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9)

薛錦蓉連忙道:“我發誓。”

薛錦繡這才勉強點了點頭:“不許反悔哦。”

薛錦蓉見她如此一本正經,不由道:“我終于明白阿顏為什麽那麽寶貝你這個妹妹了。”說着,眉眼間一直以來的防備之态似有冰雪消融之态,她蹲在薛錦繡身前,替她系着腰間的小荷包,突然低聲道:“其實……那一次我不是有意要去搶你的布老虎的,對不起。我,我只是害怕……只是……”

“阿蓉,你倒是會偷閑!”

霎時間,薛錦蓉微微失神,連忙起了身,薛錦林正站在不遠處!驚的她立刻收拾了表情,回道:“阿林姐姐這話怎麽說的,你不一樣沒練規矩麽?”

薛錦林笑着走來:“我回屋去拿了些針線來,方才路過聽到你們這裏熱鬧的很,便起來好奇來看看。不曾想幾日不見,小阿秀這麽喜歡阿蓉啦?”

薛錦繡看着她,心道我是将這個小美人一道調戲了呢還是繼續保持沉默?罷了罷了,她還是呆點為好,畢竟古靈精怪也不是她在薛府衆人心中的印象。

薛錦蓉道:“我與阿秀一道跟着吳媽媽學規矩,熟些也是情理之中。阿林姐姐還不去周嬷嬷那邊麽,今日好像是要練習女紅吧?”

薛錦林饒有深意地看着她:“是啊,都是一家子姐妹自然相熟。我與阿蓉都是夫人的女兒,更是親姐妹了。”

薛錦蓉默默垂着頭,直到薛錦林走遠了,也不曾再說一句話。任憑薛錦繡如何逗她,薛錦蓉也只是說道:“阿秀別玩了,等會兒吳媽媽就要回來檢查了。”

薛錦繡無奈,心裏把薛錦林罵上了千百遍——這小丫頭片子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直到吳媽媽宣布今日的課結束了,薛錦蓉還是緊閉了嘴巴,不肯多說一句話。薛錦繡垂頭喪氣回了屋子,正打算去看看薛錦顏,眼見着對面院中的丫鬟腳步匆匆。薛錦繡一驚,連忙跑了過去,等不及丫鬟去通報,就奔向薛錦顏的屋子裏去,只見薛錦顏正躺在床上,一臉無奈地看着她。

“這是怎麽了?”薛錦繡大嚷了一聲。正好方氏也走了進來,一下就驚到了。

薛錦顏連忙示意讓她安靜些,小聲道:“是我自己沒留神,跌了一跤罷了。”

方氏連忙坐在了床邊,連聲問道:“現在如何了?大夫來了嗎?吃藥了嗎?丫鬟們都是怎麽伺候的,怎麽這麽不盡心!”

巧月連忙跪在地上。薛錦顏心中過意不去,只是道:“阿娘,真的不關他們的事。”方氏正欲說些什麽,卻見着薛錦顏手上還有些小針眼,頓時道:“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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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錦顏抽回手:“做繡活兒的時候不小心紮的。”

方氏嘆口氣:“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小心,又是摔倒又是被針紮。”

少卿,大夫走了過來:“夫人放心,小姐并無大礙。”

方氏稍稍安了心,又詳細問了些薛錦顏的傷勢。

薛錦繡一旁聽着,總覺得這事兒不那麽簡單。趁着方氏不備,将巧月拉倒一旁無人處,低聲道:“阿姐一向穩重,怎麽接二連三的出意外。”

果然,巧月一臉為難,支支吾吾道:“這……”

“磨蹭什麽,快說呀!”

“其實,是因為小姐聽到了馮府要遷走的消息,一時失了神,才摔了一跤。”

“什麽?!”薛錦繡大驚。

巧月又道:“這幾日小姐也不知怎麽了,總是容易走神。哎……”

薛錦繡不由側過頭朝着躺在床榻的薛錦顏望了去,一絲不好的念頭漸漸升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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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府裏,馮意雖待在書房,可半點讀書的心思也沒有。只是拿着筆不斷勾算着時間,若是下個月月底走,那他還能在長陵陪着薛錦顏過一個生辰。既然如此,是不是該想想先送些什麽為好?馮意走到窗戶邊,随手撿了一只筆朝着屋檐下守門的小厮扔了去。小厮一驚,回頭見馮意正朝他招手,連忙四下一望,見周圍沒什麽人,這才一路小跑過來:“少爺,您幹嘛呢?”

