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2)

了一把大紙傘,應該是專門為出門踏青做的,那傘上的花樣都十分漂亮。薛府湖邊都種着柳樹,微風徐來,飄揚的楊柳讓人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薛錦繡挑了一處地方,見薛錦顏又飄了過來,立刻一本正經地說道:“阿姐,這次我可不能帶你玩。你見哪個釣魚的都聚在一起呢,你把我這邊的魚釣走了怎麽辦?”

四周丫鬟憋笑憋的痛苦。薛錦顏嘴角有些抽抽,最後幹脆就點了點薛錦繡的鼻頭:“人小鬼大!我還不樂意跟你玩呢!”

見薛錦顏要走,薛錦繡又嚷道:“說好了啊,阿姐你釣的魚都歸我,我的依舊是我的!”

薛錦顏腳下一個踉跄……

雖然魚池很大,但到底大家也沒有坐的很散開,畢竟釣魚倒是其次,姐妹之間一起聊聊天打發下時間才是重要的。由于最近府裏薛錦瑜太出風頭,竟意外的讓大房和二房的其他人相處的比以前要和睦。也就是薛錦蘭會偶爾會說幾句,但大多時候都被薛錦林立刻回擊了,薛錦蘭見二房的兩個錦都不幫她,覺得也沒甚意思,幹脆就安心釣魚起來。

薛錦繡專心致志地盯着水面,她已經吩咐瓊枝去廚房打招呼了。連翹更興奮,因為小姐說了,若是釣的多,就直接分給她一條,誰也不能跟她搶。

放了魚餌後,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遠處的薛錦林已經釣起來了一條,薛錦繡這邊還沒開張。她幹脆起了身,跑到薛錦顏身旁,趴在她背上咬耳朵:“阿姐,你要是釣得多,不如咱們給俞姐姐他們也送一條去?”

薛錦顏眼皮子微跳:“怎麽,你對她倒是挺上心?”

“過年的時候她不是送了我許多東西嘛,咱們禮尚往來啊。”薛錦繡小小聲說道。

薛錦顏面不改色:“可後來她帶着安哥兒來咱們府的時候,不也送回去了嗎。你這丫頭,到底起的什麽心思呢?”

薛錦繡無奈嘆口氣:“阿姐你真笨!可以借着由頭出府去玩嘛!自從過完年,這都多少個月了,除了去了一次舅舅家,就再也沒出府了!”

“诶?”薛錦顏手一抖,魚線動了動。巧月高興的嚷道:“魚咬鈎了,快拉快拉。”

薛錦顏起了身,巧月已經将魚竿接了過來,她力氣大,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頓時離了水面。

“行,就按你說的辦,咱們給俞姐姐他們送魚去。”薛錦顏笑着看着木桶裏的鯉魚——免得在府裏整日見薛錦瑜那張臭臉!

薛錦繡也是這般的想法,這段日子一直到薛錦瑜出嫁,她姐姐薛錦顏的神經恐怕都是繃着的,能讓她輕松一點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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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倆正說着話,丫鬟們已經端着銀耳蓮子羹送來了。突然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來,只聽得薛錦蘭驚訝道:“阿蓉你怎麽了?”

薛錦蓉連連擺手,過了好一會兒,總算是順過氣來:“沒事兒,一不小心嗆着了。”

許是大家都很久沒有見到她了,薛錦蘭關切道:“聽說妹妹病了,現在看起來臉色的确有些不好,看起來像是體虛之症,可吃了什麽藥嗎?”她自幼體弱,可算得上是久病成醫了。

薛錦蓉微微點頭:“大夫來看過了,沒什麽大礙。多休息就好。”

二人說了幾句,薛錦蘭的魚竿動了動,便又沒了聊天的興致,趕緊起身撈魚了。薛錦蓉拿出帕子輕輕擦了擦額頭的汗,那半碗銀耳羹卻是再也吃不下了。讓丫鬟遞了一碗水,從懷中的小盒子裏拿出一粒藥丸,化開喝了。過了會兒,許是胸口平順了許多,薛錦蓉長長舒口氣,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正注視着自己,薛錦蓉猛地擡起頭,不遠處的薛錦繡正專心致志地盯着湖面——難道,是她多心了?

