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8)

蛾子,便不必在意。”

至于薛錦繡,她與薛錦蓉相處了六日,絲毫異樣都沒有找到。反觀周嬷嬷那邊,薛錦顏和薛錦林還會時不時鬧出一些小矛盾,再加上一個薛錦蘭時不時地冷言冷語幾句,可再看看她和薛錦蓉,猛地一看還以為那是古代大家族裏堂姐妹相處的模範代表!

薛錦繡想不通,薛錦蓉竟然可以将心思藏得這麽深。不過她也沒有煩惱幾日,便被一個好消息給吸引了注意力——薛永年終于可以帶她去騎馬了!

許是太過興奮,薛錦繡第一次騎馬回來,疼得她兩腿站都站不起來,又不敢引人太過注目,只好裝病……

薛錦顏倒是還好,她不像薛錦繡那麽瘋,每次都只會在馬背上待一會兒,便下來了。不過她心中也還是很雀躍的,具體表現在——

“真是氣死我了!!阿顏去騎馬玩,我竟然還要待在府裏繡花!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俞淑君看着薛錦顏給她的小信,在屋裏來回走了好幾趟,晃得安哥兒幹脆低下了頭,繼續練字。

誰料,一筆還沒寫完,桌子猛地抖動了一下,安哥兒無奈地擡起頭,只見俞淑君一臉興奮地看着他:“我們也去吧!把阿顏叫出來,我倒要看看她這樣的大家閨秀,馬術到底如何?!”

安哥兒倒沒什麽意見,不過他還是說了兩個字,“舅母……”俞淑君頓時洩了氣。是啊,舅母不準她出門能有什麽辦法。

“嗯~~~“俞淑君突然賊賊地笑了起來。安哥兒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俞淑君便又沖了出去:“表哥!!有個事兒跟你商量一下——”

63

俞淑君到底還是求得了馮母的同意,讓她出門散散心,當然這其中馮意居功至偉。俞淑君樂呵呵去馬棚将自己的棗紅馬給牽了出來:“當初我們來長陵時走的急,好多東西都不曾帶,不過虧得我有先見之明,把它給帶來了,否則如今那裏去找得一匹好馬呢?”

馮意微微一哂,這世上女子哪有愛馬甚過衣裳首飾的呢,也只有他這個表妹了。不過轉眼又想到薛錦顏,不知平日柔弱的她馬上風姿如何,想到此處,恨不得快點到約定的時間,真想早早地就見到她。

今日郊游原就是薛府做東,薛錦繡将場地安排在了薛府城郊的莊子裏。那裏本就是養馬場,背後靠着莽蒼山,山下的溪水繞着馬場流過,由于這段日子薛錦繡姐妹倆去的勤,薛永年便将這裏的裝飾一番,又莊子裏靠近莽蒼山腳下的住處騰出了一個院子及五間屋子供姐妹倆在此歇息。屋中家什均為竹子所制,薛錦繡更是在溪水所經之地求薛永年按着古之隐士的住所,建了一座竹亭,裏面放的皆是矮式家什,一應茶具器皿皆在其內,雖比不得薛府那般奢豪,卻也別有一番風味。薛錦繡還特意立下了規矩,此處不談女紅規矩,不議府中家事,只許說些風月,或市井趣聞,或史書怪談,或珍馐佳肴,真是擺足了富貴閑人的做派。

薛錦顏笑着将她那些個怪規矩一一說于俞淑君聽了,又道:“我瞧她不過是為自己尋個偷懶的好去處罷了。”

俞淑君卻笑道:“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正所謂偷得浮生一點閑,改明兒我也要立一下自己的規矩才是。诶,你說,若我在院子裏立下——安哥兒進院不說上五句話不得離去……”

