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右一句的,聽說那些衣裳都是老太太前段日子賞的,還沒穿過呢,我偷着看了幾眼,漂亮極了!”

薛錦繡默默擡頭望天——阿姐,你這是要去相親麽?不過一向老成的薛錦顏居然也會有如此心境,這不得不讓人産生興趣。薛錦繡立刻從石凳上蹦下來,一副賤賤的小模樣噠噠的往薛錦顏屋裏而去。丫鬟見她而來,正要出聲,薛錦繡立刻豎起手指在唇前,帶着瓊枝輕手輕腳的便進去了。

屋裏的丫鬟手裏已經抱着好幾條裙子,一旁的珊瑚屏風上也搭着一件,就聽見屏風裏的人說:“這件會不會太素了?畢竟是出去會客,總要喜慶些才好。”

巧月看着四周換下的衣物,頗為無奈,“小姐,之前那件粉色的你覺得俗氣了,如今這件翠柳色的您又覺得淡了。婢子見那俞家小姐也不是一個特別講究之人,您穿什麽都好看。”

薛錦顏瞪了她一眼:“我才說一句,就招了你這麽多句,看樣子是我平日太慣着你了。”

薛錦繡捂着嘴偷笑,終究是忍不住下去了,隔着屏風嚷道:“阿姐,要不請俞姐姐來咱們府,讓她幫你挑一件得了。”

薛錦顏哪裏想到屋裏竟還有人,一張嫩臉頓時紅了下來,如陣風般從屏風後旋了出來,臉頰燙的都快要滴血了,嘴裏卻還在逞強:“這是禮數懂不懂?阿繡你還小,要多學着點。”

薛錦繡爽快點頭,“阿姐教訓的是。”

薛錦顏瞧她那小樣兒就知道是在敷衍自己,仰起頭,默默哼了聲,若無其事地走到一旁喝茶去了。

薛錦繡探着小腦袋偷偷瞧了她一眼,走到一旁挑了一件暗花水藍的長裙谄媚地遞過去:“阿姐,穿這個保準好看。”

薛錦顏瞧了她一眼,小丫頭笑的還算可以,那就勉強接下吧。順手捏了捏薛錦繡的小肉臉,唔,手感不錯,再搓一下……

薛錦繡:遲早要把包子臉給瘦下去!

兩日後,方氏便派了馬車将姐妹倆送去,又遣了老成的宋媽媽跟上。俞淑君是暫住是她舅舅府裏,如今能單獨宴客,可見舅舅舅媽帶她不錯。

到了地方,兩姐妹便從府裏一旁側門而入,本以為會有小竹轎候着,不曾想俞淑君竟然親自等在那裏了。

薛錦顏有些詫異,還好臉上依舊笑盈盈地:“姐姐近來可好?”

俞淑君将她上下一打量,由于薛錦顏還未及笄,頭發只用鵝黃色的緞帶束着,一身水藍色的半臂襦裙,靜雅中透着一絲俏皮。她身旁的小豆丁則是穿着元青半百的裙衫,姐妹二人的模樣有五六分的相似,就是那位豆丁稍胖乎了些,且矮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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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淑君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以前還覺得無聊,自上次從你那兒借了本游記後,這日子便好過多了。”

“姐姐性子活潑,想來是在府裏拘束太久了吧。”薛錦顏掩面笑道。

俞淑君微微挑眉:“一月不見,你倒是變得促狹了。”見薛錦顏又要惱了,忙道,“不過還是和之前一樣,大家閨秀,溫婉淑德,可不能打人哦。”

幾人說不了幾句話,便到了俞淑君住的院子。薛錦顏這才知道原來這座府邸并不大,可不像她們薛府,幾房之間若要往來還得擡着小轎,否則繞上一圈,那腳估計第二日就下不了地了。

俞淑君的舅媽馮夫人只育有二子,便将俞淑君當親閨女一樣疼。馮府不大,但俞淑君到底還是分到了自己單獨一間小院子。不過這院落自然與薛錦顏姐倆住的不能相比了。不過是一個主屋連着兩個小耳房,加上一個小院子。

