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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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錦繡不欲與她糾纏,繼續對羅姨娘道:“既然姨娘懷疑是我阿娘動的手腳,方才只聽了姨娘身邊人的供詞未免太過偏頗了,不如咱們再看看其他證據。”
“呵,還有什麽證據,難道一個人害完人後,還會降證據留下來嗎?”羅姨娘氣笑了。
薛錦繡也不惱:“是啊,還有什麽證據,難道一個人害完人後,還會将她身邊伺候的人留在府裏這多年,就為了等着今天說那番話?!”
一番話後,屋裏衆人又開始疑惑起來。方氏微微松口氣,她是當局者迷,幸虧還有阿繡,還能冷眼瞧出這麽多的問題。
薛錦繡又對薛永年道:“這幾日爹爹總是讓我看賬本,我想着……其實姨娘這件事,應該也能從賬本上查出一些端倪來。”
薛永年倒是來了興趣,他從未想過後宅之事也可以同自己做買賣一樣來查,立刻問道:“如何做?”
“不難。将當年羅姨娘懷孕時咱們院的開銷支出的賬本找出,看看裏面為了羅姨娘到底開銷了哪些東西。若是有什麽對胎兒有影響的食物或者藥物,雖然不至于在賬上記載,但既然有,定然會有銀錢上的支出。最後将那一年的總賬相對,以及小廚房裏的賬本支出一起核對,總會找到一些端倪的。總不能只聽了幾個下人的一面之詞,就定罪吧。”
薛錦繡敢說這話,正是因為她跟在薛永年身邊學做買賣已經兩三年了,這幾年她看着賬本,發現古人還是淳樸些,又或是說古人在做假賬上的思路還沒有多少新招,正如考試作弊一樣,都是與時俱進的。所以對于這個時代的賬本,若是上面有什麽作假的跡象,薛錦繡自認她還是能看出一二的!當然,所有的一切都基于她相信方氏!
羅姨娘雖然想說那賬本也可能作假,可是對上薛永年的眼睛,頓時閉上了嘴。是啊,她的夫君可是薛家二爺,掌着薛府南來北往的生意命脈,對于銀錢賬務之事怕是早已熟悉的融到骨頭裏了,在他面前,是做不得半分虛假!
不過十幾年前的賬本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到,一直到了晚上,才好不容易找了一部分,雖不齊全,但也差不多了。
薛永年親自查賬,發現各項支出均是正常。薛錦繡也沒有看出任何問題,對着方氏和薛錦顏笑了笑,二人的心漸漸安了下去。
正當薛永年想将賬本送走時,薛錦繡眼尖的發現某月裏羅姨娘的月錢突然增多了二十兩!頓時道:“這月裏姨娘買了什麽,開銷如此之大?”
羅姨娘不以為然:“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裏還記得!”
薛錦繡又拿了小廚房的賬本一一比對,此時夜近深夜,卻沒有人有心思睡覺。薛錦繡看得無比認真,燭火照的她的臉忽明忽暗,看起來高深莫測。
終于,薛錦繡放下了紙筆,面無表情地起了身,說道:“這賬爹爹也查過了,并無異常。我想,姨娘怕是被什麽小人騙了,所以才對阿娘說那些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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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望着薛永年,薛永年的臉上已沒有了猶豫之色,心中只是開始思考他們二房到底是得罪了誰,才會讓人盯上,而且第一個便是二房的主母!後院不寧,關乎着家族名譽,這可是件大事啊!
羅姨娘覺得自己有些懵了,不可能呀,她的蘭兒明明就是方氏陷害的!明明就是啊!薛錦繡見她那副蠢樣,不由道:“姨娘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誰跟你說的,你早上說的那些話,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嗎?”
羅姨娘茫然地看着她:“那些話……”那些話的确是她的心裏話,可是她為何就說了出來?這段日子府裏因為大夫人的事,不少人都在說大夫人苛待庶子庶女,于是她就開始懷疑了……
一場本該轟轟烈烈的鬧劇,最後竟不了了之的收場。羅姨娘被帶回了自己的院子,為了防止她再說胡話,薛永年特意讓人好生看住她,至于薛錦蘭,着實受了不少刺激,立刻讓大夫時刻看着,免得身子又出什麽毛病。
夜深了,薛錦繡她們也不能在主屋裏多打擾,便都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今夜天上的星星倒是許多,雖是秋天,但草叢裏還是依稀能聽到蟲鳴。薛錦繡正想着心事,突然聽到薛錦顏喊她,不由亭下腳步。
薛錦顏走近,低聲道:“方才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薛錦繡一愣:“姐姐你說什麽?”
