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4)

闵氏冷笑:“大嫂,何必如此激動!”

“都閉嘴!”孔氏終于忍無可忍地吼了一聲。

一時間,屋裏安靜的頗為詭異。

所有的眼睛都看着錢大夫,只見他化開了些香料,仔細辨聞,又放入口中嘗了些許。頓時手中銀盤跌落,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這……這……這香有毒!”

“不可能!不會的!”秦氏大叫了起來,孔氏看她一眼,頓時道:“将大夫人的嘴給我塞上!”

薛錦瑜從未見過秦氏如此落魄,正要說話,孔氏道:“女兒家既以嫁了,自當以夫家之事為重!”

薛錦瑜無可奈何,只能看着秦氏被綁了起來。

孔氏道:“查,給我好生查明!這有毒的香料到底是怎麽來的?!”

錢大夫道:“此香之毒是循序漸進,若只是聞上一兩次還好,若是長久吸食,那人定當……定當行為遲緩,漸漸癡傻。”

孔氏心頭大顫,她一直以為自己時而頭暈不過是年老體衰罷了,所以才用重香提神!哪成想竟然會……

闵氏道:“咱們和順堂的香料鋪子從前是二哥打理,只是七年前二哥在涼州遇着漠北人差點丢了性命後,這香料鋪子都全部都是交給了大哥打理!”

“不是還有一個天香鋪子麽……”薛錦瑜終于忍不住開口,咬着牙說道。

闵氏很輕松:“瑜姐兒說的沒錯,只是那天香鋪子是兩月前才開的,而老夫人這香……怕是已經吸了有一年有餘了吧!府裏能輕易弄到的香料的,只有大嫂了!”

秦氏萬分掙紮,薛錦瑜立刻道:“祖母,這事定然是有人要陷害祖母而後嫁禍給母親,母親,母親她沒有理由要害祖母呀!您聽母親說說吧!!”

孔氏冷眼看着她,薛錦瑜自然不知道,因為秦氏放印子錢逼死人的事只有她知道!那件事又如同一把懸在秦氏頭上的刀,秦氏如何能心安!真是一番好計算啊,讓她慢慢中毒,形容癡傻,最後秦氏這個長房長媳自然就是府裏的當家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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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正要說話,突然一直沉默的江姨娘突然跪了下來,顫抖着聲音道:“夫人……夫人您不要再欺騙了老夫人了,您就承認吧,那香……那香……”

“你說什麽?!”孔氏大驚,“你仔細說來!”

江姨娘哭着道:“兩年前我聽着夫人說老夫人您遲早要送到她回老宅,她害怕,所以……所以就說,若是老夫人您先她一步而去,那她就能,就能主持中饋,府裏再也無人鉗制!”

秦氏終于掙脫了婆子捂住嘴的手,發了瘋似的撲向她:“你說謊!老夫人,老夫人明鑒啊!我從未這麽說過!”

江姨娘擡起頭:“夫人,夫人您就認了吧。您拿阿蓉的婚事威脅我,讓我不要說出來。可是……可是我實在是忍不住下去了!夫人,您已經做錯了,不要一錯再錯啊!”

薛錦蓉懵了,她從未知道自己生母與秦氏竟然還有這般糾纏!不對,不對,江姨娘素來情性軟弱,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會她商量的,這種大事不可能自己一個人瞞着!

秦氏卻已經朝她撲打過來,江姨娘硬生受着!對着孔氏道:“老夫人,我說句句屬實!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說罷,突然站起身,一把推開了衆人,朝着那屋角的香爐撞了去。

“娘!!!!!”