三人正往院子走,只見不遠處的水池旁站在另一個小豆丁,約莫五六歲,穿着墨藍色的衣衫,低着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不知道正往池子裏瞧什麽。

俞淑君笑了笑:“讓妹妹見笑了,那是我弟弟。”又指着那小豆丁嚷道:“安哥兒,快過來。”

安哥兒似乎沒聽見有人叫他,依舊專心致志地瞧着池子。俞淑君有些尴尬,忙解釋道:“我這弟弟就是個據了嘴的悶葫蘆,妹妹別見怪。”

薛錦顏只覺得安哥兒這種狀态太親切太熟悉了,不由地低頭瞧了瞧牽着自己手的胖豆丁,“其實阿繡也不怎麽愛說話,我也習慣了。”

薛錦繡再次躺着也中槍,哦不……這次是站着中槍。

這次,池子旁的安哥兒突然擡起頭,眨着一雙水汪汪又無辜的大眼睛朝俞淑君望去,不自覺地還歪了歪腦袋愣了會兒。終于拍了拍衣裳,慢騰騰地走過來,又慢騰騰地問道:“阿姐,你叫我?”

薛錦繡默默抓狂:喂!豆丁!你的反射弧到底是有多長啊!!!!等他從池子邊走到這裏又等他說完那句話,差不多花了快一炷香的時間好麽!換算成大家能夠理解的,五十步的距離這位豆丁竟然走了快五分鐘啊!!阿顏姐,你到底是習慣了哪一點啊!

兩位姐姐輩的倒是都意外的有耐性,俞淑君微微彎下腰,細語柔聲地對着安哥兒說:“阿姐今日給你帶了一個小妹妹來,你陪她玩好不好?”

薛錦繡:…………………………別介啊!俞姐姐,我跟你沒仇啊!

不待她有所反抗,薛錦顏已經代她回道:“這主意好,阿繡在府裏時也沒遇上個年歲差不多的。”

薛錦繡憤恨地看着她們二人:喂,這麽快就要把我給支開,二位姐姐,你們之間真的是十分純潔的友誼麽,我很懷疑呀!

“就算玩兒也吃了茶點再說吧,上次去你哪兒品了好茶,這次我請你來吃我這兒的茶點,看看與你府上的如何?”俞淑君到不急着讓兩個豆丁離開,一同帶進了屋裏。

四人圍坐在桌前,薛錦繡正巧和安哥兒面對面坐着,想着是到別人家來做客,薛錦繡還是有禮貌地沖着安哥兒笑了笑,誰料這位大哥壓根就沒注意她,自從進了屋,就一直低頭玩着手裏的玉石做的小球。

薛錦繡僵硬地收回笑容——熊孩子太不可愛了!她果然還是喜歡蘿莉款的!嗷嗷嗷~

這屋旁正種着茉莉,如今九月正是茉莉花開時,俞淑君的屋中的花瓶裏也插着幾株,花香淡淡萦繞在四周,花瓣小巧潔白。花旁的書桌上正鋪着幾張宣紙,遠遠看起,也能大約看到宣紙上隐隐勾勒着花瓣的模樣。

薛錦顏感嘆道:“姐姐真悠閑,屋外花香,屋裏墨香,閑時看書作畫,過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俞淑君正在品茶,聽她這話,不由問道:“妹妹哪兒布置的可比我這裏精致多了,書也多,想來妹妹若要習畫,還不容易?”

薛錦顏淺淺點頭,不置可否。

——學管家,練規矩,詩書女紅……這些其實都是孔氏要求的,為的就是以後能結到一門好的親事,成為薛府的助力。讀書識字不過是為了方便看賬本罷了,女紅刺繡是為的出門子後讨好相公婆婆。而琴畫這種技藝在孔氏看來都是下賤女子才會學的,薛府的姑娘,只需略知就可,若醉心于此,又會招來教導媽媽們的訓斥。

俞淑君見她情緒好像突然低落了些,也不知自己到底哪裏說錯了什麽,突然聽到屋檐下一聲鳥叫,頓時道:“我最近新得了一只八哥,聽人說它還會學人說話呢,一同瞧瞧去?”

