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完了

沈嘉儀大勝,隔着重重帷幔,她站起身,用只有宮笛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宮姑娘,我贏了。”

宮笛并不看她,冷哼一聲:“那又如何?”

“我無意與你相争花魁首位,只想居于鳳凰閣中安穩度日,望姑娘高擡貴手,好自為之。”說完,她緩緩轉身,帶着面紗離開。

幾個眼尖的賓客立即站起:“美人兒,怎麽走了?”

“今夜陪本公子可好啊?”有人目光追随着那抹月白的倩影大喊着。

尹鼎臉上的傷疤仍未好全,坐在一衆纨绔中并不惹眼,他靜靜地坐着看高臺上離開的人影,眼睛眯起。

沈嘉儀并不搭理,腳步不停往鳳凰閣走去。雅座的回廊中,傳來了林媽媽安撫和姑娘們調笑勸酒的聲音。

弄月護在沈嘉儀身側,警惕地看着周圍,偷偷朝沈嘉儀豎了個拇指:“姑娘,今日你好生厲害,奴婢一直以為您柔柔弱弱的……”

“柔柔弱弱任人欺負是嗎?”沈嘉儀笑了,眸中浮上些茫然,“其實我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要放在以往,指不定在哪裏哭鼻子呢!”

面紗之下,她的嘴角高高扯起,也許是誰的話讓自己有了頓悟罷,經此一事,她終于有些明白了,若是依附于他人的羽翼下存活,自己永遠是嬌柔可欺的弱者。

——

夜已深,雅座內賓客漸漸散去,宮笛怒氣沖沖地沖進二樓最佳的廂房,又将雕花木門重重地砸上。

趙九闌正斜坐在榻上假寐,見到來人不自覺皺了眉。

“皇兄為何要拿出鳳尾琴助一個外人?”宮笛一雙眸子就要噴出火來,“那可是母後生前最喜愛的古琴,你怎麽可以……”

“那你又為何使詐,故意弄斷嘉儀的古琴?”趙九闌撩起眼皮冰冷地看着她,“若不是我出手阻止,你的毒針恐怕已紮入她的體內了吧?你的銀針之術是我親手教授,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宮笛怒意更甚:“你是我的皇兄,為何不幫自己親妹妹,而去幫那個嬌滴滴,什麽都不會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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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皇兄都最為偏袒寵愛自己,如今國滅,兄妹二人不僅不相依為命,皇兄竟為了個他國女子出手傷她!

這讓她如何能忍?

“那不是外人,”趙九闌騰地站起身,與她平視,“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該尊敬的皇嫂!嘉儀從未招惹過你,為何你卻死揪着她不放?宮笛,這麽多年了,你該長大了。”

宮笛冷嗤一聲:“合卺酒都沒喝,洞房都沒入,算什麽妻子?皇兄為了一個晉國女子神魂颠倒,她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那日大婚,我亦有幾分耳聞,永安侯那個老東西為了拉攏你,願意将次女嫁給你,你為什麽不答應?沈嘉儀心裏根本就沒有你,她要喜歡也是喜歡晉國的攝政王,你有什麽可争的?”

“她心裏誰都沒有。”趙九闌閉了眼,似乎在腦海中尋找她的聘婷模樣,“但我可以等,等到她心裏有我。”

沉默了半晌,他又神色認真地看着宮笛:“顧承霄的人将天悅樓層層包圍,又有林忱把守,我的人無法突破重圍搶出嘉儀,我需要你幫我。”

宮笛冷冷瞥了眼趙九闌,不發一言。

趙九闌将手中一包沉睡粉塞到宮笛手中:“今夜子時,我會親自帶人将林忱和弄月引開,你趁機将沈嘉儀和弄月引入木蘭閣,并讓她們喝下混着沉睡粉的茶,那裏有早已準備好的小厮服飾,你替嘉儀穿上,一到時辰,我會派兩個高手帶她離開。”

一時間落針可聞。

過了許久——

“下不為例!”宮笛拿着藥粉再不看他,大步離去。

趙九闌看着妹妹一身火紅,袅袅婷婷地推門離開,竟有片刻的怔忡。

他隐隐地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忽然煩躁地扯了扯衣襟,對着身後閃身而出的谷潭吩咐道:“盯緊點,顧承霄在回程的路上,今夜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的小嘉儀,縱然你如今不願成為我的妻,可我卻再也無法說服自己讓你回到顧承霄身邊。

——

天悅樓內軟玉溫香,旖旎百轉,林忱卻過得十分艱難。

自收到趙九闌的信,他就一直坐立不安,唯恐一個不留神,把顧承霄那閻王心尖上的人給弄丢了。

眼見着臨近子時,他在鳳凰閣外早已不知轉了多少圈,正當他打着哈欠,打算靠在門邊歪一會兒時,屋子的西北角忽然一股冷風刮過,緊接着一道黑色身影越過,速度快得驚人。

他暗道一聲不好,示意暗凜留在此處駐守,自己則一個閃身追了上去。

對方武功極高,林忱身手雖不凡,但自知學藝不精,漸漸不敵。

可不知為何,那人在前頭時快時慢,竟有意等着自己一般,他終于覺察出不對,大聲喊道:“你武功比我高出許多,拖着我行了幾條街,究竟想做什麽?”