随着薛錦蓉凄厲的慘叫,江姨娘倒在地上,沒氣了。

80小番外

要說這大梁朝的功勳貴族,除了上京裏的那些,少不得要提到世代鎮守涼州的柱國将軍府了。俞家自前朝起便是大貴族,後來跟着大梁的開國皇帝一起南征北伐,僅大梁的皇後,俞家就出過兩任,如今的柱國大将軍一等輔國公俞泰,正是先皇後的親弟弟。奈何先皇後沒有留下子嗣,否則這俞家一門還不知是如何的顯赫。不過縱然當不了皇帝的親舅舅,俞家人世代替大梁鎮守邊疆,戰功顯赫,也非普通貴族人家所能及。

将軍府的行事素來都是雷厲風行的,除了先皇後,俞泰大将軍的姐姐妹妹各個都是脾氣暴躁手段很辣的主,更別談俞家男兒了。加之又世代居于涼州邊鎮,常與那蠻橫的漠北打交道,是以說道理是說不通的,唯有刀劍拳頭才是正理!

許是因俞家作風太過霸道,作為梁朝數一數二的大貴族實在有些不妥,俞泰大将軍的母親特地為他求取了一位京中文官世家的貴族小姐為妻,往能讓俞家小一輩們身上的戾氣輕些,奈何……

俞淑君到不比她的前輩姑姑們手段狠辣——能上馬殺敵軍,下馬掐相公,但詩詞歌賦女紅刺繡……罷罷這是俞母心中永恒的痛。

女兒的教育已是如此失敗,至于膝下的三個兒子——

長子俞敏之,将他父親俞泰大将軍學了個十足十。軍中當不茍言笑才可立威,一舉一動,皆以俞泰做榜樣。那俞泰大将軍是個什麽人,那是和兇殘的漠北頭子打了數十年交道的兵油子了。跟着這種人學,你能指望他有個好脾氣麽?!

次子俞橋東,還算是個正常男人樣。愛說愛笑,看見漂亮小姑娘也會贊美兩句。但是,如果俞母沒有親耳聽到她的次子用同樣溫柔的語調說将那降兵扒皮做個人皮袋子的話,她會覺得她的二兒子真的很好……

最後,最最心痛當屬小兒子俞瑞安了。

俞母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她的小兒子也會是一個活潑的孩子。

其實俞瑞安小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宛如那個年紀的小男兒一樣,愛瘋愛鬧,會跟在他三姐俞淑君身後當個小尾巴。最狠的一次差點将隔壁家總是罵俞淑君每個姑娘樣的小鬼,揍連他親娘老子都不認識了。最後兩個人關在祖宗祠堂裏對着祖宗牌位睡得東倒西歪,待聽到腳步聲,立刻又爬了起來,老實跪着。

這時俞泰會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指着俞瑞安鼻子大罵:“你當你老子是豬嗎?你看你臉上的印子!”

俞瑞安默默低下頭,摸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吸取教訓——下次偷睡絕對不能睡在蒲葦墊子上了。

只是後來,想要跪祖宗祠堂,卻沒機會了……

那一年,朝廷将柱國将軍調離涼州。涼州漠北攻破,童年的故鄉成了人間煉獄。前日還一起打鬧叫嚣着要報仇的玩伴,下一刻被人砍掉頭顱。他還來不及報仇,什麽都還沒有做,就被父親送到了長陵馮府。

再後來,聽說那次涼州城破不過是朝廷為了試探俞府是否與漠北人勾結的計策而已,少年的心就越發冷了下去。

長陵是個好地方,南來北往頗為熱鬧繁華,又是一座古城,有山有水。馮舅媽常常想讓他與俞淑君出門游玩散心,但誰也沒這個興致。直到那日長陵首富的薛家辦了花宴,聽聞連葉侯家的小姐也會去賞花,俞淑君突然起了興致。她比俞瑞安年長,從大人口中聽到的關于朝廷裏的事自然也就多些,這葉侯府在京中根基頗深,興許會聽到從京中對俞府的消息呢,如此她便起了一番結交之意。

