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36)

“就是……娃娃親。”

“哦……哦????????”薛錦繡吓得連蹦三跳,整個人哆嗦的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角落裏的男人漸漸走了出來,燭火映着他側臉,帶着幾分不容分說的壓迫感。

“你——你想吓死我呀!”薛錦繡順手就抄了個茶杯摔過去,俞瑞安伸手一欄,穩穩當當地接在手中,放回桌上,然後果斷的——“對不起。”

薛錦繡緩了口氣,不過有那個娃娃親橫在那裏,薛錦繡始終覺得現在與俞瑞安這麽說話有點別扭,冷冰冰道:“我們什麽時候定的娃娃親啊,我怎麽不知道啊,再說了,聘禮有麽?”

“你已經收了。”俞瑞安也坐了下來。

“我……我收了?!”薛錦繡指着自己的鼻子,小模樣頗為滑稽,俞瑞安輕輕咳嗽了一聲,免得笑出聲來。

“恩,你已經收了。”俞瑞安注視着薛錦繡,不想放過她臉上的所有表情,“那七顆玉石球乃是前朝皇室所有,一顆價值千金。”

薛錦繡果然不負所望的驚的張開了嘴,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喃喃道:“幸好搬家的時候我把它從地下面給挖出來了……”

“可……就算有聘禮,我沒出嫁妝啊!”薛錦繡緊張道。

“你給了。”俞瑞安似在回想:“嗯……一個多寶盒,還有有那些木頭塊,還有九連環,以及……”

聽着俞瑞安如數家珍一般的将小時候她送給他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念出來,薛錦繡心中呵呵幹笑:“其實我是搞玩具批發的吧。”只不過……看着他一本正經的說這些東西,倒是挺逗得。

薛錦繡不由笑了,見俞瑞安正看着自己,連忙又端正地坐好。

“其實你是聽到了薛錦蘭的話吧,我謝謝你雪中送炭,不過你也不必勉強。”

“你寧願出嫁當尼姑也不願意嫁人?!”

“怎麽會!”

“那就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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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輕松,我嫁誰啊!”

“我!”

俞瑞安一錘定音,薛錦繡噎的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噗嗤一聲笑了,對着俞瑞安道:“安哥兒,這個玩笑不好笑真的。我知道你這是把我當朋友,救朋友于水火,夠義氣!只不過……何必拿自己的一輩子來救人呢,你可是一等輔國公的兒子啊,我嫁給你,不能适應你府上那些規矩,與你娘可能也處不來;你娶我呢,會被別人瞧不起,就算你不在乎,你家裏人也會在意的。高嫁真的只是……看起來挺美的。過日子過得是柴米油鹽,什麽感情啊,喜歡啊,都是一時的。無論是嫁還是娶,就要找那種等感情都沒了,還能一起将日子繼續平平淡淡過下去的人。”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出嫁的原因?”

薛錦繡點點頭,她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不願意離開自己熟悉的薛府。可有突然發現俞瑞安的看着自己的眼神頗有深意,薛錦繡下意識的盯着他:“你……你要幹嘛?”

“阿秀,你說了那麽多卻沒有一句說讨厭我。”

“呃……”薛錦繡回想了一下,好像,似乎……的确……

俞瑞安站了起來,走至她身前:“你嫁來後,我會單獨建府。母親與父親住在一處,或是與大哥同住。而且以後……我們也不會和母親有很多見面的時間。”

“啊?”薛錦繡驚到了,“為什麽?你……”難道俞瑞安讨厭他娘?

俞瑞安淺淺笑了笑:“想知道原因?”

“能說嗎?”薛錦繡還是很好奇。

“等你嫁來就知道了。”

“……”俞瑞安,你學壞了!!

