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軍士,我們自然管不到你,便是要你的上峰來做了。”卻不去問他內情,意思裏默認他們之間私下相授。

“我……”蕭生本來打定主意尋死保住邵素的清白,可聽了徐氏的話,忽覺不妥,若是自己死了,邵素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留着這條命要先認罪再說,想到這裏,在自己檀中穴一指,那心口血頓時被止住,他深吸一口氣道:“是我妄圖非jian,小姐對此事一無所知,要罰就罰我吧。”

“是他,真真是他,我不知怎麽來到這裏的。”邵素截斷蕭生的話,她如今腦海裏亂哄哄一片,滿心裏全是“今後怎麽辦”,眼淚汪汪地望着徐氏,道:“二嬸,你要信我啊。”

徐氏聽了這話,微微藐了蕭生一眼,見他臉色蒼白,那刀深深插在胸口上,衣襟前全是一片血漬,卻癡癡地望着邵素,眼眸裏全是一片慘淡的傷意,邵素卻連看都不看那漢子一眼,眼目只望向她,希圖讓她吐出幾個字來,推脫了這天大的責任。

心下了然,正要吩咐幾個婆子把蕭生綁起來,忽聽院門嘩啦啦作響,幾個禦林軍士吆吆喝喝地走了進來,見蕭生的房間大亮,隐隐還有女子說話的聲音,都笑道:“啊呀,蕭和尚,你終于開竅了哈。”

李哥是個心細的,見屋子裏人影綽綽,覺察不妙,幾步走了進來,見那邵家三小姐坐在床上,眼淚汪汪,還穿着蕭生的一件袍子,蕭生則胸口插着刀,看樣子倒不至于喪命,卻也十分危險,旁邊還站着侯夫人并幾個婆子,心裏突突直跳,忙對徐氏拱手道:“二夫人,請問這是……”

徐氏見蕭生的上峰來了,抿嘴道:“這個我便不知了。”

蕭生胸口劇痛,強吸了一口氣道:“李哥,是我犯下大錯,設計将小姐劫持到這裏,圖謀不軌,被小姐誤傷,也是罪有應得,要殺要剮,息請尊便,只是……這一切與三小姐并無關系,她亦從來不認得我,請你們放過……她……”最後這個字無論如何吐不出來,“噗通”倒在地上。

李哥連忙上前探息,倒是還未死,他皺了皺眉,今夜他拉着蕭生一起去醉花樓飲酒,恁地會設計搶劫王府小姐,何況……

他微微擡頭,瞄了一眼站在那裏的侯爺夫人,心下計較多時,終于道:“夫人,這蕭生乃禦林軍士,若是犯了大錯,須按軍規處置,夫人放心,我禀告總旗之後,必給夫人和王府一個交代便是。現下人昏了過去,還請夫人網開一面……”

徐氏聽李哥的意思,要把人擡回去,皺眉道:“他污穢的是我們王府的小姐,難道還不能讓我們王府處置?”

李哥低頭哈腰說了幾聲“是”,又道:“夫人,軍有軍規,還望贖罪。”竟是硬要搶人。

徐氏見這麽個下級軍官竟然如此強硬,“哼”了一聲,心道待她禀告老太太與侯爺,有他們苦頭吃。因此也不再搭話,只道:“你們把三小姐請過福雲苑吧。”

幾個婆子早就準備好了,把邵素把黑布一裹,三下五除二地綁了,擡了出去,徐氏也緊跟着其後,李哥見她們十分熟谙,皆準備充足,心裏一動,卻見幾個軍士踉跄着走了進來,董式打了個飽嗝,對李哥道:“我說,李哥,恁地從蕭生房裏出來這麽多人,擡着什麽東西啊,裏面還有個娘們,可勁兒漂亮哩……咦,蕭生怎麽了?……”

李哥嘆了口氣,道:“整日裏勸這傻小子,卻總是不聽,王府都是吃素的?這不,着了暗算了!”

