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說有知青發現了好東西,附近幾個生産隊的人紛紛跑過來。
“棺材上面寫了啥呀,歪歪扭扭的……”
“不認識,好像是古文。”
“村裏不是有城裏來得知青嗎?趕緊的,來個人認認上面刻了啥。”
學渣羅曉靈忙将聶明朗往外推,笑嘻嘻:“支書,讓聶明朗同志看看吧,他肯定看的懂。”
知青堆裏一衆認為文化最高的人是聶明朗,見王春成等知青都擺手說認不出來,剛遭了一場大罪的聶明朗忽然覺得他能一雪前幾天的恥辱了。
站出來前,聶明朗感激地沖羅曉靈笑了笑。
風紅纓瞧得真真的,羅曉靈臉紅成了猴屁股。
啧啧啧,這就是愛情嗎?
然而——
“小聶同志,你倒是說啊?”
馬支書:“這棺材裏面躺着的人叫啥?”
聶明朗眉頭緊鎖,嘴巴愣是沒張。
羅曉靈也緊張了起來,上輩子沒人過問這上面的字是什麽,她還以為聶明朗一定認識呢,畢竟上輩子的聶明朗考上了大學。
怎麽現在……
馬支書猜出了點什麽:“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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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聶明朗忙擺手。
“那你說啊——”
聶明朗硬着頭皮看了半天,最後來了句:“好像是……周?”
“好像是?”馬支書不太滿意。
聶明朗立馬重複一遍:“不是好像,就是姓周!”
摸了摸下巴,聶明朗故作高深地說:“後邊的字腐蝕太多,一時半會看不出來裏邊的人叫什麽名字。”
“周什麽周?”
風紅纓實在看不下去聶明朗在那胡扯:“這是‘風’。”
“風?”聶明朗笑了,還很大聲,“怎麽可能是風,明明是周。”
風紅纓立在水中注視着玉石棺,淡淡道:“這就是風字,雖是玉石棺,但裏邊很有可能放得不是屍體,應該是衣冠冢。”
“什麽?衣冠冢!”
圍觀的人頓時頭皮發麻。
“那、那裏頭會不會有金子啊?”
“這麽大的棺材,好東西肯定不少……”
“我聽說以前擺衣冠冢是因為找不到屍身,這又是衣冠冢又是河葬的,棺材的主人估計是跳河死的。”
村民說話聲不絕于耳,馬支書将風紅纓拉到一旁,降下聲調:“小風同志,這真的是衣冠冢?”
“八成是,支書,我沒撒謊,也沒摻水胡說。”
那上面刻得是她在軍營中用得化名——風鷹。
當然了,她不敢保證石棺裏面一定就是衣冠冢,所以用了‘應該’二字修飾。
至于這棺主和她同名同姓,巧合吧?
她沒死之前,朝中不少人罵她不堪大任。
更有甚者,直接給她戴了一頂通敵的大帽子,她一旦死了,那些隐在暗中的惡蛆勢必會造謠她早已背叛朝廷,死遁逍遙快活去了。
如此,誰還會給她立衣冠冢寄托哀思?
見風紅纓面色少有的肅穆,馬支書選擇相信一回。
“來來來,趁着人多,大家都來搭把手擡一下——”
風紅纓怔了下:“支書,等會,這是要擡哪去?”
狀元爹說古代的東西,哪怕相隔百年都是稀罕物。尤其是古墓,研究價值十分的高,所以後世人對裏頭的東西格外的小心謹慎。
“先擡邊上再說,放這礙事,洪水不洩掉,山腳的莊稼不收啦?”
風紅纓糾結了,她不願意看到丁點糧食浪費,可石棺怎麽辦……
就在她陷入沉思時,幾個青壯年分別站到了石棺的四角處。
“一、二、三、走起——”
随着齊聲一喊,棺椁漸漸浮出水面,岸上的人不由驚呼。
不知是誰說了聲:“棺材這麽大,裏邊的東西值不少錢吧……”
人群中有人嘻嘻笑:“聽說城裏有人專門去廢品站陶這些玩意呢……”
“支書。”
風紅纓瞥了那些人一眼,鄭重其事道:“這可是千年玉石棺诶,咱們夜裏最好安排人看着,不然有人偷……”
不等她把話說完,馬支書笑了。
“小風同志,這你放心,只要不是躺人的棺材,沒人偷。”
“可他們——”風紅纓睨向人群。
馬支書老神在在道:“我見過衣冠冢,裏邊除了衣服沒別的東西,這棺材落水千年,要我說呀,裏邊的衣服早就爛透了。”
“裏頭沒別的陪葬品嗎?”有心人問。
“沒。”馬支書很篤定地說,“不可能有的。”
破四舊時他現場見過好幾個衣冠冢,都沒有什麽稀罕的陪葬品,有些連衣裳都不見了,些許是爛成水了吧?