薛錦顏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連忙打起了精神,“姐姐都教它說了些什麽?”

“嗯……它笨得很,怎麽教都不會,我想怕不是被騙了,妹妹今日來,也好幫我一起瞧瞧。”

說着,便起身去了後屋回廊。

這那姐倆聊得熱鬧,反正知道有丫鬟媽媽跟着,便放心地走在前面。倆豆丁跟在他們身後,隔着些距離,薛錦繡默默無語地再瞧了瞧安哥兒,這哥兒們還在玩手裏的小球……

薛錦繡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個成年人,要負起照顧小朋友的責任。想了想,便開口道:“我叫阿繡,你手裏的小球真好看。”

安哥兒:……

薛錦繡:“嗯……方才你在池子旁,聽俞姐姐說你家池子裏也養了魚,你也喜歡喂魚麽?”

安哥兒:……

一旁的丫鬟眼見氣氛要冷了下來,連忙道:“六小姐莫怪,咱們安哥兒本來就是個悶性子,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上幾句的。”

薛錦繡無語凝咽,偏過頭,輕聲嘀咕了一聲:“好歹吱一聲嘛。”

安哥兒默默擡起頭瞧了她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吱……”

薛錦繡想,她和俞瑞安小朋友的第一次會晤,被這聲“吱”,真是“吱”的蕩氣回腸,刻骨銘心。

27二七章 禮物

安哥兒反而毫不在意,依舊是自顧玩着。二人走到回廊處,薛錦繡想喊他一道過去看看檐下的八哥,誰料安哥兒已經坐到一側的木欄上,一步也不肯多走了。薛錦繡搖搖頭,心道這位小公子還真是個悶性子,便也不去打攪。

屋檐下,一只黃嘴通體黑羽的八哥正在籠子裏,俞淑君命人将籠子取下放置跟前,手裏撚着一粒小米,一勁兒逗它:“快說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那只八哥卻毫不理會,歪着腦袋自顧梳理羽毛,過了會兒幹脆啄一旁的小水碗,俞淑君與它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也不得其法。薛錦顏笑說:“它一句沒說,你倒是對着這鳥兒說了幾百聲的吉祥如意了。”

俞淑君癟癟嘴:“哪有那麽多!好心帶你來看熱鬧,你又取笑我。”

薛錦顏仔細瞧了那只八哥,想了一會兒,回憶道:“我聽人說要讓八哥說話得經常有人在它跟前念叨那幾句才好,想來八哥才來姐姐這兒不久,以後每日清晨,晌午,傍晚讓丫鬟來這裏說幾句,這八哥應該就會說話了。”

“你這法子好。”俞淑君讓人将鳥籠又挂回去,回頭對薛錦顏道,“等會兒我就去找個嘴甜的丫鬟來。”說着,萬分惆悵的模樣嘆了聲,“哎,就是一點,恐怕我這輩子聽得吉祥話都沒這鳥多,真真可惜啊。”

薛錦顏一愣,繼而臉騰的紅起來,低着頭,小聲道:“明明就是俞姐姐取笑我,偏總說我嘴皮子厲害。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

俞淑君掩嘴笑的厲害,肩膀一抖一抖的,還努力做到大家閨秀,克制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結果更加抖的厲害。薛錦顏本是假意生氣,見她這般克制頗有些滑稽,也跟着笑起來。

薛錦繡走來的時候見這二人笑的樂不可支實在有些莫名,隐隐約約聞到一絲桂花香,不由嘆道:“好香啊……俞姐姐家裏可是種了桂花樹?”