薛錦繡緊張地看着湖面,她的脖子啊,差點就被扭斷了。不過話說回來,總感覺薛錦蓉有些怪怪的。

衆人均是滿載而歸,許是釣魚正能平靜心神,臨告別時,薛錦顏倒是對薛錦林說:“改明兒得了空,不如開個全魚宴,也別請別人,就咱們姐妹幾個來,你看如何?”

薛錦林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應了。

往二房院子走時,薛錦繡似有無意道:“我見阿蓉姐姐有些精神不振,她吃的是什麽藥啊?”

這個薛錦蘭在行,立刻道:“我看了,的确就是安神的藥丸。”說着,略一遲疑,“阿蓉原本可是個活潑性子,不過就是病了一場,今兒見了倒是轉了性了。要知道,去年這個時候,她還和阿林一起要了咱們阿秀的……”

“夠了!”薛錦顏掃了她一眼,“過去的事休得再提,姐妹之間有些小吵鬧都是常事。”

薛錦繡暗暗呵呵了兩聲,薛錦蘭用的是“要”還是含蓄了。

回到院中,二人便與薛錦林分開了。薛錦繡想了想,決定還是與薛錦顏說出那次在假山後遇見薛錦蓉的事好了。

果然,薛錦顏也有些詫異:“這倒真是奇怪了。阿蓉一直都很得大伯的喜愛,有時候連阿瑜都會被她比下去。”

薛錦繡反正沒有任何思想包袱,幹脆就是漫天想象:“我今天瞧她臉色蒼白,是不是受了什麽驚吓呀?我做噩夢後,就會這樣。”

“驚吓?”薛錦顏冷笑,“還有什麽能吓着她的。”她雖然不讓薛錦林說出來,但不代表她忘了當初大房兩個庶出欺負薛錦繡的事!

45四五章 習武

關于薛錦蓉的異常姐倆也沒去深想,估計八成也是大房裏的一些陰私之事,相較起來,姐倆還是更關心今晚的魚湯味道如何。

在貫徹薛錦顏的指導方針下,小廚房裏的廚娘在魚湯裏不斷加了醋,又加了糖。薛錦繡喉嚨處咕嚕了一下——這還能喝嗎?終于待魚湯煮好後,薛錦繡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勺,視死如歸地珉了一小口進去,待魚湯滑過舌尖,薛錦繡很是驚奇:“味道還不錯啊。”

薛錦顏得意的哼了聲:“醋掩蓋了魚的腥味兒,糖讓魚的鮮味兒更濃。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呢。”

薛錦繡吐了吐舌頭:“阿姐,不帶這麽吹噓自己的哦。”

薛錦顏瞥了她一眼:“吃魚的時候不許說話!”

薛錦繡:“……”哎,暴力啊暴力。

用過晚膳,趁着方氏心情好,薛錦繡将趙媽媽手裏的茶搶了過來,颠兒颠兒地遞到方氏跟前:“阿娘喝茶。”

方氏唇角微揚,笑道:“你這機靈鬼,又打着什麽壞主意呢?”

薛錦繡讨好地站在她跟前:“阿娘,你看我和阿姐今兒釣了這麽多的魚,還剩了許多。唔……我想送幾條給俞姐姐也嘗嘗。”

“你倒是有心了。”方氏放下茶杯:“紅袖,你讓廚房裏的娘子挑幾條肥嫩的,送去吧。”

薛錦繡一愣,連帶着一旁裝作繡花樣的薛錦顏也擡起了頭。姐倆皆瞪着大眼,嘴巴微張,模樣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大小型號上有所區別。薛錦繡立刻就不幹了,連忙到方氏跟前:“阿娘,你說過了,這送禮要得親自上門才顯得有誠意嘛。”

方氏忍着笑,仍舊是一本正經的神色:“我有說過這話嗎?”