“是雪中送炭,不是趁人之危。阿秀,我很高興。”

“你……”薛錦繡別過頭,“這門所謂的娃娃親,是你去跟我爹說的吧,你家裏人肯定還不知道對不對?到時候他們知道了,還不知會怎樣呢,你這叫先斬後奏,以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俞瑞安似乎沒有将這些禮數放在眼裏,只是靜靜說道:“阿秀,這些你都不用擔心。俞府……不是那麽可怕的地方。況且我的婚事,母親和父親是不會插手的,他們也顧不上。”

怎麽會是這樣?薛錦繡突然對俞府有些好奇了。婚事不通過父母,自己擅作決定,竟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不,不是無所謂,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仿佛這樣就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俞瑞安,其實你才是穿的那個吧!

這一夜,薛錦繡又沒怎麽睡。俞瑞安在薛府裏來去自如,讓她不由感嘆府裏的仆衛的警戒心,順便鄙視了一下俞瑞安仗着功夫好各種秀。不過,她不讨厭他,好像還有點小喜歡,只是她太現實了,也太庸俗了。

“好吧,雖然我是一個庸俗的女人,但我保證給你的愛……呃,盡量不那麽庸俗。”薛錦繡默默發着小誓,将被子蓋過頭頂,嘴角不由微微翹起,笑的像只偷了腥的貓。

莊中今晚卻有一個人沒有睡,薛永年坐在書房裏,涼州那邊的掌櫃正在回話。往日裏一直挂着從容笑意的薛永年此刻臉上卻是一片肅然。

“你将這封信帶去将軍府,告訴老将軍,只要有我薛永年在一天,佑威軍就永遠不用為糧饷發愁!”

113一一二章 故人

長陵乃西北重鎮,九月初九重陽踏秋,城裏異常熱鬧。薛錦蓉也和盛哥兒從族學那裏回來,二房難得熱鬧起來。今年薛方兩府約在一起去登高插茱萸,聽說舅媽吳氏娘家的那位侄子也會前來。薛錦繡一打聽到此事,當時就挑眉笑的猥瑣——這是丈母娘考察女婿呢。

天剛亮,連翹就在小廚房準備重陽糕。薛錦繡想吃新鮮出爐的,也起了一個大早跟了過去……看着她做。連翹無奈笑道:“小姐,重陽糕是給長輩吃的。”

“沒事兒,爹娘她們吃不完的,我吃剩下的就可以了。”薛錦繡看着瓷碗裏的桂花沫兒,紅棗,杏仁,紅豆,果脯等等配料,這糕點還沒蒸,就已經先聞到了桂花的香味。

連翹卷起袖子,開始和糯米,薛錦繡撿了凳子坐在不遠處,手裏捧着一個裝了紅棗杏仁的白瓷碗,反正糕點還沒蒸熟,她先吃點配料也行啊。其實府裏一早就将重陽糕和菊花酒都準備好了,但薛錦繡還是想吃連翹做得,這丫頭的手藝真是絕了。

到了辰時三刻左右,莊子裏也漸漸熱鬧起來。薛錦繡心滿意足的搶到了剛蒸好的糕點,咬了一口,又香又軟,美的她立刻眯上眼。本打算再拿幾塊,熟料連翹立刻收起來了:“小姐,待會兒還要用早飯呢。”

薛錦繡用帕子擦着嘴角,嘴裏回味了一下,一臉的不樂意:“知道了,知道了。”

每年重陽城裏都會在煙霞山上設賞菊會,那裏還有一坐古剎,登高,賞菊,插茱萸,誠心禮佛……雖然薛錦繡已經過了好幾個這樣的賞菊會了,不過在外面飄蕩大半年後再回到長陵心境不同,加之二房接二連三的煩心事也都解決了,便對今年的賞菊會格外期待。

今天的主角是薛錦蘭,上次薛錦蘭過來與薛錦繡說了一通話後,再見到她依舊是以前那般不冷不熱的态度。薛錦繡也習慣了,這個薛錦蘭就是個別扭性格。不過,如果不是她提前說了那些,屏風後的俞瑞安也就不會聽到,于是也就不會……

“小姐,您臉怎麽紅了?”