薛錦顏噗嗤一聲,掩着團扇笑了:“那,怕是你數月都不得見上安哥兒一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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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閑話幾句後便各自去了屋子換好馬裝,朝馬場那邊去了。薛錦繡年紀尚小,一直有馬師跟着,所騎的也不過是一匹溫順的小馬駒。好不容易等她爬到了馬背上,突然就聽到空中連連傳來了好幾聲馬鞭,原是俞淑君已經一騎當先,胯-下的棗紅馬如離弦之箭般飛奔而去。薛錦顏馬術平平,不過她性子平和,也不急不燥,只是跟在後面就成了,倒是馮意,這小子平日裏一向都是騎馬進出,此刻竟也不理會俞淑君的挑釁,也慢騰騰的跟在後面。

薛錦繡嘆口氣,不管別人的速度如何慢,好歹都已經騎着馬跑了,再看她呢?

——“小姐,您別急,待小的牽着您的馬走兩圈,再過去也不遲。”

薛錦繡嘟着嘴,憤恨地看着馬師,她要騎馬,不要被人牽着馬溜達!!

诶?等等,好像少了一個人。薛錦繡左右看了一圈,居然都沒有找到安哥兒的身影。嗯……難道俞瑞安那小子還不會騎馬?!薛錦繡不由扯出了一個賤賤的賊笑,不等她浮想聯翩,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咳嗽,薛錦繡連忙回頭,安哥兒正站在她身後不遠出,一雙沉如黑夜的眸子正看着她,看的薛錦繡有點兒心虛,連忙笑道:“啊……呵呵,安哥兒,你怎麽沒挑一匹馬?”

安哥兒又打量了她一眼,薛錦繡熬不住,對着馬師道:“我要下來!”終于,安哥兒開了金口:“你身量太小,不适合騎馬。”

薛錦繡拉聳着腦袋:“先熟悉熟悉馬感不行麽,”又問他,“方才問你呢,你不與他們一道去嗎?”

安哥兒看着遠方,突然道:“令姐說,你有一把匕首要給我?”

薛錦繡:“……”大姐啊,你的嘴是有多快啊!

安哥兒見她神色躲閃,又道:“那便是我記錯了。”

薛錦繡詫異地看着他——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善解人意啊。不過薛錦繡還是不放心,誰知道安哥兒那古怪的心思下一刻會做出什麽決定來,便拉着他走到一旁,神神秘秘道:“這事兒吧……得細說。”說罷,便囑咐了馬師将小馬駒先牽回去,她帶着安哥兒先回莽蒼山腳下的庭院了。

薛錦顏正勒着缰繩,慢悠悠地往前走。馮意在她身邊也不知要說些什麽,不見時總覺得自己應該有千言萬語,可如今見着了吧,感覺說什麽都是錯的。薛錦顏倒也不催他,也靜靜地跟在一旁,只是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比往日稍稍快些,連頭頂的太陽都比往日裏要來的有些晃眼。

“我聽表妹說……再過些時候,就到了顏妹妹的生辰了。”馮意苦心冥想,總算是找到一個話題聊聊。

薛錦顏微微點了頭。

“不知顏妹妹打算如何辦呢?”

“左右不是什麽大事,如平常般過罷了。只有一點,過了生辰,以後怕就不能随意出來走動了。”說着,突然瞧見了馮意腰間的荷包,只覺得上面的樣式有些眼熟。

馮意頗有些尴尬,呵呵笑道:“那日我瞧着表妹桌上新繡的荷包挺好看的,便讓針線上的丫鬟照着描了一個。”又小心翼翼地瞧着身旁的薛錦顏,她垂着頭,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翹起,只是臉上突然染上了一層胭脂色,近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聲回了句:“是,是這樣啊……”

那荷包原就是她送給俞淑君的,只是想着俞淑君素來不喜那什麽花兒鳥的,便特意繡了綠竹在上面。

二人都直覺四周的空氣有些凝結,好似有什麽東西壓在了心口想要破土而出,正不知如何說下去時,一陣馬聲嘶鳴,原來俞淑君終究受不了那二人的磨蹭了,幹脆又調轉了過來,隔着一射之地喊道:“你們還不快點!在慢下去,就要天黑了!”過了會兒又嚷了一聲,“表哥,你不是一向自诩騎術甚佳麽,怎麽今日又不敢比了?!”

