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
軍再次調離!”
“這又是為什麽!”薛永年詫異地瞪着眼,俞老将軍駐守邊疆十數年,涼州城得以固若精湯都虧了俞老将軍,才出了五月份那種極盡屠城之事,怎的朝廷,這麽糊塗!!
韋掌櫃繼續道:“趙掌櫃派了店裏得力的夥計李貴來了,就在門外候着,二爺您看……?”
薛永年立刻擡手:“讓他進來!”
少頃,一個瘦高瘦高的布衣小子快步了進來,雙眼四周飛快地打量一下,又連忙垂下頭,趕緊走到薛永年跟前:“小的李貴給二爺請安。”
薛永年嗯了聲,讓他起來。
書房裏冒出個小娃娃來,仍誰都覺得新鮮,李貴膽子大,趁着沒人注意,忍不住偷看一眼那小姑娘,他眼尖,立刻便認出那娃娃身上衣衫的繡線乃是摻過金絲的,心道主子府裏真氣派,連個小娃娃都穿的如此華貴。正感嘆着,突然聽見身旁韋掌櫃道:“他是米鋪踩八角的,現在那邊實在騰不出手,趙掌櫃見他一向辦事伶俐周道,才讓他來見二爺。”
韋掌櫃說完,李貴便嘿嘿地輕聲笑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薛永年道:“你把涼州那邊的事詳詳細細地說出來!”
李貴立刻收起憨笑,規規矩矩地回道:“上個月我們掌櫃發現米鋪的流水比以前少了盡六成,覺得很是奇怪。與賬房先生一起查賬後發現原來是城中好幾個大戶都減少了從咱們米鋪買的數量。掌櫃的便邀了一家管事出來喝酒,那管事幾碗黃湯下肚後便什麽都說了。原來他們老爺的妹妹嫁到京裏面給一位官老爺當小妾,消息便是從那邊傳來的。朝廷見涼州城固若精湯,決定将俞老将軍換防到別處,另派将軍過來。經過上次那事兒大家都怕了,得了消息的幾戶也不敢聲張,都是悄悄的将妻兒先送走,先觀望一段時間再做定論。”
韋掌櫃雖說已先聽他說了一次,如今再聽依舊覺得心裏不踏實。他為薛府做了大半輩子的命,還是頭一次見到二爺一身血的回來。那次他雖沒有同去涼州,但也吓得不輕,着實不明白朝廷的用意,只好對薛永年建議:“既然城中大戶都悄悄搬離,那咱們不如也将鋪子先關一陣子,讓夥計們都暫時回來,避避風頭也是好的。”
薛永年正欲點頭,突然又想起孔氏所言。撤回鋪子是小,可俞老将軍調離的消息畢竟是一個小妾口中所說,朝廷現在還沒有明文的旨意,如果消息所言不實,怕是又要遭來孔氏一頓責罵。上次事後,他便被孔氏訓斥辦事不利,膽小如鼠,硬生将長陵城裏的老宅鋪子分了三間給了大房打理,南邊鋪子也被老三摻乎進了一腳,這次若是再錯,不知孔氏又要做出什麽舉動來!
韋掌櫃不愧是經過數十年生意場磨練的老人了,見薛永年還在猶豫,便猜到其中怕是與老夫人有關系,想了想,心裏有了一番計算,口中說道:“如今涼州大戶漸漸遷徙,沒了大戶支撐,咱們開在涼州的米鋪生意一落千丈,苦苦支撐下去怕也是入不敷出,不如關門歇業。”
薛永年長長嘆口氣:“若消息是真,我真不明白朝廷為何如此啊!”突然,聽到身旁咯咯的笑聲,薛永年寵溺地看着坐在一旁抱着虎頭娃娃玩的正開心地小女兒,如此天真可愛,真是不知愁為何味。薛永年伸手摸摸薛錦繡的小腦袋,薛錦繡仰起頭,伸出手裏的虎頭娃娃:“阿姐給我做的,好看麽?”