“啊?天熱天熱!連翹啊,你怎麽還在這裏,點心帶了嗎?”

“早就放在馬車上了……”

“哦,這,這樣啊。”薛錦繡呵呵幹笑兩聲,搖着小團扇,過了會兒便登上馬車了。

一共四兩馬車,方氏帶着薛錦蘭,薛錦繡照例與薛錦顏坐一輛,餘下伺候的丫鬟們在坐在後面的兩輛馬車裏。

薛錦繡見薛錦顏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問道:“阿姐你怎麽了?”

薛錦顏許是在想什麽,并未聽到,薛錦繡又問了一聲,薛錦顏這才将目光轉向她,輕聲道:“這幾日我總瞧着宋玉有些不對勁。”

“哦……”薛錦顏小團扇掩面,努力讓自己笑得端莊些,“他怎麽不對勁了?”

“昨天我見他一個人坐在亭子裏發呆,便過去問了幾句,聽着語氣,感覺他好像是有些想家了。”

薛錦繡漸漸收斂了笑容:“之前在岚水鎮的時候,我也沒有聽過他提自己家裏的情況,不過聽說是有個叔父,他好像一直很尊敬那個人。”

“他倒是對我提起過這位叔父,是個很有才學的大人。不過……已經去世了。”

王嫂是俞瑞安的姑姑,而她又對宋玉很好,感覺就是把宋玉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從這一點看宋玉應該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可他從來不提自己的身世,這就令人費解了。

“那他有提過他的家人在哪裏嗎?”薛錦繡問道。

薛錦顏搖頭:“我有問過。他說他的爹娘很早以前就去世了,而他是寄養在族人家裏,考了個秀才後便離開家鄉游歷了。雖然他沒明說,不過我覺得他和他族人的關系不是很好,除了那位叔父,恐怕……”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我瞧宋大夫是個樂天知命的人,許是最近重陽讓他觸景傷情,等過了這陣子就會好了。”薛錦繡如是道。

薛錦顏稍稍舒展了眉頭,低聲道:“但願如此。”

到了與吳氏約定的地方,那邊已停了方府的兩輛馬車。一個身着淡藍色長衫青年則騎在馬上,見到薛府的馬車來後,立刻下了馬,接過一旁小厮手裏的食盒便走了過來。

薛錦繡好奇不已,立刻将車簾撩起了一個空隙,壓着興奮連聲說道:“來了來了,那個就是舅媽說的她娘家的侄子,要給阿蘭說親的那個!”

方氏命身旁的嬷嬷接過食盒,才撩起車簾與那人囑咐了幾句,又将簾布放下。時間匆匆,薛錦蘭又被擋在身後,可憐的吳文清只看到表姑媽那張慈祥端莊的臉,自己未婚妻連個影子都沒瞧到。心中不由嘆氣,他還是求了自家姑母好長時間,才得了這個送食盒的差事。

随着吳文清的離去,薛錦繡也放下了簾子,笑的合不攏嘴:“這個吳表哥,太逗了!”

“阿秀,注意儀态!”薛錦顏拿着扇子輕輕敲了她一下。

薛錦繡做了個鬼臉:“知道了!”

煙霞山山坡的空地上已經有不少人家将地方圈好,在外面布了錦布,嬉戲游玩。薛錦繡他們則先去古剎走走,男賓和女眷并不在一起,吳文清踮起了腳尖,也看不到薛錦蘭半分影子。薛錦蘭氣色好多了,薛錦繡打趣道:“方才我可是将那位吳公子的模樣看清了,有沒有人想聽一下啊?”

薛錦蘭揉着帕子,不說話,不過臉上卻已經染了一層紅暈。她本就比常人要白上許多,這一紅自然也要比常人要醒目許多,薛錦繡還不知收斂,說道:“人家好不容易送了個點心,結果阿娘就用幾句話給打發走了。方才下馬車的時候,也不知踮着腳在瞧什麽,這雖然是百年古剎,不過年年都要來禮佛,真不知是有什麽新鮮之物呢?”

