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
看看,被這倆活寶弄得哭笑不得。
進屋換了身衣裳,瓊枝連忙端上熱姜茶來,姐妹倆各喝了一大碗,身上暢快極了。正打算一起研究新點心的做法時,方氏咳嗽了一聲。姐倆回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方氏道:“過了年,阿秀也要開始學規矩了。”見薛錦繡又要嚎起來,立刻板起臉,“別嚷嚷!這規矩遲早都是要學的!雖然周嬷嬷近來不得空,但這府裏教規矩的又不是只有周嬷嬷一人。”
薛錦繡小臉皺的跟個狗不理包子似地,薛錦顏幸災樂禍道:“阿娘說的極是。這丫頭是該學規矩的,不然任由她每天帶着丫鬟這樣瘋鬧,成何體統!”
方氏瞟了她一眼,不緊不慢道:“你別說阿秀,自從周嬷嬷專心教阿瑜,你的功課落下了多少啊?”
薛錦顏被戳到痛處,笑了笑,也不做聲了。
方氏頭疼地看着兩個女兒,自從阿秀漸漸好了起來,這性子也越發活潑。這本來是好事,可她總是纏着薛錦顏,本來一向安靜內秀的薛錦顏硬生生被她帶着玩鬧起來。可方氏不知道,這本就是薛錦繡的計劃。她總認為孩子就應該有個孩子樣,縱使薛錦顏再怎麽老成,也該有松快的時間。而這死氣沉沉的薛府裏,只有之前一直被當做傻子的薛錦繡,怎麽胡鬧都不會被人念叨。縱使後來好了,但由于之前傻的太深入人心,也沒有多少人重視她,所以她才敢肆無忌憚的帶着薛錦顏玩。
“趙媽媽,過完年你便開始教阿秀規矩吧,你是我身邊的老人了,把阿秀交給你,我放心。況且之前阿顏也是你教的,教的很好。”
趙媽媽連忙道:“夫人這話真是折煞小人了。”又連連保證一定較好規矩,讓方氏放心。
屋裏炭爐燒的暖暖的,薛錦顏見薛錦繡嘟着小嘴,哭喪着臉看着趙媽媽,嘴角不免往上翹了翹——太好了,阿秀終于要學規矩了!
忽而一陣寒氣進了屋,丫鬟連忙遞了手爐給薛永年。兩個錦連忙請了安,繼而懂事的離開各自回屋了。
方氏替他撣着身上的雪花,心疼地埋怨道:“這麽冷的天,你有什麽事就交代那些個小子去做,自個兒凍着了算誰的啊?”
薛永年憨憨笑着:“你別老拿訓阿秀的話來訓我,我心裏有數。”
方氏嬌嗔地哼了聲,又坐回去,繼續繡着之前沒做完的厚氈帽。
“夫人?夫人?”薛永年見方氏不理他,趕緊走了過去,“小生知錯了,還請夫人原諒則個!”
方氏噗嗤一笑,幹脆放下了針線:“多大人了,還做這副模樣。”又仔細看了看薛永年,見他面露喜氣,不由好奇道:“今兒出去可是遇着什麽好事了?”
薛永年與她對面坐着,喝了口茶,待一股暖意流遍全身,惬意地閉上眼,這才緩緩道:“方才涼州米鋪的李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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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氏有點印象,是個勤快的小子,似乎很得那邊掌櫃的重用。又想到是涼州那個地方,不免緊張起來,猛地問:“難道是米鋪那邊出什麽事了?”
薛永年擺擺手,讓她稍安勿躁:“非但沒出事,反而經營的極好!”
方氏狐疑地看着他:“你就蒙我吧!那兒兵荒馬亂的,前陣子漠北人趁着秋高馬肥還來搶了一遭,雖說沒有攻破城門,但也死了不少人。”說着說着,卻見薛永年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方氏低聲道:“到底是什麽事?”