“我爹……還在屋裏?”馮意小心問道。

小厮無奈嘆口氣:“少爺,您都問了八百遍了!老爺說了,要您安心念書,連請安都給您免了,一應起居用具包括一日三餐都給您送到書房裏,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是你少爺,不是被你看管的囚犯!”馮意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腦兒門,“趕緊把這個送給表小姐。”

小厮看着手中的紙條,狐疑地瞟了他一眼。馮意催促道:“傻愣着做什麽,找打呢!”

小厮連忙閃到了一旁:“是,是!我這就去,少爺您好生用功才是!”

馮意聽得心煩,又阖上了木窗,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随手拿了一本書來,翻看了兩眼,又扔到一旁了。

“哎……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啊。”馮意幹脆趴在桌上,整個人一點精神也沒有。

俞淑君看着手裏的紙條,只對那小厮說:“行了,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待那人離去,又将紙條放進了木匣內,一動也不動。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俞淑君不安地看着安哥兒,“表哥他……他那麽信任我,知道了以後肯定要怨我了。”

安哥兒靜靜聽着,沒說話。

俞淑君自顧道:“都這樣了,還想着給阿顏過生辰。那些字條,問的都是阿顏近來的情況,表哥算是迷進去啦。”俞淑君皺着眉,“算了,想來他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等過了這段日子也該安靜下來了。咦,安哥兒你這是做什麽?”

“這個給阿秀。”安哥兒将一個漂亮的木盒子抱了出來。

俞淑君打開一瞧,頓時愣住了:“你……這一盒子的東西你都給她?!”

安哥兒理所當然道:“她喜歡這個。”

“可這……是不是多了點。”俞淑君看着盒子裏十幾顆玉石,那都是以前在涼州時,爹爹見安哥兒每次又長進了些,賞給他的。

安哥兒道:“阿秀還喜歡別的嗎?”

“诶?”這還真把俞淑君問着了,仔細想了想那個小胖丁,好像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只聽安哥兒道:“既如此,全送了也無妨。”

俞淑君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反對什麽,附和着說道:“是啊,反正以後怕是也不常見了。”

“表哥的禮物也一并送過去?”

“這個……”俞淑君甚是為難,“讓我再想想吧。”

因着腳腕摔腫了,薛錦顏這段日子都不方便走路,周嬷嬷那邊也就不去了,暫時待在屋子裏養傷。薛錦繡看着她,低聲道:“阿姐,你別想那些沒影的事兒。如果俞姐姐他們真的要搬走,肯定會給你一個信兒的,前段日子馮府不還說俞姐姐正生病需要靜養嗎,怎麽可能這個時候遷家。”

“是啊,是我多心了。”薛錦顏看着窗外的落花,想着那日少年的溫潤如玉模樣……“大抵,是我多心了。”想來馮意對誰都是那般溫柔吧,對她如此,對俞淑君亦如此,怕都只當是妹妹罷了。只是這樣想着,心裏就會痛上幾分,恨不得沖上前去,向他問個明白,求他發個慈悲,也好讓她不要這麽痛苦的去猜測人心。

“好啦,與其想那些,不如好好想想怎麽過阿姐你自己的生辰吧。”薛錦繡托着下巴,“再過小半月就到了哦,阿姐想要什麽禮物呢。”

“你聽話別鬧我就行啦。”薛錦顏嘆口氣,實在沒什麽精神與薛錦繡閑聊。

此時的馮意經過幾天的苦思冥想,終于想到要送什麽禮物給薛錦顏了。正是喜上心頭,突然聽到了門外的咳嗽聲,連忙拿了一本書,裝着樣子讀起來。果然,馮大人正踱步走來,見着兒子還算用功,這才又離開了。

馮意長舒一口氣,沖着小厮比了個好樣的眼神,擦擦額頭的汗,找了紙筆,便開始為薛錦顏的禮物忙活起來。

“表小姐,少爺讓我将這個遞給您,說是……說是您看了就知道了。”小丫鬟不知其中內裏,将東西送給俞淑君後便走了。

俞淑君大呼無奈——這都多少天了,冷了馮意都已經十幾日,他怎麽還能這麽堅持!!!俞淑君打開盒子,看着盒子裏那把精美的折扇,“啪!”的一聲,将木匣又合上了!