馮意無奈笑了笑。薛錦顏道:“既如此,馮大哥不妨與俞姐姐比上一比?”

聽得此言,馮意頓時來了精神。薛錦顏只是覺得自己好像與他走得太近些了,逼迫的她有些呼吸不暢,便幹脆揚了馬鞭,先朝着俞淑君那邊跑去。誰料她本就馬術平平,又加上此刻心緒不寧,下手失了輕重,胯-下之馬頓時揚了前蹄,立了起來!

“阿顏!”馮意大驚失色,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薛錦顏的缰繩,一個躍身便跳到她的馬背之上!薛錦顏生生被他罩在了身前,直到駿馬再度平息下來,薛錦顏依舊驚魂未定,整個人生生軟在身後之人的懷中。馮意頓時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薛錦顏漸漸回過神,只感覺身後之人的呼吸間的熱氣撲在她的脖間,讓她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阿顏妹妹,你……你還好吧。”

薛錦顏已經不知自己到底該怎麽辦了,急的有些想哭,可坐在這馬背上她又不敢亂動,只能點着頭,小聲應着。

“這就是你的那把匕首?”安哥兒難得顯得頗有興趣,薛錦繡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寶貝拿了出來給他瞧,連聲囑咐道:“小心點!”

安哥兒看了她一眼,薛錦繡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我是說……怕傷着你。”

安哥兒繼續擺弄着那把匕首,薛錦繡覺得自己怎麽那麽沒出息,不過就是被看了一眼,她居然就矮了半截!喂,薛錦繡,你對面坐的只是一個還沒長大的正太好麽!

“這刀柄……”安哥兒拿在手裏仔細看了一會兒,頓時就注意到了這把匕首雖鋒利,但身長較短,且刀柄并不像普通刀柄都是前寬後窄的模樣,這把刀柄的前後竟然是差不多的寬度,安哥兒立刻将它倒了過來,在刀柄的底端摸索着什麽。

薛錦繡看的嗓子都提到喉嚨管了,頓時有一種按着安哥兒肩膀前後狂搖的沖動——你要不要這麽逆天啊!!!不等安哥兒找到機關處,一把就将匕首給奪了回來,安哥兒一驚,猛地出聲:“小心!”

薛錦繡被他吓了一跳,只見安哥兒頓時冷下了臉,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陰戾:“你若不願我找到那處機關直說便是,這般空手奪走,若傷着自己怎麽辦!”

薛錦繡被他這一嗓子給吼懵了,她還從未見過安哥兒生氣的模樣,但她發誓她肯定也不想再見第二次,嗚嗚嗚嗚,真的好可怕。

安哥兒也發現自己把她給吓着了,雖有些自責,但面上卻不顯,只是道:“你不該玩這些東西。”

薛錦繡小小聲道:“那萬一有人欺負我怎麽辦……”

“記下來。”

“啊?”薛錦繡恢複的很快,立刻就擡起頭,不明所以看着他。

安哥兒深深呼出一口氣:“記住那個人,然後告訴我。”

薛錦繡正打算說,萬一欺負她的是個女人怎麽辦,你又不會去打女人。不過看着安哥兒陰冷的臉色,薛錦繡覺得這話還是咽回肚子好了。只将匕首拿出來,橫着拿在手中,拇指微微扣動藏在刀柄出的機關,只見一個刀刃從刀柄下放彈出。

“雙頭刃。”安哥兒認得那東西。

薛錦繡點點頭,不過又笑着搖了搖頭,眨着大眼睛賊笑道:“這邊是假的!”說罷,就将那一邊地刀刃直插-向木桌,原來那刀刃不過是個伸縮的假樣罷了。

薛錦繡展示了一番,又可憐兮兮地看着安哥兒,安哥兒實在是受不了她那模樣,微微別過頭,硬着頭皮道:“君子不奪人所愛。”

薛錦繡大喜,連忙把安哥兒從內到外的誇獎了一遍,又道:“但如果我姐姐問起你來,你還是得說我已經送給你了,否則阿姐不會讓我把它留下來的。”

誰料安哥兒立刻道:“你本來就不該留!”