只是前來長陵馮府都是父親一手秘密安排,對外只稱是馮府來的一位不起眼的遠方表親罷了。起初俞淑君并不在意,只是等她的名帖遞上,那些個別府小姐們見她門第不高,就并無與她結交之意,不過是客氣疏離罷了。俞淑君默默嘆口氣,人情冷暖皆如此,與這些人隔着距離,倒也是一種福氣。

俞瑞安早就不對他三姐這次去花宴抱有什麽希望,上京大殿裏坐着的那位,不過是玩弄權術草菅人命之輩罷了。

又過了些日子,他三姐竟然帶來了一個薛家姑娘來做客。那姑娘身後還跟着一個小胖妞,一雙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像只小狐貍。見着他時,好生端詳了一陣子,最後咧開了一個大大笑容。他卻覺得那個無憂無慮的笑太刺眼了,晃着他眼疼,便默默垂下頭,繼續看着池子裏的鯨鯉發呆。

直到俞淑君終于看不過去,又嚷了他一聲,可他還是無動于衷。只聽見俞淑君:“我這弟弟就是個據了嘴的悶葫蘆,妹妹別見怪。”

他不欲反駁,哪成想那小胖妞身邊的姑娘也說了一句:“其實阿繡也不怎麽愛說話,我也習慣了。”

他終于擡起頭,仔細看着那個笑臉盈盈的小丫頭,心中嘀咕:根本就不像。這才靜靜的走到俞淑君身邊,算是回應了他三姐的話。

那小胖妞看着他,笑道:“嗯……方才你在池子旁,聽俞姐姐說你家池子裏也養了魚,你也喜歡喂魚麽?”

他想或許這個小丫頭太過孤陋寡聞,若是喂魚他身邊跟着的人應該會有魚食才對,池子裏的鯨鯉也應該游至一處,可惜,當時都沒有。所以,他沒有回話,因為他覺得答案顯而易見。

可後來,這小丫頭又做了許多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不過是各自吃茶,她居然替他倒了一杯。這是為什麽?他陷入了一陣沉思……

不過在送別薛家姐妹時,他還是将一顆玉石球送給了那個小丫頭作為見面。從前在涼州時,只要他不闖禍不調皮父親就會獎賞他一顆,他攢了數年終于攢了一盒子。俞淑君還總嘲笑他,說他長這麽大,做的好事只需要去數數那盒子玉石有多少顆就能算清了。

只是如今,涼州回不去了,無論此刻他再安靜,再用功讀書,也不會有父親的獎賞。不會有人同他一起在學堂裏瘋鬧,不會有人同他一起捉弄先生,也不會再有人同他一起游街串巷,仗着身份為非作歹,被人一邊喊着小霸王一邊追趕。小時候的涼州,早在城破的之時就碎了。

“你竟将那盒寶貝珠子送了。”俞淑君發現他的舉動後,大為驚訝。

他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許只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笑容,看起來真的太像自己以前在涼州時的影子,同樣是笑的沒心沒肺,以為日子永遠都能這樣過下去。

後來的事證明了他的想法,那個小胖妞過的過的很自在。滿腦子煩心事的人那裏還會想心思玩呢?那些奇奇怪怪的木頭片,還有,那把唬人有餘鋒利不足的匕首。他想,若是早些時候認識她,那把假匕首到他手裏還真能做出不少壞事來。

他希望她能一輩子這樣自在下去,沒有煩惱,沒有仇恨,就如兒時的涼州那樣。因為那裏碎了,所以千萬不要再碎掉第二次。

這樣的時光過了兩年,朝廷終于柱國将軍府放下心來,父親葉決定将他與俞淑君接回去。父親來信的那一夜,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他第一次倉皇離開涼州的模樣,等再回來時,已是滿目瘡痍。

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黑暗中好像一個有力的手掐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就那樣幹坐了一夜。他要走了,可是他害怕離別,害怕只是一個轉身,所有的歡樂又會再次破碎。半響後,他将大哥送給他的匕首拿了出來,反複擦拭,直到刀刃上透着駭人的寒意。