“前些日子我病了,竟也不知你的腳竟然傷成這樣。”俞淑君到底還是來了薛府,只是見着躺在床上的薛錦顏時還是吓了一跳。

薛錦顏笑了笑:“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不小心摔得,說出去憑白招人笑話罷了。”

俞淑君見她還是以前那般,竟也不知該怎麽往下說了。倒是薛錦顏問道:“你的病好些了嗎,到底是什麽病,如今出來走動沒什麽大礙吧。”

“不過是夜裏着涼而已。這些日子忽冷忽熱的,府裏好多人都染了些風寒,不過表哥倒還是如往常一樣。我說讓他注意些,他卻還是那樣,也不見着多穿些衣裳。”

“那你多注意些身子,免得剛好又病了。”薛錦顏說道,“唔,經你這麽說我也得讓阿秀注意些,那小丫頭瘋瘋鬧鬧的,最是好動。”

俞淑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卻見她依舊面色如常,還是端着那幅大家閨秀的模樣,只淡笑地聽着她說完罷了,語句中絲毫都沒有提到馮意,心中頓時舒了一口氣——看來表哥這次是一頭熱了。當即道:“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要跟你告辭的。”

薛錦顏一愣,微微垂眸将黯然盡藏眼底,片刻後,若無其事地說道:“俞姐姐是要出門游玩嗎?”

俞淑君搖搖頭:“我要回家了。母親來了信,讓我回去。”

“這樣啊,只你……一人?”

“當然不是了。”俞淑君淺笑道,“母親十分想念舅舅和舅媽,許多年都不曾見了,這一次舅媽會帶着我和表哥還有安哥兒一塊回去。”

“也對,俞姐姐離家也有幾年了,想必是十分思念伯母。如今一家子團聚,是好事,好事……”薛錦顏不由握緊了藏在被子裏的雙手,臉上盈盈的笑意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

“你生辰快到了,可我就擔心那時我已經走了,所以便想着提前将這些送給你。一點薄禮,可千萬別嫌棄啊。”俞淑君将兩個木匣遞了過去,又陪着薛錦顏說了些話,便告辭了。臨走前,特意去到薛錦繡那邊,将安哥兒送給她的東西遞了去。

薛錦繡只覺得心中一陣七上八下,頗為不安地走到薛錦顏床邊。她手邊正放着一個荷包和一方墨硯。薛錦顏拿起那個荷包笑了笑:“俞姐姐的女紅越發精進了。”又指着那方硯臺,“安哥兒雖然小,選的禮物倒是不俗。”

薛錦顏心中咯噔一下,連俞瑞安都送了禮物過來,“馮大哥的……”薛錦繡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如蚊子嗡了。

“吳媽媽應該與你說過,男女七歲不同席。無論再怎麽相熟,有時候都應該避嫌的。”薛錦顏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笑僵了,“這世上最容易的莫過于是無風起浪了。送禮事小,若是落得私相授受的話柄,連累了他的名聲就不值了。”說到底,終究是她一廂情願了嗎?

薛錦繡靜靜退了出去。看着手裏這一盒子的玉石球,默默将原來那四顆都拿了出來放進去。瓊枝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小心道:“安哥兒倒是省事,不過這盒子東西卻都是上好的玉,若是小姐您不喜歡,婢子便拿了去,讓工匠們用這些雕刻些其他的模樣出來。”

薛錦繡随意扒弄盒子裏的東西,從裏面拿了七顆出來,其餘的依舊放在木匣子裏面。不待瓊枝說什麽,便抱着木匣子出去了。瓊枝滿心疑惑,只見着薛錦繡喚了丫鬟在樹下挖了坑,将那一匣子的玉石全埋了進去。

“小姐,您……您這是做什麽呢?”

“種玉。”薛錦繡回道。

瓊枝不由瞪大了眼睛:“這……這,埋在這裏似乎不太妥當呀。”

“春天我種下一盒子玉石,等到秋天就可以收獲一大堆了。”薛錦繡笑了笑,“等長出新玉,俞淑君他們應該就會回長陵了。”

瓊枝微怔,她……她沒有聽錯,方才,方才小姐是在直呼了俞家小姐的名字!這到底是怎麽了?