“原先城□有四家大糧商,如今已有兩家遷走了,他們在涼州的倉庫和糧店都被我買了下來!李貴來便是告訴我,這兩處地方盤下的很順利,兩家的東家和掌櫃都急着想要脫手,所以價錢也十分便宜。兩處糧倉及米店,一共花了不到一千兩!”
“別人都想走,偏你要留!”方氏蹙起眉,“我一個婦人,自然是不懂你在外面的那些事。但那裏那副景象,你就算盤下來,能賣給誰呢!”
薛永年哈哈大笑起來:“夫人,您就放心吧!為夫給阿顏阿秀準備的嫁妝,定然要整個長陵都側目!”
方氏含羞地低下頭,自古為女兒嫁妝操心的都是做娘的,薛永年一個大老爺們又在這裏攙和個什麽勁兒。話雖如此,可心裏卻甜滋滋的。薛永年見她如此,心底頓時竄出了一股火,嗯,嬌妻美眷,咳咳咳……不可說,不可說啊!
長陵城,這裏的冬天更加寒冷蕭瑟。将軍府外的石階上積了厚厚的白雪。院內的客房裏坐着一個錦衣男子,雖穿得華貴,卻并不張揚,尤其是那張胖臉,總是樂呵呵的,給人極好說話的印象。此人便是薛家商號在涼州米鋪的趙掌櫃。
趙掌櫃品着熱茶,思量着剛才給他帶路的小厮已經走了近兩炷香的時間了,這将軍府的主事也該出來一個了吧。
在他那杯熱茶喝到一半時,一個幹練的中年男子從側門而入。趙掌櫃認得他,那是将軍府的掌事管家,連忙起身:“俞掌事近來可好啊?”
俞掌事笑道:“趙掌櫃,這是哪兒陣風将您給吹來了,咱們将軍府可沒有銀子給你賺啊。”
趙掌櫃嘿嘿笑着,那富态的肚子一抖一抖:“瞧您說的哪裏話,我就算是再大膽,也不敢發将軍府的財啊。”說着,收起了玩笑之意,正色道,“我們東家知道将軍駐守邊疆辛苦,這朝廷雖說每年都發糧饷,但到底是顧得了東,顧不了西。我們東家蒙将軍救命之恩,一直以來無以為報,便派我來送些米糧,以報将軍昔日救命之恩!”
俞掌事摸了摸八字胡:“我家将軍何曾救過薛二爺?”
趙掌櫃連忙道:“難道俞掌事不知?今年夏天,我們東家來涼州進香料,正巧就遇到了那幫該死的漠北人,幸虧俞老将軍搬兵前來,否則咱們東家現在怕是身首異處,咱們薛家米鋪一幹人,都成了刀下亡魂!如此重恩,東家還有小的們都無以為報!東家知道老将軍一向清廉,但這米糧不是金銀,您說這大過年的,每個人吃上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該有多好!”
俞掌事喝了口茶,将這位胖掌櫃又好生打量了一番。這位趙掌櫃的本事可不小,素有趙財神的稱號,長陵薛家和順堂的米鋪能在涼州紮下根,趙掌櫃功不可沒,他可不是個做虧本買賣的人!不過将軍府現在缺米糧也是事實,朝廷已經扣了一個月的軍饷,如今的軍饷最多能撐到明年開春,老将軍正為此事發愁,他便來了,這是不是顯得太巧了?俞掌事想了又想,終是道:“趙掌櫃稍等,我這就去回将軍去。”
趙掌櫃不急,滿臉笑容:“那就拜托掌事了。”
這一次,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俞掌事便帶着笑意前來:“趙掌櫃辛苦。老将軍說你們東家的心意他收下了,那些米糧是城中富商見将士們饑寒,不忍将士們受苦自發送與将士的。您看如何?”
趙掌櫃當然知道這是為了應付朝廷的說辭,當即道:“小的當然明白!老将軍體恤将士這是出了名的!您說将士們浴血沙場,總不能餓着肚子吧。”
俞掌事又道:“老将軍還說了,若多些像你們薛二爺這樣的商人,哪裏又會有什麽無商不奸的說法呢!”
