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月笙月落月滿天
傍晚,三爺來醫院和我的主治醫生談了話。之後他們并肩走進病房。
"回去之後,要按時吃藥,注意休息。"趙醫生是子橋的同學,和三爺也頗為相熟。"要定時換藥,千萬不要讓傷口沾到水,以免感染。"趙醫生摘下聽診器囑咐着我們。
"好,謝謝你!"三爺與他握手,送他出去。
"為什麽要提前出院?"我詫異地問他。
"這段時間我會很忙。醫院裏人多眼雜,你在這裏我不放心。"他動作俐落的幫我收拾着東西。
"哦。"想到又要回那個家,我一時覺得很沒趣。
"傷好之前你就在子橋家修養,他們夫妻都是醫生,會照顧你!"
"那你呢?"
"我當然要陪着你,只是會比平時忙一些而已。"他把收拾好的東西遞給王國海,自己抱着我出了病房!
子橋的府邸雖不及杜府大,但是院子裏卻有兩處房子。他們夫妻住一處,騰出另一處給我們。
"歡迎杜部長光臨寒舍,在下不勝欣喜,受寵若驚!"子橋還是一貫的油腔滑調。
"別貧了,快去拿個軟墊子給九兒墊上。"希文一面幫三爺扶着我,一面嗔着子橋。
"希文,給你添麻煩了。"三爺扶着我,友善的對希文笑了笑。
"瞧你說的,誰跟誰呀?"希文有些羞澀的掃他一眼,直起身去為我們倒茶。
"九兒,嘗嘗這茶,今年第一茬的雨前龍井,香着呢。"希文是北平人,一口标準的京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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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感激的向她微笑。
"月笙,你也嘗嘗,我加了你喜歡的紅棗。"她又遞給三爺一杯。表情依然羞澀。
"白瑞德對郝思嘉說:親愛的,難道你不明白麽專一的女人才可愛麽?"睡前他為我讀<飄>。
"郝思嘉說:我只知道到處留情的男人很可惡!"見他停頓,我背誦出了下一段對白。
"嘿嘿。"他笑。
"三爺,我怎麽不知道你喝茶喜歡加紅棗!"我捂着傷口艱難的翻過身,望向他!
"都是些青澀往事啦。"他轉身關了燈,回身攬過我,見我仍保持着剛才的神情望着他,只好接着說"希文的父親和子橋的父親是同窗,兩家是多年的世交。希文那時從北平來上海讀書,子橋對她一見鐘情,每日狂追不舍,可是她卻…….!"
"她卻喜歡你?"我笑。
"是"他也有些腼腆的笑笑。
"你好像也并不讨厭她?"
"是"
"什麽?"我大叫。
"就像喜歡一個小妹妹,我那時只是個跑碼頭的小弟,憑什麽喜歡人家大小姐。"他陷入回憶,似是想起了自己那段青蔥歲月。
"是覺得不般配還是放不下五太太?"
"都有吧。"見我一語道破,他倒也不隐瞞。
"可是五太太現在就在你身邊,你怎麽……?"
"我現在才明白有些女人是不能娶回家的,無論怎樣愛,你都只能遠遠的看着她,這種女人一旦娶回家,那就是毀了自己的夢,就好象是把鮮花摘下來煮湯喝,看着漂亮,喝到嘴裏卻滿是苦澀。所以夢裏的女人看着就好,而且越是覺得好就越應該離她遠一點,如果距離近了,時間一長,就看出缺點了,那真是一種失敗!"說到孟小東,他嘆了一口氣,語氣傷感無奈。
"鮮花煮的湯是不如一塊肉餅來的實在。"他的敞開心扉讓我心情極其複雜,卻又無話可說。
也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他們有時會像個孩子一樣把你當成朋友說一些心裏話,而在女人眼裏,他們卻永遠只是自己的男人!
"睡吧!"見我神色微變,他連忙拍拍我的手,吻吻我的額頭,宣布睡覺。
"對了,那個七姨太後來懷孕了麽?"握着他撫在我小腹上的手,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女人。
"肉餅小姐,你今晚想幹嘛?"他起身,憋着笑擡起我的臉。
"只是随便問問。"我悻悻的說。
"既然你精力這樣充沛,我們就來做點有意義的事吧。"他再次轉移我的注意力,開始脫衣服。
行動不便的我只能聽之任之。只是剛剛聽過他的部分情史,我一時真的沒什麽心情。
"九兒,怎麽了?"他氣息不穩,低沉的問我。
"沒事。"
"說謊。"他一次比一次用力。
"借住在別人家,總得注意些!"
"別管那些,我要你。說你愛我!"
"傷口疼。"我轉過頭,不理他。
"怎麽搞的?你等一下。"他立刻停下來,穿好睡衣,跑出屋子。
片刻之後,他拽着睡眼惺忪的子橋走進來。"我看看,是不是感染了?"宋子橋打着哈欠,根本沒睜開眼睛。
"跟我過來。"他把宋子橋拽進浴室,打開水龍頭。
片刻之後,傳來宋子橋的尖叫聲。
子橋看過傷口,表示沒什麽問題,之後便暈乎乎的離開了。"原來是心病!"三爺恍然大悟!
"九兒"他的聲音極盡溫柔。
"什麽?"我撅起嘴。
"我愛你!"他攬過我,撫摸着我的頭發。"我只說這三個字可不可以?"