“那扇子你送了嗎?”馮意終于得了一個時辰的空閑,立刻就奔到了俞淑君的院子裏來。

俞淑君正喝着茶,差點就被他那急匆匆的模樣給嗆着了,點了頭,“嗯。”

“她……她可說了什麽?”馮意到底還是沒有暈頭,就算他再喜歡薛錦顏,再想娶她,可如果薛錦顏不同意,那他也無可奈何。為了能确定她的心意,他特地做了那把扇子,将想說的話都寫在了上面。

俞淑君當然知道他問的什麽,當即道:“沒什麽特別的,你也知道阿顏,別人送的東西她一向都是說好。”

“只有,這樣?”馮意不可置信地站在那裏。

俞淑君看着他虎口處為了做扇子弄出的傷口,忍着心虛,微微別開了目光:“是啊,不然還有什麽。表哥,你還不快回書房,讓舅舅知道你偷溜出來又要責罰你了。”

馮意木愣愣地點了頭,只等俞淑君又回過頭,發現他竟就那樣傻傻的站着,仿佛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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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錦顏病了,幾日都躺在屋裏沒有一絲精神,就連薛錦繡努力說笑話逗她,也不見她展露笑顏。薛錦繡從未見過這樣的子的她,只覺得自己心中有些開始發慌。

“阿姐,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就說出來吧。”

可薛錦顏依舊是那幅淡淡的模樣,垂眸呆呆看着被角,低聲道:“我沒事,就是這幾日不知怎麽的身上沒什麽力氣,好好睡幾日便好了。”又見薛錦繡滿臉憂容,連忙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意:“你先出去吧,我乏了。”

薛錦繡無奈,只好囑咐了她身邊的丫鬟盡心伺候,又讓方氏命府裏的大夫随時候着。

“哎,這次阿姐算是嘗到了什麽叫做情愁。”薛錦繡低聲喃喃,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綠竹林。以往薛錦顏心情不好時便喜歡在竹林裏靜坐,待過了幾個時辰後,自然也就心緒平靜了。可如今……“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小姐,您一個人在哪兒嘀咕什麽呢?”連翹見她一個人對着窗戶自言自語,不由問道:“解鈴什麽玲的,什麽意思啊?”

薛錦繡望了她一眼:“吳媽媽不是教過麽,你又沒好好學。”

連翹嘟起嘴,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走到她身旁,委屈道:“小姐,如今我可算明白了,那讀書人為什麽就是有能耐,原來那書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讀的。我看了這幾個月,總是背了忘忘了背,到如今也不過是将小姐您的名字,還有我自己的名字以及瓊枝姐姐她們的給認清了,哎……我還是老老實實地繡荷包吧。”

“你呀!”薛錦繡搖搖頭,本以為吳媽媽有她這麽個心不在焉的學生已經夠頭疼了,如今來了個連翹,薛錦繡頓時覺得自己不拿三好學生真是屈才了。

“既然學不進去就不學,将些常用的字認熟便好了,也不至于做個睜眼瞎。”薛錦繡說罷,吩咐道:“你下去吩咐馬車,明兒我要出門!”

連翹練練點頭,立刻便出去了。雖然比起周到老練的瓊枝,連翹在許多地方都顯得有些生澀,但有一點卻是薛錦繡院子裏得用的丫鬟永遠不及她的地方——主子吩咐的事,從不過問原由,吩咐了便直接去做便是。這一點,薛錦繡很是欣賞。總覺得若是連翹這小姑娘晚出生個幾百年,那肯定是混安全局的料子啊。

第二日一早,薛錦繡便套了馬車出府,直奔城東的薛家茶行。茶行的掌櫃與她早已相熟,見着薛錦繡來了,笑呵呵得将她引到後院,沏了杯新來的茶讓她品品。由于如今年紀小,有時候也會帶薛錦繡去前院,讓她看看鋪子裏的夥計小厮們如何幹活。

薛錦繡本不欲品茶,只是問道:“我想看看這個月都有那些咱們相熟的人來買茶。”

掌櫃的立刻将賬冊拿了出來。

薛錦繡翻看了幾頁,當即道:“重陽節要到了,我想拜托掌櫃的一件事。”

“六小姐盡管說。”

“我瞧着這馮府的茶葉這月還未買,不如依着重陽節讓夥計送些茶葉去,一則表些心意,二則阿姐的生辰,馮府的主子們都送了賀禮來,我這是借花獻佛,借着掌櫃您的茶葉當回禮,您看可行嗎?”