趙掌櫃連連點頭。
将軍府後院,一個少年站在一側,滿臉不解:“父親為何要接受這批米糧,若是那人日後以此作為要挾,向父親讨要權勢,您又該如何?”
“敏之啊,如果沒有這批米糧,開春以後,你讓将士們吃什麽?”
“可朝廷會發糧饷啊!”少年有些氣憤,他一向不喜商人參與朝廷之事。那些人最喜投機之事,牆頭草說的就是他們!
屋裏有些昏暗,坐在上座的中年男子坐在陰影裏,有些看不清模樣,可聲音渾厚有力,“遠水救不了近火,朝廷若是有錢,為何還要去追十年前鹽道衙門貪下來的銀兩?!”見少年還要争辯,男子擺了擺手:“你不必說了。那位薛家二爺搜素有耳聞,雖說一介商人,但也不曾聽過做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他想将自己的米鋪投在我将軍府的名下,不過是害怕漠北來犯沒了保障。将士保家衛國,薛家也是百姓之一,咱們本就該保護他們,如今白得了這批米糧,倒顯得是咱們占了便宜了。”
“父親!”少年聽着這話就覺得稀罕,哪有人這樣做低自己的!他頓了頓,讓自己盡量平靜些,可語氣中的嘲諷依舊:“兒子聽說,葉侯可要與薛家結親了!沒想到堂堂葉侯,竟然也落到如此田地!竟然娶了一介商人女,說出去都是笑話!”
坐在上座的男子卻沒有什麽激動:“葉侯管着鹽道那麽多年,現在是真急了吧。”
少年輕笑:“他那是活該!若不是他參了父親一本,父親那時又怎會被調離涼州,涼州又怎麽會被漠北那群孫子給……”
“住口!”男子厲聲呵斥。
少年吓了一跳,連忙低下頭。過了半響,男子緩聲道:“方才你娘來說,你妹妹和弟弟來信了,去看看吧。”
少年恭敬行了禮:“是。”
36三六章 情意
薛永年收到趙掌櫃信時,涼州的米鋪糧倉已經部分投在了将軍府的名下。合上信,他終于舒心的笑了。朝廷動葉侯後他便猜到朝廷可能是沒錢了,可涼州那邊還在打仗,正愁錢!不巧,他薛府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與其跟着大房一股腦地與葉侯拴在葉侯身上,不如再找一個更有權勢的!就沖涼州城破之際,被調離的俞将軍能第一時間班師前來,他便相信這位俞将軍很不簡單!商人好賭,他薛永年便要賭一把大的,縱使日後朝廷要将俞老将軍再次調離涼州,那時他只需将自己糧倉的米糧僞裝成軍饷,拜托俞老将軍一道帶走,既安全又方便。以俞将軍的為人,他也不會貪圖這筆糧食,況且那時,薛府和葉侯也結了親家,撕破臉,對俞府也沒好處!
這個法子,薛錦繡當日也想到了——既然米鋪不能撤,就只好找一個有能力的來保護米鋪,他們交點保護費也就是了。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便宜爹事後連新加的葉侯府這個不定因素都後來加進去了。一旦俞将軍真的想要動薛府的糧食,薛永年就會玩一出借力打力。不行,她得跟自己便宜爹好好學個幾招,也好日後防身!
薛錦繡偷偷湊着腦袋看薛永年桌上的書信,心道:都說無商不奸,便宜爹果然厲害!薛永年見女兒盯着書信入迷了,不由道:“阿秀再看什麽?”