那把唬人的匕首只是一個玩具,這一把才是殺人的刀。就讓這把匕首留在長陵吧,留在那個小丫頭身邊。

離開的那日他終于笑了,其實他早就不知道什麽是笑,不過是努力動了一下嘴角。所有的言語都是無力的,那一刻他只是希望,還能再見面。

82八一章 過繼

所有人的心髒好像被人猛地抓了一下,又立刻松開!薛錦蓉哭喊着讓錢大夫再看看江姨娘,錢大夫無奈地搖搖頭,薛錦蓉絕望地看着這一切,抱着江姨娘還溫熱的身體痛哭不止。

而這一切,都是薛錦繡始料不及的。

孔氏被吓得不輕,卻也還強硬地撐着身子,狠戾的目光如尖刀一般的刺在秦氏身上:“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話好說!”說着,擺了手,四周的婆子已經将秦氏綁了出去,這下薛錦瑜也慌了,想要撲打過去,可早就有身強體壯的婆子将她架住,只聽孔氏長嘆一聲“她終究也是瑜姐兒的母親,縱然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可咱們薛府絕對不出休妻的醜事來!罷罷罷,就這樣吧……送大夫人回老宅!”

薛錦瑜已知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下毒謀害老夫人,這樣的罪名無論是擱在哪裏,秦氏都只有一死。可是秦氏不能有事,她是她的生母,若生母品性不正,那她在葉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整個薛府的名聲也都會受到連累。

闵氏抹着眼淚,連聲道:“老夫人,老夫人您……您這又是何苦呢!”

經此一鬧,孔氏也沒了多少力氣,強撐着道:“厚葬江氏。”便讓大家都散了。

薛錦蓉失魂落魄的走着,薛錦繡嘗試着喊了她幾聲,可她只是無神地望着她。過了半響,說道:“早上姨娘囑咐我讓我去針線房那些花樣回來,她要幫我做雙新鞋子,結果我忘了,我這就去拿。”

“阿蓉……”薛錦繡覺得薛錦蓉狀态不對勁,對着薛錦顏說了聲,便跟着薛錦蓉一道走着。到了針線房,薛錦蓉還是像往常一樣挑着花色,又笑着對身邊的丫鬟說了幾句,這才回到大房偏院裏。

“姨娘,你要的花色我拿來了。”推開門,薛錦蓉喊了一聲。

薛錦繡覺得心中發毛,明明屋子裏陳設依舊,可此刻卻顯得格外冷清起來。薛錦蓉緩步走到裏屋裏,過了會兒又出來,笑了笑說:“姨娘睡着了,許是今兒累着了吧。”

薛錦繡終究是忍不住,小心道:“阿蓉,姨娘她……她已經……走了。”

“已經睡了,我知道啊。”薛錦蓉做下來,拿着針線:“姨娘鞋子做的可好了,她還說要教我呢,你看,我這線選的不錯吧。”說罷,低着頭挽起了線。不多時,薛錦繡聽到了細碎的抽泣聲,薛錦蓉趴在桌子上,整個人仿佛被抽幹了全部的力氣,低聲喊着:“娘,娘……”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薛錦繡別過頭,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她一直以來都和薛錦蓉自诩是兩個小人,專門做些陰險毒辣的事情,可為什麽奸詐的小人也會覺得傷心呢?

孔氏的七十大壽,最後倉皇收場。好在薛家幾位爺都是經歷過大世面的,最終也沒讓這場壽宴變成一個鬧劇。薛家大爺聽到自己的結發妻子竟然下毒謀害老母,又威脅愛妾,一時間想殺了秦氏的心都有了!孔氏仿佛一夜間又老了許多,整個人躺在床上完全起不了身,遣了身邊的杜嬷嬷來,特意囑咐薛家大爺不準休妻!