薛錦顏道:“那就是爹爹說的!”

“對對對!”薛錦繡連連附和,“就是前陣子爹爹帶我去外面逛鋪子的時候說的。爹爹說,這親戚朋友呀,就要多走動才親近呢。”

說完,姐倆一起可憐巴巴地望着方氏。方氏微搖着團扇,笑盈盈道:“得了得了,不就是想出去玩麽。便準了你們了,否則和你們爹爹比起來,我這個做娘的反而成了惡人。”

“怎麽會呢,阿娘最好了。”薛錦繡趕緊拍馬屁。

方氏本意也想讓薛錦顏松快兩天,畢竟這段日子她也發現自己将女兒逼得有些緊了。

得了假,姐妹倆便給馮府遞了帖子,俞淑君也閑着快要發黴了,正打算要請她們來了,如今看到了名帖,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早早的就在府裏收拾起來。

去馮府算是輕車熟路了,薛錦顏對這樣的散心方式感到很滿意,薛錦繡卻坐在馬車裏琢磨着下次能不能去更開闊點的地方。古代大家閨秀就是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是活生生把人給逼成了宅女。雖然薛錦繡穿越前也算是個半吊子的宅,但那是屬于随心所欲型的,她想出門就出門,想逛街就逛街。以前攢攢錢還能出個遠門玩,如今成了富二代,連出個門都要打報告!如今……哎,真是一把辛酸淚啊。

馮府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多大變化。只是這一次,安哥兒卻沒有跟在俞淑君身邊。薛錦繡有些好奇,俞淑君大約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道:“安哥兒就在府裏呢,不過現在要跟着師傅學武,怕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陪着阿繡你玩了。”

薛錦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什麽叫陪着她玩啊,安哥兒一直都是屬于自娛自樂的好麽!以前一個小玉球能讓他玩上個半天,後來一個九連環同樣如此。唔,薛錦繡摸了摸腰間的小荷包,臉上浮現出一抹賊賊的笑意,這次她帶來了一個新玩意。

“安哥兒要開始習武了麽?”薛錦顏倒是有些詫異,“他還小吧。”

俞淑君一副就屬你懂我的眼神看着她,同樣感嘆道:“可不是嗎!不過師傅說就是要從小練才行,我見他好像也學的挺開心的,就随他去吧。”

薛錦繡腦中已經開始浮現各類不着調的武功:九陽神功,九陰真經,六脈神劍,淩波微步,癸花點穴手……

“能去看看麽?”薛錦繡眨着大眼睛,頗有些好奇。

俞淑君大方道:“跟我來。”

四月份的天,還不算太熱。不過安哥兒已經在太陽下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了,汗珠順着額頭滑向下巴滴落在地上的……宣紙上?

“那是做什麽?”薛錦眼頗為納悶。

俞淑君神色有些扭曲:“這是規矩,要等地上的張紙全部被汗水打濕了,才能休息。”

“啊?!”薛錦繡嚷了一聲。誰料聲音太大,驚動了那邊的師徒二人,安哥兒身旁那個高大個子側目過來,薛錦繡連忙又竄到假山後面了,透着假山的小洞,悄悄看着。

薛錦顏頗為無語地看着她,單手又将她從旁邊拽了出來。薛錦繡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兩聲。俞淑君已經走了過去,對那高大個子說道:“陳頭兒,今兒難得有貴客到訪,不如讓安哥兒随我去換身衣裳吧。”

陳頭兒目光深沉地看着不遠處的姐妹二人,兩個錦頓時覺得自己的心髒慢了好幾拍。那是一張怎樣的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一直蔓延到了下巴颏,如蜈蚣一樣爬在半邊臉上。饒是薛錦顏再鎮定,也不由地偏過頭了。而薛錦繡更是将什麽禮數統統抛到了九霄雲外,早早地就将目光移開了。