俞淑君擦着眼角笑出的淚,點頭道:“是啊,舅媽喜歡桂花,府裏其他的景致也算平常,但這桂花倒是一景兒。”

薛錦顏道:“那咱們趕緊去看看。”

俞淑君向不遠處的丫鬟招了招手,命她備上一盒桂花糕,再帶上一壺桂花茶。不遠處地安哥見親姐姐要走了,也從木欄上跳下來跟着一起去。

薛錦顏:“咱們今兒托了俞姐姐的福,嗅桂花香,品桂花糕,喝桂花茶,正所謂一花三用。”

俞淑君大方道:“聽妹妹這麽說,改明兒我讓她們琢磨一桌桂花宴,到時候妹妹可一定要來啊。”

“待你将園中桂花全摘了,這桂花宴吃的到吃不到倒還兩說,就怕你被府裏的媽媽罰了,到時候關在屋子裏,哭着說‘嗚嗚,媽媽,我再也不敢随意摘花了。’”

俞淑君點着她的腦門笑:“你這猢狲,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

許是離開了薛府,又許是俞淑君這般随意活潑的性子感染到了薛錦顏,她也微微松快了些,露出同齡人俏皮的笑意:“俞姐姐大度,一向都不與我這小女子計較的。”

到了丹桂園,青石子的路上已經飄落了一層鵝黃銀白的桂花花瓣,樹上的桂花小巧玲珑,這裏不僅種着金桂和銀桂,竟還嫁接着那原長在岩石縫裏的岩桂。滿園的桂花香。幾人來的正巧,忽而刮起了一陣秋風,倒是惹來了一場桂花雨紛紛。

薛錦顏有些癡了,情不自禁道:“不是人間種,移從月裏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俞淑君這樣活潑的性子也跟着靜了下來,閉着眼輕輕嗅着四周的花香。突然聽到一絲木盒翻開的聲音,睜開眼瞧去——安哥兒和阿秀早就雙雙坐在石桌上打開食盒吃點心了……

薛錦繡嚼着口裏的桂花糕,心裏默默道,不是她不懂得詩情畫意,實在是看到眼前這小子吃的太香了,她也情不自禁地……

薛錦繡無奈揉着額角:“看來俞姐姐的點心比這院子裏的桂花還要香。”

俞淑君走去,親手拿了兩塊分別遞給兩個豆丁,感嘆道:“自安哥兒來到長陵後,就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地用過點心了。想來是因為今日阿顏妹妹和阿秀妹妹來,這園子裏熱鬧許多,他心裏也高興。”

正吃着,薛錦繡突然想到那在府上,俞淑君埋怨自己父親只顧着疼愛哥哥和弟弟,可如今一見,若真如俞淑君所言,既然俞父疼愛身為弟弟的安哥兒,怎麽也将他送到別府寄居?莫不是俞淑君一家遇到了什麽難處,才将一雙親生兒女送到長陵馮府來?

如此想想,薛錦繡大約也能明白安哥兒不喜歡說話的原因了。一個六歲大小孩子突然間就遠離了疼愛自己的父母,的确會變得有些敏感脆弱。有的孩子會突然變得愛鬧愛哭,安哥兒大約是選擇沉默的那一類型吧。頓時,薛錦繡有些同情安哥兒了,順帶幫他倒了杯茶,免得他吃的太快噎着了。

安哥兒一愣,有些莫名地看着眼前多出來的茶杯,謹慎地瞧了眼對面的胖豆丁,圓圓的臉上挂着友好的笑意。安哥兒接過茶杯,又迅速低下頭,繼續玩手裏的玉石球,活像只受了驚的兔子。

薛錦繡默默嘆口氣,真是可憐的娃娃……

俞淑君見衆人興致都好,便讓丫鬟直接傳午膳到丹桂園來用。用過膳,又喝了些茶,薛錦顏今日過的很是暢快。俞淑君送她回馬車時,牽着她的手低聲道:“姐姐知道妹妹府上規矩大,不過以後若有空,還是要常來姐姐這裏走動走動才好。我來長陵這段日子,也只有妹妹這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薛錦顏也有些感觸:“俞姐姐待我這樣好,我定然會常來。改日定請俞姐姐到我那兒,雖無姐姐這邊桂花飄香,倒也還有幾處其他景致可看。”