薛錦蘭的臉紅的都快冒煙了,薛錦繡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見着薛錦蘭要用帕子打她,連忙閃開了。

薛錦蘭自然追不上她,微微拍着胸脯,喘氣道:“阿秀,你也是訂了親的人,還這麽瘋瘋癫癫的!”

薛錦繡笑道:“別說我,你想不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啊?”

“不想!”薛錦蘭轉過身,不和她胡鬧了。

不過……心裏還是有些好奇。這位吳文清是舅母吳氏娘家哥哥的幺子,今年十九,去年時中了秀才,家中經營着古董的行當,也是殷實之家。聽方氏說,吳母對子嗣要求嚴苛,不喜兒子沾花惹草,是以家中對丫鬟的管教極嚴,後宅上下都井井有條。她一方面暗自慶幸,一方面也對未來的婆婆有些害怕。好在方氏與她說了許多,吳文清是幺子,肩上并無多少擔子,她這個小兒媳婦兒做好分內事想必吳母也不會為難她。只是羅姨娘聽到這門親事後大為不滿,畢竟吳府是個商戶,兒子中了秀才又怎麽樣,還沒當官呢。

經過衛秋一事後,薛錦蘭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姨娘雖然一心替她着想,但俗話說好心也有辦壞事的時候,只好一邊寬慰她,一邊也安心備嫁。只要她把日子過好了,姨娘的不滿也就漸漸淡下去。

薛錦蘭與薛錦繡鬧了一會兒後,就回到方氏身旁,今日薛吳兩家人都會來古剎,薛錦蘭必須好好表現。另外兩個錦就輕松多了,與長輩們行了安後,就帶着丫鬟去看古剎裏的壁畫了。薛錦繡獻寶似得将連翹做得重陽糕和菊花酒拿了出來,薛錦顏品了一口,便不再飲了,用着帕子掩口道:“好烈啊!”

薛錦繡道:“那就喝茶吧,看我帶了什麽,還是宋玉親手配的你最愛喝的香茗,我想得周到吧。”姐倆坐的這個亭子視野極好,遠處山巒連綿,清風徐徐而來,薛錦繡又道:“可惜宋玉沒來,聽聞煙霞寺的主持也是一個頗通醫理的高人呢。”

薛錦顏看着那做工複雜的香茗,垂眸笑道:“對了,你還沒說你和俞府……那門娃娃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嘛……”薛錦繡搖着團扇,“說來話長了,讓我想想。”

薛錦繡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這丫頭再找借口,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香茗:“慢慢想,不着急。”

薛錦繡正欲說,一個聲音從不遠處的青石梯傳來,薛錦顏回頭望去,整個人頓時定住了。薛錦繡不由站起身,手中酒杯清脆啪的一聲落地——粉身碎骨。

“馮意!”

這個如咒語一樣的名字,被薛錦顏輕聲念着。

快七年了,一個離開後七年再無音訊的人突然又出現在你面前,而他的容貌似乎也沒有多少改變,還是那個如玉一樣溫潤的世家公子。

馮意緩步走來,目光一直在薛錦顏的身上,半響也挪不去。直到他身旁跟着的一個墨衣錦服的男子搖着折扇咳嗽了聲,馮意這才道:“阿顏……沒想到……”

薛錦顏靜靜端坐在涼亭中,目光漸漸從馮意臉上移開,側過身看着遠處的山巒,沉默不語。薛錦繡蹙了眉,對着連翹道:“笨手笨腳的丫頭,杯子碎了,還不趕緊換一個來!”

連翹忙道:“回禀小姐,酒杯都放在馬車上了,現在去拿恐怕……”

“哎算了,我估摸着阿娘她們現在也要走了,我們快過去吧,免得讓她們等着了。”說着,便拉着薛錦顏快步離去。

馮意見她們要走,情急之下又喊了一聲:“阿顏!你是不是還……還在生我的氣?”

