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目相對,已将所有情緒……

那一聲“住手”嬌嬌柔柔,卻讓衆人的動作都停了。

沈嘉儀依舊是一襲月白錦裙,烏發如綢緞般落在身後,發間只斜斜插着一支流蘇落簪,與滿身豔紅的宮笛站在一塊兒,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方才議論的那幾個小丫鬟看得怔住了,眼前的女子雖用白紗遮面,可光看那雙光華流轉的眸子,就足以傾倒衆生了……

傳言果然是真的……

宮笛看到來人,冷嗤一聲:“喲,躲了那麽些天,終于肯出來見光了?”

明裏暗裏,都好像在說:既是出來賣的,裝什麽清高,還真以為自己是大家閨秀呢?

沈嘉儀上前幾步,溫熱的手握住匕首:“宮姑娘意不在她,何必費那力氣?若姑娘怨我擋了你的路,直言便是,不必使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呵!”宮笛頓覺好笑,她放開那小婢女,将手中的匕首轉了個方向,對着沈嘉儀,“既然你舍不得那丫鬟被毀了容貌,那我就毀了你的?”

“你敢!”弄月怒喝一聲,拔劍對準了宮笛。

一時間劍拔弩張,雙方絲毫不讓。

“哎呀,都是天悅樓的姑娘,切莫沖動,切莫沖動!”林媽媽見大事不好,連忙擋在宮笛與沈嘉儀之間,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挪開些許,她背上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将沈嘉儀推遠了些。

主子離開京都前,下了死令讓自己好生看護着沈姑娘,前幾日已出了尹鼎硬闖的事兒,好在林世子及時趕到才沒出大事兒,她至今心還高高懸着,日夜擔心主子回京責罰,現在宮笛又拿着匕首對着沈姑娘的臉!

沈姑娘哪怕是少了一根頭發絲,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了!要是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多了那麽一道疤,那就是天要亡她!

想到這裏,林媽媽又是渾身一顫,正要說些什麽圓場,就聽身後那道細細柔柔的聲音又響起來:“宮姑娘既不滿我搶了你的風頭,那便憑自己的本事來奪。”

宮笛這下倒被激起了興趣,唇角不屑地一勾:“你的意思是要與我一争高下?”

笑話,她堂堂安國公主,從小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有人竟妄想要與自己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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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的倆祖宗哎!林媽媽兩眼一翻,差點昏厥。

——

天悅樓最美的兩位姑娘鬥藝的消息,很快在京都傳開。這下,風流公子哥們都知道鳳凰閣內住了個天仙般的美人兒,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見一見姑娘芳容。

那一日,天悅樓人山人海,達官顯貴統統到場。獻舞臺被一分為二,以重重帷幔相隔,既開辟出了兩方天地,亦遮住了觀臺上的道道視線。

林忱手執燙金折扇,悠閑地靠在欄杆上喝茶,冷不丁瞥見尹鼎帶着幾個侍衛闊步走了進來,他示意小厮盯緊尹鼎,免得他見色起意傷了沈嘉儀,自己則打算起身往鳳凰閣。

可還沒挪窩,暗凜卻拿着封書信走了過來,抱臂道:“林世子,暗衛營方才收到的書信!”

暗衛營收到的書信?給他幹什麽?

他狐疑地接過,便看見信封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林忱親啓”四個大字。

專門寫給他的?

林忱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忙問道:“暗衛營何時收到的信?送信人可有說什麽?”

“就在半個時辰前,有人将信與石頭綁着,扔到了暗衛營門口,等守門的暗衛出來,送信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下去吧。”林忱揮了揮手,慢慢将信封打開,只見上面洋洋灑灑寫了兩行字——

今夜子時,便是在下接妻之時。

落款處還蓋着趙九闌的私印。

林忱立即驚得從座位上跳起,趙九闌已查到沈嘉儀在天悅樓了?!還敢明目張膽地放話要将人搶走?!簡直嚣張至極!

可林忱隐隐覺得,這事兒趙九闌還真能做得到!

他緊張得來回踱了幾圈步,猛地一拍腦門,不行!必須停止鬥藝,将沈姑娘送到其他地方去!這樣想着,他立即推門而出。

可剛一出門,他就聽到了舞樂的前奏響起,完了,時辰到了……

樂曲聲漸展,一紅一白兩抹身影翩然而至,引得衆人高聲歡呼。

宮笛仍舊是一身張揚的紅裝,抱着把琵琶款款坐下,她視線一掃,一眼就看見趙九闌坐在二樓位置最好的雅座內,視線一瞬不移地落在那抹月白的身影上。

她嗤笑一聲,想起了方才趙九闌的警告,沒想到鳳凰閣住着的那位,竟然是皇兄前幾日迎娶的妻子,只可惜皇兄運氣不太好,人都進了丞相府,還是被攝政王給劫了。

這兩男争一女的戲碼,要是被說書的知道,可真能添油加醋說上三天三夜呢!

她神色漸漸轉冷,皇兄居然要她今夜助沈嘉儀離開天悅樓?呵,為了一個晉國女人大動幹戈,打亂計劃,他就忘記亡國血仇了麽?