陳頭兒卻毫不在意,他早就習慣人們看見他的模樣後的反應。只是看着烈日下的安哥兒,什麽話也沒說。奇怪的是俞淑君竟然一點也不怕他那張臉,依舊站在那裏:“安哥兒,跟我回去吧,阿秀她們來了哦。”

安哥兒沉默的眼眸突然微動了下,不由擡頭朝假山那邊望去。的确是薛府的小胖妞,為了護短,睜眼說瞎話。她以為當初那番話可以糊弄過去,可別忘了,她舅舅家的老周頭是不可能真的用三斤陳米去換一斤新米,否則他還賺什麽呢?

“阿秀,你怎麽了?”薛錦顏覺得薛錦繡有點不對勁。

“啊……”薛錦繡擡起頭,略有尴尬地笑了笑,“這花真好看,入神了。”是她的錯覺的嗎,為什麽她看到安哥兒那雙清澈的眸子時突然有些心虛。對了,上次與他說起舅家粥棚的事,她的确是存了私心,難道被他發現她在言辭間偷換了概念?不過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以安哥兒的年紀,應該不會記得吧。況且這種枯燥乏味的事,小孩子怎麽可能感興趣呢……

俞淑君又在安哥兒身邊站了一會兒,見安哥兒根本就不為所動,便知道這小子是個死心眼,不到時辰絕對不會離開的。俞淑君長長嘆口氣:“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練着吧。我與阿顏她們回屋了。”

離開了假山那邊的空地,薛錦繡輕輕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別去胡思亂想。便仰起頭,好奇問道:“馮大哥呢?他不跟着一起學嗎?”

俞淑君突然掩面笑了:“他?他就算了吧!陳頭兒來的第一天,他就被吓着了,這幾天窩在書房裏真真是足不出戶呢!就怕舅舅一時起了興致,讓他跟着一起學。那膽子,還不如阿秀呢!”

“表妹,此言差矣!”

“表哥?”俞淑君驚奇地回過頭,“你倒是舍得出來了?”

馮意先向薛錦顏她們微微擡手一禮,繼而才回道:“術業有專攻,這武功也不是能随随便便的去練得。我若是不出來,顏妹妹送的魚豈不是就進了你一人的肚子!”

薛錦繡很配合地感嘆了一句:“哇,俞姐姐你這麽能吃呀!”

俞淑君:“……”

薛錦顏無奈望天:“俞姐姐,阿秀是童言無忌,你別往心裏去。”

俞淑君大氣的擺手道:“我就喜歡聽小孩子的話,可惜安哥兒是個悶葫蘆。”

馮意趁機打趣她道:“有個這麽活潑的姐姐,安哥兒的話可不都被你說完了麽。”

原本薛錦顏還對上次的事情有些別扭,不過此刻見馮意神色坦蕩,倒是她若繼續計較下去,反而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便笑道:“俞姐姐不是說有事要與我商量嗎,怎麽這會兒倒是站在門前不動了?”

俞淑君仿佛被點悟一般,拉着薛錦顏便往屋子裏走,又回頭嚷了一聲:“你也來,可不準再說我不分魚你吃了!”

馮意樂呵呵地跟了上來,嘴裏還在念叨:“做魚湯麽,記得放點糖。”

薛錦繡順口就道:“還要加點醋,當然姜絲也不能少,要将魚湯煮到奶白色才是最好的。”

馮意微愣,不由問她:“阿秀如何知道?”

薛錦繡微微搖頭嘆氣,活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待她一腳跨過了門檻,臉上頓時換上了一個大笑容,馮意心頭一喜,誰料那豆丁悠悠道:“你猜?”

