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異變
第九章異變
第二天一早,葉誠帶着水果探望Hannah。
病房裏有記者,葉誠只好在外面等,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葉誠和小男孩正吃着快餐的時候,記者們終于出來了。
那外國男人送記者出門,見到葉誠,熱情地把他迎進房間。
Hannah懷裏抱着小嬰兒,半躺在床上,見葉誠來了,顯得特別高興。
外國男人給葉誠搬椅子,倒紅酒。
“這酒是法國運來的,人工釀造,味道可純了。”Hannah說,“你嘗嘗喜不喜歡?”
葉誠坐到椅子上,接過酒,一口氣喝光,笑道:“味道不錯。”
那外國男人爽快地送給葉誠一瓶。
Hannah牽着葉誠的手,眼裏滿是感激:“葉誠,真是太謝謝你,寶寶,這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哦,來跟哥哥打招呼?”
小嬰兒在Hannah懷裏,一個勁地蹬腿,哭得聲嘶力竭。
葉誠跟小嬰兒握握手,小嬰兒手腳亂蹬,不讓葉誠碰。
Hannah把小嬰兒遞給葉誠讓他抱,小嬰兒扭着身子躲葉誠,朝他爹地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
外國男人抱起寶寶,輕輕地哼小曲,寶寶竟然安靜下來,那男人哄好了,把寶寶遞給Hannah,寶寶拽着爹地的衣服又咿呀咿呀哭起來。
Hannah朝葉誠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我一抱他,他就哭,哎,寶寶不要媽咪,喜歡爹地。”
外國男人坐到床沿,環過Hannah的肩:“爹地喜歡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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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蛋!”Hannah笑罵,逗兒子,手指碰到寶寶的臉,寶寶扭開頭,躲避Hannah的手。
護士走進來,說要給寶寶做檢查,那男人抱着寶寶跟随護士離開了。
葉誠觀察着Hannah,問:“最近沒睡好?”
“睡得還行。”Hannah拿鏡子照了照,發現眼眶又黑了一圈,還有點兒浮腫。
“改天貼點面膜,上上眼霜就好。”葉誠拿出小手電,說,“眼睛向上看。”
葉誠翻開Hannah的眼皮,檢查了片刻,松開手,變形的眼皮正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回彈,Hannah看向葉誠的時候,那眼皮子還維持着翻開的狀态。
Hannah覺得眼皮怪怪的不舒服,揉揉眼,放下手的時候,眼皮子終于恢複了原樣。
葉誠啞聲問:“胃口好不好?有沒感到哪兒不舒服?”
“能吃,但消化不太好。”
“消化不好?”
“嗯。”Hannah歪頭想了會,“總覺東西不消化,一直堵着,吃完飯,肚子會好脹。”
葉誠摸上Hannah的胃部,發現那兒隆起了一塊,Hannah說半小時前吃過的飯,現在還堵着,特別難受。
“還有,這段時間我身子好癢。”Hannah撓撓脖子,“是不是藥物過敏啊?”
“有皮下出血嗎?”
“有。”Hannah解開衣服,露出青紫色的皮膚。
Hannah的屍斑比想象的更嚴重,葉誠笑道:“沒事,正常的,皮下出血的話會癢。”
“要上藥嗎?”Hannah摸摸青紫色的瘢痕,被葉誠抓住了手。
“不用上藥,不要撓,也不要碰。”葉誠說,“過段時間會自己散的。”
葉誠離開病房後去找陳國旗,陳國旗不在,接待他的是鄭川川。
鄭川川倒了杯熱茶放到葉誠面前,說:“陳醫生去外地開會,過幾天才回來。”
葉誠問:“那現在是誰負責Hannah?”
鄭川川瞄了葉誠一眼,說:“我。”
小男孩爬上葉誠的大腿不肯下去,葉誠只好把他抱進懷裏。
“你兒子?”鄭川川把病歷遞給葉誠。
小男孩挺直腰板:“嗯!”
葉誠摸摸小男孩,拿過病歷一頁一頁地翻。
病歷是由陳國旗寫的,記錄着病情變化和血壓脈搏等各項數據,葉誠看完,把病歷還回去。
鄭川川說:“Hannah恢複得不錯,下周可以出院了。”
哪裏恢複得不錯,她都快變成怪物了!