薛錦繡一驚,連忙道:“這幾日趙媽媽在教阿秀認字看書呢。”
“嗯。”薛永年今日幫方氏看孩子,薛錦顏在小廚房學廚藝自然不必他費心,主要的是看住薛錦繡,不要讓她去雪地裏瘋鬧。薛永年想了想,決定跟上次一樣,将薛錦繡帶到書房來。反正小阿秀一向乖巧安靜,不會打擾到他。給她些小玩意就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玩,多聽話的娃娃呀,真不愧是他的閨女!薛永年美滋滋地想着,順帶又将自己暗暗誇了一番。
不多時,薛錦顏端着一碟子點心來了,放在薛永年書房裏的小圓桌上:“爹爹,快來嘗嘗女兒的手藝,這可是女兒跟張大娘新學的點心,桂花糖蒸栗粉糕。”
薛永年聞着香味就覺得空氣裏都散着甜甜的味道,用筷子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裏,頓時眯起了眼:“阿顏啊,這是不是太甜了?”趕緊又喝了口茶。
薛錦顏蹙起眉,目光移到一旁跟桌子差不多高的豆丁身上。薛錦繡默默咽下口水,膽戰心驚地爬上椅子,伸出筷子,飛快往口裏塞上一顆,猛地咽下:“好吃!阿姐做的真好吃!”
“真的嗎?”薛錦顏眉開眼笑。
薛永年趕緊道:“這樣的甜味兒點心小孩子應該都喜歡。”
薛錦顏笑道:“那我多做些,給俞姐姐也送些去。”
薛錦繡正要阻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薛錦顏又一陣風的旋了出去。——俞淑君同學,請節哀。
去馮府時,薛錦繡是抱着一種大義滅親的壯烈心情去的。真不知她姐姐為何對糖那麽的執着,這碟桂花糖蒸栗粉糕,其實應該叫做桂花糖蒸湯粉糕!衆人都知道這是薛錦顏第一次下廚做點心,也不忍心打擊她。可是在她那麽熱切的目光下,又實在是不想再去吃第二塊,正當俞淑君覺得頭如鬥大時,馮意來了。
“表哥?!”俞淑君忙起了身,“快過來,阿顏妹妹今兒帶了點心來,你也來嘗嘗。”最好是把剩下的都吃光。
薛錦顏見着一個陌生男子來,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方才盯俞淑君他們的目光,微微低下頭,端莊地坐在哪裏。
馮意見又是這位薛府小姐,心中有些高興。上次聽她吟詩覺得那聲音好聽,後來見着真人又覺得這位三小姐長的十分漂亮,畢竟人們對美的事物都是喜愛的,如今美人下廚,怎讓人不高興呢。
薛錦繡戰戰兢兢地看着馮小哥将栗粉糕夾入嘴中,——完了完了,她姐姐的美好形象要徹底破裂了!
“人間盡有如此美味!”馮意贊嘆不已,“我原以為顏妹妹飽讀詩書,沒想到廚藝竟也如此精湛!如此珍馐佳肴,想那神仙也願為人間饕餮客。”
不是吧…薛錦繡一臉囧樣的看着馮意——大哥,你拍馬屁也要有個限度啊!
薛錦顏卻是被徹底鼓勵了,也不顧什麽大家閨秀的禮數,擡起頭一臉欣喜地看着馮意:“真的嗎?”
馮意用力點點頭:“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點心。”
薛錦顏道:“我用了桂花糖,裏面除了栗子粉,還攙了一些栀子花。用清酒釀過,甜味兒更重些,卻不澀口。”
“妹妹真是蕙質蘭心,這樣的做法怕是也只有妹妹這樣的仔細的人才能想得出來。”
薛錦繡默默望天——二位,你們這樣真的合适麽?!
“表哥打小愛吃甜的。”
“咦?”薛錦繡詫異地看着身旁的安哥兒。
安哥兒淡淡道:“表哥愛吃甜食。”
“呵呵,呵呵呵……”薛錦繡哭笑不得,“這可巧了,我姐姐做什麽吃食都愛放糖。”說着,不由問道,“你呢,你喜歡吃什麽?”