秦氏,被連夜送往了薛家老宅。估計這一輩子,也出不來了。而江氏的死,讓薛家大爺對薛錦蓉的愧疚達到了頂峰,各種珍稀寶貝如流水般的往薛錦蓉的屋子裏送,奈何薛錦蓉已經沉默的如一潭死水了。沒了當家主母的大房,雖說不至于混亂,但也沒了許多章法。孔氏年邁想要插手卻是有心無力,薛家大爺素來又不管這後宅之事,于是大房的官家之權竟然落到了周姨娘手裏,這可把周姨娘樂壞了,時不時就囑咐薛錦林:“眼下人心惶惶,咱們可都要夾着尾巴做人,免得讓人覺得咱們是幸災樂禍。”

薛錦林冷笑了一聲:“姨娘,你還是本分點,死了一個江氏還嫌不夠麽?”

周姨娘大驚,連呸了三下:“好端端的提那個死人做什麽!娘只要你好了,就什麽都好了。什麽管家啊,什麽權的,都是假的!哼,之前你的親事娘插不上嘴,只能憑着那個沒心肝的秦氏胡來,如今她走了,娘定然與你好生尋摸一個,若你不滿意,咱們就不嫁!”

薛錦林不置可否,經過王家一事,她要嫁人的心早就冷了下來,眼下最好什麽都要發生,安安靜靜的過了這段日子,才是上策!

雖然秦氏被送走了,但其中原因除了薛府的主子們知道外,旁的人到底還是瞞了下來。這天早上起來梳妝,薛錦繡看着鏡子裏的那張臉,突然覺得陌生起來。眼下薛錦蓉傷心欲絕,可她卻還有事情要做完!想到此處,薛錦繡譏諷的笑了笑,別人的親娘都死了,她不去安慰,還在這裏算計,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女人!

“啪!”的一聲,連翹吓了一跳,小聲嘀咕道:“小姐怎麽了,不高興也別拿梳子撒氣啊。”

瓊枝立刻拍了她一下:“別說話!”

薛錦繡起了身,理了理衣物,說道:“走吧,別誤了給阿娘請安的時辰。”

方氏那裏也是一片愁雲。秦氏走了,可府裏的日子還要過,闵氏也不知是怎麽了,之前明明那般争強好勝,如今大好機會,她居然稱病不出!自秦氏被送走後,她就病了,一直養在自己的屋子裏,将府裏的事全部推到了二房頭上。

方氏正發愁,見着女兒們來請安,心中才稍稍舒暢些。薛錦繡斟酌了一下詞句,小心試探道:“女兒來的時候遇着盛哥兒了。”

方氏微怔,秦氏一事後,她最擔心的就是盛哥兒,雖然養在二房這麽多年了,但那到底……到底還是大房的兒子。還以為薛錦繡要說什麽要緊之事,誰料她轉眼笑道:“盛哥兒也是到了開蒙的年紀了,是不是要去請先生了呢?”

方氏頓時松口氣,連聲道:“這幾日将我忙的,竟把這事兒給忘了!是啊,盛哥兒也五歲了,前來囫囵着教也就罷了,如今是該請先生了!”只是盛哥兒請先生的事倒是提醒了她。薛氏的庶出子嗣,男子都是入了族學後上族譜,畢竟不是所有的當家主母都能容得下庶子的。若庶子在學堂裏不出息,便可有了借口,不讓他們入譜,不在譜內自然日後分家産時也就會少了許多!

薛錦繡見方氏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道她的目的已達到。如今秦氏不在,薛大爺無心後宅,一個周姨娘不足為慮,加之孔氏也沒有精力管後宅之事了,如今是過繼盛哥兒的好時候!

方氏對子嗣問題何其敏感,很快便想到了這一層,當晚便與薛永年商量起來。這幾年來,方氏一直不再開懷,她也想着再為薛永年納一房小妾,可薛永年卻沒這方面的打算。只對她說:“子嗣一事都是天注定的,縱然沒有兒子,或許咱們可以給丫頭招個婿?”