周圍人一陣唏噓。
然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些衣冠冢裏邊的陪葬品其實是被人提前拿走了。
風紅纓略有些無語,還想勸呢,馬支書又道:“還好不是埋人的棺材,真要是那種我才擔心,怕就怕有些人半夜偷屍做農肥。”
風紅纓:“……”
所以再三跟她确認,得知是衣冠冢就松了口氣?
“我覺得吧,哪怕裏頭沒其他陪葬品,光這一個棺材其實也挺值錢……”
這可是古玉做得棺材,拿榔頭随便敲一塊都能做傳家寶。
再說了,如果這真是她自己的衣冠冢,她可不想有人半夜撬她的棺材。
想想就滲人。
馬支書嘆口氣。
“小風同志,這玩意往大了猜就是晦氣的存在,以前誰家死了人不埋土裏埋水裏?說明什麽,說明棺材裏的人肯定是十惡不赦,惡鬼的東西誰敢偷?不怕死麽?”
惡鬼·風紅纓:“……”
“挪地方我可以理解,剛才放下來的時候,他們手沒個輕重,硬生生磕碎了個棺材腳……”
風紅纓心疼的皺眉:“我的意思是,管它是惡是善,最好先安排個人守着,省得有人暗中搞破壞,是砸是埋回頭再商量。”
馬支書:“安排人看守甭商量,這幾天地裏的活忙着呢!至于你後邊說的……砸棺材不吉利,抽空埋掉吧。”
也是,下了工,大夥都累得爬不起來,誰願意來河邊守棺材?
風紅纓幽幽嘆了口氣。
周大娘在旁邊聽了半天。
“沒人看的話,要不擡到曬場去?那裏一天到晚都有人。”
風紅纓搖頭:“玉石棺有碎的跡象,再亂挪恐怕就要四分五裂。”
就在風紅纓準備說她晚上守着棺材時,一道聲音從旁而降。
“馬支書,我來守。”
知青李國賢走過來:“棺材下葬之前我看着吧,就當積陰德。”
“算我一個。”
風紅纓脫口而出:“咱們輪流來,你一天我一天,這樣不會耽誤白天上工。”
“行啊。”
李國賢咧嘴,開玩笑道:“女同志都不言累,那我就更要咬緊牙關了。”
風紅纓嘴角微揚。
“到時候在河邊插個火把還能複習呢,你不是說你語文課文好多記不住嘛,正好借這個時間多背背,河邊清淨,沒人打擾你。”
李國賢憨笑:“好主意,那我今晚就試試。”
馬支書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将看護衣冠冢的事敲定了,當即除了點頭還能有什麽法子?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羅曉靈突然道:“支書,兩個人守棺怎麽夠,不如讓我和聶明朗同志也加入吧?”
心裏還在氣恨羅曉靈坑他的聶明朗:“……”
這女人有毛病吧?
害他出醜就算了,現在還想拉他做苦力?
“不不不,支書,我晚上有其他的事要做。”
馬支書沒強求。
羅曉靈咬牙,氣惱聶明朗抓不住機會。
可現在聶明朗已經走了,當下她只能道:“那就加我一個人吧。”
風紅纓樂了,有趣,看來羅曉靈盯上了她的衣冠冢呀。
翌日,郵遞員給風紅纓送來一封信。
妹妹風紅葉結婚,風紅纓沒回去,為此風家父母十分生氣,至于風紅纓提醒妹妹小心渣男的事無疾而終。
這兩人在前幾天舉行了婚禮,渣男進了海軍部隊後勤廠,技術還不錯,進去沒多久就得了車間主任的賞識。
但那又怎樣,人品不行!
得知這個結果,風紅纓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那個渣男在書中的形象是個幽默溫柔的才子,哪怕後期劈腿找小三,原身的妹妹還覺得渣男沒錯,是其他女孩子不檢點才勾引住了渣男。
所以她的提醒就是枉然,但凡風紅葉能聽得進她的話,想要在婚前查查渣男的品行其實很簡單。
風紅葉是海軍部隊的接線員,監聽渣男和小三的電話不難。
只要上心,絕對能輕松的發現貓膩。
畢竟渣男出軌的第一個對象就是廠裏的一個漂亮女工人,渣男為了小三,後期編謊話将小三的媽送進學校當起了宿管。
“家裏來信了?”蘇寶琴放下書問。
風紅纓點頭,蘇寶琴聽風紅纓說過風家偏心眼的事,見風紅纓臉色不太好看,一下沒了打趣的興頭。
蘇寶琴的懂事并沒有換來同等的對待,一周後,郵遞員小哥騎着二八大杠又送來了信。
蘇寶琴的弟弟要娶媳婦,沒錢,所以老家給蘇寶琴說了一門親,結婚對象在國營飯店工作,據說人老實,但是二婚,膝下有一兒一女,大兒子比蘇寶琴只小幾歲。
“這太不像話了!”