"好吧!"我勉強的應着。
這之後,對于自己的那些過往,無論我再怎麽問,他都再不肯說一個字。
第二天,他忙了一整天不見人影。
隔天星期天,一大早,王國海帶着他要娶的姨太太上門給三爺行禮。
"大哥,這是文靜。"王國海嘿嘿的傻笑着"文靜,這是大哥,快,快行禮。"他紅着臉催促着自己晚上就要過門的新娘子。
女孩子人如其名,是個很文靜的女學生。
"不必多禮,快起來!"三爺扶起文靜,從抽屜裏拿出兩個紅包遞給一對新人。
"我說你小子這幾個月怎麽打扮的文鄒鄒的,原來在這兒等着呢?"一旁的子橋打趣道。
"嘿嘿,宋爺,不瞞您說,我打小就喜歡做學問的人。"王國海憨厚的笑說。
"晚上還要行禮,快去忙吧。"三爺替他解了圍。
"知道了。謝謝大哥!"王國海歡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年紀,模樣,倒還般配。"希文走進屋來送水果。
"就像一只公斑鸠和一只母鴿子,遠處望着差不多,其實根本不是一路貨!"宋子橋打出一張牌。屢戰屢敗的下棋經歷給他帶來了很深的心理陰影,為了調整心态,他現在改打雙人橋牌。
"說這話的一定是一只眼氣的公鴿子。"三爺望了望自己手裏的牌,又望了望桌上的牌。
"你說他們今晚一定會動手麽?"子橋自讨沒趣,于是岔開話題。
"不知道。"三爺答的很随意。
"既然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安排在今晚動手?"
"你輸了這麽多次,為什麽還要玩?"
"不甘心呗!"
"對呀,賭的就是他的這份不甘心!"
"你是說白崇禧他也不甘心?可是我看他最近挺吃得住勁啊!"
"那都是做出來給別人看的,那個老家夥,就是死了都得看看哪家棺材鋪的棺材便宜,到了嘴邊的肥肉,不吃下去,他怎麽會善罷甘休!"三爺藏起好牌,故意出了一張差牌。
"有道理。只是讓老戴白白撿了個大便宜。"
"是福是禍不到最後誰也不能知曉,你沒聽說楊凱昨天帶人炸了汪精衛的墳麽?"三爺再出差牌。
"聽說了呀,都上了中央日報頭條了!我正琢磨這小子到底是什麽目的呢?他平時為人雖說有些孤傲,但卻也穩重老成,怎麽會做出這樣出風頭的事呢?"
"這不是出風頭,這是給老戴下馬威。那汪精衛一個大漢奸卻把自己葬在了孫先生的梅園,因為當時是你姐姐應允的,所以即使抗戰勝利了,也沒人敢動,偏他就敢動。為什麽?就是因為他想借着這件事告訴老戴,不管你是誰,占着茅房做了不該做的事,一樣要玩完!"說完,三爺把手裏的牌攤在桌子上"我輸了。"卻故意沒有拿走藏在椅子下的好牌。
"哈哈,月笙,我就說吧,你棋下的比我好,橋牌一定勝不過我!"子橋得意的大笑。"你是說楊凱要過河拆橋取代老戴?"
"你叫過河拆橋,人家叫提前除害!"三爺起身去洗手。
"可憐那老戴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頭好驢,卻不想反被驢給牽制住了!"子橋開始收拾撲克牌。
"這種情況最高興的應該是你姐夫,終于在軍統這個天平上找到了和老戴一樣重的砝碼!"三爺擦手,攙着我離開。
"你明明可以贏,為什麽要裝做輸?"
"男人之間最怕的就是一個"争"字,很多人的友誼就是毀在這個字上。"
"既然裝輸,為什麽又要子橋看到你藏的牌?"
"可以裝輸,但卻不能真輸!前者是感激和尊重,後者則是輕視!"
夜裏,我睡得香甜,他卻一個人在窗邊踱着步子,抽着煙。
"大哥!"終于響起他期待已久的敲門聲。
"情況怎麽樣?"他急忙奔到門口。
"已經交上火了,楊局長的人占了上風。"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打發走眼線,他快步走回房間,撥通了戴部長的電話。
"大哥,大哥啊…….!"一番充滿血淚的控訴後,他才心滿意足的上了床。
"你也利用我?"我生氣的捶他。
"怎麽會這樣說?"他笑。
"給蔣蕭送情報的事根本就是假的,你是利用蔣蕭把楊凱引到碼頭倉庫守株待兔,又料到魏大新一定會把那個倉庫裏存放了共,産,黨的藥品和軍火的事告訴他舅舅白崇禧,白崇禧為人一向貪心,又以為那些東西是那邊兒的,就算搶了,你也只能啞巴吃黃蓮,所以就趁着今晚王國海娶親,碼頭沒人,動了手,哪想到卻遭了你的算計和楊凱交了火!事後,你既能削弱白崇禧的勢力又能向老戴賣個大人情!哼!"
"不錯哦,孺子可教!"他俯上來親我。心裏的石頭落了地,讓他有了別樣的心情。
"可是楊凱會受連累的!"我轉過身,和他賭氣不理他!
"不會的,他是實幹家,這種有真本事的人誰也動不了!"
"那蔣蕭的貨呢?"
"我早就賠給人家啦,一個月前就已經從武漢碼頭運出去了!"
"哦!這還差不多!"我笑着親親他的臉頰。
"還需要問誰?"
"沒有了。"
"那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