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是聰明人想好了嗎……

第30章 你是聰明人 想好了嗎……

這麽明晃晃的威脅, 李單頓時白了臉,猶豫了片刻,他終于一跺腳, 看了看高詩詩身後的婢女, 低聲道:“此事關系重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高詩詩預料中的挑眉, 示意婢女在原地等着, 自己則走入了不遠處的假山。

李單緊跟其後,附在她耳邊,将沈嘉儀有孕且孕相兇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高詩詩聽。

想到床帳中的姑娘待人有禮溫和的聲音,他留下了最後一點善心,刻意隐去了焚香散的事, 畢竟這種藥只在風月場所才出現, 要是被傳出去,對于女子來說是天大的侮辱。

高詩詩聽得一口牙都要被咬碎, 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扭曲, 尖利的指甲嵌進肉裏,銳利的痛楚逼得她保持理智,她陰恻恻地笑着, 沈嘉儀, 真可以啊,爬上了攝政王的床還不算, 竟然還想要偷偷懷上孩子。

呵,攝政王如此寵愛沈嘉儀,她必須想想對策了……

那些後宅陰私她從小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深谙其道。

甚至于有些不方便母親出面的事兒,都是由她代替的, 什麽藥死偷摸爬上爹爹床的婢女,弄殘哪國送來的舞姬,不出一月,那些女子的屍體就會被蒲席卷着,被扔到亂葬崗去。

可沈嘉儀不一樣,這些毀人容貌、傷人身體的手段是斷斷不能用在她身上的,攝政王的暗衛遍布京都,要是查到是自己從中做鬼,自己會死得很難看。

倒不如一副絕子藥斷了她的後路,沒有子嗣,就算攝政王再寵愛,她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想到這裏,高詩詩嘴角微勾,陰冷道:“你說她體質陰寒,落胎之後斷不可再飲寒涼之物?”

“是!”李單眼睛一閉,也不管什麽道義不道義,上了高府這條船,他自知沒法回頭。

可在聽到高詩詩附耳低語的內容時,他還是臉色大變,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求饒:“高姑娘,此事……此事小的斷不敢做,萬一被攝政王知曉,小的是要被五馬分屍、淩遲處死的!”

高詩詩早料到他的反應,氣定神閑道:“若不是我父親在路邊救下你,恐怕李大夫早就是荒郊野嶺的一個孤魂野鬼了。你為我高家做了這麽多,出了事爹爹自然會保你。可高府也不養吃裏扒外的狗,你若于心不忍,我就将你扯到爹爹面前,讓你抗下這些年所有的人命官司。爹爹貴為兵部尚書,你覺得大理寺會保尚書還是保你一個無名無分的小醫館?”

李單最大的弱點就是膽小,被她這麽一吓,頓時蔫了,大氣也不敢出,耷拉着腦袋冷汗直冒:“屬……屬下任憑姑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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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個識時務的。”高詩詩滿意地點點頭,陰毒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李單的耳中:“明日午膳後,攝政王仍會外出議事,你打着複診的名義進去,我會打扮成婢女的模樣,與你同去。”

——

次日,攝政王剛離了翠竹閣,李單就帶着喬裝改扮的高詩詩來了。

沈嘉儀臉色很差,一張本就嬌柔的小臉此刻微微發白,毫無生氣。

李單照規矩診了脈,見高熱已退,遂囑咐了幾句,借着由頭将屋內的婢女支開,屋內除了沈嘉儀和高詩詩,就剩下弄月和李單二人。

高詩詩沖李單使了個眼色,李單會意,起身對弄月說道:“在下要開副極為繁瑣的藥方,還請弄月姑娘從旁協助。”

弄月看了看榻上的人,又看看那名李單帶來的婢女,面露猶豫。

“弄月,你随大夫去吧。”沈嘉儀虛弱地笑了笑,“左不過一會兒工夫,無礙的。”

弄月這才點了頭,挪着腳步跟着李單往外走。

屋門“吱呀”一聲,輕輕關上,只留沈嘉儀與高詩詩。

沈嘉儀挪了挪身子,給自己找了個合适的角度,淡淡開口:“高姑娘費盡心思來到這裏,不知有何要緊的事?”

高詩詩一驚,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認出了自己,這樣一來也好,倒也不用鋪墊了,她單刀直入道:“你可知道自己懷了攝政王的子嗣?”

“知道。”那聲音依舊柔柔的,一點情緒起伏也無。

她的月信已經遲了好幾日,加上之前身子的種種不适,以及昨日李單的欲言又止,早就猜到了七八分。

可莫名的,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高詩詩更驚訝了,聽李單的話鋒,攝政王故意對沈嘉儀隐瞞了此事,沈嘉儀又怎麽會知道?