皇兄忘了,她宮笛沒忘!晉國所有的一切,她都要統統毀掉,包括迷惑皇兄的那名女子!

她素手撥動琵琶弦絲,心中萬千愁悶自指尖緩緩瀉出,一陣激昂之音炸開,引得衆人拍手稱絕,那聲音仿佛将人帶到了邊關的戰場,激流猛進,忽上忽下,聽得人心潮澎湃。

正當衆人沉浸在異常緊張地氣氛之中時,一股輕柔的清音悄然流出。那琴音極幹淨純粹,恍若讓置身幽境,一時間忘卻世間所有煩惱。

宮笛的激昂之樂漸漸成了背景,衆人的視線都緩緩落到了那抹月白嬌軀上,出塵之音,仙人之姿,觀臺上不知何時已寂靜無聲,好像生怕自己的濁言濁語擾了此刻的澄澈之景。

曲已至中途,任憑宮笛如何發力,那些稱贊目光再也沒有落回到她身上。豈有此理!她美眸泛紅如血,飛快一擡袖,一根銀針便從緊貼着袖口飛出,直直沖向旁邊的沈嘉儀!

沈嘉儀一心沉浸在指下的古琴清月中,竟渾然未覺。眼見得銀針即将沖入她手腕,二樓雅座內忽然同樣飛出一枚銀針,此針速度更快,更淩厲,在空中與宮笛的那枚町然相觸,竟反沖往宮笛的方向!

宮笛彎腰躲過,回過身看向二樓飛出銀針的方向,皇兄?呵,為了一個女人傷自己親妹妹?

她整個人陰如黑潭,又是迅速一揮衣袍,站起身将琵琶半抱在懷中奏樂,借着起身的契機,她将另一枚銀針飛快擊在沈嘉儀面前的古琴上,這一回,古琴弦不堪外力,“叮”的一聲,應聲而斷。

衆人恍若初醒,清澈之勢頓失,臺上只餘激昂之音乍然回蕩,衆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半晌,臺上有人喊道:“剛才那道琴聲呢?”

“自然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恨得把琴弦都弄斷了!哈哈哈哈……”

幾個風流公子似乎不耐煩了,大聲喊道:“既然琴弦都壞了,就別強撐着與宮姑娘站在一塊了,快滾下去吧!”

沈嘉儀怔怔地看着斷掉的弦絲,耳中是嬉笑奚落之言,要下場認輸嗎?

可方才她明明就要贏了,為何琴弦會突然斷了?

她忍不住去看旁邊的宮笛,層層帷幔下,似乎能看到宮笛諷刺傲慢的笑容……

她長嘆了口氣,掩住心中的失落,就要抱琴下臺。忽然一陣勁風刮過,一抹藏青色的身影飛落至臺上,他的手中還抱着一把古琴,一看就不是凡品。

有識貨的,已經低低地叫了起來:“這不是安國失傳已久的鳳尾琴嗎?”

“傳言此琴琴弦由專門的匠人一根根錘煉而成,歷足三年才在世上出現,一奏驚豔四座啊!”

衆人驚嘆之餘,又對抱琴的男子産生了興趣:“咦,那個戴着銀面具的男子是誰?”

“既然能得到舉世無雙的鳳尾琴,恐怕身份高貴……”言語間已經有了些尊崇之意。

趙九闌聽着衆人的竊竊私語,輕輕一笑,大聲道:“彈古琴的姑娘技藝雙絕,在下不忍其仙音受一把破琴所阻,故而獻上私藏鳳尾琴,助姑娘一臂之力。”

說着,他便轉身入帷幕,将鳳尾琴放到了沈嘉儀面前,笑嘻嘻道:“小嘉儀,我都把自己的寶貝送給你了,一定要贏哦!”

“董禮貌!”沈嘉儀笑了起來,“你怎會在此?”她突然想到這是青樓,又想起自己的處境,臉上便燒紅起來。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趙九闌溫柔地拍拍她的腦袋,握起她纖細白嫩的手,心疼道,“什麽破琴,竟然把小嘉儀的手給傷了!”

沈嘉儀這才發現,自己手指尖不知何時沁出了一朵血珠,在白皙皮膚上明晃晃的,尤為紮眼。

她正要拿出絲帕擦去,卻見男子忽然俯身吻住了自己的指尖,溫熱略帶粗糙的舌頭輕輕略過,惹得她渾身莫名的一陣酥麻。

沈嘉儀自知于理不合,用力一掙,卻怎麽也掙不脫,她的臉更紅了,耳垂似燒着了一般。眼見他松開了自己的手,忙将手指縮進袖中藏好,低頭不語。

趙九闌又低低笑了一聲,解釋道:“我們不是朋友嗎?我替好朋友擦去血珠有什麽害羞的?”

這這這是擦去嗎?這明明是……

“好了,不逗你,有了這把鳳尾,好好比試哦,加油!”

說完,趙九闌便走出了帷幕,他并未直接飛身回到雅座,而是從宮笛的帷幔前略作了停留。風将帷幔吹得揚起,他冷冷朝裏面的紅裝女子看了一眼,四目相對,已将所有情緒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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