“嘶……”

“什麽聲音?”俞淑君納悶回頭。只見馮意一臉扭曲地站在門口,俞淑君不由抽搐了下嘴角,聲音頗低:“這…真是讓妹妹你見笑了。”有個連走路都可以踢到門檻上的表哥,真丢人啊。

薛錦顏雙眼彎彎如月牙,掩面笑了笑,并未做聲。

作者有話要說:冒個泡,以彰顯俺的存在感,并在此為大家高歌一曲:安哥兒的心思阿秀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46四六章 萌動

馮意突然覺得身旁的這位小胖妞一點都不傻。淑君不是說她與安哥兒一樣都是話不多的麽,為什麽他覺得這小胖妞比安哥兒要活潑許多?

俞淑君她們則早就在窗邊的圓桌旁坐下了。窗外種着四季海棠,杏紅色的花瓣随着風袅袅落在窗沿之上,房裏的青花瓷瓶裏也插着兩三支桃花兒,雖無薛府奢華,卻顯得一派閑适。

薛錦顏順手拿起桌上繡到一半的荷包,仔細瞧了瞧。俞淑君不由摸了摸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安哥兒有陳頭看着,舅媽說我也不能這樣閑下去,便讓我繡個荷包給她。我想了想,幹脆就拿着這窗外的海棠描個花樣,但你看這裏,花蕊處怎麽也繡不好,拆拆繡繡好多次了。”

薛錦顏笑了笑:“這裏應該用打子繡。”說着,便直接繡了起來。銀針翻飛,好似一位身姿輕巧的武林高手,展現自己高超的輕功。俞淑君看得有些入迷,薛錦顏繡的很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将那繃面上的花蕊一一繡好,遞了過去:“落繃後記得将它埋在花瓣裏,這樣既少了熏香的濃烈,亦有清淡的花香,正是适合夏天來佩戴。”

俞淑君接過,輕輕撫着秀面贊嘆:“你這手是怎麽弄的,怎麽可以這麽巧!”

馮意本是站在壁前賞着那副游春圖,聽得聲音不由側目看去,薛錦顏微微垂着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嘴角揚起,露出兩個淺淺的笑靥:“姐姐謬贊了,我也是閑着無事,就愛擺弄這些。”話語間,窗外簌簌風聲,那海棠花瓣片片飄落,馮意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竟不知原來真正的春景就在眼前,又何必往畫裏去尋。

“咳!”一個煞風景的聲音不适時宜的響起,薛錦繡摸了摸鼻子,“不是說要吃魚麽,還是趕緊想想今兒這魚是烤的好呢,還是炸的好呢,還是紅燒呢?”

薛錦顏是真拿她沒辦法了,俞淑君倒是開懷一笑:“阿秀說的是正理!不過這魚既然是阿顏和阿繡兩位妹妹釣來的,我呢,又拿出珍藏的果子酒來宴客。所以啊……咱們這頓飯是不請不出力之人的。”俞淑君頓了頓,朝着馮意故意拖長了調子:“你說是吧,表哥?”

馮意猛地回過神,爽快道:“那我就去廚房給楊媽媽打打下手好了。”

“咦?這會子不說什麽君子遠庖廚了?”

“民以食為天,若人人都這般言說,這世上的君子怕是都要餓死了。”馮意說完,便挽了袖子朝小廚房那邊而去。

薛錦繡看着他離去的身影,發了半天呆,總覺得有句詩挺應景的,但就是死活想不起來。俞淑君已經拿了一塊花餅遞給薛錦繡:“阿繡來嘗嘗。我那表哥看起來笨笨的,倒是對吃食上十分有心得。這餅子是用桂花與栀子花汁和的面,又加了蜂蜜和香油,裏面的餡兒則是玉蘭花。”

薛錦繡開心的接過,剛咬了一口,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來!”

薛錦顏正拿起一塊,納悶道:“你想到什麽了?”

“素手調羹湯,含羞侍君嘗。”呼……總算是想起來了。

薛錦顏覺得喉嚨處一緊,嘴裏的花餅噎的她灌了好幾口茶,半響,終是順過氣了。薛錦繡覺得這次玩笑好像開的大了些,怯怯地看着她。薛錦顏拍了拍胸脯,半眯起眼:“看來阿娘說的不錯,開春了,是該讓趙媽媽來多教教你了。”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詩啊!