“好看,阿繡最乖了,所以你姐姐才這麽疼你。”
薛錦繡笑了笑,又低頭繼續玩着手邊的小玩意。薛永年被她這一打岔,心情稍稍舒暢些。可涼州那邊的主意還要等他來拿,臉上又是一陣愁雲密布。只是目光突然落到了那胖頭胖腦的虎頭娃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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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虎頭娃娃?!
薛永年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是怕養虎為…患?”俞老将軍在涼州經營十數年,一直忠心耿耿,老百姓也對他十分信服。可朝廷裏對他的非議卻不斷,當今聖上縱使再英明難免也會對俞老将軍産生懷疑。北漠匪徒一直剿而不滅,朝廷派了數員大将來都束手無策,偏俞老将軍前來,便将北漠擊潰。這到底是因為俞老将軍帶兵有方,還是他與北漠…
薛永年被自己冒出的念頭給吓到了!連忙端起手邊的茶杯匆忙灌下一口水!連他這種小小的商人都會這麽想,更何況是京城裏的官老爺!
這世道,真是太艱難了!
薛永年有些無力,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只好先道:“此事關系重大,你們先下去,涼州米鋪是去是留晚膳後再說吧。”
韋掌櫃點點頭,這事兒雖緊急,但也催促不得,帶着李貴便先回去了。
二人一走,薛錦繡便見着她的便宜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半響,也沒見他說出一句話。
如果薛永年此刻能當家作主,那他肯定會将涼州的鋪子撤回來,只可惜上面頂着一個孔氏,視薛家商號名譽重于天的老婦人,至于米鋪夥計還有掌櫃的生死,也不過是是否多發點撫恤銀兩的事兒罷了。若無視孔氏,直接對涼州米鋪下命令,在這個孝大于天,宗族禮法大于天的時代,薛永年自認還沒有這般膽色,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與孔氏作對。
薛錦繡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涼州守将俞老将軍……姓俞啊,難不成俞淑君與他是親戚?薛錦繡暗中呵呵笑了兩聲,如果俞淑君真是俞老将軍的某位親戚,連自家親戚都送到長陵來了,那涼州估計是……懸!
可看起來二人又不太像,俞淑君住的馮府也太寒酸了點,估計是恰巧同姓罷了。薛錦繡咬了一口點心,繼續看薛永年在書房裏轉圈。
這米鋪到底撤還是不撤,真真是個難題。
30三十章 決定
薛永年轉圈轉的薛錦繡快要暈了。她總想着自己以前遇到什麽難題時身旁都會有人跟着一起有商有量,或許那人提不出什麽好建議,但往往大家聊着聊着就有許多想法冒出來了。嗯,來個學術點的名詞,這就叫頭腦風暴。
薛錦繡自認自己無論是閱歷還是能力都是絕對比不上薛永年這個浸淫在生意場上數十年的老手的,但她也想幫他一起想想辦法。
薛永年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糯糯的包子音:“爹爹,別轉了,阿繡暈!”
薛永年無奈地停下腳步,看着坐在書桌旁的阿繡:“阿繡乖,爹爹要辦正事兒,讓瓊枝帶你去玩好不好?”
薛錦繡不接話,反而問道:“爹爹,搬家好搬麽?”
薛永年被她這天真的口氣弄得哭笑不得,感情這小娃娃也聽了方才他們的對話。不過自周嬷嬷來到府裏後,薛錦繡的情況也正如她所言那般,漸漸好起來。到如今除了有時候反應慢了點,大致上已與其他普通小姑娘無恙了。
“搬家啊,就是一大家子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薛永年耐心地解釋。
薛錦繡又問:“啊……那麽多人啊。可阿繡還喜歡屋子的那張床,還有阿姐送的好多布娃娃,還有院子裏的小鯉魚,若搬家的話,都能帶走麽?”