薛錦繡又哀怨地看着他,微微鼓着臉,委委屈屈的樣子,安哥兒無奈地朝天望了望:“別讓令姐發現了。”

薛錦繡開心笑了,連忙讓丫鬟把匕首再次藏好。不多時,薛錦顏她們也回來了,薛錦繡正打算過去迎她,卻見薛錦顏的臉色與往日有些不太一樣,頓時吓了一跳:“阿姐,阿姐你怎麽了?”

薛錦顏只覺得自己渾身都還是僵硬地,好不容易擠出了幾句話:“我,我沒事。就方才……騎馬,吓、吓着了。”

薛錦繡又朝後面的馮意和俞淑君瞧了瞧,這二人臉色也些古怪,俞淑君連聲道:“是,是啊……你還是趕緊扶了你姐姐回去歇息吧,記得喝碗安神的湯藥。”

薛錦繡不疑有他,想來是他們三人都受了驚吓,所以說話也不太利索。原本想着在這竹亭裏用膳,如今看來,還是趕緊讓薛錦顏回去歇着為好。

臨上馬車時,薛錦顏神使鬼差地回頭朝着那人望去,只是目光相觸的那一刻,連忙又躲進了馬車,不敢再看馮意一眼。

64

今日郊游,薛錦繡只是說去城郊莊子上散心,并未将騎馬一事與方氏說起過。如今方氏見着長女神色倦怠,不由關切問:“這是怎麽了,早上還好好的。”

薛錦繡看了身旁的薛錦顏一眼,發現她依舊那幅心不在焉的模樣,只好開口道:“我們正聊着天,突然竄出了一只大貓,阿姐吓着了。”

方氏拍着胸脯:“身邊跟着人也不盡些心,萬一被那玩意給抓着了怎麽辦。”又吩咐巧月,“趕緊給你們小姐煮碗安神湯來,今日就早些歇息吧。”

一路上薛錦顏都是木楞楞的狀态,直到巧月伺候她喝完湯藥躺進被子裏,腦中還在想着之前的事。明明已經過去了數個時辰,可眼前依舊浮現着馮意的模樣,耳邊還是回響着他的聲音。薛錦顏默默捂着臉頰,只感覺那裏還是燙的。雖然她恪守禮教,知道自己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自薛錦瑜成親後,她也會去想象自己未來的良人是個什麽模樣。只是以前想的再多,如今都化作了眼前的那個人影。腦中突然浮現的念頭将她吓了一跳,薛錦顏立刻拉了被子蒙住頭——她真是太不知羞了!

同樣睡不着的還有馮意。“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馮意默默念着《關雎》,不過寥寥數語,卻真真是将他心頭事說中了。他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喜歡薛錦顏的,只是從未想過,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徹底沉醉在她的笑顏裏了。不過是偶爾相擁,可他多想就那樣抱着她一輩子。他想娶薛錦顏,他一定要娶薛錦顏。

第二日一早,馮意便起了身,他思量了一個晚上,雖然薛錦顏如今還未及笄,不過并不妨礙他們之間先訂下婚約。只是婚姻大事必須要有父母同意,所以他要先去找母親談談。誰料剛出門還未來得及去給母親請安,就被小厮攔路截住了:“少爺,老爺正找您呢,說您今日不必去請安了,起身後就去書房!”

馮意微楞:“何事這麽着急?”