薛錦顏看着青石路上的落葉,薛錦繡以為她會說什麽,等了半響,只聽到薛錦顏低聲對她道:“我們走吧。”

114一一三章 二哥

薛錦顏的步伐越來越快,仿佛是有什麽在追趕她一樣,她從未如此失态過。薛錦繡緊緊握着她的手,她的姐姐是一個堅強人,只可惜感情卻是她的致命傷。過了好一會兒,薛錦顏道:“阿娘她們也該禮完佛了,我們過去吧。”

回去的二人一路上皆心事重重,好在方氏她們都關注着薛錦蘭的親事,也就沒發現另外兩個錦的異常。薛錦繡覺得還是讓薛錦顏一個人先靜一靜,畢竟兩個人感情上的事她也插不上嘴,進了城,衆人一一相別,方氏便帶着她們回莊子去。薛錦繡還要去香料鋪子拿一些過節的應景的東西送給家人,算是她的一點小心意,方氏也随她去了。只是囑咐道不可貪玩,最多一個時辰就要回去,薛錦繡連聲答應。

留下一輛馬車給她,薛錦繡甫一進店,就看見了……

“阿秀?”馮意正和之前那個墨色華服男子在鋪子裏說些什麽,見着她來,立刻嚷了一聲。

薛錦繡點點頭,并未理會,自顧走進廳堂後院的裏屋。

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那個墨衣男子一把折扇頓時唰的打開了,搖的風流。雙目含笑,嘴唇微勾:“這就是三弟看上的女人啊,模樣和上京的那些女人們也差不多嘛。不過也就是開了個香料鋪子,稍微有那麽一點點意思。”

馮意簇了眉:“老将軍讓你我二人來,是要與薛永年相商要事的,咱們還是不要再耽擱了吧。”

“不急不急。”俞橋東甚是悠閑,“我那弟弟長本事了。哎,我這次來除了領了父親的差事,母親那邊也囑咐了一些話,我這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來了長陵,要不你買些香料回去送給阿婉?我聽我那妹子說,你好像跟阿婉她……別怪哥多嘴,今天也瞧了薛錦顏,總之……過去的就過去了,人啊,還是要……”

“還走嗎?”馮意不耐地打斷。

俞橋東收了折扇,幹笑道:“行,走,這就着走!”

“他們真是這樣說?”雅室裏,薛錦繡正襟危坐。香料鋪子的陳娘子立刻道:“夥計在旁邊聽得真真的!”

“俞瑞安他哥……”薛錦繡不由自主地端起茶灌了一口,其實二人還是有幾分像的,只是那氣質……那個大秋天搖扇子的風騷男,真的是俞瑞安他親哥嗎?

“行了,我也該回府了。”薛錦繡起了身,對陳娘子囑咐道:“爹爹将長陵二房的所有商鋪都交給我在打理,你的相公韋掌櫃也一直都是咱們長陵的總掌櫃,傳我的話給他,今年商鋪的利潤的七成全部購買米糧!”

“這麽多?!”陳娘子驚道,“咱們有米鋪生意,可也用不着這麽多吧,到時候賣的出去嗎?”

薛錦繡道:“我問了莊子的裏的老農,今年收成很好,谷價不會很高,是個好時機。另外咱們金器鋪子的金器價錢要降!”

“什麽?”陳娘子越發不解了,“今年收成好,想來也不會為過冬發愁了,肯定會有人在年關打金器的,咱們不擡高價錢就已經是很公道了!”

薛錦繡道:“降!金器不值錢,換了現銀就去購米糧。但不要都在長陵購,一部分去長陵北邊的城鎮,免得長陵城的谷價因為咱們的大量收購反而漲起來了。”

陳娘子見她這般堅持,也不好說些什麽。畢竟當家的将整個長陵都交到了薛錦繡手裏,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薛錦繡又吩咐了一些細節,這才帶着連翹離開。

一路上連翹欲言又止,薛錦繡見她一肚子話憋得難受,不由道:“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連翹立刻谄媚的笑道:“小姐,咱們那個金器……降多少啊,我能買不?”