方氏略略遲疑,招婿一事她不是沒有想過。不過這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眼下能夠過繼一個兒子來,對二房只有好處。更何況是從小養大的盛哥兒,方氏早就将他當做親生子了。想通了這一關節,方氏立刻去了福壽堂,剛進了孔氏的屋子,就被一陣熏天的藥味給嗆着了。原本還身體健朗的孔氏如今雙頰竟然都消瘦的凹了進去。

現代總有人,若是患了癌症,如果你告訴了他,說不定他立刻就死了,如果你瞞住了,說不定由于他不知道沒心理負擔,反而活動長久。孔氏正是如此,若不知道自己曾吸食過毒香,活的還挺健康,如今知道了,那毒香的陰雲一直壓在心頭,讓她喘不過氣。

方氏低聲将自己的來意說明了。孔氏費力的睜開渾濁的眼,仔細看着她,好像要将她的身上看穿一個洞來:“我老了,管不了了。既然那盛哥兒一直都是養在你跟前的,過繼給二房也說得過去。若是你大哥同意,那就開宗祠入族譜吧,咳咳咳咳……”

薛家大爺自然沒什麽好反對的,他不缺兒子,對盛哥兒也沒多少父子之情。薛永年與他略說幾句,便同意了。方氏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放下,薛錦繡也有了功夫去看望薛錦蓉。

不過只是數日不見,薛錦蓉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江姨娘留下的遺物發呆。薛錦繡嘆了口氣,在屋裏轉了一圈。只聽身後之人悠悠道:“那是她最喜歡的梳妝臺,沉香木做的,她說東西放在上面,久了,就會有香味了。”

薛錦繡嗯了聲,伸手摸着臺面,上面一塵不染,想來縱然是人走了,薛錦蓉還是讓人勤來打掃,宛如江姨娘還在。薛錦繡覺得眼睛有點疼,她不會安慰人,這種事縱然旁人再怎麽安慰想來也是無濟于事。她靜靜坐了下來,看着梳妝臺上依舊擺放整齊的精致盒子,随手拿了一樣出來,只覺得這盒子輕的有些異樣,不像是裝胭脂水粉的。回頭薛錦蓉并未注意她,便立刻将蓋子打開一看,愣住——怎麽會是……一枚銅錢?!

薛錦繡不可思議地拿着那枚銅錢看了又看,并未發現什麽特殊之處。只好起身拿去問薛錦蓉:“姨娘她怎麽會将一枚銅錢放在這麽精致的盒子裏,可有什麽來頭?”

薛錦蓉緩緩搖頭:“從沒見過。”

薛錦繡沉默了,正欲問些什麽,突然守在門外的瓊枝走了進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薛錦繡臉色大變!立刻道:“阿蓉,你多保重,我下次再來看你!這枚銅錢……這個銅錢我先拿去行嗎?”

見薛錦蓉點了頭,薛錦繡立刻沖了出去。拉着瓊枝語氣急促道:“羅姨娘發的什麽瘋,怎麽敢這樣誣陷阿娘!阿娘現在沒事吧!”

“夫人沒事,只是蘭姐兒在旁邊哭的不行。您是知道的,蘭姐兒一向身子弱,萬一出了什麽好歹……大夫人的事才剛過不久。”

薛錦繡臉唰的黑了一下來!前幾日她還在看大房的好戲,沒想到這麽快她們二房也起了火!羅姨娘是吃錯藥了嗎,竟然敢說二房子嗣單薄,全因方氏從中作梗!這個女人,她想讓方氏也送到薛家老宅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薛錦繡的庶姐姐,薛錦蘭。生母是羅姨娘,都是二房的人。

