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晚上，圓圓和曼卿下班回來，帶回一條不大不小的新聞……
黃金榮收購了百樂門，成了那裏的新老板……
而且，要在明晚舉辦一場盛大的慶祝酒會…….
＂這是邱師母托人從英國給你買的衣服…….！＂第二天傍晚，消失多日的蔣蕭又出現在了我面前……
＂非要去麽..... ？不想去诶.....！＂我接過那條淺黃色的百褶裙在身上比着…….
＂要去的，軍座一向不喜歡和那些青幫人物來往，可那黃金榮一天三次派人往司令部送請帖，軍座實在推辭不了，這才讓我代表他去的……！＂
＂哦…….好吧……那你等我一下啊……＂我拿着那件漂亮的裙子上了閣樓……..找了一頂白色帶玫瑰花的帽子和一雙白色高跟鞋…….
＂怎麽樣…….？＂打扮完畢，我在蔣蕭面前俏皮的轉了一個圈…….
＂好美…….！＂他微微一笑，牽起我的手走了出去……..
………….....
百樂門裏高朋滿座，笙歌鼎沸……..
上海灘各界名流濟濟一堂……..
蔣蕭在門口簽了到之後，和我并肩走了進去……..
＂哎呀……蔣副官，快請，快請…….！＂一時張嘯林滿臉是笑的迎了出來…….
＂二爺…….！＂蔣蕭拱手抱拳…….
走進大廳，立刻有很多雙眼睛望向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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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帥氣呀……！＂
＂好漂亮呀……！＂
＂真般配呀…….！＂
我和蔣蕭聽着人群中的贊嘆聲……相視一笑…….！
＂哎呦呦，這是哪裏來的一對璧人呀…….怎麽比西洋畫報上的電影明星還要漂亮呀…….！＂一時從舞臺正中的包廂裏走出來一位美豔少婦，一陣風似的嬌笑着來到了我和蔣蕭面前……
＂六太太說笑了……黃爺在麽……？＂蔣蕭禮貌的笑笑.....
＂在呀……就在裏面呢……我帶你們去…….！＂黃金榮的六姨太轉身走在了我們前面……
＂蔣蕭，你自己去吧……我想去看看姐妹們……！＂我拉住他，悄聲說道！
＂也好……！＂蔣蕭拍拍我的手，獨自随六太太進了包廂……..
其實我并不是想去看姐妹，我只是害怕那讓人心碎的偶遇…….
拿着一杯威士忌，我躲到了僻靜的角落裏……
＂穆小姐，好興致呀……！＂一個聲音不請自到……
一身軍裝的楊凱看起來比穿中山裝的他還要讓人讨厭…….
＂有事麽.....？＂我低頭擺弄着酒杯……
＂沒什麽事，只是想恭喜一下你們的訂婚之喜……！＂他端起手裏酒杯呷了一口酒，臉上依舊不帶一絲表情…….
＂謝謝……！＂
＂蔣副官怎麽沒和你一起……？＂
＂他有很多事要忙，而且都是大事，比不得有些人一天到晚閑的無聊，只會盯着自己人不放！＂
＂穆小姐是在說我麽……？＂他倒是很直接……
＂豈敢……！＂
＂委座曾經說過，事情不到最後，誰都沒有資格妄下結論……還是那句話，咱們走着瞧……！＂他擡起頭，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快步離去…….
……………………...
回家的路上，蔣蕭一面開車，一面凝神聽我說着楊凱的事……..
弄堂口，夜空中又是一彎下弦月……..
＂九兒，這個送給你…….！＂蔣蕭從車上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打開…….
裏面是一條漂亮的銀質項鏈，墜着一顆大大的桃心…….
＂幹什麽……？＂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答應我，你要一直帶着它，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摘下來…….好不好……？＂
聽他如此說，我一時更加糊塗了……
＂能答應我麽…….？＂他非常用力的撫着我的肩膀，再次問向我……
＂好吧，可是為什麽呢……？＂
＂是朋友就別問…….！＂他笑着撫了撫我的頭....轉身離去……背影很孤獨……
………………..
＂叮鈴鈴……叮鈴鈴…….！＂
＂喂，這裏是穆公館…….！＂圓圓帶着剛敷好的一臉黃瓜片沖到電話邊…….