薛錦顏蹙了眉:“你還想騙我嗎?你肯定是從羅氏的賬上查出什麽問題了,對不對?!”
薛錦繡不得不承認她姐姐的眼睛真毒!雖說他倆不是雙生子,但有時候薛錦繡還是很郁悶,因為薛錦顏猜她的心思總是十有九準。嘆了口氣,點頭道:“嗯,我瞧了賬上的開支,那一月羅姨娘自己的月錢多了近二十兩,當月她的補藥也多了一些。只可惜……賬上并沒有記載到底是那幾味藥。不過我總覺得……”
薛錦顏是個聰明人,立刻就抓住了重點,不過如果這個猜測屬實,那就太令人驚訝了!“你是說……其實,阿蘭得病是羅氏她……”
薛錦繡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十幾年前的事,誰能說得清呢。沒查清楚以前,不可妄下定奪!”
薛錦顏輕輕點了頭。姐妹倆一路走着,薛錦繡又道:“我總覺得這件事頗為蹊跷,不對,從江氏開始就有些不對勁了。”
薛錦顏也覺得心裏沉甸甸的:“阿繡,阿娘絕對不會像大伯母那樣的!我們要信阿娘。”
薛錦繡嘆了口氣:“可是……人言可畏啊。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人的心裏生根發芽。大伯母投毒,老夫人只是聽了江氏的一面之詞,就定下來了,不過是看着江氏以死明志而已。不過若喚作是我,一個人能用自己的命去證明什麽,我想我也會相信吧。”
“你是說,大伯母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薛錦繡搖搖頭:“不知道……只是,先是大伯母,現在是阿娘,阿姐你說下一個,會不會是三嬸嬸?”
“啊?!”薛錦顏驚的合不攏嘴,覺得四周一陣陣的冷風吹過,嘴裏喃喃道,“不會吧……”
薛錦繡仰起頭,天上的星星真亮啊,可那些星星再如何的光亮,終究也逃不出這寒冷幽靜的黑夜。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灑灑扔了兩個地雷
O(n_n)O謝謝。
84八三章 混亂
薛錦繡覺得自己練就了一張烏鴉嘴,剛說了那句話後沒兩天,這股邪火果然就燒到了闵氏頭上!
這幾年闵氏除了生了一對雙胞胎外又生了一個哥兒,加之性子霸道,手段老辣,除了将自己娘家帶來的貼身丫鬟給了薛家三爺做通房後,硬是不許薛三爺再納妾!闵氏是孔氏的遠親,孔氏見她連生了三個兒子,是喜歡得不得行。對三房屋裏面的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候聽到薛三爺胡來的消息還會幫着闵氏訓斥他幾句。
“三嬸嬸不是将三叔管得挺老實麽……”在某種程度上,薛錦繡還是挺佩服闵氏的。在這樣一個時代,能活得像闵氏這般個性鮮明的女人不多。如果這位三嬸嬸不老拿他們二房當炮灰的話,薛錦繡覺得她還可能會與三嬸很談的來。
連翹一向都是薛錦繡身邊的大嘴巴,立刻就嚷了起來:“哎喲我的小姐,您是沒看到啊,那天三爺的臉都綠了。這事說來也巧,三爺那麽精明的一個人,将咱們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瞞住了,偷偷在外面養了一個外室,竟然還是被三夫人給發現了!啧啧,咦,小姐,這是不是就是書裏寫的什麽高……什麽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薛錦繡揉着額頭,“連翹啊,你有空也多讀些書,又不是不認字。”
連翹吐吐舌頭,她最讨厭的就是對着那些字兒看,看得頭暈。就連認字也是被薛錦繡押着學的,不然她只要認識幾個人名兒就夠了,那裏還會費那些功夫!怕薛錦繡又押着她看書,連忙笑嘻嘻道:“嘿嘿,小姐,咱繼續說那個外室啊。三夫人也真是下得了狠手,竟然将那個女人的腿活活打斷了,還抓花了她的臉。聽那些婆子們說,那女人……哎,估計是廢了。”
“她就是個潑婦!”薛家三爺在前屋大堂裏氣的臉成了豬肝色,身體止不住的顫,“爺們三妻四妾本就是再平常不過,你看她那樣!爺今兒不休了她,改明兒她還蹬鼻子上臉了!”