小厮搖着頭:“這小的哪能知道呀,您還是快些去吧,否則小的交不了差啊。”

馮意朝着母親的屋子的方向望了一眼,思量着晚些去也成,便與小厮一同去了書房。

此時馮氏正在抱夏廳裏用早膳,見着俞淑君好像沒怎麽吃,便讓丫鬟将她愛吃的幾樣點心擺到跟前去,“今兒是怎麽了,不合口味?”

“啊!”俞淑君連連回神,心不在焉地夾了一塊放在碗裏,“我是在想……嗯,表哥今兒不來用早膳嗎?”

馮氏笑道:“你舅舅有正事要與他說,怕是這幾日都不得閑了。”

“正事……?”俞淑君小心問道,“表哥如今的正事不就是讀書麽。”

馮氏笑道:“怎麽你表哥在你心裏就是個書呆子?”

俞淑君自知失言,連忙笑道:“舅媽您又打趣我了。”

“我瞧着是你經常打趣你表哥吧,不過馮意那孩子就這點好,向來都是個溫和的脾性。”馮氏說着,又讓夾了些吃食在俞淑君碗中。

俞淑君卻沒有心思用早膳,寥寥吃了些粥,便打算回屋了。誰料馮氏卻道:“淑君啊,你母親來信了。”

俞淑君一愣,連忙停下腳步。馮氏微微擡眸,四周的丫鬟依次離去,屋裏只餘她們二人。馮氏從一側的小木匣裏将信拿出遞給她:“你母親說,你父親那裏的事情已經妥當了,再過一月就要接你們回去。”

俞淑君仔細看着手中書信,母親還是如以往一樣都說家裏一切安好,又問了他們姐弟的近況,只在最後說要接他們回涼州。俞淑君将信反複看了好幾遍,卻都沒有發現母親到底會派誰來接他們。不由困惑地擡起頭,看着馮氏,馮氏正笑盈盈看着她,終于開口道:“這一次,我們都要回涼州了。”

“回涼州?!!”馮意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失态的嚷了出來。馮大人輕輕瞪了他一眼,馮意立刻低下了頭:“這……這是不是來得太突然了?再者我們都去了涼州,豈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嗎?”

“如今你的表兄弟正在軍中效力,若不是為了讓朝廷裏的那些小人安心,我早就将你也送去!我馮家兒郎雖是歷代文官,但到底也是要從軍中歷練出來方可。如今朝中局勢穩定,難得的好時機,再不去,豈不是蹉跎了歲月!”見馮意似有反駁,馮大人突然冷下了臉:“還是說你在這長陵過慣了太平日子,舍不得這裏的榮華富貴?”

“兒子豈敢有這般荒唐的想法!”馮意心中五味雜陳,他只是自己遲早會立刻這裏,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突然,“兒子只是……只是擔心自己年少無知,給姨父憑白添上許多麻煩。”

“正因你年少,所以才要去歷練!這幾日就不要與你表妹一塊游玩了,趕緊将涼州風情志再熟讀些,另多多了解些漠北之事,免得被人一問三不知。”

“所以這些日子你就先準備着,想來已經快兩年沒見着你母親了吧。”馮氏囑咐道,“回去前,多繡幾個荷包,等帶回去想來你母親看到了定然很是高興。”

俞淑君點頭稱是。

“既如此,這些日子也就不要出門玩耍了。”

俞淑君擡起頭,只覺得馮氏意有所指。果然,馮氏道:“我知道你與那和順堂的薛三小姐素來交好,只是如今她的姐妹嫁進了葉侯府,我想……不必多說,你也明白不該再與她有過多的往來。”

俞淑君當即道:“嫁入葉侯府的是她的堂姐,與她又沒有什麽關系!阿顏與她的堂姐妹根本就不一樣,我看很清楚,她……她真的很好!”