範莉莉怒而拍桌。
“繼母和繼子就是死對頭,何況他還比你大那麽多,老實?我看未必,真老實就不會答應你爹媽娶你,然後扶你弟弟讨老婆,四五十歲的大老爺們非要二十來歲的如花姑娘做續弦,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是個人都瞧得出來吧,呸!什麽東西!”
範莉莉就是後媽帶大的,吃了不少苦。
蘇寶琴捂着臉啜泣,信上還說,她現在沒機會回家結婚不打緊,弟弟拿着彩禮錢先把媳婦娶了再說,她可以再緩兩年。
緩兩年二婚男都五十了。
範莉莉:“寶琴,這門親事你不能答應,你要是嫁過去了,那後半輩子就是專門伺候人的老媽子。”
“嗚嗚嗚,我也不想,可我媽已經收了錢……”
範莉莉無語:“是親媽嗎?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拿你去換錢?”
蘇寶琴頓時哭得更難受了。
“寶琴——”
一直沒說話的風紅纓突然開口:“哭解決不了事。”
蘇寶琴哽咽地擡起淚津津的臉,風紅纓揚了揚手中的書。
“你要是信得過我,接下來幾個月用功讀書,會有轉機的。”
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業,要有挺直腰杆說不的資本,這樣才不會被別人當做商品一樣挑來選去,才能翻身一躍做自己人生的主人。
“讀書?”
蘇寶琴擦幹淚:“我不行的,馬支書向上邊推薦大學生,要推薦你該推薦你去……”
“我不去。”
她要自己考,大燕朝的女子不允許科考,這個時代既然有這個條件,她當然要親身上場試一試!
蘇寶琴以為風紅纓家裏給她安排了其他的出路,便沒繼續往下說。
高考恢複的消息要到十月下旬才登報,風紅纓不能明着擺出來導致蝴蝶效應,不過稍微提醒小姐妹們提前準備沒問題。
在風紅纓的勸導下,蘇寶琴終于止住了眼淚。
從這天起,夜裏去河邊守棺的人就不止風紅纓和羅曉靈兩個女孩子了。
天一黑,蘇寶琴就會抱着書過來陪風紅纓。
風紅纓雖然是古人靈魂,但數學思維超級的強,在時間膠囊的幫助下,風紅纓很快複習完了數學。
蘇寶琴數學方面差點火候,剛好趁着風紅纓得閑的時候請教一二。
這天夜裏,蘇寶琴學累了打起了瞌睡,風紅纓講題講久了也有點累,交代羅曉靈注意放哨後,她就和蘇寶琴背靠背挨着大樹睡了起來。
睡得迷糊時,風紅纓被一陣動靜鬧醒。
她從軍打仗習慣了淺眠,這動靜雖小,但還是吵醒了她。
一步步靠近棺材,待看清來人後,風紅纓肺都氣炸了。
“放回去。”
羅曉靈吓得一哆嗦,伸進玉石棺的手啪叽一下抽出來。
風紅纓冷冷觑着面前做賊的女子,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冒偷盜之心,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羅曉靈捂着手吱哇哭得抽氣不斷。
從這天起,羅曉靈再也沒來守棺。
時間一晃進到八月。
下工後天還沒黑透,風紅纓照舊去河邊守棺,搖曳的火把下,蘇寶琴擰着眉做題。
這時,橋上有人往這邊來,人還挺多。
“你們當記者的膽子真不小?不怕沾染晦氣?”是馬支書調侃的聲音。
胸前戴着相機的男人笑眯眯:“我們的同事連槍林彈雨的戰場都敢進,區區一個棺材算不得什麽。”
戴着金絲眼睛的男人跟着笑:“老同志,我們見得稀奇古怪的東西多了去了,一個古棺吓不到我們,何況是衣冠冢。”
馬支書:“是是是。”
一行人很快來到河岸。
“馬支書,您怎麽來了?”蘇寶琴合上書本驚訝。
“這是從首都過來采風的報社記者,他們合夥打算出本民間奇聞小說,聽說咱們這有玉石館,順道過來看看。”
馬支書笑着介紹彼此,問:“風紅纓同志人呢?”
“她在水裏呢,紅纓,你快游上來。”蘇寶琴激動地沖水裏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