“胡鬧!”薛家大爺終于看不過弟弟這幅模樣,“這事,的确是弟妹做得有些欠妥了,不過你——你也該好好想想自己!做什麽不好,竟然在外面偷偷養個女人,這事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還不得氣的半死!你就算再惱也要先想想老夫人。”
“老夫人?!”薛家三爺冷笑,“老夫人為何會如此病重,大哥怕是比我更明白吧。”
“你說什麽!”薛家大爺很怒了,立刻道,“二弟,你也別幹坐着了,來勸勸三弟,別讓他做出什麽傻事!”
薛永年倒是什麽表情,不過他靜靜道:“其實三弟所說并無道理,三弟妹這次做的的确是太過了。縱然三弟有錯在先,夫妻二人還該商量着辦,一聲不響将人打成這樣,若傳出去,說咱們薛府的女人個個霸道不堪,有損家風!”
“二哥說得對!”薛三爺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立刻就走到薛永年身邊,“那個女人就是霸道慣了,幸虧我去的及時,若是鬧出什麽人命,到時候還不是要麻煩大哥你去疏通!”
薛永年又道:“只是有一點,三弟卻犯了糊塗。”
“什麽?”薛家三爺一臉納悶。
薛永年嘆口氣,語氣頓時肅然:“你是不是将名下鋪子轉了些到那個女人名下?”
“你——”薛家大爺頓時就嚷了起來,“你怎麽敢把我們薛家的産業給別人!!”
“大哥這話怎麽說的,那些鋪子是我經營,我想給誰就給誰!再說了,那也不是別人,是我的女人!以我薛家財力,給她幾間鋪子讓她有個依靠,又有什麽錯!都怪那個潑婦,若不是她攔着不讓我納妾,我至于這樣嗎!”
“好呀,原來都是我的錯,你一點也沒有!”
說話間,門外沖進了一個人影。闵氏一身素衣,哭鬧着就走了進來,“明明是你自己不要臉,有家有室的,還學人在外面偷腥!現在,竟然連家産都要分給那個賤貨!你看你真是被她迷了心竅!”
“你你你……你滿口胡言亂語,你看看你這德性,還有半分當家主母的樣子沒!”薛三爺也不顧什麽夫妻顏面了,指着闵氏就罵道:“哪個婦人如你這般善妒!七出之一就是妒,你信不信我真休了你!”
“你想休我?你做夢!和離!”
二人争吵聲音之大,屋外的小厮們早就圍在了窗戶下偷聽,縱然薛家大爺想要壓下去,也無濟于事。眼見着這二人吵着吵着竟要打起來,薛家大爺連忙讓人将二人拉開,吼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闵氏聲音輕了下去,臉上還帶着淚:“大伯,您給評評理,這麽多年我做過一件對不起薛家的事沒!我要見老夫人,若是老夫人也要讓他休我,我無話可說!否則,若是真的一拍兩散,我闵家的女兒,只有和離,沒有被休!”
“見就見!”薛三爺也是氣的氣血上湧,兩個人正要往福壽堂裏沖,薛永年終于是看不下去了,起身道:“見老夫又有什麽用!三弟,你養的那個女人已将你送給她的鋪子轉手賣給了旁人!薛家商鋪,從不外售,這一點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你……你也這麽大的人了,真想跪到祖宗宗祠去?!”
“什麽?!”屋裏衆人均大吃一驚!
薛家商鋪,只進不出,若要轉手賣掉,必須府裏的爺們都同意才可!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誰都不可更改!
“二,二哥,你沒騙我?!”
薛永年怒其不争地看着他:“我騙你作甚!她留下的那些房契文書皆是僞造的!哎……糊塗啊,糊塗!”
薛家大爺也渾身打了個機靈。他是長房,若無意外以後也會是薛氏一族的族長,若是在他手裏出了這種事,那可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立刻瞪了那二人一眼,立刻道:“如今要緊的事是要将鋪子在買回來,其他的,都往後放放!”