俞淑君笑的合不攏嘴:“阿繡真是太逗了,哈哈,哈哈……含羞侍君嘗,哈哈哈……”

薛錦顏默默別過頭——她可以說她不認識那個胖豆丁麽!

“阿繡啊,”俞淑君笑夠了,“這句話是形容女子的,以後別亂用了。”

“知道了。”薛錦繡老實的點點頭。她總是會選擇性忘記她姐姐雖然只有初中生的年紀,但到底是正宗的古代淑女,又出生在薛府那樣的大家族,對規矩是極為看重的。這種玩笑,萬萬開不得。

等了半個多時辰,門外的丫鬟進來通禀:“小姐,午膳已經備好了。”

俞淑君愉快的笑了起來:“快去看看,表哥素來都是動口不動手的,那花餅雖說是他琢磨的,但也只是寫了做法讓廚房裏的人去做。難得這次親自去了廚房,可要好好嘗嘗他的手藝。”

進廚房和進廚房動手做飯是兩個概念好麽。薛錦繡張了張嘴巴,心中一轉,到底還是閉上了——這個時代男人能進廚房已經很不錯了。

廳堂裏,馮意已換了一身藍邊白底的衣裳。他生的清秀,卻是身姿挺拔。俞淑君聞着魚湯的香味兒,不免又要與他嬉鬧:“到底還是君子。不過轉眼的功夫,就換了身衣裳,難道是方才在廚房挨着碰着了?”

馮意正色道:“我只是怕身上的油煙熏了表妹你的鼻子,你卻不識好人心。”

俞淑君連忙道:“是我錯啦。不過表哥今兒這一身,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句古詩……”正準備說出來,可話至嘴邊偏偏忘記了。這種感覺,頗為難受,讓俞淑君不由地蹙起眉,輕咬着唇瓣。

馮意唇角微揚,笑道:“前陣子還笑話我背不出書,如今,嗯……”

俞淑君哼了聲:“我,我是這段時間讀書讀得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要用那一句話來說!唔,那個什麽松,什麽風的……嗯,那個就不錯!”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對!”俞淑君立刻恢複了常色,感激地看着薛錦顏,“妹妹果然是我的知己。我就這麽随口編的一個謎面,你就能猜出來了。”

薛錦繡默默擦汗,俞淑君童鞋,你是有多好面子啊。

馮意卻很是欣喜,目不轉睛地看着薛錦顏:“真的嗎?”

“假的!”俞淑君截過話去,“阿顏就是跟你客氣客氣罷了。”

馮意淡淡一笑,溫然道:“表妹又何必打趣我,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哪裏又能和那魏晉的名士嵇康相比呢。”

“嵇康狂傲,對朋友仗義執言,可最終卻是死于友人之手,豈不諷刺。”

馮意微怔,沒想到一向娴靜的薛錦顏竟會有這樣的話語,可此刻他卻也顧不得這話中的尖刺,只那雙漂亮的眸子沉靜如海。

“那些所謂的名士往往只能獨善其身,有時候連這點都無法做到。名士一詞,不覺太過容易了嗎?所以,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那顏妹妹以為,這世間何人才能當得起名士之稱呢?”

薛錦顏笑了笑:“依我之見,只有做到自知之明與識人之明這二者的人,才能稱得上是名士。能夠自知便不會困惑,能夠識人才會交到知己,看清小人。不過我也只是讀了幾天閑書,做不得什麽學問,今日說的這些話,公子只當玩笑聽聽就罷了。”

馮意連連擺手:“妹妹見解獨到,令人佩服。方才妹妹還讓我切莫妄自菲薄,如今看來,妹妹也是一樣啊。”