葉誠好想告訴他,自己和Hannah身上的變化,但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這秘密像是一塊巨石,壓得葉誠透不過氣。
鄭川川給自己點燃煙,然後掏出另外一根遞給葉誠。
葉誠接過煙,問:“你看到她身上的紫斑了嗎?”
“看到了,皮下出血而已。”鄭川川的結論跟其他人一樣。
“像不像屍斑?”葉誠觀察着他的表情。
“屍斑?”鄭川川笑出聲,“屍斑長在大活人身上?”
葉誠握着雙手,沉默了一會,說:“我看像。”
“葉醫生,你想多了。”鄭川川冷冷淡淡,把病歷放回櫃子裏。
葉誠悶悶地坐着,總想找點話題聊,但鄭川川不跟他說話,自顧收拾東西。
葉誠憋了片刻,告辭離開。
鄭川川偷偷看過去,正好與小男孩的視線撞在一起。
葉誠吃飯的時候魂不守舍,排骨沒夾穩,掉在了桌子上。
小男孩重新夾了塊給葉誠,葉誠嚼着排骨,忽然冒出一句:“那病歷有問題。”
“哦。”小男孩給葉誠夾青菜。
葉誠叼着一嘴的菜,說:“內髒破裂可以縫補,但碎了,這個內髒就完全廢了。”
陳國旗與葉誠一起,不可能不知道,Hannah的內髒幾乎全爛光了,再補也沒法恢複。
然而照的透視片中,Hannah的內髒完好,完全看不出缺失。
這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那你要把病歷改回去嗎?”小男孩問。
葉誠端着碗不吭聲。
小男孩夾起一塊豬肝送進葉誠嘴裏。
“爸爸,這份病歷不是很好嗎?”小男孩說,“為什麽要改呢?”
“Hannah應該早死了。”葉誠擡起頭,對上小男孩的視線,“她應該在手術那天晚上就……但為什麽還活着呢?”
Hannah的事情在新聞上頻頻播出,她活得健健康康,大家都能看得見。
若是葉誠改了病歷,反而顯得荒謬了。
“她身上有瘢痕嗎?”小男孩問。
“有。”
“一摁一個坑?”
葉誠笑着敲他:“哪裏敢摁呀!”
小男孩捂着腦袋,噘嘴道:“跟你的一樣?”
“對。”葉誠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早就死了?跟胡二一樣?”
葉誠點頭。
“那你呢?”小男孩問。
“!!!”葉誠腦子裏咔嚓一聲電閃雷鳴。
媽呀!他怎麽沒想到這個問題呢?!!
“噢天吶!!!”葉誠捂臉哀嚎,被自己深深雷了一把,“難道我也變成屍體了???”
他還沒成家立業,媳婦兒還沒娶,如今無端端發現自己挂掉了,葉誠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脫下褲子,掰着大腿看瘢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瘢痕的顏色淡了些,面積也小了一圈。
小男孩戳了戳,沒有坑。
葉誠又扒開領子叫他看,小男孩索性找來鏡子讓葉誠自己看。
脖子下方的瘢痕擴大了,與大腿上的比起來,顏色變得更深,仿佛一摁就會冒出黑汁似的……
夜晚的湖邊靜悄悄,葉誠和小男孩坐在椅子上,這一坐就坐了一個多小時,葉誠實在忍不住了,走到湖邊蹲着,朝水面喊:“喂——我來了——”
不遠處駛來一艘鴨子船,上面傳來一對情侶嘻嘻哈哈的打鬧聲。葉誠等鴨子船遠去了,才又輕聲喊:“蟲子——蟲子——”
湖邊映着彩燈,五彩缤紛,葉誠望着湖,拿不準大蟲子到底聽不聽得見。
話說蟲子有耳朵嗎?
“用這個。”小男孩遞給葉誠一袋子菜,這是他們吃剩的,排骨菜葉什麽都有。
葉誠拿出個排骨往湖裏丢,魚兒們開心壞了,紛紛朝排骨游去。
葉誠又丢出幾塊,邊丢邊喊:“蟲子——蟲子——”
遠遠地傳來一聲喝:“喂!那邊的,幹什麽呢?!”
葉誠轉頭一看,啊呀,管理處的人來了!