掌櫃哪有不同意,不過是些茶葉,這點主他還是做得的。

薛錦繡又道:“既如此,這送的人也由我定可好?我身邊的人與馮府熟些,免得讓些毛頭小子去試了規矩,反而弄巧成拙了。”

“六小姐說的極是。”掌櫃連連點頭。

薛錦繡見事情都已吩咐妥當,便又帶着連翹回去了,路上道:“下午你就帶着茶葉去趟馮府,旁的無須說,只有一件……”說着,附在連翹耳邊低聲細細交代。

馮府裏,馮意正呆坐在書房裏,手裏握着書,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眼前一片空白,什麽也不願去看,不願去想。到頭來,不過是多情卻被無情惱罷了……

馮意長長嘆息——是啊,他早該明白的,從頭至尾,薛錦顏從未對他表露過任何心意。她總是那般娴靜地笑着,端着所有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可是……她又與那些人都不同,她是特別的,只要她靜靜站在那裏,便是一副畫;她笑了,便是一首詩。可如今這一切,都不會屬于他,所有的美好,都會被別的男人給奪走。

馮意不由咬着嘴唇——君子有成人之美,他,他應該……

“少爺,您的茶。”書童見到了時辰,便進了輕喚了一聲,讓馮意起來走動片刻。無奈連說了好幾聲,馮意依舊是那幅神游九天的樣子,只好放下茶杯,悄悄出去了。

只是片刻,書房裏頓時傳來了一聲驚嘆:“這茶是誰泡的?!”

書童吓得半死,連忙進了屋,戰戰兢兢道:“少……少爺,這茶是您一貫喝的啊……”

馮意盯着杯中清茶:“這茶葉七日前便已經飲完了,我并未差人去買,現在又是從哪兒來得?”

書童聽言,那顆懸着心頓時放下了,連忙道:“是那和順堂自個兒派人送來的。說是重陽節要到了,便送了些禮來,好像聽說……也是為他們府上的小姐公子們積德吧。”

“積德?”馮意不由挑起眉。

“是啊,聽說他們府上的某位小姐最近傷着了,好像還挺嚴重的。您說這商戶的想法就是與咱們不一樣啊,積德去那廟裏捐些香火錢求求菩薩保佑不就行了,還做這些。不過想來也是,送些茶葉與四鄰們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馮意心頭一跳:“是哪位小姐傷着了?!”

書童搖搖頭:“這小的哪能知道呀。诶?少爺!少爺,您這是去哪裏啊?!您現在不能離開書房呀……哎呀,老爺還在……少爺!!!”便嚷着,馮意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跑了。

俞淑君從未見馮意如此緊張的神色,生生吓了一跳:“表哥?你這是……”

“阿顏是不是病了?!”不待她說完,馮意立刻問道。

俞淑君頓時有些心慌,狐疑地看着他:“你……你怎麽知道?”

“她真的病了?!”馮意的語調頓時揚了起來,“上次你回來的時候為何沒有告訴我!”

俞淑君微微閉上雙眸,枉費了她如此良苦用心,為何都到了這種時候她表哥還是看不清狀況!“雖不知表哥您是如何知道的,沒錯,阿顏是病了!可她病了自有薛府的大夫照顧,再不濟也有她的爹娘守着,我說不說與表哥你聽,又有什麽用呢,難不成表哥你還會醫術?!”

馮意被她一番話給楞住了,只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變得陌生起來:“表妹,你……你怎麽……”

俞淑君徹底冷下了臉:“表哥,你醒醒吧!縱使你再喜歡阿顏,難道你能娶她嗎?!”

“怎麽不能!”馮意大聲吼了出來。半響,他似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抱歉……”說罷,匆匆離去。俞淑君呆望着他的背影,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聽說,你與淑君吵架了?”馮氏看着眼前的馮意,時光易逝,轉眼間兒子已經從一個孩童長成了翩翩少年。

馮意垂着頭:“不過是聊天時聲音大了些,不知又是哪個下人傳的閑話,擾了母親休息。”

馮氏擺擺手:“她是你妹妹,縱然有什麽不對的,你也要讓着她。再說,淑君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孩子,她雖有時性子急了些,卻也是個好孩子,比起那些一肚子心計的女子,更是多了一份率真。而這,正是一個女子最可貴之處。”

馮意點點頭,沒有接話。

馮氏見他如此,便道:“今日你冒冒失失地沖了去,我也當不知道這事兒,好好回去念書吧。再過幾日,便要去涼州了,可不準再惹你爹爹生氣!”