安哥兒一愣,默默看着她。薛錦繡被看的有些奇怪,不由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沒什麽特別啊。
“阿秀喜歡吃什麽呢?”安哥兒反問道。
這還是安哥兒第一次主動問她話,薛錦繡頗有些激動,難得這位一直耍酷的小哥兒說話了,趕緊回道:“我其實也喜歡甜甜的,但是不像姐姐那樣喜歡那麽甜的,我喜歡糖醋鯉魚,糖醋排骨,還喜歡甜中帶辣的。甜辣湯你喝過嗎?他們總說我是個怪口味,可你不覺得其中辣子裏加點甜兒味更好麽?”霹靂啪啦說了一大堆,薛錦繡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是她先問的安哥兒吧,不由笑了笑:“你還沒說你喜歡吃什麽呢?”
安哥兒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道:“我不挑食。”
那廂薛錦顏和馮意讨論了一大堆關于糖的事兒,兩人越談越投機,聽得俞淑君都覺得是不是這糖放的太多了,膩歪過頭了吧。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兒雖然沒什麽吃食,但到底還是有幾樣拿得出手的點心。那小廚房裏的糖蒸酥酪我吃着還算合口,不如妹妹帶一些回去,試試口味。”馮意也不等薛錦顏點頭,直接吩咐的丫鬟讓廚房現做。
薛錦顏見他這模樣也知道不好推脫了,只好道:“本是來給俞姐姐送點心的,這下好,又打了一次秋風。”
俞淑君道:“有人願意,那就打着呗。”
薛錦顏瞪了她一眼,臉上紅的好像被胭脂染過似的。
馮意也瞪了表妹一眼,知道那話說出來有些不合時宜了。他起了身:“妹妹們自然是有些私房話說,我便不打擾了。”說罷,又将安哥兒給拎了出去。薛錦繡見安哥兒那副不情願的樣就想笑——小子,你也有今天!
待那二人走後,俞淑君饒有興致地打量薛錦顏,薛錦顏被她看着心裏毛毛的,立刻拿起帕子掩了臉:“看什麽,我是多張了眼睛還是多張了嘴巴呀?”
俞淑君似笑非笑的點着頭:“啧啧,怎麽那人一走,你就變得這般牙尖嘴利!”
“你說什麽,我可聽不懂了,明明是姐姐先招惹的我。”
“一個愛做的甜的,一個愛吃的甜的,嗯……”
“姐姐!”薛錦顏是真的聽不下去了,“不過是一吃食,這天下愛吃甜的多了去的,有什麽好奇怪的!”她雖然早熟,可在這方面絕對沒有俞淑君這般膽子大,這種話是能随便說的嗎?
俞淑君也知道玩笑開得有些大了,忙道:“你也知道姐姐有時候說話不走腦子,妹妹莫怪罪!”說着,又将屋裏的丫鬟們都看了一眼。
這屋裏的丫鬟都是貼身伺候小姐的,各個都是小姐們身邊的心腹,自然知道方才那番話不能外傳,各個眼觀鼻,嘴觀心。
薛錦顏卻是有些惱了,她可不想只是出來走走,就惹了這種傳聞回去。她雖然是商人之女,但也注重名節。俞淑君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也不願多怪罪她,笑了笑,便當方才一事沒發生般過去了。
“顏妹妹怎麽突然走了?”馮意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盒,有些納悶,“這盒糖蒸酥酪她還沒帶走呢。”
俞淑君笑的勉強,怎麽也不能告訴他自己方才的口誤,只好編了個幌子:“薛府規矩大,東西帶回去都要被府裏的嬷嬷們檢查一番。想來,是怕麻煩吧。”
“這樣啊…”馮意有些失落,“那下次妹妹去薛府時告訴我一聲,我讓廚房再做一份。”
俞淑君道:“我看不必了吧…薛府家大業大的,難道還做不了這盒酥酪?不如下次我請她來吃茶,再讓廚房做這點心當茶點,你看如何?”