于是薛錦繡就看見她爹身邊的小厮急匆匆的回到二院傳話,說這幾日薛永年都不回來用飯了。“看來真的出事了呢。”薛錦繡喃喃道。
“爹爹……要去管三叔家務事?”薛錦顏有點難以接受。
薛錦繡喝了口茶:“肯定不止家務事這麽簡單!”
正說着話,瓊枝走了來,低聲對着薛錦繡說了兩句,薛錦繡一驚,思及薛錦顏也在跟前,趕緊扭正了表情:“阿姐,我院裏有點事,先回去了。”
薛錦繡努力讓自己的臉不要走形,還好薛錦顏也沒有留她,薛錦繡幾乎是用跑的回了屋子,立刻命人關上門,瓊枝連忙将信給了她。薛錦繡閉着眼,道了好幾句佛祖保佑,這才将信拆開——
安哥兒的信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明了。連翻頁都不用,全文三行字,第一行表示香料已收到,第二行表示銀錢已經悉數付出,第三行……
“他要來長陵?!”薛錦繡嘴巴張的頓時能塞下一個雞蛋!
難道是因為她沒有給他內部優惠價,所以這男人要帶着大軍殺到長陵?!薛錦繡頓時被自己的想法給囧到了……
可是——“他來長陵做什麽?!不是說要去鎮壓那些流民嗎,長陵又沒有!”薛錦繡腦中亂糟糟的,“到底是他一個人來,還是……”薛錦繡拿不準了,又将信仔細看了三遍,薛錦繡恨不得罵一聲——(#‵′)靠,多寫幾個字你會死麽會死麽會死麽!那個姓馮的會不會來?還有俞淑君……
瓊枝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姐……那個……俞公子真的要來了?”
薛錦繡趴在桌上,覺得自己是一腦袋的包:“嗯,是要來了。不過他來做什麽?建立長期戰略合作夥伴關系?薛家商號為佑威軍指定贊助商?”
瓊枝的眼睛徹底成了蚊香狀——小姐說的話,她怎麽一句也聽不懂了?!
因着這封信,薛錦繡渾渾噩噩過了一天,完全不明白俞瑞安那小子的來意。幹脆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天香香料鋪子,哪成想剛出門,局看見方氏身邊的趙媽媽急急忙忙地從外面回來,神色匆匆,連薛錦繡也沒有注意到,便走開了。
自上次羅姨娘的事後,方氏認真查了當初羅姨娘懷孕前後的事情。終于她也注意到了其中某月的銀錢開支有些貓膩,只是事情太過久遠,想要查清楚羅姨娘懷孕到底有沒有人動手腳實在是太難。不過方氏敏銳的發現,當初伺候羅姨娘的丫鬟中,其中一個,被羅姨娘自己以伺候不周為由頭打發回家了。
“那丫頭如今嫁了人,就住在城郊鄉下。我去問了,可那丫頭嘴很緊,一點話也套不出來。”趙媽媽說道。
“套不出來更說明有問題!”方氏冷着臉。那日羅姨娘突然鬧出這一事,真是打的她措手不及!誰會想到羅姨娘竟然讓十幾年前的舊賬算到她頭上!
方氏想了想,道:“那丫頭既然嫁了人,你就去看看她屋裏的人,什麽公公婆婆或者直接是她男人。銀子不是問題,只要能讓她開口說話就成!另外,羅氏突然鬧了這麽一出,肯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你将她和蘭姐兒現在身邊伺候人都審一遍,問清楚,她們二人最近到底都和那些人說過話,又做過什麽事!”
“夫人放心,這件事一定會查的水落石出!”趙媽媽拍着胸脯保證。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灑灑扔了一個手榴彈 ^_^
下章預告: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薛家分家熱鬧異常。【-。-這叫什麽标題,不押韻也不對稱……
85八四章 分家
薛錦繡套了馬車直接就往城中鋪子而去,路過藥房時連翹見着一個人影頗為熟悉,嘗試的喊了一聲:“衛秋?”
薛錦繡聽言,立刻命車夫停下。果然衛秋正站在路邊,沖她行了禮:“六小姐,好巧啊。”
薛錦繡看着她手裏的藥包,問道:“你病了?”