＂哦，稍等哦……九兒，找你的……！＂
＂诶呦，是穆小姐麽，我是黃家六太太呀……！＂一陣嬌笑讓我想起昨晚那個漂亮女人…….
＂哦，您有什麽事麽……？＂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請穆小姐來我這裏湊個牌局…….！＂
＂啊.....？？我不會那個的…….！＂握着電話我一陣狂暈……！
＂哎呀，一回生，兩回熟，來吧，我可以教你的……！＂電話那端依然是非常誇張的笑聲……..
＂可我們…….好吧…….＂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還不認識，而且我非常讨厭打麻将…….但是又怕那樣會太不禮貌，所以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那就請穆小姐趕緊準備一下，我這就派車去接您…….！＂
………………
一個鐘頭後，我走進了黃金榮的家…….
真是氣派，到處都是金黃色…….宛若皇宮一般……..
＂快進來……就等你了……！＂六姨太熱情的接過我的手袋後，直接把我帶到了棋牌室…….
有兩個女人已經坐在了那裏…….
麻将于我，一直有一種催眠的作用……..迷迷糊糊，暈暈沉沉的陪她們打了八圈之後，我起身告辭…….
六太太把我的手袋拿給我，送我出門…….
＂穆小姐，今日之事是玉曉唐突了，還請你不要見怪才好……！＂六姨太歉意的笑笑，此時她的笑容終于恢複了正常…….
＂沒事，大家見個面挺好的……！＂
＂你以後就叫我玉曉吧…….！＂她在車門旁站定，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我的……..這一刻，我忽然發現她的眼神和昨晚很不同……
＂好吧.....！＂我微笑着點點頭…….
……………………..
＂麻煩你就在這裏停下吧…….！＂汽車經過蘇州河畔時，我讓黃家的司機停了車…….
很久沒有來這裏了，沒有心情，也沒有理由，內心一直是那樣的空寂…….
夕陽漸漸落下，河面被映紅，閃耀着點點的光澤，很絢麗…….我挎着手袋立在河岸上，眼睛往河邊路上看去，微微一愣……...岸邊有個英俊的男人背影，身姿英挺，舉止潇灑……一陣失神之後，下意識地走過去…….探着頭，想要看清他的臉，看清了，卻不是……
心下當即黯然…….
怎麽會是他呢？只不過是背影略微有些相似罷了…….自嘲地笑笑，這麽久了，我卻總是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的樣子，一身得體的西裝，年輕而英俊的面龐，臉上的表情雖淡，卻很有禮貌……在我心中，這樣的風姿，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
等回過神來，天色已黑，岸邊已經再無人影，河面麗色消退，隐約有些發昏，潮濕的空氣沁的人眼裏濕濕的……回頭看一眼蘇州河，看一眼白渡橋……..
之後，悄然離去……..
＂怎麽才回來…….？＂弄堂口，見到了倚在吉普車上的蔣蕭…….
＂哦……随便走走……！＂
＂去吃馄饨吧…….？＂
＂好…….！＂
＂九兒，麻煩你下車為我買包煙好麽……？＂快到夜市時，蔣蕭在一個雜貨鋪門前停下車…….
＂你抽煙麽……？？＂
＂現在抽了…….！＂他笑笑…….
＂好吧…….！＂我拿起手袋，打開車門……
＂九兒，拿些零錢就可以了，手袋留在車上吧，太晚了會不安全.....！＂
＂好吧……！＂我拿出零錢，把手袋交給他…….
……………………....
＂九兒，你覺得馄饨和陽春面哪個更好吃…….？＂蔣蕭率先吃完，坐在那裏看我吃……..！
＂陽春面…….！＂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為什麽…….？＂蔣蕭笑笑，微微皺起眉頭…….
＂不為什麽……！＂我滿嘴流油的舉起大瓷碗，喝了兩口湯……
＂走吧…….！＂他起身遞給我一方手帕，自己先行走了出去……..
弄堂口…….一彎月牙兒……
＂九兒……！＂蔣蕭面色凝重，語氣亦是…….
＂怎麽了…….？＂
＂對不起……！＂他擡起手為我拾起落在肩膀上的一縷頭發……幽幽地說…….
＂你不是不打算解除婚約了吧……？＂我退後一步，向他嚷道！
＂怎麽會呢.....？我一向說話算數.....！＂
＂這還差不多……！＂
＂回去吧……很晚了……！＂
進門前，不經意轉身…….發現他仍然站在那裏望着我…….