她緩了緩心神,又帶着看好戲的口氣道:“那你可知你這胎是保不住的?”

“那再好不過了。”沈嘉儀淡淡的,看不清臉上的情緒,讓人有些看不透,“在乾坤殿我便對你說過,留在攝政王身邊非我本意。現在懷上他的孩子,不管保不保得住,也并非是我本意。你不用着急,這個孩子,我不想留,更不會威脅到你的王妃之位。”

“你!”高詩詩一噎,繞過帷幔,走到床榻前,陰冷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沈嘉儀的臉,想要看出些破綻,故意冷笑道:“昨日李單已經對攝政王言明你有了身孕,可王爺卻在你面前一字都未提起。你雖然留在王爺身邊,可他卻從未給過你名分,在他心中将你當作了什麽樣的人,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吧?”

沈嘉儀藏在被中的手一動,小小的指甲緊緊扣在掌心,有些疼。

她自然清楚,一個随時都會被厭棄的人而已。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不想要這個孩子,就是不願看到自己被厭棄之後,與孩子骨肉分離。她已受夠了被欺淩慢待的生活,卻不想讓孩子重走她的老路。

高詩詩見她臉色委頓,好像受到了鼓舞,更加得意:“且攝政王一直吩咐府醫為你熬制避子湯,你卻偷偷懷了孕,攝政王會如何想呢?想你故意倒掉避子湯,使了手段懷上子嗣,飛上枝頭當鳳凰?還是想你陽奉陰違,私下裏偷人,懷上了孽種?”

“他不會。”沈嘉儀脫口而出。

畢竟當初是自己主動提出要喝避子湯的。

她攥住了錦被的一角,狠狠地揪住不放,心跳如雷。雖然嘴上仍強硬着,心裏卻忍不住犯嘀咕——

其實,高詩詩說的兩種猜測不無道理,若攝政王覺得自己之前主動請他賜藥,是欲擒故縱、表裏不一,那她該如何自證清白?

眼下謝府的安危全在這個男人的一念之間,巧雨也即将要借助他的權勢離開永安侯府的泥潭,這一切的努力,不可以因為腹中的這個孩子而毀滅殆盡。

她離開前,必須将自己在乎的人都守護好,她決不能讓攝政王誤會什麽!

“攝政王既然對你隐瞞了此事,想必也不會留這孩子,”見她臉色微變,高詩詩冷笑着,“攝政王妃還未進門,王爺又怎麽會讓一個無名無分,見不得光的女人生下長子?”

沈嘉儀不言,等着她的下文。

“雖然都是落胎的結局,但你要想清楚,在弘福寺悄悄落下胎兒,和回王府命府醫落下胎兒,有何不同?若你不肯喝李大夫的藥,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聲名盡毀。”

高詩詩仍笑着,那笑容裏藏着詭計、陰毒,以及将人牢牢踩在腳下的得意,只要沈嘉儀答應喝下李單的“落子藥”,就永遠沒有機會孕育子嗣了,自己大可以高枕無憂地做攝政王妃。

退一萬步講,就算攝政王永遠不厭棄她,一個無子又沒名分的女人,能折騰出什麽動靜?

沈嘉儀一張本就脆弱的臉白如紙,腦海中久久回蕩着她方才的話。

是啊,這兩種落胎的情況,又怎麽會一樣呢——

若是她在弘福寺喝了藥,落下孩子,這就表明是自己主動去子,打消了他對自己“欲擒故縱”的懷疑,事後攝政王究其原因,她便說察覺到身體異樣,心中害怕便求了大夫。

至于第二種懷疑,他大抵是不會信的,自己所有的時間都待在王府,連只鳥也飛不進來,更何況弄月時刻跟随在側,她就算是想偷人也沒機會。

高詩詩身為未來的攝政王妃,既然已經買通李大夫,今日又喬裝改扮着來見自己,本就打着不想聲張的算盤。主母都要臉面,更何況是攝政王妃?

這事兒極有可能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可要是在攝政王府落下胎兒,這動靜恐怕就捂不住了。

她腦海中想起男人在王府與他親昵的一幕幕,他抱着自己堂而皇之地在府內行走、他絲毫不懼外頭百姓對自己養嬌在府的議論,甚至祈雨節他也毫不避諱,帶着自己來到弘福寺。

若自己在王府中落下孩子,顧承霄一旦懷疑自己“欲擒故縱”,絕對不會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可他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嗎?