說完,正欲端茶,卻見馮意還是站在眼前,一動也不動。馮氏有些納悶,準備說些什麽時,馮意突然跪了下來,馮氏大驚,忙道:“你這是怎麽了?!”

馮意擡起頭,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将這幾日憋在胸口的話悉數說了出來:“爹爹常常教導兒子,大丈夫先立業再成家,可兒子……兒子不孝,兒子欽慕一女子已久,一直不敢與母親說明,思及着如今要遠離長陵,若再不說,兒子怕是要後悔一輩子!”

馮氏微愣,半響不能言語。

只聽馮意道:“請母親成全兒子!”

“那……那是誰家姑娘?”

“薛府三小姐。”馮意滿心期待看着她,誰料話剛出口,就聽“啪!”的一聲,從未有半分怒顏的馮氏頓時将手中茶盅摔了下去,“混賬!”

“母……母親?!”馮意怎麽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話語。

馮氏怒目而視,氣的渾身發顫,她從未想過,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有一天竟然會喜歡上那樣一個出身的丫頭!

“你竟要求取一個商戶之女?!你這是要令你馮家祖先全部蒙羞嗎!”

屋中,寂靜一片,壓抑着讓人無法喘息……不知為何,俞淑君的話回響在了他的耳邊——“縱然你再喜歡她,你能娶她嗎?!!”一絲苦味漸漸滿上了心頭,恐這世間任何的苦藥都不及它的千萬分之一。馮意緩緩站起了身,無望地看着身前之人:“難道就因為她的身份,所以……”

馮氏冷言道:“那丫頭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呵……我還真是小看了薛府了,攀上一個葉侯還不夠,如今還要打我馮府的主意?!”

馮意聽她此言,心中越發痛楚,立刻道:“這事與她無關,只是兒子莽撞了。”

“與她無關?與她無關你能跪在這裏求我成全你?!”馮氏連連冷笑,“那位三小姐着實不簡單,前些日子淑君也為着要與她分別而傷心呢,今天又輪到了你。呵呵,真是好手段,不愧是商人之女!這買賣做得一本萬利啊!”

“母親!”馮意聽她如此折辱薛錦顏心中難過不已,“兒子……兒子錯了,請您不要再說了。”

“阿姐,你猜馮大哥這幾日會不會來?”薛錦繡坐在薛錦顏床邊,笑眯眯地看着她。

薛錦顏一愣,頗為詫異地看着她:“你……你說這個做什麽?!”說罷,頓時覺得一陣心虛,難道她的心思連阿秀就看出來了?

薛錦繡一臉的天真爛漫:“馮大哥這個人一向禮數最為周到,就算自己不送禮物,也該托着俞姐姐一道送來嘛。肯定是中間有事兒耽擱了。如今過了好幾日,我猜再大的事也辦完了吧,如今得了空,應該補上禮物哦。”

“是嗎。”薛錦顏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誰料薛錦繡又道:“如果他不來,哎……肯定是阿姐得罪他了,他生你氣咯。”

“為什麽?!”薛錦顏大驚。

“他以前邀阿姐去吃點心,阿姐你都沒有去,太不禮貌了。”薛錦繡煞有其事說道:“我猜啊,如果再俞姐姐他們遷走之前,馮大哥都不來一趟或者托人補上禮物,那肯定是生氣了。”

薛錦顏聽着,心中卻是另一番想法——還剩七日,如果他不來,她便徹底死心吧。不過這樣也好,免得牽挂。殊不知,這正是薛錦繡希望她做得。

68六八章 折扇

都說一層秋雨一層梁,如今不過只是下了一夜,仿佛夏季的餘溫便被掃蕩一空,薛府各院子裏又開始忙着裁制秋裝了。

巧月今兒天不亮就起身了,因她哥哥娶親,方氏便許了她三日的恩典,讓她回鄉下老家看看家人。巧月自是千恩萬謝。

自六年前她因家貧被賣進薛府後,本以為再也見着嫁人了,高門大戶裏每一處都是規矩,哪怕只是行錯一步路,都會被主子随意打罵甚至再賣了去。巧月無比慶幸當日自己是被方氏挑走了,這些年來,方氏每年都會賞她幾日回家看望,還會命人包些東西讓她帶回去,對此巧月更是将薛錦顏看成了命根子,只有伺候好了小姐,她在薛府的日子也就會過得更好。想着從前連飯都吃不上,如今卻能在薛府裏過得如同半個小姐般舒服自在,她的月銀,放在外面也夠那些個小戶之家花銷半年以上了。如此,巧月對爹娘的抱怨也就少了許多,加之這幾年眼見着爹娘年紀漸長,剩下的那一點兒也就煙消雲散了。

