第5章 攝政王 是不是已有未婚妻……
沈嘉儀深吸了口氣,将自己又埋下去一些:“攝政王……是不是已有未婚妻?”
弄月一愣,随即又笑起來:“王爺的确與吏部尚書之女有意結親,只是尚未過禮定下,并非如坊間傳的那般。”
更何況,王爺之意并不在結親,而在吏部尚書之位。
埋在被中的小姑娘“哦”了一聲,一雙剪水眸子霧蒙蒙的,似在自言自語:“那就更該避嫌了,他為何要将我劫來至此……”
弄月是知曉二人那段往事的,退婚那日,主子一把火燒盡了求親禮,當時傳得沸沸揚揚,連皇室都驚動了。
原以為沈姑娘開口問王爺的未婚妻,是存了點小女孩的醋意,沒想到竟是嫌主子将她帶到了王府。
弄月輕輕笑起來,迅速包紮了傷口,将她的細嫩手掌塞進被中:“姑娘早些睡吧,這傷口仔細不能碰水,明日奴婢再來替姑娘換藥。”
“有勞了。”沈嘉儀終于轉過頭,仰頭去看弄月,她眉眼彎彎,流轉出無限嬌怯的溫柔來。
弄月一時間看得怔住了,暗暗感嘆世間為何有如此絕色女子,宛宛如弱柳扶風,燦燦像朗月照水,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讓人忍不住要去輕哄撫慰。
她幾年來走南闖北,不管是婉約如江南女子,還是勁爽似大漠女俠,皆及不上眼前的沈姑娘萬分之一。
尤其是那副欲睡未睡,朦胧蹙眉的嬌憨模樣,試問哪個男子不被折服?
見榻上人兒呼吸漸漸綿長,弄月悄悄退了出去。
今晚變數太多,恐沈姑娘焦懼難以入眠,她特意燃了安神香。
——
離了玉梨院,弄月又一路行至王府主殿內書房。顧承霄正在看暗衛送來的密保,身邊還坐着位身份矜貴的平國公府世子——林忱。
“主子,沈姑娘已睡下。”弄月早已褪去方才的溫柔笑意,恭敬利落地抱拳行禮,“沈姑娘還問起主子與禮部尚書府的婚事,稱自己應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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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顧承霄開口,旁邊的林忱忍不住笑出聲,他朝對方一揚眉,言語郎朗:“攝政王将沈姑娘搶到了王府?不是說關在天悅樓麽?”
天悅樓,是京都最大的一家青樓,也是暗衛據守點之一。
誰能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攝政王會開窯子?還是京都最大的。
顧承霄示意弄月退下,又淡淡瞥了一眼林忱,恰似一陣寒風掠過:“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林忱卻絲毫不被他的氣勢所懾,仍舊揶揄道:“要說這沈姑娘也好歹跟了你一年多,之前退婚,不也是趙九闌從中作梗嗎?你如今已是攝政王,若仍有意娶,直接上門逼婚便是,難不成永安侯那根牆頭草還敢說個不字?只是臣眼看着,沈姑娘似對攝政王無意啊,這強扭的瓜……”
“你明知本王因何阻了這場婚事。”顧承霄閉了眸,眼前似又顯出小姑娘泫然欲泣的嬌怯雙眸,“等朝局穩定,自會将她送回永安侯府。”
“啧啧啧。”林忱用狹長風流的桃花眼瞥了眼顧承霄,邊搖頭邊感嘆道,“玄熠,你當真是夠絕情。”
——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十日過去。
沈嘉儀住在玉梨苑近乎與世隔絕,攝政王再未出現,除了幾名在外院灑掃的小丫鬟,便只有弄月常伴左右。
弄月性子極好,一應起居皆将她照顧得妥妥帖帖,除了心內不安,不知前路如何,她在玉梨苑的日子竟比在永安侯府輕松惬意了不少。
至少,這裏沒有二妹沈玥琳的陰陽怪氣,刻薄挖苦,也沒有繼母怨毒的目光和紮入皮膚的根根銀針。
此時的沈嘉儀着鵝黃齊胸紗裙,發間只簡單斜插了一支銀色流蘇發簪,簪體上零星點綴着幾朵淺黃色碎瓣。她靜靜坐在案前,右手執筆,左手穩穩撫住宣紙,正認真描畫着什麽,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娴靜乖巧之姿。
弄月本端着清水與傷藥進來,見到屋內此番美景,一時停了腳步。
沈嘉儀最後一筆畫完,微蹙着秀眉拿起宣紙左右看了番,片刻後,嘴角終于挂上了笑。
弄月這才回過神,忙上前将水盆與藥放在一側的小幾上:“姑娘,該換藥了。”
“嗯。”沈嘉儀輕輕應了一聲,順從地伸出手,經過十日的調養,原本鮮血淋淋的掌心已複原得差不多,嫩粉色的皮肉慢慢長全,依舊變成了白皙柔嫩的模樣,甚至更勝從前。
弄月的動作還是非常小心,叮囑道:“雖然掌心的傷已好得差不多,可姑娘依舊不能經常執筆,萬一再傷了就要留疤了。”
“知道啦!”日子處久了,沈嘉儀漸漸在弄月面前顯出嬌憨俏皮的一面,她眨眨杏眼,空出一手将方才畫的雪景圖遞到弄月面前,“快瞧瞧,好看嗎?”