衛秋笑了笑:“這些日子嗓子疼,錢大夫給我開了方子,讓我抓些吃。”
“府裏沒藥了嗎?”薛錦繡疑惑。
衛秋微微垂眸,頗有些尴尬,小聲道:“自從大夫人走後,我們這些原來伺候夫人的丫鬟再想去公中要些什麽,就困難多了。”
薛錦繡了然,當即道:“以後你若缺了什麽,只管去找瓊枝。”
衛秋連連點頭:“謝六小姐。”
薛錦繡笑了笑,擱下了簾子,走了。
連翹不由嘟起嘴:“連衛秋這樣的二等丫鬟都要出來買藥了,大房裏其他的丫鬟的日子恐怕是……哎!”
不多時,便到了鋪子。薛錦繡正欲跳下馬車,突然看見不遠處幾個人圍着他們鋪子指指點點。薛錦繡停下了動作,輕聲道:“連翹,你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又想了想,幹脆讓車夫将馬車停到背街,她今兒就從小門進去好了。
往日裏,薛錦繡仗着有薛永年的金口玉言,從來都不學那些個大家小姐從內院小門走,每次逛自家商鋪都是大搖大擺的直接進大門。是以今兒韋家娘子見着薛錦繡從小門而來頗為驚訝,當即笑道:“哎喲喲,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我剛才還瞧着大門是開的呀。”
薛錦繡苦着一張臉:“韋家娘子,你那舌頭是用毒酒泡的麽?”
韋家娘子也不介意,引了薛錦繡去到雅間,沏了茶又上了些時令點心,這才問道:“東家這次來是要查賬還是看貨?”
薛錦繡擺擺手:“只是悶了來看看,你自去忙吧,我若有事會吩咐連翹做得。”
“诶,省的!”韋家娘子見她無事,也就去忙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連翹便回了。她在薛錦繡面前想來都是藏不住心思,一張小圓臉此時硬是皺成了包子樣,似有憤憤之色,“小姐,剛才店前的那些人……哎,其實也都是些無賴之輩,他們說的話你可不要生氣哦。”
薛錦繡放下茶杯:“你先說。”
“還不是因為大夫人的事,也不知是府裏哪個長舌頭的竟然将大夫人的事給傳了出去!雖沒有說的那般詳細,不過外人都知道大夫人沖撞了老夫人,被送到薛家老宅去了!不僅如此,還有三夫人的事,說三夫人擅妒,還說……”連翹不敢往下言,一時間頓住了。
“說!”
“還說薛府的當家夫人都是這種德性,更別提養出來的小姐了。肯定是各個善妒且不懂尊卑。還拿了大小姐說事,嫁去葉侯府五六年了,一個兒子也沒生出來,說薛府小姐們都是無花果……”
“這些人沒有提到二夫人?”
連翹搖搖頭:“我就站在一旁聽了幾句,不敢多靠近。并沒有聽到他們說咱們夫人的事……小姐!那種閑言碎語聽多了也是污了耳朵,您千萬別生氣。”
薛錦繡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果然,從一開始針對的就是整個薛府麽?”
“小姐……?”連翹滿心疑惑。
薛錦繡站起身,在屋裏慢慢踱步,臉色頗為凝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我和阿蓉這一次都被人給利用了!哪會有那麽巧的事,府裏剛一出事外面就傳開了!八成有人借了我們的手扳倒大夫人,又由大夫人的事将火燒到二房和三房。只是後來羅姨娘被禁了足,她身邊的伺候的人都被監視了起來,所以關于咱們二房的消息就沒有傳出去。而三嬸則是鬧的太大了,與大夫人的事一樣掩蓋不了,所以又被人傳了出去!如今薛府的夫人們名聲皆受損,接下來就是薛府的小姐和公子們了……”
“怎麽會!!”連翹大吃一驚,突然覺得四周一陣陣的冷風吹來,吹得她毛骨悚然,“到底是誰在害薛府?難道咱們府得罪了什麽人?”
“如果有人要報複薛府,為什麽出事的都是府裏的女人呢?如果要動搖整個薛府的根基,目标放在大伯爹爹和三叔身上不是更好?只要大伯的官職有了閃失,爹爹的生意出了岔子,整個薛府就會樹倒猢狲散了。”
連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小姐,您到底想要說什麽?連翹一直都笨,您別賣關子了。”
薛錦繡沒說話,她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要緊的事。如今所有的事都是源于秦氏,因為秦氏的倒下,讓薛府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可是扳倒秦氏,是她和薛錦蓉一手策劃的,只有那個有毒的香料,還有江姨娘是意料之外的!