去了小門,接她的車夫已經在巷子口候着了。早氣秋涼,巧月哈了一口氣,又搓了搓臉,回想了一下自己包袱裏的東西,見沒落下什麽,便對守門的婆子道了聲早,出門而去。剛沿着牆根角走了幾步,卻發現一個人影藏在對面的槐樹後。

巧月微楞,朝那邊輕輕喊了一聲:“誰啊?”

沒人應答,巧月又道:“誰在哪裏?”

那人慢慢從樹蔭中走出,肩上已被樹枝上的雨水淋濕了,頭發上也沾滿了露水,巧月走近了幾步,當即吓了一跳——“馮,馮公子?!”這幅模樣,他到底在這裏站了多久?

馮意笑了笑,他臉色蒼白,哪裏還有當日白馬少年意氣風發的影子。

“聽說你家小姐病了?”

巧月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看着馮意的模樣,這病的人應該是他吧!巧月猶猶豫豫地動了動嘴:“馮公子,您沒事吧?您的随從呢,怎麽一個人出來了?”擡頭瞧瞧天色,現在不過卯時左右(5點-7點),哪裏會有富家公子這麽早跑出來游蕩的。

馮意卻不接話,只是道:“三小姐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大夫看過了嗎,喝了什麽藥?”

巧月聽他句句不離自家小姐,滿心疑惑,卻也還是道:“小姐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未大礙,謝公子挂心了。”又四周瞧了瞧,總覺得待在這裏說話也不方便,只好低聲問道:“馮公子,您……您是來看我家小姐的?”

馮意波瀾不驚的雙眸頓時明亮了一下,璀然一笑:“她生辰快到了,那日我表妹前來卻忘帶了一樣東西。”說罷,便将一方紫檀木盒拿了出來,“勞煩巧月姑娘轉交了。”

巧月有些為難,這馮意看起來甚為怪異,雖說他是自家小姐好友的表哥,可終究還是要與薛錦顏避嫌才是。而她作為薛錦顏身邊的貼身婢女,若是落下替男女二人私下傳遞物品的嫌疑,那她在薛府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想到此處,立刻道:“此物貴重,婢子害怕有所閃失。依婢子之見,不如還是請馮公子托俞小姐轉交給我家小姐吧。”誰料馮意卻不給她機會,直接将東西塞進了她手裏,頭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巧月愣愣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又僵硬地看着手中的木盒,一臉的焦急。巷子口的車夫見等不到人,幹脆趕着馬車跑來了:“丫頭,怎麽還不走,今兒還走不走了?!”

巧月急的想哭,連忙将手裏的東西藏進包袱,笑道:“大伯今兒真是對不住,我剛想起來還有件重要的事沒交代,今兒怕是去不了了,真對不住。”

馬夫搖搖頭,嘆了聲,抱怨了兩句,也就走了。

守門的婆子見巧月複又歸來,頗為納悶:“怎麽又回了?”

巧月依舊直道自己還有些事兒沒辦妥,匆匆說了兩句,便往院子裏趕了。到了二房,已經有使粗丫鬟起來打掃院子,巧月抱着包袱一路走着,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一個孩童的聲音:“咦,巧月姐姐,你怎麽回來了?”

巧月吓得魂都飛了,手中包袱直接摔倒了地上!

薛錦繡徹底無言,難道她這麽快就練成了傳說中的獅子吼?走近了幾步,正打算幫巧月撿散落在地上的物件,誰料巧月像是觸電般地嗖地蹲下,兩只手慌慌張張地将地上的東西攔到懷裏,嘴裏還說道:“小姐莫碰,免得髒了手!”

薛錦繡只好又站起身,無聊地看着:“巧月姐姐,我聽瓊枝說你今兒不是回鄉麽,現在再不走,馬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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