薛永年笑了笑:“布娃娃能帶走,床太大了,不過阿繡若喜歡,走水運也不是不可以。”
“水運?”薛錦繡适時地露出茫然狀,薛永年知道她明白不了了,補充道:“用大船将阿繡想要帶走的東西都運走。”
“哦……”薛錦繡‘恍然大悟’般點頭,少卿,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大聲嚷嚷起來:“阿娘說過的,涼州那裏沒有大魚吃,那裏沒有大河。他們到底要怎麽搬啊……”說着,小手扶着下巴一臉深思:“難不成都不要啦?”
薛永年将她從椅子上抱下來:“好啦,那是別人家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說着,喊了一聲瓊枝,讓她帶阿繡蕩秋千去,他自己則要開始認真的想辦法了。
薛錦繡不情不願地點點頭,雖然還想留在這裏,但顯然是不可能的。秋千也沒心思蕩了,左右方氏之前見她漸漸好起來也在教她寫字,便回屋練字了。
薛永年則在書房裏不斷計算着,他算數極好,記性也不差,幾乎不需要算盤和賬本就能盤清薛府商鋪裏的大項開銷。府裏每月必須要留一千五百兩來維持整座薛府上下幾百口人日常的花銷,以及應對薛家宗族的各項事宜。這次去南邊開鋪子以及打點各路官員,一共帶走了五千兩,上次涼州一事香料生意損失了近三千兩,為大哥捐官雖然老太太沒有明說,但是賬卻是記在的公中,畢竟府裏有大哥這個官身,對生意是有利無害的。
如此一來不算替府裏留的銀錢,便是一共支出了一萬八千兩!
薛永年癱軟地仰在椅子背上,雙目出神地盯着屋頂。薛府各處商鋪于三月送上來的銀錢幾乎花的差不多了,薛府說是長陵首富,但商人往往是最缺錢的,銀錢永遠被壓在了各個商鋪裏,涼州米鋪的生意占了涼州城米糧生意的四層,如果将米鋪撤回,這中間至少會損失近三千兩白銀,而府裏現在根本就騰不出一兩銀子來彌補這項虧空!
老太太自己的體己銀子動不得,公中對各方小姐哥兒的及笄禮冠禮的銀子動不得,其他鋪子上的流水動不得……薛永年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現在縱使他想撤,如今也壓根沒有財力讓他撤回鋪子!只能等到年末,各商鋪再次進上銀錢,府裏才會現銀進行周轉。薛永年将頭埋在手裏,他心裏焦急,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四周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巧的是,薛錦繡也趴在自己屋裏的小木桌上開始算賬。拿着毛筆畫着阿拉伯數字,反正瓊枝也看不懂,以為她只是無聊亂寫亂畫,便不去管她,自顧地坐在一旁繡花。
薛錦繡對府裏的開銷當然沒有薛永年那麽清楚,不過她自有一番看法。如果将涼州米鋪撤回來,薛府要如何安置那些掌櫃夥計呢?最關鍵的是,那些米要怎麽辦?要知道,涼州與長陵之間,并無水路……
父女二人雖想法不一,但結果卻是不謀而合——涼州米鋪,撤不得!
“沒有水運,就帶不走大的物件。”薛永年靠在椅子背上仰面喃喃道,“能帶走的只能是銀錢珠寶還有些值錢的小物件。既然大戶之間已有了朝廷要調離俞将軍的風聲,這消息就藏不住,遲早要傳到老百姓耳朵裏……”薛永年眼前一亮。
“啊!可以這樣!”
瓊枝見薛錦繡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嚷了一句,趕緊放下手裏針線,“小姐怎麽了?”
薛錦繡沒空理會她,自顧笑了起來:“沒錯,沒錯,這樣做就好啦!”
瓊枝吓得不輕,連忙走去将薛錦繡從椅子上抱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薛錦繡這才回過神,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态,連忙傻呵呵地笑起來:“我說這字兒怎麽這麽難寫呢,原來是筆畫多了呀……嗯,阿娘說的沒錯,就要多寫才行呢。”
瓊枝狐疑地看了看她,薛錦繡從她懷裏掙脫下來:“不知不覺快要用晚膳了,不知道阿姐她們什麽時候回來呢?”