如果解不開江姨娘身上的謎團,怕是以後他們還要繼續被那個藏在暗處的人不斷暗算。
“回府!”她要去找薛錦蓉,關于江姨娘的事沒有人比薛錦蓉更加清楚!
“小姐,咱們才剛出來,您來鋪子……就是為了吃茶?”
薛錦繡愣了一下,猛地拍了拍腦袋:“差點忘了!你去将韋家娘子喊來,我有事吩咐!”
“诶!”連翹立刻去了院中。不多時,韋家娘子來了,薛錦繡連忙道:“這幾日如果有從涼州來的人到咱們鋪子裏,你務必将人留下,另派人去府裏通知我!”
韋家娘子連連點頭。薛錦繡想了下,見沒什麽事落下了,這才趕緊讓車夫趕車回府。
誰料剛進了二房院子,院裏竟然安安靜靜,只有薛錦顏一人坐在院中涼亭裏,見到她回來,立刻起了身,臉色肅然:“你可回了,爹爹和阿娘都去了主屋,三叔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嚷着要分家!”
“啊?!”這段日子,薛錦繡已經記不清自己都“啊”了幾次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日子過得太精彩了。“三叔……不和三嬸鬧了?”
“哎,和三嬸也有關系!”薛錦顏蹙了眉,“還是因為三叔外面養的那個女人的事。那女人将鋪子給賣了,爹爹和大伯便要将鋪子給贖回來,誰料買鋪子的人是一個京官的家仆,特意來長陵給那京官置辦家産的。雖說我對生意上的事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咱們家商鋪的位置都極好的,那人買了鋪子哪裏肯再賣出來,縱然爹爹和大伯要以兩倍價錢購之,可別人說什麽也不賣了。”
“那怎麽辦,依着祖宗家法,三叔這次可真要去跪宗祠了。這可真是熱鬧大發了,到時候三叔跪宗祠的時候咱們早些去,站個好點的位置,免得被人當着看不到。”
薛錦顏見她這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又好氣又笑,輕輕拍了她一下:“阿秀,和你說正經事呢!”見薛錦繡終于收起了玩笑之意,這才道:“三叔也是,就因為這事吵着要分家。一旦分家後,他的一些鋪子就不在歸公中管,将被賣掉的鋪子歸入自己的私産裏,這樣随他怎麽處置旁人也管不着!”
“喲呵,三叔還會偷梁換柱了。”薛錦繡不由鼓了掌,“妙計,妙計!”
薛錦顏:“……”
“現在爹爹他們在主屋那裏商量分家的事?”薛錦繡問道。
“恩!”薛錦顏點了頭,“不過分家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成的,老夫人沒點頭,誰也分不了!”
“老夫人……?”薛錦繡再次忍不住笑了。就老夫人現在那風燭殘年的模樣,她還有精力管府裏的事?
薛錦繡所料不錯,孔氏躺在床上聽着三個兒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她甚是頭疼。猛地咳嗽了好幾聲,驚得方氏闵氏立刻起了身伺候她喝藥,吐痰。
孔氏那口氣順了,終于道:“你們……要分家?”不等回話,立刻拍着床吼了起來:“我還沒死呢!!!出去,都出去!”說罷,直接遣了人将三房人都趕走了。
闵氏看着薛三爺,冷笑道:“你倒是個孝子啊。”
薛三爺張了張嘴,見自家大哥二哥都瞪着眼,終于什麽話也沒說,只冷哼了聲甩袖站到一旁去了。
屋裏孔氏有氣無力地靠在床榻之上,杜媽媽見她如此,輕聲安慰道:“老夫人莫動怒,三爺怕是被那個狐貍精迷了心竅才會如此。”
“咳咳咳咳……”孔氏又是一陣猛咳,杜媽媽連忙拿了痰盂過來,只見孔氏竟然吐出一口鮮血,杜媽媽大驚,正要去喊大夫,孔氏緩緩道:“不用了,我怕是活不了幾日了……”
杜媽媽眼眶微紅:“老夫人!”
孔氏擺擺手:“我雖躺在這床榻上,但府裏發生了什麽還是知道的。外面那些個閑言閑語,連我這個病的要死的老婆子都聽到了,說咱們府的當家夫人們各個都是毒蠍心腸,教出的小姐們怕也強不到那裏去。”
“老夫人,這種胡話怎麽能當真呢!”