宋媽媽見二人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便走近道:“小姐,時候不早了,該回了。”

薛錦顏依依不舍地道:“那我就告辭了。”說着,朝俞淑君微微欠身,俞淑君連忙避身回禮。

今日薛錦繡也過得很快活,這馮府雖不大,可卻處處都透着一股過日子的舒坦勁兒,這裏住的是活生生的人,不像薛府,住的都是活生生的規矩。宋媽媽正打算将她抱上馬車,突然一個小豆丁竄了出來,不由分說地就往她手裏塞了一個東西,又噠噠地跑回俞淑君身後。薛錦繡低頭看着手中物——玉石球。

俞淑君道:“安哥兒第一次見阿秀,算是見面禮吧,妹妹千萬不要嫌棄。”

薛錦顏也瞧見了,不過是尋常富家小孩兒常見的玩意,也沒放在心上,便讓薛錦繡收了起來。想着下次安哥兒來薛府時再回一禮也就是了。

車夫揚起馬鞭,馬車辚辚而去。薛錦顏見薛錦繡還是一幅呆呆的模樣,伸手點了點她的小鼻頭,笑道:“有人送禮你,高不高興呀?”

薛錦繡哭笑不得的點點頭——沒想到安哥兒看着沉默不已,倒也是個不錯的小屁孩。

俞淑君見馬車走遠,方才帶着安哥兒回屋。路上也不由問道:“怎麽突然想着将玉石球送給阿秀了?”

安哥兒一字一句道:“之前她給我倒茶了,阿娘說,來而不往非禮也。離家時我答應過娘親,要聽話的。”

聽此言,俞淑君眼角酸酸的,“安哥兒是想阿娘了?”

“嗯。”安哥兒用力點頭,又有些失落地抿抿嘴,“阿姐,你說爹爹會來接我們麽?我想爹爹和阿娘了,還有大哥二哥。”

“會的。”俞淑君握着安哥兒的手不覺地用了用力,“會來接我們的!”

姐弟二人複又去給馮夫人請安,馮夫人知道今日俞淑君宴請薛家姐妹,便也沒有來打擾,只囑咐了府裏要盡心招待客人。

俞淑君将今日事與馮氏一一說了,馮夫人彎起眼:“做得很好,淑君能如此周到待客,越發出落的像個大姑娘了,也不枉你母親對你的教導。”

俞淑君忙道:“近日母親可有書信來?”

馮夫人放下手中茶杯,也是一臉憂愁,輕輕搖頭:“自六月後,便再無書信了。想來是路途遙遙,她那邊不方便吧。”

俞淑君默默點頭:“母親身子不好,應該好生養着。”

突然,一道笑聲打破了屋裏的低落,只見一個錦衣少年快步走近來:“給母親請安。咦,妹妹也在啊,安哥兒今日可還聽話?”

俞淑君起身行禮:“表哥好。”

馮易蹙了眉頭:“妹妹怎麽又行禮,弄得我們兄妹之間好是生分。”

馮夫人寵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兒子,又氣又笑:“你妹妹是盡禮數,哪像你,成天如個猢狲一般到處撒野。”

俞淑君本因父母之事有些悵然若失,見馮易被馮夫人訓斥那幅可憐樣,又笑了起來。說起來,她與這位表哥的性子倒是差不多,都是愛瘋愛鬧的,二人之間處的也十分融洽。

馮易請了安,見俞淑君要回屋了,便道:“我送妹妹回去吧。”

走至小路上,俞淑君不由問道:“表哥這一天都去哪兒了,之前舅媽還派人去尋你了呢。”

馮易伸着懶腰,午後的陽光懶懶地灑在他身上,正是一個不知愁的富家少年,面如冠玉,神明爽俊,“秋日困倦,我不過是在丹桂園裏偷了個懶罷了。”