“你知道你父親對葉侯的态度,當初你舅舅被貶官至此,也與葉侯脫不了幹系。至于那位薛家三小姐,一家子姐妹在外人看來又有什麽分別呢。以前你與她來往,姑媽并未說些什麽,可如今薛府與葉侯聯姻,讓葉侯逃了一劫。淑君啊,你一直都是一個聰明的姑娘,你應該能明白舅媽的意思,對嗎?”

俞淑君默默垂下頭,她當然知道葉侯一直都在朝中打壓她的父親。只是她父親手握兵權,且朝廷正是用兵之際,動不得他,便牽累着姑父被貶官至此。

直到回到屋中,她依舊沉默不語。安哥兒瞧她有些異樣,正走近了兩步,卻被俞淑君緊緊抱住:“安哥兒,你說她為什麽偏偏要姓薛呢,為什麽啊!”

安哥兒微愣——哭了?

“我還好些。可,可……表哥他要怎麽辦呀!”俞淑君抹着淚,她太了解馮意了,原本還以為今日早膳時馮意會與馮氏說關于薛錦顏的事情,如今看來……

“舅媽都不讓我與阿顏往來了,更別提表哥了!”俞淑君只覺得自己心頭亂糟糟的,可等她擡頭看着俞瑞安,這小子竟然還是一臉平靜,仿佛這世間的悲喜都與他無關,俞淑君雖然知道他一直都是幅面癱樣,可現在看起來格外刺眼,當即嚷道:“難道你都不着急嗎,你也見不到阿繡了呀,我們回到涼州,肯定就不會再來了!”

安哥兒等她說完侯,遞一條帕子給她。俞淑君一愣,毫不客氣拿了過來,“說你沒良心,可還知道心疼你親姐姐。”

“肯定還能見的。”安哥兒淡淡說道,卻是毋庸置疑的語氣。

俞淑君哼了聲:“你怎麽知道!”

誰料安哥兒卻不肯解釋,只是道:“我要去練武了。”

俞淑君氣的牙癢癢,這小子真是惜字如金。不過……安哥兒從來不說沒用的話,既然他那麽肯定,也許,這件事還有轉機?

安哥兒見了陳頭,照着規矩,朝師父一禮。如今他的基本步法都已練數,從今日起就要開始學俞家槍了。

“令兄十五歲便已将二十四路槍法舞的虎虎生風,小公子可不能偷懶!”

安哥兒看着手中的銀槍,只覺得胸口的血漸漸沸騰起來。漠北人攻破涼州時,他身在長陵,被父兄送到舅家,身為男兒卻要與婦孺一起。他自小便在涼州城樓上目送父兄們出征,只想着有朝一日也能與他們同去。俞家男子從來都是‘男兒要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如今,終于能回去了!

至于……

薛家商號在涼州亦有分號。去年雖然歉收,但涼州城的冬天并未出現饑荒,全因有薛家商鋪帶頭設了粥棚。聽說薛府的生意大多都是由薛家二房在打理,所以……肯定還能再見的。不過走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才行。

“阿姐,這幾天你是怎麽了?”薛錦繡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薛錦顏有些不對勁了。如果說之前還是因騎馬吓着了,可這都過去七八天,不可能還吓着吧!

薛錦顏看着窗外的綠竹,喃喃道:“我想去見見俞姐姐,可馮府的人說她病了,需要靜養……”

“等她病好了再去一樣啊,有什麽急事嗎?”薛錦繡頗為納悶。

“啊……沒,沒有。”薛錦顏連忙笑了笑:“還是那次騎馬啊,她的帕子掉在咱們的莊子裏了,想着給她送回去,免得她挂心。”

“挂心?就一條帕子?”薛錦繡越發疑惑,“既如此,便讓巧月送過去不就行了。”

“哎,親自送去顯得有誠意。”薛錦顏覺得自己越說越亂,幹脆起了身,“阿秀,你不是還要去學規矩麽,現在都什麽時辰了,再不去,阿蓉可要等久了!”