“這倒也是。”馮意抿着嘴,拎着食盒走了。
37三七章 生産
眼見着快要過年了,各鋪子裏以及郊外莊子上的銀錢米糧都收了上來。縱然平日裏商鋪大多是薛永年在打理,但到了年底,大房三房也是要來幫些忙,至少要督促着自己負責的鋪子不要出什麽岔子。兄弟三人雖時有摩擦,但大體上感情還算可以,就如所有大戶人家的兄弟一樣,至少當着面不會互相拆臺,偶爾還能說上幾句似真非真的真心話。
薛大爺這一年來算是上半年過的苦哈哈,下半年鹹魚翻了身。官也升了,女兒也高嫁了,自己這個長房嫡子也做出了應有的表率。又見兩個弟弟,二弟老實肯幹,三弟雖說有些貪圖享受,但也還算安分,頓時生出一種大家長的感嘆,豪氣道:“自從入了冬,大家也都貓在屋子裏不肯出來。難得今兒咱們兄弟三人聚在一起,不如找個地方喝上一杯,咱們好好聊聊!”
薛大爺如此盛情相邀,兩位弟弟自然不好推辭,各自遣了小子回院說一聲,也就是了。
年關将至,男人們的應酬多起來屬于常事。方氏得知後也只是點點頭,繼續盤點着自己陪嫁莊子上收來的銀錢。自從大房薛錦瑜定親後,她便開始盤算薛錦顏的嫁妝。銀錢類的倒是不急,每年都會撥出一部分攢着。主要是那莊子需好好尋摸,畢竟收成好的地皮輕易不外賣,得花時間讓人盯着。還有打家什的木頭,南邊兒那地方的好木頭多,也要開始讓人留意了。
薛錦顏見方氏如此辛勞,頗有些過意不去,輕聲道:“女兒才多大啊,這些且用不着呢。”
方氏放下手中紙筆,回道:“官家的嫡出小姐們嫁妝都是打生下來就開始備着了,從頭到腳,連壽衣和棺材板都是嫁妝裏的。咱們雖然比不得她們,但也不能次了去!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一旦出嫁,除了依靠自己的夫君,剩下的便是這嫁妝了。那是女人後半輩子的依靠,說句大白話,手裏有糧,心裏不慌。這手裏有了銀錢,在夫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些。小到吃不慣公中菜色想要自己添幾樣,大到置辦地産,都得靠這嫁妝。”
“娘…”薛錦顏聽得心裏發酸,“女兒才不要嫁出去,就這樣一輩子陪着您。”
“胡說!”方氏摟着她,溫和說道,“每個女人都有這麽一遭。只要你把自己過得快快樂樂的,娘也就高興了。”
“嗯!”薛錦顏默默握緊了手,發誓日後一定要更加懂事些,讓方氏少操些心。這廂母女二人正感動着,突然聽到幾聲“啪啪”的清脆聲響。尋聲望去,屋子裏溫馨的氣氛頓時消散一空——薛錦繡小朋友,你在做什麽呢?