沈嘉儀在心裏搖搖頭,在侯府長到十五歲,世俗禮法、女子貞潔名聲,都像一把鎖将她牢牢束縛住。

她掙脫不開這些桎梏,也不敢想萬一自己在王府的不堪,傳揚得人盡皆知,又會如何……

之前百姓們并不知道自己是誰,可高詩詩方才的一番話,明裏暗裏就是在對她說——

我已知道你的身份,若你不肯在弘福寺落胎,我就将你的真實身份全部都抖出去,讓全天下都知道你究竟有多恬不知恥!

雖然不知道高詩詩如此堅持讓自己在弘福寺內落胎的原因,可這樣的威脅讓她恐懼,讓她退縮,自己已經如此糟糕,如果再被世人知曉,她活不下去。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夾雜着李單和弄月的交談,越來越近。

高詩詩玩味地看着她,笑意更深:“你是聰明人,怎麽,想好了嗎?”

“我選第一種。”沈嘉儀沉默片刻,再出聲時,嗓音是從未有過的喑啞。

高詩詩眼中頓時閃過一抹亮色,迅速回到原先站的位置,低聲道:“明日是留在弘福寺的最後一天,你支開攝政王,我會派李單将落子藥交到你的手上。”

話音剛落,弄月就引着李單回來,見到沈嘉儀仍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躺着,心中舒了一口氣,對李單笑道:“如此,辛苦李大夫!”

李單不自在地擺擺手,“無妨。”

說着,他帶着一臉笑意的“婢女”快步離開。

還未踏出翠竹閣,遠遠看到攝政王帶着幾個人回來,臉色冷凝,氣勢頗盛,輕易讓人不敢靠近。

李單眉頭一挑,連忙俯身行禮:“小……小的見過殿下!”

高詩詩跟着李單的動作,将頭埋得很低,也跪了下來。

“李大夫為何在此?”顧承霄聲音很沉,“本王今日,似乎并未叫你出診。”

“昨日兇險,小的實……實在是擔憂病況,這……這才……”李單膽子極小,本就在扯謊,被頗具威勢的男人一問,立即慌了。

顧承霄并不看他,深邃的目光越過李單,落在了身後下人打扮的女子身上,可那視線也就只停留了一瞬,就已挪開。

他玄黑蟒靴一繞,并不做太久的停留,徑直走了進去。

——

沈嘉儀自高詩詩走後,就一直在發呆,直到男人已坐在榻前将人擁入懷中,才回過神,輕輕地喚了一聲:“王爺。”

男人身上的張揚邪肆漸收,慢慢道:“本王擔心弘福寺的大夫醫術不高明,便請了王府府醫易大夫再替你看看脈。”

本是最平常不過的話,沈嘉儀今日聽着卻十分刺耳,她身子一僵,小小的肩膀開始顫抖。

“怎麽了?”顧承霄皺起眉,捏住她瘦弱的肩膀,“不要怕,本王會陪着你。”

他早已想好,如果易軍今日診出的脈象與李單說的一致,就命易軍盡可能不傷害她身子的情況下,落了那孩子,再趁機用藥将她的身子好好調理一番。

雖然心裏疼痛,但事實如此,他必須接受,總歸等朝局穩定,他就能時常陪伴小姑娘,別說一個,只要她不怕疼,生多少個都行。

至于落胎之事,他并不打算告訴她,小姑娘素來膽小,知道這個消息,也不知道會不會哭成淚人,從此成為心結,郁郁寡歡。

易軍聽到吩咐,連忙上前,隔着帷幔細細診治起來。

沈嘉儀躺在雕花床榻上,乖巧地伸着腕子,那雙平日裏黑漆明亮的眸子極為暗淡,無神地看着床頂,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炷香後,顧承霄走出翠竹閣,身後跟着神色不情願的易軍。

“本王知你的脾氣,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必須你來才能安心。”顧承霄站在竹林下,風吹過,揚起他的衣袍一角,莫名帶着些孤傲寂寥。

易軍撇了撇嘴,不敢拿喬,露出嚴肅的神色:“屬下不敢有怨言,沈姑娘的身子的确緊急,情況與李單說得無二,因為月份還小,此時下藥落胎,若能把控好藥量,應是對身體無礙的。”

“那孩子,當真保不下來?”顧承霄沉默了會兒,忽然開口。

“保不住,”易軍答得恭恭敬敬,“沈姑娘眼下身子太弱,也不适合有孕。要孩子前,最好還是将餘毒祛除,那焚香散之毒已經去了大半,相信再過幾日就可全清了。”

“好,今日算了,明日再備藥不遲。”

今夜,就讓他再抱抱那個無緣的孩子吧……

“是!”易軍行了禮,正要離開,忽然疑惑道,“這李單在弘福寺混得不錯,方才碰到,竟然還有名婢女跟着?他寒門出身,又久居弘福寺這種佛根清淨之地,誰會賜他婢女呢?”

顧承霄劍眉一動,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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