83八二章 真假

薛錦繡怒氣騰騰回到二房院中,便看見主屋外已經守了好幾個婆子,看樣子羅姨娘正在裏面鬧,方氏卻不欲讓過多人知道,特意派人守在門口。

周圍好有些丫鬟沖着那些婆子嘀咕什麽,見着薛錦繡來了,連忙又都低下頭,各自做各自手上活去了。薛錦繡微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二爺,二爺您要相信妾身啊。這些年妾身守着蘭姐兒過日子,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妾身沒有理由要害夫人的呀!而且大夫也說了,蘭姐兒身子弱,是從胎裏帶出來的毛病,當初妾身有了身孕,二爺您在外辦貨,的的确确是夫人照顧的妾身,妾身懷着蘭姐兒的時候身強體壯,怎麽會讓蘭姐兒從胎裏帶出如此弱症呢!二爺,蘭姐兒雖說是個庶出,但從小也是不争不鬧的性子,更不像大房那幾個姑娘與自家姐妹有什麽口角之争。多少次蘭姐兒夜裏發着燒,身子燒的滾燙,妾身一宿一宿的照顧她,就怕落得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多年來,妾身的一言一行二爺您也是看在眼裏,妾身一直将蘭姐兒當做眼珠子似的疼,若無意外,怎麽會讓蘭姐兒從胎裏帶出弱症呢!!”

“你……你自己生的女兒身子弱,怎的賴在我頭上!”方氏氣的手抖,轉過頭看着薛永年,奈何薛永年沒什麽表情,完全猜不出他心中到底想的是什麽。

薛錦顏此時也在屋裏,不由道:“姨娘,你口口聲聲說阿娘陷害你,你可有什麽證據?”

羅姨娘冷笑了一聲:“證據?!你阿蘭妹妹如今這幅身子就是證據!我辛苦懷胎十月,難道是為了身一個胎裏弱症的娃娃嗎?當娘的那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當初二爺不在府裏,這二房裏上上下下一幹事宜,那一項不是夫人在打理?!”

雙方正争辯着,薛錦蘭幽幽道:“姨娘,你這是何苦呢。我的這幅身子……咳咳,我自己知道,不過是用藥吊了這麽多年。今日你說了這些話,若哪一天我走了,你的日子……咳咳咳咳,又要怎麽過啊!”

羅姨娘一聽,眼淚立刻就下了來,抱着薛錦蘭哭的肝腸寸斷:“我的兒,我的兒你的命怎麽就這麽苦!還沒出生就被人給算計了,也是姨娘傻,當初竟沒多長幾個心眼子,若是能看看那些送來的吃食,或許,或許……我的兒啊……”

方氏閉了眼:“二爺,羅姨娘是我身邊的丫鬟,當初我将她給了二爺您就是為了咱們二房的子嗣着想。這些年,為了子嗣一事,我如何行事的二爺您心中也有一杆秤。”

“夫人,您這話說的!當初我懷蘭姐兒的時候是多少年前,那時您能料到如今二爺膝下單薄嗎?!報應啊……這都是報應!”羅姨娘跪在地上,滿臉淚水地仰望着薛永年,“二爺,今兒我說了這些話,就知道夫人是容不下我了。我……”

“攔住她!”

薛錦繡眼疾手快,立刻命人将羅姨娘給牢牢主抓。

“怎麽,姨娘也想效仿一下江氏?”薛錦繡看了半天,終于是忍不住開了口。

羅姨娘掙紮了幾下,見掙脫無望,朝着薛永年大聲嚷道:“二爺!!妾身只是想替蘭姐兒讨回一個公道呀!!!”

薛永年終于開口道:“将當年伺候過羅姨娘身孕的人都帶到這裏來,一一問話!”

薛錦繡一雙眼睛一直盯在羅姨娘身上,誰料這羅姨娘竟然一點都不怵,明光坦蕩的看着她,看的薛錦繡自己心底也有些發虛——難道真的是方氏所為?