正埋頭研究算盤的薛錦繡突然感到兩股炙熱的目光注視着自己,連忙擡起頭,愣了幾秒後,果斷露出無恥又谄媚的笑容:“呵呵……”
趙媽媽方才一直盯着薛錦繡,連忙道:“夫人,繡姐兒怕是想學怎麽打算盤吧。”
不等方氏回應,薛錦繡将那算盤拿起來晃了晃:“噼裏啪啦好聽。”
方氏無奈笑道:“讓你學規矩就仿佛是活吃了你,這些個最令人頭疼的算術之法你倒是感興趣。”
薛錦顏也蹙起了眉,她頓時想到當初學着看賬本,打算盤的日子了。這些東西真是當時聽着若有所思,過後便是雲裏霧裏,一連學了好多天,連個門兒都入不了。女紅,廚藝,詩書琴畫與它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提。
薛錦繡嘟起嘴,一副‘我就是對它感興趣了我就是要學,你能拿我怎麽辦吧’的無賴模樣看着方氏。薛錦顏笑道:“既然阿繡對這感興趣,那就學吧。”想了想又補充道,“到時候學不明白可不準哭鼻子哦。”
女兒要學東西,方氏自然不會攔着。趙媽媽對算術之法不算精通,倒是一直替方氏管着賬本兒的吳媽媽是個算盤老手,便遣了吳媽媽去教她。方氏看着薛錦繡跟着吳媽媽到一旁打算盤那興高采烈地模樣,心裏有些嘀咕:“這孩子倒是漸漸明白事兒了,可怎麽總喜歡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呢。”又想着阿繡本來就與普通孩子不一樣,如今喜歡的東西雖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匪夷所思。方氏想及當年自己有個遠親家的小孩兒,自幼就喜歡蹲在花壇中下面數螞蟻,對比起來,阿繡不過是喜歡聽算珠噼裏啪啦的聲音,倒也不顯得奇怪了。
吳媽媽本以為薛錦繡不過是一時興起,誰料到了下午,這小丫頭竟然帶着筆墨紙硯來了她的住處。驚得吳媽媽連忙從椅子上起了身,直哎喲道:“我的小祖宗,這樣大的雪,您怎麽自個兒來了。”又往屋外嚷道,“丫鬟呢,怎麽沒個人來照看着?”
薛錦繡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小心翼翼道:“瓊枝她們趴桌上睡着了,我昨晚睡飽了,今兒卻是睡不着。想着早上媽媽只說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還沒說呢,我就來了。”見吳媽媽還是那副瞪眼的模樣,薛錦繡抿着嘴唇,被寒風吹紅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她,央求道:“好媽媽,可千萬別跟夫人說,不然阿繡又要被罰了。”說着,伸出小手低着頭揉了揉眼睛。
吳媽媽早年有個女兒,可惜生下來便是體弱多病,六歲的時候便夭折了。如今見着年歲相近薛錦繡,一時間也心生憐憫,語氣軟了下來:“小姐以後可不能再這麽冒失了。若想學珠算之法,遣了丫鬟來喊一聲就成,老婆子腿腳還算利索哩。”
“嗯!”薛錦繡用力點頭,卻露出一絲不信任地小眼神瞅着吳媽媽,伸出自己的小指頭:“媽媽得答應我,不能告訴其他人。拉鈎!”
吳媽媽被她逗樂了,彎下腰,疼惜道:“好好,咱們的六小姐現在還在屋裏午睡呢。”
“嘿嘿…”薛錦繡得了承諾,連忙将筆墨放在桌上,攤開一個小冊子,裏面的字字歪歪扭扭,卻是記着早上吳媽媽所說的珠算口訣。
吳媽媽見她準備的如此周詳,也就将算盤拿了出來,手把手教她如何運算。薛錦繡故意讓自己學的很慢,許多地方縱使明白了也要問上數遍。可即便如此,吳媽媽依舊十分驚奇——沒想到一直被府裏視為愚笨的六小姐竟然如此好學!學的慢不要緊,問的多也無妨,關鍵是這算術之法本身十分枯燥,縱使是薛錦顏那般有耐性的小姐,聽了三遍後都要停下來歇一陣子,而薛錦繡雖然學得慢,但看她的模樣絲毫不覺的學的無趣。
有個好徒弟,做師父的自然教的也起勁了。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時辰,薛錦繡連忙收拾了紙筆,有對吳媽媽再三囑咐:“阿繡不想挨手板,媽媽一定要可憐我。”
吳媽媽笑道:“行啦。你若再不回去,不用我說,整個院子都知道六小姐偷溜出房門了!”
薛錦繡呵呵笑着,拎着小籃子一溜煙的跑了。吳媽媽跟着出門,不由囑咐道:“慢些,別摔着了!”直到那小身影拐過了回廊,這才安心進屋。
到了傍晚,女眷們在福壽堂用過晚膳後便陪着孔氏說些家常話,孩子們便各自先回院休息去了。
孔氏按照往年慣例詢問秦氏過年時準備的事項進展如何後,輕輕打了個哈欠,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衆人見狀,也就一一告辭。剛出了福壽堂,正準備上步辇時,一個大房的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秦氏正與兩個弟妹話別,見狀歉意地笑了笑,帶着丫鬟去了旁處說話。
闵氏自從将管家大權交還給秦氏後,心中一直不大爽快。見那丫鬟神色匆匆,猜想大房莫不是出什麽事?