“丹桂園?”俞淑君詫異地看着他,馮易狡黠一笑,“本來睡的正香,誰料妹妹也來了,我怕擾了你們的興致,幹脆就一直躺在假山後了。”

俞淑君長長地哦了一聲,不懷好意地看着他:“舅舅讓你用功念書,你為了躲懶才去的丹桂園,還說怕打擾我,哼,我看你是怕被舅舅找到受責罰吧。”

馮易見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只好求饒:“好妹妹,可千萬別說出去。對了,我那兒有一對兔子,白白胖胖的,可好玩了,不如送與妹妹。”

俞淑君笑了笑:“看在兔子的份上,我就當不知道吧。”

馮易如釋重負,見也到俞淑君小院前了,便不再相送。又怕父親找到關去書房,便又往丹桂園走去。

園子裏花香依舊,四周一片寂靜。馮易伸出手,正巧一片花瓣落至手心,看了半晌,兀地低聲喃喃道:“真是好詩啊……”

28二八章 打量

回到薛府,薛錦繡見過方氏和薛永年後就回到自己小院,拉着瓊枝和寒梅兩個開始翻自己的玩具箱。這個木箱子裏裝的都是衆人送原來小阿秀的小玩意,薛錦繡自是不怎麽感興趣,不過今日既然得了安哥兒的禮,自然要準備回禮。

瓊枝命兩個丫鬟将大紅木箱子擡出後,見滿滿一箱子的小玩意,也不知要拿什麽出來,與寒梅兩個面面相觑,“也不知安哥兒喜歡什麽。”

寒梅問道:“那位安哥兒是個什麽性子呢?”

薛錦繡正埋頭翻東西,聽得問話,便接口道:“是個悶葫蘆,不愛說話。”又指着桌上的玉球,“今日他就一直玩着那個小球。”

寒梅走去将玉石球拿在手裏,反複看了幾次,除了玉質好些,也沒看出什麽其他新奇。瓊枝見薛錦繡趴在箱子上,腳尖已經離了地,仿佛下一刻整個人就會翻進箱子裏,連忙又将她抱到一旁,“小姐,你就坐着吧,想要找什麽說一聲我們幫你找。”

薛錦繡堅持自己去撈,畢竟是送禮,自己選的才顯得有誠意。她是一個大人,在禮數上總不能比一個小屁孩要差吧。翻翻撿撿快半個多時辰,終于從最下面撈出一個碧玉雕花的多寶格。

瓊枝拿來帕子擦,被薛錦繡自己接過了,抱到桌上,細細擦拭起來。這盒子一共三扇門,每一扇都能單獨打開,裏面分隔成一個個的小格子,每一格裏面都有一件精致的小玩意。玉碗、小核桃雕成的船,玉瓶,硯臺……不過一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多寶格卻是內藏乾坤,裏面的每件小物件最小的不過一個拇指大小,卻都價值連城,雕工舉世無雙。薛錦繡邊擦邊覺得這個東西極好,小巧精致,極适合小孩兒玩。

瓊枝見薛錦繡将多寶閣抱出來的那一刻起心裏就開始肉疼,這一件多寶閣可是難得的珍品啊,整個薛府連大房的薛錦俞都沒有,還是二爺從南邊尋摸回來的,只此一件送給了她們六小姐,難道小姐真要将它送給那個才見一面的安哥兒?不由出聲提醒道:“小姐,這個會不會太……貴重了?”

薛錦繡眨眨眼——貴重麽?

轉眼想到安哥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玩玉石球的樣子,不吵不鬧,安靜沉默。穿越前,薛錦繡自己就常常與父母分離,那時她一人住在鄉下奶奶那兒,周圍的大人經常毫不顧忌地開玩笑,說她爸媽都不要她了。那些無聊的大人就喜歡逗小孩兒哭,只要看到孩子哭了就感到十分高興,再拿一顆糖來逗她開心,好如去逗一只搖尾乞憐的小狗……

最開心的時候便是奶奶帶她去城裏的爸媽身邊,可惜一月也只有一次而已,爸媽要打工實在沒空帶她。那一日,她總希望天早早的亮起來,再晚晚的黑下去,如果能永不天黑,該有多好。