羅姨娘說的不無道理,當年她懷薛錦蘭的時候方氏還年輕,哪裏會想到自己今後生不出兒子呢!那時候為了地方庶子降生,暗中玩弄手段也未嘗可知。

由于是薛永年的命令,當初伺候過羅姨娘還留在府裏的幾個婆子和丫鬟都被叫了進來。為了防止串供,還特意是派不同的人分不同的時候依次帶的進來。

“回老爺的話,當初夫人命奴婢去伺候羅姨娘,那時候羅姨娘的确是身子健朗,只是後來害喜害得厲害。夫人便請了大夫來,調養了一段時日後羅姨娘的身子也就漸漸好了。”

“這……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奴老了記不得太清楚,不過那個時候羅姨娘沒病沒災的,壞相破好。哦對了,當時二爺您在外面,羅姨娘還說要給您做雙襪子。這件事老奴記得特別深,哪有懷着身孕的人還能動剪子呢!為此,老奴還勸過姨娘呢。不過現在想想,若是那懷孕之人沒什麽精力,哪裏還會想着做襪子呢?想來當年姨娘的身子應該是康健的。”

“奴婢還記得姨娘生蘭姐兒的時候是難産,當時生的時候覺得都活不過來了。不過好在蘭姐兒福大命大,如今倒也平安過了這麽多年。只是當初大夫也說,羅姨娘懷蘭姐兒的時候養的極好,不知為何竟然就難産了。”

……

薛永年緩緩閉上了眼,方氏癱坐在椅子上,不知要如何去解釋。就連一向淡然的薛錦顏聽到這些證詞後,也是一臉的惶恐。難道,難道……不,不可能!她的母親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拉着羅姨娘的婆子們也不由松了手,互相望着,面面相觑。

“二爺……現在您可以信妾身了嗎?”羅姨娘顫顫巍巍地走到薛永年身邊,“蘭姐兒也是妾身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夫人,您也是做母親的,為何如此狠心!您若是不喜歡妾身,多少的責罰都沖妾身來好了!可憐我的蘭姐兒,這麽多年來,那喝藥喝的除了苦味什麽都嘗不出來了。看着顏姐兒繡姐兒能在花園子玩,她卻只能躺在床上,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熬啊熬……夫人,蘭姐兒她何其無辜啊!!”

“阿蘭姐姐身子不好,難道姨娘身子也不好了嗎?怎麽如此胡言亂語!”沉默多時的薛錦繡終于吼了一句。

羅姨娘立刻就要嚷起來,薛錦繡卻走開了,遞了一杯熱茶給方氏:“阿娘喝茶,莫要與納糊塗人氣壞了身子!”

方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薛錦繡笑了笑,轉過身對着薛永年道:“爹爹,羅姨娘的話乍聽之下的确有理,可細細一品,卻是破綻百出!”

薛永年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有什麽想法,就說出來。”

“是。”薛錦繡點了頭,“羅姨娘說得輕巧,幾句話就給阿娘安上了謀害子嗣的重罪。可方才那幾個下人的供詞只能說:羅姨娘在有了身孕時身強體健,不知為何後來生的阿蘭姐姐竟然胎裏帶出的弱症,肯定是有人在姨娘懷孕時動了手腳!”說着,薛錦繡閉了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恕阿繡說一句不中聽的,姨娘為何能如此肯定這個“有人陷害”就一定是我阿娘呢?世上多小人,縱然是咱們府中也從不缺明争暗鬥之輩,若是姨娘因得罪了某個小人,那小人想要借刀殺人,接機嫁禍到我阿娘身上也未曾可知!更何況,當初姨娘懷孕後爹爹出門在外,府裏多少雙眼睛都看着阿娘,若是誰對姨娘做了什麽手腳,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阿娘。姨娘覺得,一個存心要害你的人,為讓自己這麽容易就被人猜到嗎?”

“你……”羅姨娘氣的說不出話來,薛錦蘭咳嗽了好一陣,說道:“阿繡妹妹真是好口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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