不多時,秦氏走回幾步道:“天寒風大,弟妹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凍着了。”說着,看了那丫鬟一眼,又回頭對着方氏闵氏笑了笑,“大爺遣了人來說,今兒和二弟三弟喝的高興,估摸着要晚些回去,還望弟妹們多多擔待。”
方氏點點頭:“曉得了,謝嫂子告知。”
秦氏不再多留,升了步辇便往大房院子而去。
方氏正欲離開,卻被闵氏抓住,只見闵氏笑道:“大爺身邊跟的都是些小子,那丫鬟是怎麽回事?”
方氏笑道:“後宅中小子們進出不便,讓丫鬟來也是情理之中。”
闵氏卻不肯放走了方氏,拉着她直言道:“我那兒新得了幾匹錦絹,瞧着顏色還算鮮嫩,給顏姐兒做衣裳正合适,二嫂就去我哪兒瞧瞧吧。”說罷,直接吩咐了擡步辇的人。方氏無奈,只好與她一道回去。
才在三房待了不過半個時辰,闵氏院子裏的丫鬟匆匆走進:“夫人,大夫人那裏的宋姨娘,方才不好了!”
方氏一驚——宋姨娘如今可是懷着八個月的身孕啊!
闵氏忙道:“到底怎麽了?”
“府裏的大夫們都去了,好像是……好像是要生了!”
“要生了?!”闵氏頓時來了興致,連忙道:“二嫂,這是關系到子孫的大事,咱們做媳婦兒的可要去看看呀!”
話都被闵氏說完了,方氏還有什麽辦法。披了毛裘大衣,被闵氏拉着一道往大房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解決冬兒倒計時=。=
38三八章 嫌疑
“你們是怎麽照看姨娘的!身邊伺候的人呢,怎麽就突然早産了呢!”秦氏正在主屋裏訓斥,外面的婆子突然來報二夫人和三夫人來了。秦氏一驚,沒想到消息來得這麽快,趕緊打起精神來對付。
闵氏見着大房院子裏燈火通明,宋姨娘屋子那邊更是人進人出,立刻換上了一臉的憂愁:“大嫂,你說,這…這到底是怎麽了?老太太前兒還與我說,等到了開春她就該抱孫子了,怎麽就出事了呢!”
秦氏坐在椅子上,并不想與她說話。身旁的孫媽媽趕緊道:“三夫人有所不知,咱們夫人也是剛知道的消息,立刻就遣人去請了大夫來,又将庫房裏的上好人參取來給宋姨娘吊氣。自從宋姨娘有了身孕了,我們夫人簡直是不錯眼珠的照料,先撥了兩個丫鬟去伺候不說,又給姨娘單獨騰出了一間屋子。”
闵氏一邊聽着一邊點頭,待孫媽媽一通話說完後,關切問道:“這事兒大爺知道的嗎?”
秦氏手一抖,恨不得将茶杯直接摔到闵氏身上!這個女人,真是辛苦了她了,這麽冷的天大老遠的跑來看笑話!
“後宅之事,何須驚擾到大爺。有大夫看着就行了,這個時候保住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才要告知大爺一聲啊,這可是關系到子孫的大事!”
“三弟妹!”秦氏挑起眉,聲音猛地沉了下去,“宋姨娘好像不是三房裏的人吧!”
闵氏掩面道:“瞧我,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秦氏知道她沒安好心,去告訴大爺?呵,是要讓大爺回來訓斥她吧。姨娘出了這種事,她這個當主母的難辭其咎。秦氏将宋姨娘真是恨到心窩子裏去了,爬了她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