“這個正好,我就喜歡送這個!”薛錦繡抱着盒子不撒手。若想真心實意對一個人好,又怎麽會去計較價錢。且她也不是一個小孩子,這樣的玩具放在她這裏也是浪費。

瓊枝見薛錦繡态度堅定,便也不再堅持。心中萬般可惜,依依不舍地将多寶盒包起來,待下次薛錦顏請俞家姐弟來時再送給他們。可不等薛錦顏對俞府的請帖還沒發出去,卻又收到了葉候府的請帖。

九月初秋,是個賞花的季節,這時候的花宴總是特別多。方氏看着帖子,嘴角微微翹起:“不過是請大嫂她們,又何苦還要再請我們。”

薛錦顏正在習字,頭也不擡:“為了禮數呗,到底我們與大伯母還住在一起,單請大伯母是怎麽也說不過去的。”

方氏素來不喜官家的宴請,她出身長陵富商人家,素來是被這些人所瞧不起的。不論你有多少銀子,在那些個人眼中就是個破落戶。更何況這一次是葉侯府,不知又要收到多少冷眼了。不免又要叮囑女兒:“阿顏,葉府不必其他府中,乃是侯爵府,去了哪裏你別亂說話,別人說了什麽也只當沒聽到就成,左右不過待幾個時辰罷了。”

“知道。”薛錦顏不緊不慢地抄着一旁的《女誡》,“那些官家小姐也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去上趕着看她們的冷眼呢。”說着,拿起抄好的《女誡》仔細校對一番後便放在一側,又道,“真不明白阿瑜那麽讨好葉雙宜有何用,難不成她還以為自己真能嫁到侯府去?上次宴中,那麽多府中的小姐都看着,也不覺得臊的慌。”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情理之中罷了。”

薛錦顏放下筆,湊到方氏身邊:“若那高處是懸崖呢?”

“…這,”方氏微愣,萬沒想到她會如此一問。薛錦顏狡黠一笑:“若那低處是開滿鮮花流淌着溪水的山谷呢?”

方氏無言以對。

薛錦顏道:“女兒總覺得,無論高處地處,只要活的自在便是最好處。”

方氏深深地看着她,再過半月薛錦顏便虛歲十一了,如今雖依舊是小女兒打扮,可眉眼間已經依稀能看到她長大後的模樣,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樣美麗娴靜,如一幅美麗的春景,靜靜在那不遠處,令人欣賞與贊嘆。只是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長女,心思變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果然,到了去葉侯府的那一日,薛錦俞是盛裝打扮,薛錦顏則中規中矩,緊緊跟在方氏身旁。薛錦俞見她如此,有些生氣:“今日是去侯府,你如此穿戴,豈不是失禮?”

薛錦顏朝着馬車看去,漫不經心道:“姐姐莫忘了,商者不可穿綢緞、如今咱們的穿戴已經越逾了。”

“這種老黃歷你提它做什麽!”薛錦俞白她一眼,突然又想到薛錦顏穿的如此普通也是好事,不會搶了她的風頭,冷笑了一聲,也回了自己的馬車之上。

到了葉侯府才發現她們竟是第一個來的。

穿過了小門,便進到葉侯府中,丫鬟婆子已候在一側,秦氏帶着兩個錦去見葉侯夫人,葉雙宜也在。

薛錦俞淡淡笑着,微步上前:“給夫人請安。”

葉侯夫人靠在榻上,一雙玉手保養得宜,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待一旁的丫鬟将薛錦俞扶起後,葉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打量了會兒,笑贊道:“都說俞姐兒生的動人,瞧這一張小臉俊的。”

薛錦俞心中高興,還記得周嬷嬷的教導,只垂下眼眸,挂着一絲害羞的淺笑并未接話。葉侯夫人見她腼腆乖巧,規矩周全,對其商戶之女的出生也就看淡了幾分。可見自己親閨女落落大方地坐在一旁,又覺得學技能俞有些小家子氣,到底還是出生商戶,對他們這樣的官宦人家還是有着敬畏之心的。不過這樣也好,以後也方便她來拿捏!只是委屈了她的兒,哎……