瓊枝站起身,将桌上的針線收拾好:“我看小姐是自己餓了吧,方才在二爺書房裏還沒用夠點心麽?”
“嘿嘿……”薛錦繡腼腆地笑着。瓊枝拿她沒辦法,帶着她去小廚房溜達溜達,先瞧瞧今晚有什麽好吃的。
書房裏,薛永年沒有等到晚膳,便立刻傳來了韋掌櫃和李貴。本打算讓辦事老練的韋掌櫃也去一趟涼州,但是見韋掌櫃這大腹便便地富态樣,只好打消了主意。反複叮囑李貴:“這是給你們掌櫃的信,一定要快馬送到!換馬不換人!”
李貴有些激動地收好書信,信誓旦旦道:“二爺您放心,小的一定快馬加鞭!”
薛永年嗯了聲:“下去領賞吧。”
陳小哥帶着李貴下去了,韋掌櫃卻有些看不明白:“二爺,您這意思,那米鋪到底是撤還是不撤?”
薛永年摸着胡須,淡然道:“莫急,你且看着。”
李貴領了五十兩賞銀匆忙帶了幹糧,連晚膳也沒用便騎快馬走了。剛離府不出半個時辰,去葉府的馬車悠悠使回薛府,薛錦俞春風得意地從馬車上施施然走下,薛錦顏看都不願看她一眼,對着身旁的丫鬟微微招手:“巧月,回府!”
薛錦瑜連忙攔住了她:“阿顏,咱們還沒給老夫人請安呢,你就這麽回去了?”
“阿瑜說得對,玩的再累,回來也應該先給老夫人請安,這才是盡了禮數。”秦氏從馬車裏出來,正巧就聽到了這姐倆之間的對話。
薛錦顏朝天白了一眼:“我只說是回府,又沒說具體去哪兒,這自然是先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薛錦瑜咬牙切齒地看着她——這死丫頭真是一刻都不讓她舒心!
衆人坐着府裏的小轎來到三門處,便下轎步行至福壽堂。
甫一進門,孔氏便看見薛錦俞手上多出了一串瑪瑙镯子。薛錦瑜嬌羞地請安後低聲道:“孫女兒今日去葉府,這镯子是葉夫人送的。”
孔氏問道:“玩的可算開心?”
薛錦瑜點點頭,臉上一直挂着得體的笑意。
坐在一旁的秦氏連忙道:“葉夫人對阿俞是贊不絕口,直說咱們府的阿瑜懂事聽話,是個伶俐的孩子。我瞧着,阿瑜與雙宜那孩子也處的不錯,跟親姐妹似的,臨走時雙宜還送阿瑜一個親手繡的荷包,我瞧那繡工啊,沒想到侯府的小姐繡工竟然如此精湛,真是不錯。”
孔氏耐着性子聽她說完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無論是哪府的小姐,女紅刺繡都是不可少的。葉家丫頭是不錯,上次阿瑜及笄之時我見過,但你也不可妄自菲薄。”
秦氏被騷了一個大紅臉,小聲道:“知道了,媳婦兒也就是這麽一誇,哪兒就那麽嚴重了。”
孔氏被氣樂了,杜媽媽趕緊給她遞上茶,品一口好順順氣。出了福壽堂,留在府裏的薛錦林便迎了過來。一臉羨慕地看着薛錦俞,嘴裏不住的感嘆:“阿瑜姐姐的面子就是大,侯府小姐又如何,還不是如其他閨中姐妹一樣,送了荷包給姐姐麽。”
薛錦瑜聽着大為舒暢,嘴裏卻還謙虛道:“不可胡說。老夫人說了,侯府的小姐也是要練習針線的,今兒她送了荷包給我,明兒我也是要回贈的。禮尚往來,正是如此。”
薛錦林趕緊道:“阿瑜姐姐說的是,老夫人總說你的禮數是咱們姐妹中最周全的,果然名不虛傳。”
薛錦瑜側頭瞧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的規矩也要加緊練起來。我可記得,你就比我小一歲,明年就是及笄了,切不可再冒失下去。行了,我還要回屋看會兒書,明兒再與你說話吧。”說罷,便帶着丫鬟走了。
薛錦顏白看了一出戲,笑的樂不可支。今兒一天在葉侯府可算是把她憋壞了,回到府裏,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
薛錦林聽得笑聲,不由回頭瞪了她一眼:“不知阿顏妹妹有什麽可樂的?”