…………………….....
＂再這樣下去，我早晚被她弄成神經病…….！＂半個月之後，我挂斷玉曉的電話，托着腮幫子萬般無奈的望着鏡子裏的自己…….
＂穆小姐，到你了，出牌呀…….！＂黃金榮的九姨太遙遙叫醒打盹的我……
＂哦…….又到我了…….！＂我擦擦嘴角的口水，随便抓了一張牌打出去…….
＂哈哈，和了....！＂黃家十二姨太興奮的大叫一聲…….
＂和了好，和了我就可以不玩了……！＂我打着哈欠站起來……
＂诶，诶，回來，這才打了三圈怎麽就要走呀……！＂
＂我沒錢了.....！＂我抱歉的聳聳肩膀，走了出去…….
＂九兒，九兒……等等……！你的手袋……＂剛出黃公館，就見玉曉從裏面追了出來…….
＂哦，不要了，既然你那麽喜歡，就送給你吧…….！＂我無精打采的轉過身.....
＂诶，我怎麽能要呢……？快拿着吧…….＂說完，她把手袋挎在了我的手臂上……
＂謝謝…….！＂
＂不客氣.....！這個給你…….＂她笑着把一沓鈔票放到我手裏…….
＂這怎麽行，我怎麽能要你的錢…….？＂
＂哎呀，都是好姐妹，你就別客氣了……！＂
＂不行，快拿回去……..！＂
＂就算我借給你的好不好……？＂
＂那好吧……借得哦.....！＂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袋，我只好收下…….
又在蘇州河畔下了車，又是很深很深的思念…….
＂穆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不用回頭，我已了然是誰……
＂楊先生，有事……？＂
＂沒什麽大事，只是想請穆小姐去在下那裏喝杯咖啡……！＂
＂什麽意思……？＂我轉過身，才發現除了楊凱之外，後面還站着幾個人…….清一色的中山裝，清一色配帶着黨徽……不用說，全是軍統的人…….
＂穆小姐.....請吧…….！＂楊凱摘下禮帽，故作紳士的擡起一只手…….
……………………
＂知道這是什麽…….？＂楊凱辦公室，他拿着一個從我包裏搜出來的小紙條問向我……..
＂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那我來告訴你，這是黨國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歷時三年才解密成功的莫爾斯密電碼的一部分……！＂
我忍住吃驚，強作鎮定……！
＂當然，我相信穆小姐是無辜的，這裏面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兩腿重疊靠在桌子上，有些得意的望着我…….
＂我的确很無辜…….！＂
＂可是無辜并不代表不用承擔後果…….！＂
＂你有話直說好了…….你想知道什麽……？＂
＂是誰邀請你去黃家的……？這其間都有誰碰過你的手袋…….？＂
＂他家的姨太太……！＂
＂哪個姨太太……？＂
這一刻，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玉曉夾雜在笑容裏的那絲抱歉.....還有一直以來蔣蕭眼神中那帶着一絲憂郁的沉重…….紛繁亂世中，他們是真正勇敢的人…….
＂不知道……！＂
＂你說什麽……？＂我突然轉變的口風讓楊凱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不知道……！＂
＂穆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楊凱勃然大怒的拍着桌子……
＂當然知道……！＂這一刻，我反而平靜下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誰叫你去的黃家……是不是六姨太……？＂他過于用力的咆哮讓他的臉漲的通紅，看起來很變态……
＂我說了，我不知道……！＂我低下頭，擺弄手指……聲音輕輕.....
＂好……很好…….！＂他一邊用手指着我，一邊冷笑着向後退到門口…….＂來人，把她帶下去……！＂聲音似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
軍統的牢房冰冷潮濕，沒有一絲光亮…….撲鼻的腥臭令人作嘔…….
我坐在鋪着稻草的地上，透過牢房頂端一扇小小的窗子望着外面的月亮……..
裹緊衣裳的瞬間，手指無意中觸碰到蔣蕭送給我的項鏈，一時惆悵幾許，如果它代表的是一種信任，那麽，我選擇接受…….！
作者有話要說： ＜信任＞林慧萍
陰雨裏，陰雨裏
我信任晴天
黑暗裏，黑暗裏
我信任明天
冰天雪地的季節
我期待春天
光明裏，光明裏
有多少理想
人心不古的世界裏，
我信任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