薛錦繡見她發了脾氣,也不去擾她,打趣道:“知道啦!阿姐你就是規矩大!哼!”說完,連忙帶着丫鬟溜了。

65

馮府要遷家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可葉莫辭要離開長陵城的事兒卻已經傳到了薛府耳中。秦氏吓得連忙跑到了孔氏那裏,哭的煞是傷心:“老夫人,您說這是什麽事兒啊!他們才成親多久呀,連四個月都還不到,姑爺怎麽就挑在這個時候走的呢?!阿瑜,阿瑜要怎麽辦呀!”

闵氏幸災樂禍地看着她:“嫂子,這話您說的可欠妥當了。姑爺去梁大将軍那裏可是奉了聖旨的,難道要讓姑爺為了阿瑜抗旨不成?嫂子您也別太着急,姑爺如此有出息,想來過不了多久阿瑜都能封上诰命呢,這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呀!”

秦氏冷目看着她,也不管什麽妯娌之情了,當即嚷道:“合着不是你閨女,有你這麽當人三嬸的嗎?!姑爺走了,阿瑜一個人留在葉府,指不定要受什麽欺負呢。”

“哎喲喲,嫂子怎麽越說越沒譜了?阿瑜可是正兒八經的七少奶奶,怎麽會受欺負呢。難不成,阿瑜離了姑爺就不能活了。姑爺不在,幫着姑爺伺候婆母,照顧家事,這才是正理。”

秦氏不欲與她多費口舌,只顧與孔氏道:“姑爺這一走也不知要多少時日,阿瑜她……她到現在還沒身孕呢!”

孔氏終于微微擡了眸,掃視了一眼坐在兩側的媳婦們,又用手扇了扇香爐裏的重香,這才道:“葉府那邊來的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姑爺這次去慶元城,是奉了朝廷的旨意,且不得帶家眷。我知道你嫌你三弟妹的話說得直白些,可事實就是如此。如今阿瑜去不了,那跟在姑爺身邊伺候的丫頭就必須要讓阿瑜選個放心的人。我想,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該做些什麽。至于身孕……他們如今還年輕,且姑爺并非長子,想來葉府也不會逼迫的太緊。”說罷,長長舒了口氣,目光落在了秦氏身上,一字一句道:“切莫關心則亂。”

離了福壽堂,秦氏連忙回了院子。衛秋給她上了茶後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秦氏看了她一眼,無力道:“你先下去。”

衛秋點了頭,出門後便将門給帶上了。屋裏只留了孫媽媽一人伺候,她緩步走到秦氏身後,替她揉着太陽穴,輕聲道:“夫人真是太辛苦了,偏着三房還專門與您作對!”

秦氏閉着眼:“不要跟那起子小人計較。如今姑爺要走了,快與我想個妥當的法子。”

孫媽媽勾起一聲冷笑:“聖旨上說不許姑爺帶家眷,可是伺候的人卻還是可以帶上的。想也知道,如今葉侯府裏想爬上姑爺床的小妮子該有多少。大小姐随了夫人您,一向都是個慈悲心腸,如今怕是左右為難了。”

“我瞧過我那親家母,是個不肯讓兒子吃虧的,就算姑爺不帶,肯定也會塞上幾個丫頭給他。與其讓她挑了人送去,不如阿瑜先做了,一來人是掌控在她手裏,二者也可以堵了她婆婆的嘴。”秦氏睜開眼,當即道,“當日陪嫁丫鬟裏的那個海棠如何?”

“海棠是家生子,她爹娘老子如今還在咱們院子裏做事,倒是個好人選。且那丫頭是自小就服侍大小姐,還算可靠。”孫媽媽道。說到此處,見秦氏打算寫了信讓人帶去給薛錦瑜,孫媽媽忙道:“可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難保她不會生出二心。恕小的說句不中聽的,夫人您還記得王姨娘的事?”