弄月果然将目光移到那幅雪景圖上,只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睛。
實在是——太美了些。
畫上是一處山中木屋,建在一座極雄偉高聳的山上,漫天大雪紛揚而下,将木屋的頂全部變成一片雪白,與同樣被雪花覆蓋的高山融為一體,只屋內亮出的一豆燈光泛着些溫氣,似在畫中活了一般。
“好美的雪景。”弄月由衷地感嘆,“奴婢從未見過如此高超的畫技,姑娘在畫上的造詣在這京都之中,恐怕沒有幾人能匹敵。”
小姑娘到底年紀小,聞言微翹了嘴角,大大方方受下了這表揚:“我不僅能畫這山水,還能憑借他人口中描述,畫出任何事物,師父說我筆下的畫能與真物相混,極為逼真。”
話音剛落,沈嘉儀芙蓉般的臉上顯出自豪來。她三歲時便表現出極強的繪畫的天賦,那時父親對她還算關懷,便給她請了避居在滄浪山的一位畫界高人親自指導,磋磨十年,她的畫功也到了如火純情的地步。
恩師離去前,曾斷言她的畫功已達上層,再過幾年便可成為晉國屈指可數的繪畫大家。
想到這裏,她眼中又隐隐露出了失落,腦海中浮現出那位面目慈愛的老頭來,不知恩師現在何處,也不知是否還會有人家請他出山教授畫技。
弄月心中對沈嘉儀的崇敬更甚,她小心地捧起雪景圖又細細欣賞了番,這才不舍地放回案上:“這畫實在美不可言,等過幾日奴婢出府去叫店家裱起來。”
沈嘉儀一聽便高興起來,一向嬌怯的美眸也流露出亮晶晶的光彩:“真的嗎!從前師父也會挑選出幾幅畫得出衆的畫作裱起來,可師父走後,就再也沒……”
她的眸中的光彩漸漸消逝,師父走後,就再也沒有提點她的人了,爹爹避而不見,繼母想盡辦法苛待她,即使她畫技高超,又怎麽會替她裱畫呢。
就連最基本的筆墨,她也只能撿品級最差的用。
弄月在暗衛營日久,慣會察言觀色,見她笑意隐退又閉口不言的模樣,便知她心中有隐,也不再追問,只輕輕為她披上淺杏色的披風,體貼道:“姑娘想出去走走嗎?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外頭都是一片白色,景致極美。”
沈嘉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說“好”。
她忽然想起從前與巧雨在永安侯府的時光,那時自己雖在侯府如履薄冰,可巧雨卻還是将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自己悶悶不樂時,巧雨也是如弄月這般勸她出去閑逛散心。
大婚那晚,錦繡緣走水爆炸,巧雨為了護主,以身為墊,免了她的皮肉之痛,自己卻被撞得昏了過去。
沈嘉儀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又身處哪裏。
按她的願望,她寧願巧雨留在丞相府,若是被遣送回了侯府,繼母和沈玥琳又不知道會怎麽折磨她。
——
攝政王府邸龍嘯殿內觥籌交錯,朝中各大重臣來了大半。攝政王端坐于主位,威嚴的氣勢讓衆人就算說話時也刻意壓低了半分,唯恐惹得這位把持朝政的攝政王不快。
酒過三巡,坐在左下首的吏部尚書高明高聲道:“攝政王今日邀臣與小女前來,臣感懷之至,日後定然盡心輔佐新帝,再創大晉輝煌。”
他話一出,幾十雙眼睛便齊刷刷地看了過來,衆人眼神豔羨有之,鄙夷也有之。
一月前顧承霄露出欲與高家結親的意思,高家高嫁嫡女的消息早立刻就在京都傳開。今日攝政王又特意邀高明與高詩詩同來赴宴,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可讓高明攀上了高枝,說話時嗓音也不自覺高了幾分。
要說得意的原因,無外乎兩點。
其一,攝政王今年二十有八,天生貴胄,生得極潇灑倜傥,只那雙深邃寫意的雙眸,便足以令京都貴女們心馳神往。
其二、他是皇族長子,比先帝還長了2歲,從小天資非凡,極受器重,明明皇權唾手可得,卻不知何故将那滔天的權勢讓與先帝。如今先帝駕崩,他搖身成為攝政王,輔佐年幼皇子執政,地位已尊榮到極致。
高詩詩雖形貌上佳,可家世到底不顯,高家越了好幾級攀上了這門親事,簡直是祖上積德,又怎麽能不讓人豔羨?
衆位大臣摁下心中酸意,紛紛舉杯,半真半假地賀他喜事臨門,一時間觥籌交錯,恭維之聲此起彼伏。
可唯獨一人,斜斜坐在攝政王右下首的位置,眉眼淡淡一瞥,嗤笑一聲道:“攝政王得娶高尚書之女,自然心滿意足,只是臣的愛妻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是被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