孔氏閉了眼,似在自言自語:“大房和三房啊,這都是怎麽了?也許分家是對的,若是再不分,讓大房和三房連累了老二他們,阿顏還沒出嫁呢,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流言蜚語!咳咳咳咳……”
杜媽媽偷偷摸了下淚,只聽得孔氏突然道:“快讓顏丫頭過來!”杜媽媽不解,卻見孔氏一臉焦急,連忙應了聲,将薛錦顏帶來了。
薛錦顏疑惑不已,分家大事她是插不上嘴的,又看見爹爹和阿娘他們都站在屋外,老夫人就見她一個人,薛錦顏越發困惑了。心中頗為些忐忑,跟着杜媽媽進了屋,如往常一樣朝着孔氏請了安,便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孔氏看着她,蒼白的臉上突然多出了一絲神采,将她拉到了身邊,“不知不覺顏丫頭已經長這麽大了。過了今年,你也十八了。”
薛錦顏心頭一緊——又是要談她的婚事嗎?
不料孔氏卻道:“丫頭啊,你與祖母說實話,當初祖母将你與江府議親時,你是不是很恨祖母啊?”
薛錦顏垂着頭,不知該如何回話。恨?她早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恨,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那麽長的後半生就這樣被人給決定了。
孔氏見她不說話,心中了然:“在你看來,祖母只是看中對方的門第,那江樓月只是個纨绔公子罷了。可你知道嗎,那江家人口簡單,江樓月除了一個兄長外,再無其他兄弟姐妹。日後分家,江家有一半都是他的!況且他兄長為京官,日後縱然江大人去了,他也會幫着弟弟一把。你不喜江樓月屋裏人多,可這世上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江夫人雖然疼兒子,但也知道分寸,江樓月屋裏人再多,也不敢讓她們生出一個庶子庶女出來。将男人拴在屋裏,總比他們在外面養個女人要強啊,至少那些個通房姨娘的賣身契也是拿捏在主子手裏的。何況我瞧着那個江樓月,也不是個狠心腸的人,若當初你嫁給他,他定然也會好好待你。人啊,哪有十全十美的,又要高的門第,又想活的自在,還想着自己的男人只疼一個人,呵……太過貪心,到最後就是什麽也得不到。”
“祖母……”良久,薛錦顏終于喚了一聲。
孔氏撫着她的手:“只是祖母還是錯了,想着你一向都是最乖巧的一個,便沒有先問問你的意思。你是祖母最疼愛的孫女,祖母對不住你!”
“祖母!您別說了,您要好好養病,肯定能好起來的!”薛錦顏跪在榻前,心中的不滿漸漸消了,此時腦中浮現的都是孔氏對她的好。因為孔氏的默許,所以連薛錦瑜有時候都要讓着她,因為孔氏,所以她想要什麽,公中從來都不敢怠慢……
“咳咳咳咳……”孔氏深深呼口氣,“祖母活不久了,祖母的身子自己知道。只是祖母放心不下你,祖母還沒見着你出嫁呢。你母親素來軟弱,她會為你尋一個人口簡單的人家,可是那種人家,如何配得上你呢!到時候你與阿瑜相處……她若是拿身份壓你,該如何是好?”
薛錦顏早已哭不出聲。她一直以為孔氏為了薛府,不顧他人的感受,只需要對方門第高即可。可她卻忘了,她也姓薛,她的婚事理應是要參進薛府的利益的。薛錦顏心中頓時複雜無比,此刻除了哭泣竟不知還能說些什麽。
孔氏撫着她的頭,柔聲道:“祖母老了,管不了許多事了。但至少還有一件事能做。”說着,從枕下拿出了一個錦盒,“還好,你的嫁妝是早早就備下了,這幾年又添了些,想來無論你嫁于何處,都能過得很好。”
薛錦顏卻不肯接過,一直哭喊着“祖母”。
孔氏見她如此,喚了杜媽媽将她拉起來,笑道:“傻丫頭,哭什麽!”說罷,便讓杜媽媽将屋外的人請進來。
孔氏看着下面站了一圈的兒子媳婦兒們,眼中一片漠然:“既然要分家,那便分吧,你們理個章程出來,商量好了,再來回我就是。”
衆人大為詫異——方才還不肯,這下怎麽……?又朝着薛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