薛錦繡:“……你放心,你家小姐白送你幾樣金銀首飾。”

“真的嗎?!”連翹歡呼雀躍。

薛錦繡笑道:“你這一說到是提醒我了,過節了,也是要給你們置辦一些行頭了。”

連翹拍手叫好,薛錦繡順勢提了晚上要吃連翹做得飯食,連翹連忙點頭應了。

回到莊子,方氏正在主屋與羅姨娘說着話,面色上看還算愉快。薛錦繡行了禮後便回了自己院子,想了想,還是先去看望一下薛錦顏。繞出院子,走至湖邊,便見着不遠處兩個人,薛錦顏正和宋玉坐在湖邊釣魚呢。四周楊柳依依,宋玉好像在說些什麽,薛錦顏不由團扇遮面淺笑起來。

薛錦繡遠目……

行了,她姐姐的情傷用不着她來撫平了。正欲離開,薛永年身邊的管事跑了過來,讓她去一趟書房。薛錦繡立刻嚴肅了神色,只對連翹道:“等會兒你做兩份吧,估計今晚要在爹爹書房待上一會兒了。”

薛永年是個儒商,薛錦顏的喜好也是随了他,父女二人都喜歡竹子。是以薛永年書房四周也是一片竹林綠海。

過了穿堂,繞過屏風,薛永年正對着牆壁上的字畫發呆。薛錦繡輕輕喚了聲,薛永年這才回過神來,示意她坐下。

“韋掌櫃說,你要将長陵七成的利潤拿去購糧?”

消息還真快……

薛錦繡當即道:“是!”

“你應該知道,咱們最大的糧鋪在涼州,長陵與涼州雖然相近,但運糧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女兒認為,涼州是西北邊防重鎮,而我們長陵則是商旅來往之地,繁華熱鬧,那裏的人遲早都要來長陵的!涼州和長陵本是一體,決不能顧此失彼。”

“那裏的人……”薛永年鋪了一張宣紙,行雲流水般臨摹着一張古帖,“阿秀所指何人?”

薛錦繡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合磚對縫的大青石,微眯了一下雙眼,銳利森然:“涼州柱國将軍府!”

提筆,收!

薛永年道:“阿秀過來看看,爹爹這個字寫得如何?”

薛錦繡走了過去,那紙張上赫然寫的是一個——兵。

薛錦繡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竟目光灼灼的盯着薛永年,脫口便道:“爹爹真的要學呂不韋?!”

薛永年神色複雜的看着她,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的輪廓:“為何不是男兒呢?”

“呵,呵呵……”薛錦繡默默後退了幾步。

“阿秀是被吓着了嗎?”

薛錦繡扶着桌沿:“俞瑞安說過,不是我配不上他,是擔心他牽累我。一個一等公爵之子如何會牽累上一個商人之女?怎樣的罪名才能牽累旁人?”

“我的阿秀很聰明,別人從不說明白,但還是能從只言片語裏猜到。”

“至少七年,爹爹您往涼州運了至少七年的銀錢和米糧,想來和他們要做什麽是有關系的吧。”薛錦繡仰起頭,努力讓自己和薛永年的對視中不落于下峰,“五萬兩的确不是個小數目,可就算薛府遭到了流民洗劫,家財被搶,但那只是府中銀錢罷了。府中除了日常要用的銀錢,只有一些古董之物,現銀都在各個商鋪之上,只要爹爹願意,莫說五萬兩,就是上京原來要的十萬兩,也能拿得出來。我回來後查了賬,涼州那邊的賬本做得很好,可銀錢供給還是不對!爹爹也一向疼愛姐姐,不可能讓姐姐真的如了阿瑜的意願嫁給周府。爹爹一直示弱,其實是在等待機會。太後的聖壽宴要到了,爹爹一早在江南置辦了壽禮,想來是要通過俞府送進宮中。只要太後高興了……”後面的,薛錦繡不說,也知道薛府的危機自然迎刃而解。