秦氏微愣,不由握緊了手心。她當然記得!那個賤人當初不過是她的陪嫁丫頭,後來擡了姨娘,以前倒也還算是本分,可自從生了薛錦林之後,便處處想着心思往上爬。如今是年紀大了知道自己生不出兒子了,就開始捉摸着怎麽讓薛錦林高嫁!她也不照照鏡子,不過是個賤婢出身,也想讓她的女兒與阿瑜平起平坐?!

“人心善變,還是丫鬟的時候想着擡姨娘,成了姨娘就會想着有孩子該多好,生了女兒還會盼着生兒子,一旦生了兒子……”孫媽媽字字珠心,“夫人莫忘了,大小姐如今還沒身孕呢,若是讓個丫鬟趕在了前面,那可就麻煩了!”

“那你說怎麽辦!”秦氏一陣心煩意亂,只恨不得将那些個賤女人全部撕碎,什麽王姨娘,什麽江姨娘,都應該通通去見那個死了的宋姨娘!

孫媽媽忙勸道:“夫人,您別急,小的這般說自然是有個法子。”說罷,附在秦氏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三日後,衛秋端着茶盤從下人住的屋子裏剛走出來,孫媽媽便将她帶回了自己的住處:“都辦妥了?她回去了?”

衛秋點着頭,不敢說話。

孫媽媽看着她:“咱們都是為了大小姐,讓海棠喝了這碗東西也是為她好。”

衛秋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低聲問道:“她……她以後真的不能生育了嗎?”

孫媽媽道:“你怕什麽。讓她喝這碗東西的是她老子娘,連她老子娘都不在乎,你在意個什麽勁!”說着,又瞟了衛秋一眼,“記得将嘴巴閉緊一點,別忘了是誰把你從一個使粗丫鬟升成的二等丫鬟,若想好好活着,就別亂說話!”

衛秋吓得連忙點頭。

孫媽媽笑了笑,布滿皺紋的臉顯得有些猙獰:“你是個聰明丫頭,幹活去吧。”

衛秋趕緊端着茶盤走了,一路上依舊是心驚肉戰。

“今天那位就要離開長陵了。”薛錦繡趁着學規矩的空隙拉着薛錦蓉聊天,“你說,大伯母會不會将大姐姐接回來小住幾日?”

薛錦蓉面無表情:“不會的,大姐在婆婆家也是有許多事兒要做的。”

“哎,大姐姐真可憐,這麽快就要和姐夫分開了,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說着,神秘兮兮地趴在薛錦蓉耳朵邊,小聲道:“前日我還偷偷聽到三嬸嬸對身邊的媽媽說,如果以後她有閨女,定然要給她找個好婆家。哪怕是門第不高,可千萬不能遇人不淑。”說着,薛錦繡突然楞了一下,一臉的不好意思,“那個……阿蓉姐姐,遇人不淑是什麽意思啊?”

薛錦蓉面色微驚,看着眼前薛錦繡一臉天真的模樣,稍稍又安了安心,只是道:“這個詞兒……反正不是什麽好意思。就是……遇到壞人的意思。”

“那阿蓉姐姐有遇人不淑嗎?”薛錦繡說道。

薛錦蓉心中漸漸沉了下去,許是與她說話的是府裏的小傻子薛錦繡,所以她輕聲道:“沒有。可是我不能确定以後有沒有。”

薛錦繡立刻拍着胸脯英勇道:“阿蓉姐姐你放心,如果你遇着壞人了,我幫你打他!”

薛錦蓉笑了,只覺得心頭難得湧上了一絲暖意,不由伸手去捏了捏薛錦繡的小胖臉。薛錦繡一愣,一溜小跑,嗖的一下就躲在了樹後,委委屈屈探出小腦袋瞪着她:“阿蓉姐姐你也壞,跟阿姐一樣喜歡捏我,不理你們了,哼!”

薛錦蓉被她逗得樂不可支,只好嚷道:“好啦,你快出來,我不捏你了!”

薛錦繡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地又走回來,可說什麽也不肯在待在她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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