薛錦顏毫不客氣:“都說拍馬是個難事兒,一個不留神就容易拍到馬蹄子上,今日一見,唔,名不虛傳啊。”
薛錦林臉色頓時十分精彩,紅的白的好一陣變幻後,突然笑了笑,又恢複到了往常的神色:“阿瑜姐姐是長房嫡女,以後巴結她的人多了去了。我們是親姐妹,又何談巴結一說。再者說,阿瑜姐姐以後那是要嫁到侯爵府的,心胸自然與咱們不一樣。”
“她?侯爵府?!”薛錦顏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更加樂不可支,幹脆哈哈笑出聲來,“阿林,你莫不是沒睡醒吧。雖說咱們不要妄自菲薄,可嫁入侯爵府……哈哈……”
當初秦氏以一個六品通判的庶女身份嫁入薛府都是下嫁了。不過以薛府長陵首富的地位,讓薛錦瑜嫁給官家倒不難,可若是嫁進侯爵府?!大房是在白日做夢麽!
薛錦林見薛錦顏一副不相信的模樣,顯然是在意料之中,不過她也不急,悠悠道:“阿顏妹妹,你可千萬別不信。我勸你還是對阿瑜姐姐尊敬些,免得日後,嗯……”說着,笑了兩聲,朝大房的院子回去了。
31三一章 辦法
“巧月,我姐在嘀咕什麽呢?”薛錦繡不解看着薛錦顏,剛回屋就坐在桌旁嘀嘀咕咕的。
巧月陪着笑,低聲道:“剛被大房的林姐兒給氣着了。”
“哦?”薛錦繡有些好奇,她姐姐的養氣功夫雖然還不到家,倒也不至于一個薛錦林就能将她給氣着。
巧月道:“林姐兒說了,她們大房的瑜姐兒是要嫁到侯爵府當夫人的,要咱們都巴結着點。”
“呵呵。”薛錦繡幹笑兩聲,薛錦林還真敢說。
好在薛錦顏自己嘀咕了一陣子後也就順了氣,“就算她嫁到侯府又怎樣,那位葉侯夫人,我看着就不是個善茬。呵,有這麽個婆婆,就夠阿瑜受的!”
巧月趕緊勸道:“我的好小姐,什麽嫁不嫁的,還有婆婆這樣的話你怎麽能說呢。別氣了,等會兒夫人也快來了。”
“有什麽不能說的,難道我以後就不嫁人了麽?”薛錦顏道,“趁着做姑娘的時候松快松快,以後嫁出去了就沒這麽逍遙了!”
突然門簾子被掀起了,趙媽媽忍着笑走進。屋裏的丫鬟連忙閉上嘴,薛錦顏也不敢吱聲了,方氏沉着臉:“多大的人了,将這些話放在嘴邊,沒見着你妹妹還在這裏嗎?!”
薛錦顏硬着脖子對四周丫鬟道:“見着夫人來了,你們都不知道通報一聲嗎?”
方氏擺擺手坐下:“是我讓她們別說的!否則,怎麽能聽到你那些混賬話!”
薛錦顏低着頭,老實站在方氏跟前:“女兒知錯了。”
“昨兒是誰對我說,高處有高處的難處,低處有低處的好處的?怎麽才一天時間,就開始嚷嚷別人嫁不得侯府了?”