“我又怎麽會知道太後會不會高興呢。”

“爹爹你有七成把握!當初幼帝是在葉府和太後母家江府的扶持下登基的,這幾年葉府聲勢水漲船高,可他們并非皇室宗親。俞府不同,他們本就是宗親,一直偏據西北,此時如果作勢向太後低頭,太後一定很高興。”降服了一個傲慢的對手,這種感覺不要太爽啊!

“這些話你還對誰說過?!”薛永年突然意識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漸漸朝着一個危險的地方靠近。

薛錦繡立刻搖頭:“我從未說過!就想……也不敢想,不願想,從不去想!”

“為何今日……?”

“今日……”薛錦繡将今日遇到了俞橋東和馮意的事原原本本對薛永年說了。

薛永年聽後微微點了點頭,将那幅字拿到爐中燒了,長嘆道:“我從未想過當什麽呂不韋,只是薛府樹大招風,藏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太難!俞家二公子來長陵,我大約能猜到他要說什麽,只不過這個時候來……怕是與你的親事也有關系。”想了想,連忙囑咐道,“這段日子你好好跟你阿娘學規矩,你既然知道俞府是宗親,規矩就要撿起來!”

薛錦繡哭喪着臉:“嗚嗚嗚,女兒知道……”方才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又變成了那個懶散的薛府六小姐。

薛永年見她這沒出息的樣就氣的不打一出來,立刻道:“爹爹再提醒你一句,俞瑞安的母親原是上京的世家嫡出小姐!那樣的世家,連皇室宗親都要禮讓三分,你……”

薛錦繡可憐兮兮地給自己悼個哀:“我就自求多福吧。爹爹,你這兒有什麽好菩薩麽,我先拜拜可以麽?”

薛永年幹脆閉了眼——眼不見心不煩。

薛錦繡見自家爹爹見死不救的模樣,越發傷心了,委委屈屈地離開了書房。

此時月上中天,薛錦繡一想到明天就可能要一個人面對俞二哥孤軍奮戰,頓時無比想念俞瑞安。

“俞木頭,你老婆我在幫你攢糧草,你可得保佑我順順利利的過了這一關啊,不然老娘一腳踹了你!”薛錦繡雙手合十朝着月亮拜了又拜,從身上的小荷包裏拿出了俞瑞安最早送的那顆“龍珠”,看着看着就傻笑起來了。

115一一四章 突擊

“小姐,快些起床吧,您不是說從今天開始就要把規矩都撿起來馬?”瓊枝有氣無力地開始第三遍喊薛錦繡起床。

薛錦繡不耐蹙眉閉眼,而後更是幹脆将被子拉過了頭頂,裝鴕鳥。

瓊枝見她這副耍無賴的模樣,只好輕輕推了推她:“小姐,快起來吧,等會兒嬷嬷們就要來。”

薛錦繡繼續裝死……

“小姐!您……呀!!”瓊枝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失神的嚷了一聲,連忙退到一旁去了。

薛錦繡還以為自己抗争成功了,突然一股熱氣騰騰的感覺從四周襲來,手上滑滑的,吓得她連忙起了身,拉着被子警惕地看着屋子裏四個裝備齊全的教習嬷嬷……

“呵,嬷嬷們,早啊。”薛錦繡乖乖将手上的熱帕子遞了過去。為了讓她早起,這些個嬷嬷們竟然拿熱帕子敷她的手心。還好,還算有點人性,畢竟還沒用冷帕子。

瓊枝幸災樂禍地別過頭偷笑了會兒。

薛錦繡朦朦胧胧的起了身,正準備打了個哈欠伸懶腰,一個平靜的如一汪死水般沒有波瀾的聲音響起:“六小姐,請注意儀态。”

薛錦繡硬生生的将那個哈欠給咽了回去,依依不舍地看着和自己纏綿了一個晚上的床榻,嘆口氣,死氣沉沉地開始穿衣梳洗。

窗外還是黑的,薛錦繡瞧了一眼屋裏的漏壺,竟然才卯時三刻。乖乖,淩晨五點四十左右就把她給叫起來了,薛錦繡終于忍不住問道:“不用起的這麽早吧?”