“不好!快跑!”葉誠話音才落,只感到後背一沉,小男孩三兩下爬到葉誠背上。
“湖裏不準喂食!喂!別跑!交罰款啊!”管理處的人氣急敗地在後面追。
一根觸須圍觀得津津有味,見他們跑遠了,才緩緩地沉入水中。
葉誠背着兒子拔腿狂奔,一頭沖進林子,扶着樹呼呼直喘,他才吃飯沒多久,這跑一路的,都快要吐了。
小男孩夾腿,拍葉誠:“爸爸沖啊!駕!駕!”
“騎馬呢這是?!”
“這是負重練習!”小男孩使勁兒夾腿,“爸爸得多多鍛煉!乖,快跑!”
“哼!”葉誠偏不跑。
管理處的人追進林子:“你別跑!站住!”
葉誠又開始撒腿狂奔。
管理處的人大嗓門喊了一路,巡邏的警衛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紛紛拿着警棍追上來。
葉誠在林子裏兩眼一抹黑,左拐右拐,拐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回過頭,發現身後早已空無一人。
一群放養的雞發現入侵者,咯咯叫着朝葉誠沖來,葉誠只好繼續逃,最終被一群雞趕到了湖邊,幾只一臉兇相的大公雞還遠遠地喔喔恐吓他。
葉誠一身淩亂,氣喘籲籲地縮在角落,小男孩跑出去,帶回來一瓶礦泉水。
“哪買的?”葉誠好奇。
“那邊有小賣部。”小男孩撥開灌木叢,小賣部的光透了進來,湖邊停着一堆鴨子船,原來不知不覺,跑到了出租鴨子船的地方。
葉誠趴在灌木叢裏看了好一會,确定沒有追兵後,才跑出去買了票,跟小男孩一起坐上船。
葉誠癱在座位上,徹底不想動了,小男孩貓在座位底下,使勁兒踩踏板。
對面有艘鴨子船慢悠悠地滑過來,兩艘船錯身而過時,葉誠驚喜地喊:“虞清!梁濂!”
梁濂轉過頭,見是葉誠,咧嘴笑了,控制着鴨子船轉過方向,與葉誠的船并排同行。
“那麽巧,出來玩啊?”梁濂問。
“出來逛逛。”葉誠的視線落到虞清那兒,虞清閉着眼斜斜靠在梁濂的肩上。
“他喝多了,正睡着呢。”梁濂說話的時候,嘴裏噴着濃濃的酒氣,熏得葉誠皺了皺眉。
“喝酒傷身,過量不好。”葉誠說,“回去喝點濃茶,或者吃點蘿蔔,解酒。”
“嗯,知道啦,嗝!”梁濂酒勁上腦,點燃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葉誠哭笑不得:“你們這是怎麽搞的啊?喝酒還開船,不怕暈了掉湖裏嗎?”
“虞清心情不好,陪他散散心。”梁濂噴出口煙,望向葉誠,“我們撤隊了。”
“什麽?車隊?”葉誠沒聽懂。
梁濂苦笑:“我們不能再查醫院的案子了,上頭下了命令,停止調查。”
“怎麽會這樣?!”葉誠滿臉驚訝。
“估計是你們院長打過招呼吧。”梁濂閉上眼,嘆氣道,“葉誠,老實告訴你吧,所謂專案組只是走個過場,你們院長根本沒打算認真查這個案子,那巡邏家裏收到一筆錢,事情也就這樣壓了下去。”
“那……那你們要走了嗎?”葉誠急道,“不留在醫院了嗎?”
“組都撤了,還留着幹嘛?再說,兇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梁濂反問。
葉誠不說話了,湖面上一陣寂靜。
“這樣也好,省得寫報告了。”虞清閉着眼,冒出一句話。
梁濂笑着朝他噴了口煙:“壞蛋,竟然偷聽!”
虞清打出個噴嚏,吸吸鼻子,又冒出一句:“事情還沒結束,葉誠,你得小心了。”
“走了,回去了。”梁濂蹬腿,使勁兒踩虞清的腳,郁悶道,“怪了,船怎麽不動了呢?”
葉誠汗了一把,朝小男孩說:“你過去。”
小男孩爬進梁濂那船裏,梁濂也快暈了,挪開位置讓小男孩踩腳踏板。
葉誠在旁邊護着,兩艘船晃晃悠悠地返回靠岸。
梁濂告訴他車子停在路邊,然後頭一歪,睡了過去。
葉誠把他們搬進車子,問:“你們住哪?”