“你們再這樣聊下去,這飯菜可都要冷!”俞淑君見不得這般文绉绉的話,剛巧屋外的丫鬟來說安哥兒得了空,現正換了衣裳往這邊來。衆人入了座,俞淑君道:“他倒是來的是時候,正挑着飯點來。”

安哥兒看起來有些累,精神卻還行。俞淑君有些心疼:“這才學了多少天,便曬黑了。”又指着桌上的魚道:“這是你顏姐姐和阿繡妹妹特地送來的,你嘗嘗。”

安哥兒點點頭,嘗了一口魚湯,“好喝。”

馮意不由有些得意,又将自己對魚湯做法的心得細細說了一通,安哥兒卻再沒有接話。馮府吃飯時可沒有食不語這項規矩,無奈今天吃的是魚宴,衆人便也只是稍稍閑聊了幾句而已。

薛錦繡對安哥兒學武功這種事頗為好奇,畢竟是從現代穿來,武功這種事物對她來說還是相當神秘的。用過了午膳,薛錦繡便嘗試着看看自己能不能從安哥兒嘴裏撬出幾句話來。借着散步消食的由頭,特意走在安哥兒身邊,小聲道:“我見你學武功這麽辛苦,到底是學的什麽武功呢?”

安哥兒看了她一眼,并未說話。薛錦繡有些洩氣,又道:“之前是在院子裏紮馬步吧,是跟着師傅學拳法?”

安哥兒依舊沒說話。

薛錦繡無奈了,想讓安哥兒說話,真可謂是一項艱巨的工程!

“你會釣魚?”

“是啊……”薛錦繡順口回道。突然,“嗯……?”

“你說過你喜歡喂魚。”

“呃……”她什麽時候說過!好吧,這已經不要緊了,關鍵是安哥兒說話了。薛錦繡差點就要跪下來,說一句:謝主隆恩!

“你喜歡吃魚麽?若是喜歡,改明兒可以去我哪裏,我院子旁的池子裏養了好多鯉魚。”薛錦繡正說着,突然眼前多出了一個小玉石球,真眼熟啊……

“禮尚往來。”

“啊,啊?”薛錦繡有點懵。

安哥兒見她還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幹脆就将玉石球直接塞到她手裏,快步走開了。

薛錦繡呆呆地看着手裏突然冒出來的小物件,喃喃道:“按照順序,這應該是三星龍珠了吧……”說着,見安哥兒已經走遠了,連忙追上去嚷道:“安哥兒,那個魚不算,我今天給你帶了,嗯……魔方!”

安哥兒疑惑地停下腳步,薛錦繡從荷包裏将那個新做好的木制版魔方拿了出來,笑的賊兮兮:“六面統統各只能有一個顏色,你試試,看看要花多長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二十六章裏,豆丁和豆丁的第一次會晤,薛錦繡當時沒話找話的對安哥兒說:你也喜歡喂魚麽?

47四七章 意外

安哥兒瞧了薛錦繡一眼,笑的如此不懷好意,肯定沒好事!不過心思一想,那奇怪的木盒子左右不過是一個玩意而已,便接了過來。薛錦繡的心思其實很好猜,如果你眼前有一個帥帥酷酷的小大人,八成也會去想要逗他。将面癱逗炸毛,也是一種成就感啊。

安哥兒是個有耐心的人,接過後還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薛錦繡樂開了花:“不客氣不客氣,你若是拼不出來,直接拆了重裝都行。”

安哥兒:“……”

“你們兩個說什麽呢那麽神秘?”俞淑君見安哥兒沒有跟上來,不由停下腳步,回頭嚷了一聲。安哥兒走去,給她看了下手中的魔方,俞淑君對這個不感興趣,随意瞧了瞧,便道:“阿繡怎麽總有那麽有趣的玩意呢?上次那個九連環,我擺弄了好久,也沒理順。倒是安哥兒對這些個物件挺感興趣的。”

薛錦繡呵呵傻笑。

薛錦顏道:“府裏的木匠們可被她折騰的夠嗆。”