見方氏這般不留情面的說穿了,薛錦顏大為尴尬,牽着方氏的袖擺,搖來搖去:“娘……”
方氏抽了回來,正經着臉着看她:“這又是作甚,你蕩秋千麽?”
“噗…”薛錦繡一個沒忍住,“哈哈哈!!”直接窩坐在了椅子裏。沒想到方氏說個笑話還這麽一本正經。
薛錦顏偷偷瞪了眼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妹,見她笑着快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兩個小短腿還在蹬啊蹬的往椅子上爬,又樂了:“叫你笑我,從椅子上摔下來了吧!”
薛錦繡被瓊枝重新抱着坐好,郁悶地看着自己的小短腿……真是的,沒事兒放把這麽高的椅子做什麽!
過了會兒,薛錦顏問道:“外婆身子如何了?”
“大夫瞧過了,還是以前的老毛病,只是這幾日因天氣燥才犯的病。你舅舅舅母已經囑咐了廚房除了煎藥,每日炖一碗冰糖雪梨送去。”
“這樣就好,老人家就要多多注意些身子。”說着,還是有些不甘心,小心翼翼地看着方氏,試探問道:“阿娘,你說…阿瑜她真的會嫁到葉府麽?”
方氏這次卻老神在了,悠悠回道:“她嫁不嫁與你何幹呢?”
“娘!”薛錦顏跺跺腳,怎麽方氏老抓着她那句話不放呢!
方氏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姐妹之間的争鬥。薛錦顏雖然比同齡人要更聰明懂事,但到底也只是局中人,嘴裏說得好聽,心裏卻不見得能真的放的下去。方氏語重心長地說道:“阿顏你得知道,無論你如何不喜歡阿瑜,她都是你的長姐,也是整個薛府的長女,若她嫁得不好,對你還有阿秀以後的出嫁,都是有影響的。”
薛錦顏深深吸口氣:“這樣說來,我還得期盼她高嫁了?”
“正是如此!”方氏毫不質疑地點頭,“但你自己也說了,高處不甚寒,要那面子上的好看作甚。”
薛錦顏沉默不語。
方氏以為自己的教導起作用了,誰料下一刻薛錦顏便道:“所以就算大伯父為了那個官身捐了再多的銀子咱們也不能抱怨,因為只有大伯父把薛府的臉面撐住了,爹爹才能賺更多的銀子。”
方氏再次無言以對。
薛錦顏說的不對嗎?完全正确。可怎麽就聽得這麽別扭呢……
十日後,李貴終于回到了涼州。甫一進城,便直接去了米鋪,趙掌櫃及一幹掌事都在翹首以盼薛永年的書信。免了一切俗禮,拿過書信直接聚在了屋子裏。
鄭掌事急的滿頭汗:“二爺怎麽說的?”
趙掌櫃盯着書信讀了兩遍,依舊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鄭掌事急的不行,也不顧與趙掌櫃上下級關系,直接就伸手将信搶了過來,飛快的讀了一遍,只覺得自己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這怎麽可能!”又朝着身旁的李貴吼了聲:“你确定這是二爺親手交給你的信?!”
李貴只覺得耳朵裏嗡嗡的,趕緊道:“小的以性命擔保,這封信一直都被小的揣在裏衣裏,您老聞聞,還有汗味呢!”
“咦——”屋裏的掌事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趙掌櫃坐回去,輕拍着木桌。衆人頓時閉上嘴,一個個都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趙掌櫃捋着半百的胡須:“這的确是二爺的筆跡,你們都不用懷疑了。”
鄭掌事頓時就嚷嚷起來:“二爺這是讓咱們在這裏送死嗎?!”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啪”的一聲,趙掌櫃将一個茶碗生生摔在鄭掌事腳前!
“難道我說的有錯嗎?涼州局勢如此緊張,那麽多大戶都走了,留咱們在這裏不是送死還是作甚!他待在長陵城,又不用擔心漠北人的屠刀!”