“呼呼呼……”
葉誠:“……”
葉誠想了想,決定去醫院,他辦公室有床鋪給他們睡,再說,萬一出了什麽事,也好能及時照顧。
紅燈踩剎車,後座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葉誠回頭一看,倆刑警摔在座位底下睡得昏天暗地,小男孩爬過去,把他們一個個搬回座位上。
去到醫院大門,葉誠喊來護工一人一個把他們扛了進去,倆刑警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嗯嗯啊啊地說胡話,小男孩伺候着他們脫了鞋蓋好被子。
“你給他們倒點水。”葉誠說,“我去拿醒酒藥,很快回來。”
夜已深,走廊靜悄悄的,葉誠路過一道樓梯口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樓梯下傳來腳步聲,一道人影緩緩地轉過在拐角,出現在葉誠的視線中。
那人手裏提着一個厚厚的黑色塑料袋,擡起頭,像不認識葉誠似的,停住了腳步,愣愣盯着他看。
葉誠試探地喊了聲:“沈舟?”
沈舟的視線漸漸聚焦,後知後覺地說:“啊,葉醫生?”
沈舟說完,又慢悠悠地往上走,路過葉誠的時候,葉誠一把拽住他:“沈舟,你有沒哪裏不舒服?”
沈舟面朝着前方,眼珠子卻斜斜看向葉誠。
葉誠松開他,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沈舟兩眼發黑,面容枯槁,在清冷的燈光下像是游蕩的幽靈。葉誠心中陡地冒出逃跑的念頭,潛意識告訴他,眼前這個沈舟,産生了不為人知的變化,好像變成了其他的什麽東西。
幾分鐘後,沈舟才慢悠悠開口:“不舒服?沒有啊?”
“你去哪?”葉誠問。
“丢垃圾呗。”沈舟慢騰騰地往消防通道走,忽然回過頭,“哎,葉醫生?”
沈舟的眸子閃爍着光彩,像是平時的沈舟又回來了。
葉誠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特別可笑,沈舟就是沈舟,好好地站在那兒,哪有什麽回不回來呢?
“葉醫生,我向醫院請了假。”沈舟說,“我的年假快到期了,趁着放年假好好休息一下。”
葉誠說:“是啊,你該好好休息了,你成天上夜班,看看你的臉色多糟糕啊。”
沈舟笑了:“小……小……嗯?”他埋頭想了會,“小娟也這樣說我,呵呵。”
“沈舟,我考考你,你還記得小娟叫什麽嗎?”葉誠盯着他問。
“盧娟呀。”沈舟走上前,拍拍葉誠的肩,“我休假的時候,小娟就麻煩你們照顧了。”
葉誠笑道:“是小娟照顧我們還差不多。”
沈舟哈哈大笑,返身就走。
葉誠喊住他:“沈舟,你放假之前,做一次身體檢查吧?”
“好。”沈舟應着。
葉誠拐了個彎,走向另一道樓梯,他覺得肩上有點兒濕,摸了摸,揩下一手淡紅色的液體。
這是什麽?
葉誠嗅了嗅手指,頓時臉色大變,返身沖上樓梯,沈舟不知去了哪兒,葉誠一路上沒有找着他,只得估摸着方向,跑進消防通道中。
大垃圾桶放在角落,裏面只有零星幾根棉簽,葉誠跑上樓,找到另一個大垃圾桶,他朝裏面翻了翻,只翻出一些紙皮盒子。
葉誠連找幾層,終于在一個垃圾桶中,找到了被垃圾壓着的黑色塑料袋。
他提出袋子,正要解開,消防通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盧娟手裏提着泡沫飯盒,一臉詫異地看着他:“葉醫生,你在幹什麽?”
葉誠連忙把塑料袋丢回去,心虛道:“呵呵,正丢垃圾呢。”
沈舟叼着羊肉,跟在盧娟背後走進來。
見到葉誠,沈舟愣了一愣,随後把羊肉串遞給葉誠,笑道,“葉醫生,你來得正巧,還有一串,小娟烤的,特別香呢。”
“是嗎,那我不客氣啦。”
葉誠接過,咬了一口。
淡淡的血水從羊肉上滲出,順着竹簽淌到葉誠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