“不過如果自己有喜歡的物件,總比幹坐着無聊要強。”俞淑君頗為感嘆。

只不過是說話的功夫,薛錦繡已經看到安哥兒拼出一面了。玩過魔方的都知道,一旦提前拼出了一面,那肯定是玩死了……可大家通常都會提前拼出一面試試水,而更多時候,拼出一面都要想好半天,沒想到安哥兒這小子試水試的這麽快?!哎喲,看吧,提前拼出一面絕對是死路,哎喲喲,皺眉了,神色漸漸嚴肅了有沒有!薛錦繡憋笑快要憋出內傷了,難得看到安哥兒還會露出這般表情,這小子自打去年認識以來,完美的闡釋了什麽叫做面癱!

安哥兒猛地擡起頭,只見着眼前的小胖妞唰的一下別過頭,但是你肩膀抖個什麽啊?

薛錦繡覺得自己的脖子算是要廢了。卻突然聽到一個略為冷清的聲音:“阿姐,我練功去了。”待她回過頭,安哥兒已經走了。

——切,真是個愛面子的小子!

唔,聯想到方才俞淑君也是如此,果然是親姐弟啊。

來俞府也不少時間了,薛錦顏二人也不好做多打擾。尤其是薛錦顏還聽俞淑君說今年開春以來她就被馮夫人要求多學些規矩和女紅。對此俞淑君無比哀怨:“都是母親的來信裏說的,否則以舅媽的好脾氣才舍不得我去學那般枯燥無味之事。”

薛錦顏見她這般模樣,不禁伸手輕捶了她一下:“俞姐姐,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俞淑君俏皮地眨眨眼,笑呵呵地将此事揭過。薛錦顏卻正色道:“規矩雖然枯燥無味,卻是關系到女子一生的大事。縱然再不喜,也要去練。”

“瞧你這話說得,跟那些個教養嬷嬷一樣了。”俞淑君搖頭嘆氣,“我自己是個什麽斤兩心裏清楚。也罷,練就練吧,安哥兒都能練武,我練幾天規矩讓母親和舅媽高興,也值了。”

薛錦顏附在她耳邊悄悄道:“練走路前一晚上用熱水兌了玫瑰花汁子好好泡着,這樣第二天走路便會輕快許多。”

俞淑君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心道這位可真不愧是經過薛府老夫人調-教出來的人兒。

馬車已在外間小門等候多時,俞淑君一路相送,走至門口時,見着馮意竟也在此,就是不知他在這兒等了多久了。畢竟他是男子,這裏雖是馮府,同桌吃飯也就罷了,那飯後消食散步,則是當避避嫌才好。

“方才見顏妹妹身邊丫鬟過來吩咐馬車,我這個主人家,自然是要相送才好。”

薛錦顏含笑,微微屈膝一禮,“多謝公子。”

“嗯……”馮意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奈何平日裏多了再多的聖賢書,此刻刮腸搜肚卻想不出一句來。

薛錦顏在俞淑君那裏得知,馮夫人對馮意期望很高,平日裏不許他在男女情-事上胡來,是以家裏親戚中的小姑娘也很少會接到府裏來玩。想來正因如此,才讓馮意見着女子時有些不知所措吧,薛錦顏不願他為難,便主動道:“今日多謝公子和俞姐姐的款待了。”

俞淑君已經對她表哥那副傻樣深深無奈了,順口接道:“那也是你的魚好。改明兒得了空,我去你那裏坐坐。”又對薛錦繡說道,“安哥兒要練武,所以不能來送,阿繡你可別怪罪他哦。”

薛錦繡學着俞淑君之前大氣的模樣一揮手:“沒關系。爹爹教過的,宰相肚裏能撐船。”

衆人默……

見大家話說的差不多了,薛錦顏姐倆便告辭而去。

馮意卻還呆呆地站在門口,俞淑君見他這模樣,嘆口氣自顧地走了,生怕與他多站一會兒,就會被那般的傻氣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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