“你給我住嘴!”趙掌櫃氣的身體直發抖,指着鄭掌事就罵道:“二爺什麽為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你鄭掌事當年欠了賭坊三百兩銀子是誰給你還上的,否則你以為你還有命在二爺的鋪子當個掌事?!這才幾年的事情,你就亡幹淨了?!好,你要走你走,你走——”又看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你們若是想走也走,但走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打着咱們薛府和順堂的商號做買賣!”
“哼!”鄭掌事拂袖而去。
在坐六位掌事面面相觑,少頃,又走了兩位。
“還有沒有人?”
等了半響,一位掌事道:“趙掌櫃,咱們共事這麽多年,大家的為人你也清楚。咱們都是受過二爺恩惠的,不像那幾只白眼狼!二爺在信裏有什麽事兒,您老就直接吩咐!”
“對!直接吩咐!”其他人紛紛附和。
趙掌櫃緩緩點頭,讓李貴将門再次阖上。
“城中大戶有些舉家遷徙,二爺的意思是,涼州到長陵沒有水運,他們人走得了只能帶走随身的金銀首飾,大宗米糧卻是帶不走,也不願帶走。畢竟米糧離了涼州,在長陵也買得到,無非一鬥貴個幾錢而已。讓咱們留意城中其他米鋪,若是有要盤出去的,就立刻買下來!有糧食低價賣出的,也趕緊買進來!”
“二爺這是要趁着其他人都離開之際,盤下整個涼州的米糧買賣麽?”一位掌事問。
趙掌櫃點點頭:“正是這個意思!”
掌事面面相觑,這是不是太冒險了?的确,此時收購這種帶不走的米糧鋪子肯定低于市價,但真的合适嗎?
趙掌櫃道:“二爺信裏說了,如果大家不放心,可先将自己的妻兒送回長陵。”
之前問話的掌事立刻揮揮手:“既然咱們信二爺,就要信到底!二爺說讓咱們去收鋪子,那咱們還坐着作甚,趕緊去談啊!”
其餘三位也起了身,趙掌櫃向他們仔細吩咐了每個人負責的商鋪後,這才讓衆人離去。
李貴見衆人散了,這才走到趙掌櫃跟前,低聲道:“二爺還有一封給您的密信,交代我千萬只能給您一人看。小的我出門就忘了這事兒,您将信收好了。”
趙掌櫃接過信:“知道了。”又對李貴道,“這次收鋪子,你也跟着去歷練歷練。”
李貴心頭大喜,這可是從夥計向掌事邁出的一大步,連忙點頭應下了。
待衆人走後,趙掌櫃小心翼翼地拆開信,通讀一遍後,又小心收好,放入身後書架的暗格中。
本以為解決了涼州的事,薛永年可以稍稍松口氣,誰料一大早便被孔氏叫了去。依照以往的慣例,方氏知道薛永年去了後肯定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回來,可是她沒料到,這一次,薛永年的臉色竟然這麽差!
薛錦顏姐倆還在屋裏,方氏準備打發她倆離開,誰料這姐倆像是串通好了的,一個繼續繡花,一個繼續發呆,就是不理會她的眼神。方氏無奈,正欲叫趙媽媽帶她們出去,薛永年卻提前發作起來:“母親到底拿我做當什麽!”
木桌猛地被拍響,桌上茶杯裏的水頓時蕩了出來。方氏吓得連忙用帕子捂住了心口,一臉無措地看着他。
“為了大哥那個官,母親不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兩!如今阿瑜的嫁娶,怎的也要這麽多銀兩,他大房的女兒是金子做的嗎?!”整整五萬兩白銀,換一個侯爵府夫人!這筆買賣,孔氏到底再算計什麽!