那人聞言身形一頓,竟然生生停了下來看着他:“林世子倒也不蠢。”

“趙九闌?!”林忱瞪大了眼睛,他為何引自己到此?

他轉念一想,幸虧臨走時留下暗凜好生護着沈姑娘,否則真要被趙九闌那厮得逞了。想到這裏,他掩去心中的慌亂,“可惜了,趙丞相機關算盡,卻只把我一人引了來,暗衛營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即使丞相府的護衛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過暗衛的眼睛!”

趙九闌笑而不語,忽然示意他看身後的臨安街:“請林世子細看,那遠遠過來的一隊人是誰?”

林忱順着視線扭頭去看,不看還好,一看臉色登時大變,只見暗凜帶着一衆暗衛正急急地追來。暗凜發現林忱在此,便沖到他面前禀報道:“世子,屬下方才見谷潭背着一女子離開了天悅樓,才追到此處人就不見了,世子可見到可疑之人經過?”

“谷潭背着一女子?”沈姑娘?谷潭背走了沈姑娘?

林忱震驚地瞪大了眼,剛才這兒明明只有他和趙九闌兩個人啊!

還未等暗凜說話,就見不遠處的拐角出現了兩個人,一人是趙九闌身邊的護衛谷潭,另一人則身披黑色鬥篷,身形苗條,雖然被兜帽遮住了臉,卻能一眼就可看出是女子。

谷潭板着臉,毫無表情:“暗凜副使說的女子可是指舍妹?”說着,他伸手摘去了女子罩在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稚嫩的臉。

那女子似乎很得意,看了眼谷潭,盈盈朝暗凜行了一禮:“奴家谷靈,今夜身體不适,兄長本想帶奴家上醫館求診,卻沒成想被暗大人追了一路,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尋奴家?”

不過瞬息,林忱就想明白了來龍去脈。

趙九闌故意送信給他,好讓他心生戒備,疑神疑鬼。臨近子時,趙九闌又親自現身引開他,并且讓谷潭抱着假扮為沈嘉儀的女子匆匆離開,讓暗凜誤以為沈嘉儀被劫,帶着一衆守護在鳳凰閣外的暗衛奮力追趕,谷潭是趙九闌的貼身侍衛,由他出面故意引暗凜,不愁暗凜不上當!如今他和大部分暗衛都不在天悅樓……

若趙九闌是有備而來,必定找好了外援,單憑剩餘駐守的幾個暗衛根本不是對手。

不好,只是調虎離山,鳳凰閣出事了!

林忱頓時臉色大變,也不再管趙九闌如何,大喊一聲:“回去!”便匆匆消失在一片靜谧夜色中。

趙九闌站在原地不動,今晚的一切盡在自己掌握,如果不出意外,宮笛替小嘉儀換好衣服,他親自選出的兩名高手已經将人帶離天悅樓。

等小嘉儀順利回到丞相府,他便去向她解釋,揭開自己的真實身份。如果小嘉儀生自己的氣,他就想盡辦法彌補,直到她原諒自己為止……

“主子,你看那邊!”谷潭忽然指着前方急速行來的兩個身影。

還未等人靠近,趙九闌便認出是那兩個被派去木蘭閣的高手,立即問道:“人呢?”

“主子,屬……屬下并未在木蘭閣找到沈姑娘,公主也不知去向!”

不好的預感頓時浮上趙九闌的心頭,一時間萬千思緒劃過他的腦海,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飛身急急朝天悅樓行去!

——

木蘭閣旁邊的紫香閣中,弄月暈在門口,已被人用麻繩牢牢捆住,沈嘉儀緊緊抱着身子,瑟縮在角落,一雙驚恐濕漉漉的眼睛死死盯着滿臉橫肉的男子。

尹鼎把玩着手上的玉板指,饒有興致地上前:“小美人兒,今夜你可逃不掉了!”

“你……你別過來!”沈嘉儀已退無可退,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我是永安侯嫡女,若你動了我,我爹爹絕不會放過你!”

“永安侯?我爹還是定國公呢,動你便動你了,永安侯那懦夫還敢出聲?”尹鼎聞言忽然大笑起來,陰沉沉地拿過一旁的藥碗,裏面黑漆漆的藥汁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喝了這碗加了十倍量的焚香散,你怕是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沈嘉儀驀地睜大了眼,曾經紅潤欲滴的嬌唇已血色褪盡,在天悅樓的這幾日,她對焚香散早已不陌生。

焚香散是催人動情之中最烈的藥,只有男女歡好才得解脫。不僅如此,此藥極烈,一般分量的焚香散,當夜飲下行事,只能得暫時解脫,往後的數十日仍舊受其餘毒所擾。

可今日,尹鼎竟然配了十倍量的焚香散,他瘋了!

尹鼎看着沈嘉儀瞬間驚恐的臉,心中更加暢快,他上前幾步鉗住她的下巴,硬生生将她的嘴掰開,将碗中的藥盡數灌入。

沈嘉儀只覺得嘴被捏得劇痛,緊接着一股溫熱帶着異香的液體滑入喉中,她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墜到了谷底……

一滴淚自沈嘉儀微紅的眼角滑落,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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