“凡為女子,習以為常。五更雞唱,起着衣裳。盥漱已了,随意梳妝。”嬷嬷們依舊用着那如死水一樣平靜的語言說着。

薛錦繡白了她們一眼,小聲嘀咕道:“阿娘還真是雷厲風行,一大早的就派了你們四個過來。”

“六小姐性格剛烈,但需知女子以溫柔順從為美。”

“嗯。”薛錦繡違心地點點頭,為了保住耳朵,以及為了能見了俞瑞安他母親不出岔子,在枯燥無味的規矩,還是要練起來。

其實薛錦繡的儀态規矩雖然不能像薛錦顏那樣成為模範,但到底也是從小就在大家族裏生活,該行的禮該問的安她都知道,只是……愛偷點懶,做出的動作不如薛錦顏那麽漂亮,飄逸,精準。

比如喝茶,薛錦顏就算是再渴再熱,喝茶起來也是小口小口的品,再滋味平淡的茶,只要她喝,給人的感覺那杯中之物乃是瓊脂玉釀,人間至美。薛錦繡就不一樣了,除非是特定品茶的場合,否則她都是一口下去,若是熱極了,還會出現大口往下灌的場景。

四個嬷嬷,薛錦繡從來沒有享受過這待遇。從卯時三刻開始,洗漱要說幾句,穿衣要說幾句,就連薛錦繡和丫鬟們閑聊時,嬷嬷們還要說幾句,提醒薛錦繡要有主子的威儀,不可随意言笑。

連翹看着不遠處正在做着行禮動作的薛錦繡,不有心疼:“小姐都練得滿頭汗了,怎麽還不讓休息啊。”

瓊枝輕嘆道:“咱們小姐要嫁的可是一等公爵府,這可是一等一的風光事。當初瑜姐兒不過是嫁的侯府,老夫人便請了宮裏的周嬷嬷來教她。哎,只可惜如今周嬷嬷跟着她的侄子去鄉下養老了,估計不會再來府裏。夫人現在正着急從哪裏找請宮裏出來的嬷嬷,請回家當供奉呢。你我二人肯定是小姐的陪嫁丫鬟,有句話我得提前囑咐你,這段日子若是有人想借着你在小姐面前露臉的,你都仔細着點,別惹出什麽閑言碎語。”

連翹連忙點頭。

薛錦繡被四個嬷嬷折騰的快沒了半條命,最後實在是熬不住了,直接躺在椅子裏:“臨陣磨槍它有用嗎?”

正說着,屋外的丫鬟進來禀道:“小姐,鋪子上的陳娘子來了。”

薛錦繡揮着帕子,回道:“讓她去我書房等我。這時辰也該用午膳了,她若沒吃的話就與我一同用吧。連翹你去小廚房看看,讓廚娘少做些,我要吃你做的。”

“小姐,注意坐姿。”嬷嬷又開了口。

薛錦繡無奈的挺直了背脊,嬷嬷們又道:“小姐是主子,陳娘子雖然是韋掌櫃家的,但終究也是下人,哪有主子和下人……”話未說完,薛錦繡手中的團扇“啪”放在了桌上,輕佻着眉稍看着眼前的四個嬷嬷,一字一句道:“嬷嬷們是來教規矩的,其他的事,尤其是我書房的事,最好就不要多言了!”

嬷嬷們微怔,知趣地退到了一旁。薛錦繡心中松口氣,帶着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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