薛錦顏見葉侯夫人如同打量貨物一樣看她們,心中頗有不滿,面上卻不顯,規矩行了禮後便退到了一側。

葉侯夫人又對秦氏道:“當日自你嫁入薛府,咱們也有數年不見了。今日見着俞姐兒仿佛又見着你年輕的樣子。”

秦氏連忙道:“夫人還是如當年一樣。”

葉侯夫人摸摸鬓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葉雙宜見空插嘴道:“母親,他府的客人也快來了,女兒想帶阿瑜阿顏兩位妹妹去女兒那坐坐。”

葉侯夫人點點頭:“你去吧。”

秦氏見幾個小姑娘要離去,想要囑咐薛錦俞幾句,又挨着四周有人,只好沖她深深笑着,希望薛錦俞能給衆人留下個好印象。

薛錦俞還是頭一次來葉侯府,路上贊道:“姐姐府上的花兒真多,這是什麽,我竟不曾見過。不知府上用了什麽法子,這花兒竟比我在別處聞得都要香些。”

葉雙宜淡淡笑着:“這要問花匠了,許是種花的土不同吧。”

“侯府地位尊貴,想來這花兒也被影響了。”

默默跟在一旁的薛錦顏此刻萬般想念俞淑君,真不知阿瑜的臉皮怎麽練的如此之厚,這般露骨的拍馬都說得出來,啧啧,真是牙都要酸死了。哎,什麽時候能回去啊……

沒了薛錦顏的二房,薛錦繡突然覺得有點冷清起來了,薛錦顏在時雖然一直跟着周嬷嬷學規矩,但總是熱鬧的。如今少了她,薛錦繡百無聊賴地待在院子裏,于是待薛永年回來時,就看見小女兒蹲在花壇旁極其認真地……數螞蟻,

薛永年咳嗽一聲,薛錦繡不由回過頭:“爹爹怎麽回來了?”

“阿秀做什麽呢?”薛永年一把将她抱起來。

“阿姐不在,沒人陪我玩。”薛錦繡嘟起小嘴,伸手捏着薛永年的胡子:“爹爹陪阿秀玩好不好?”

薛永年哪有這種閑工夫功夫,不過小女兒一幅可憐樣,恰巧今日方氏母親身子抱恙,她回娘家看望去了,想了想,便道:“阿秀陪爹爹看書好不好?”

薛錦繡:……你覺得合适麽,薛永年同志?

“好啊好啊。”薛錦繡拍着小手,做出天真樣。

薛永年嘿嘿笑着——哄孩子還是挺簡單的麽。

薛錦繡打個哈欠,去薛永年書房好歹還能偷着看幾本書,就這麽湊合打發時間吧。

書房裏,薛永年将薛錦繡放在自己身旁,又找了幾樣小玩意給她玩後,便坐下看書了。薛錦繡見他全神貫注地看着書,沒理會自己,也跟着一起偷偷看着。正看得有趣,守在外面的陳小哥突然報了一聲,原來鋪子裏的韋掌櫃來了。

韋掌櫃見屋裏還有一個小女娃,不由多看了一眼。薛永年有點尴尬,摸摸鼻子,問道:“韋掌櫃有何事?”

韋掌櫃連忙收回了目光,回道:“涼州那邊……出事了。”

29二九章 消息

薛永年大驚,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從五月初夏至今,不過短短四月時間,涼州那邊竟然又……

“出什麽事了?”薛永年急忙問道。

韋掌櫃道:“剛咱們在涼州米鋪的人來說,涼州的富商已有好幾家搬離。米鋪趙掌櫃約了其中一家的管事出來吃飯,得知那幾家富商得知朝廷見涼州易守難攻,漠北又再上次被俞老将軍打的無力還擊,便打算将俞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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