薛永年深深記得今日清晨福壽堂昏暗的小佛堂裏,孔氏那番話——“士農工商,無論你是多麽富有,就算富甲一方又如何,終究被人所瞧不起!如今瑜姐兒難得有這番造化,以後也會惠及她的姐妹們,難道你願意讓阿顏以後嫁作商人婦嗎?五萬兩白銀,換一個侯爵夫人,若擱着二十年前,你父親也會讓你阿姐嫁去的,只可惜你阿姐卻沒有這樣的造化。”
造化?好一個造化!造化都被大房得了去,他們二房能有什麽?!如空殼一般的薛府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說就明白他是誰了吧,那聲吱~~
【感謝BS圖樓的小寶樓主提供人設^_^】
32三二章 糾葛
方氏是不肯讓女兒們繼續待下去了,讓趙媽媽強行将二人帶走。薛錦顏拗不過她,連忙朝着屋裏的一個小丫鬟眨眨眼,那丫鬟原伺候過薛錦顏一段時間,與她相處甚好,也回着眨個眼,示意等會兒就去告訴她們屋裏的對話。
過了一個多時辰,方氏的房門終于打開了,過了會兒小丫鬟匆匆忙忙就走了出來。
“什麽?五萬兩?!”薛錦顏驚叫了一聲,惹得巧月連忙豎起手指,讓她小聲點。薛錦顏趕緊點頭,可依舊抑制不住驚訝之情,就連薛錦繡也不自覺地張開嘴巴——這太不可思議了!
“聽二爺說,按照公中的慣例,府裏的小姐出嫁是每人添妝一千兩,哥兒娶媳婦兒是出一千五百兩,但這次瑜姐兒嫁的是侯爵府,老太太要讓二爺再另從鋪子裏添上五萬兩,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憑什麽!”薛錦顏徹底坐不住了,“不就是個侯爵府嗎,有什麽金貴的!她薛錦瑜是長了個金腦袋還是銀腦袋啊?”
小丫鬟默不作聲了,她就只聽到這些,屋裏的丫鬟就被方氏都給散了出來。薛錦繡也覺得有些不對勁,葉雙宜她是見過的,雖然對所有人都溫和有禮,但那種貴族給老百姓的距離感她是一點都不少,臉雖笑着,可那笑容裏的譏諷之情,顯而易見。這麽個人,能夠給一介忍受商人之女做小姑子?不對,很不對!從薛錦瑜及笄禮開始事情就透着不對勁,那時葉雙宜做了薛錦瑜及笄禮的女相傧時就很讓人詫異了,只不過那時大家都以為這是沖着孔氏和秦氏的面子來的。
薛錦顏氣的将手裏的帕子揉的不成樣子,那模樣恨不得将薛錦瑜當場揍的血肉模糊掉!憑什麽好處都被他們大房得了,難道就因為是長子和長孫女麽!她不服,她薛錦顏就是不服!
“小姐,忍忍吧,您看二爺不是也忍下來了嗎。”巧月心疼地看着她。
“巧月……忍字頭上一把刀,這話說的真好啊。”薛錦顏咬着牙齒,拼了全身力氣終于從牙縫裏擠出這句。
可無論薛錦顏再怎麽反感這門婚事,薛錦瑜嫁入葉侯府也是鐵板釘釘了。薛永年與方氏似乎知道些什麽,但二人皆沒有對誰透露半分。一直到葉侯府向薛府納彩時,這門婚事終于震驚了整個長陵城!
薛錦瑜得意洋洋地看着一旁的薛錦顏,薛錦林趁機對周嬷嬷道:“嬷嬷是宮裏出來的老人了,對那些大官貴族家的規矩最為熟悉不過。如今姐姐要嫁入侯爵府,規矩自然更要加緊練習,我們做妹妹的要知道輕重,切不可因為自己就耽誤了姐姐。我想了下,我與阿顏阿蘭以後還有時間學,這段日子就請嬷嬷專心教導姐姐吧。”
她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一時間周嬷嬷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薛錦瑜聽得很是受用,又沖着一旁的薛錦顏笑了笑,嘴裏卻說道:“阿林妹妹這話怎麽說的,怎麽能因為我一個人就……”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