“王府?王府算老幾?”葛壯忽然“哼”了一聲,道:“如今……”見李哥聲色嚴厲,忽然止住口。

李哥想了想,先給蕭生療傷再說,幾個軍士把蕭生擡到床上,見那刀口插的雖然深,卻并未中心脈——當時蕭生确實想尋死,只是拿着邵素的手,兩人掙紮之際,未免不穩,因此插得不夠準,再加上剛才蕭生點穴止血,這傷在軍中也算不得重,幾個人都是老手,有人按住蕭生的手腳,脫了他的衣服,李哥極快地把刀抽了出來,嘩啦出來一灘血,董式把創傷藥拿了過來,李哥迅疾抹上,一會兒子血漸漸成痂,竟是止住了。

李哥吩咐葛壯道:“你去我房間,拿那個三七傷藥丸來。”葛壯答應一聲,迅疾出來,蕭生雖然性子沉悶了些,可是因為心性厚道,人緣卻不壞,因此大家見他落難,都十分幫襯。

一時葛壯拿來那藥丸,李哥合水給蕭生沖下,眼見蕭生從臉色慘白,到慢慢恢複血色,知曉這下應該沒有大礙,見幾個軍士都站在那裏,道:“你們去吧,若是有什麽,我再叫你們。”

“李哥……”葛壯道:“那王府暗算什麽的,要怎麽交代?”

李哥沉吟半晌道:“單單發生在這時候,旗主那邊……”又道:“先把人救下再說。”幾個軍士對望一眼,也只得罷了,先回房歇息了。

李哥因平日與蕭生交情最好,加之兩人皆是農戶出身,分外有些感情,如今見小兄弟落難,便不回屋,守在這裏等着蕭生醒來,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蕭生終于幽幽從昏迷醒來,睜眼見李哥守在床邊,忙要起身,被李哥按住,道“你快躺下,放心吧,沒事,王府很快……頂個屁用,老哥保證你啥事沒有。”

蕭生卻不是為此,張口欲言,卻覺得胸口劇痛,好歹運息了片刻,才道:“大哥,快去救救她,她是被冤枉的……”

李哥嘿地一聲道:“傻小子,你現在記挂着那女人,那女人一味指責你,你昏倒了,她連眼都看一下。算了,他們王府裏的龌龊勾當,讓他們自個兒鬧去,反正……”

“她……”蕭生聽了李哥的話,胸口痛又加上心頭痛,他早知邵素對他并無情意,只是看在數次相救的份上,能對他有份挂念也好,殊不料……深吸一口,又抓住李哥的手道:“大哥,這都是前世冤孽,我欠她的,這次是确确是她無辜,大哥,你就讓我認了罪,救她……”

李哥搖頭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我也不明白,但是人家可不是要對付你,而是要對付她,你就是認了個千刀萬剮,她斷斷也逃不出生天去……”

蕭生聽了這話,忽然面如死灰,斷斷續續道:“她……她活不得了嗎?”

李哥看了看蕭生的臉色,道:“你先別難過,我想也不至于,方才……你們沒有什麽……”

蕭生苦笑道:“哪裏,我當時便覺得其中有詐……”

李哥點了點頭道:“這倒還罷了,若那女子還有貞潔,王府倒也不至于要她死活……你不要操這心了!”

他從前對邵素并無惡感,只是如今見小兄弟如此,那邵素還口口聲聲指責,連蕭生被冤枉還看不出,仍然冷情冷性地把一切都推托在蕭生身上,這樣的女子,白長了一副好皮囊,卻是又蠢又狠,小兄弟英雄豪傑般的人物,恁地會喜歡這麽一個柔弱不堪又冷心狠性的女子?

李哥暗中搖頭,卻不再說什麽,只道:“你先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說,那女子既然推到你身上,又未曾失貞,倒也不會失了性命,既能保住性命,一切都好說,便是你要救她,這般摸樣也力所不逮的。”

蕭生聽了這話,覺得十分有理,慢慢閉上了眼睛,李哥望着蕭生蒼白而英挺的面孔,輕輕嘆了口氣。

邵素被幾個婆子用黑布綁了起來,連夜擡進了福雲苑,徐氏沒敢弄大動靜,只是悄悄讓大丫頭叫醒了邵母,邵母聽說出了大事,忙掌燈,也不讓幾個大丫頭伺候,只讓幾個婆子并徐氏進來,徐氏悄悄把那話說了:“這幾個婆子都是守門的,見那侍衛鬼鬼祟祟,知曉不是好事,果然看到了三小姐與那侍衛……我那時候剛剛從佰兒的書房回來,聽這邊動靜很大,就過去了……”這話說得十分巧妙,左右都留了活口,不論怎樣,倒也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邵母面沉如水,許久才道:“把三丫頭提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聽月章親的建議,明日周末雙更哈,第一更大約在中午12點前後。

下一卷白蓮花的貞潔保衛戰打響了,兩只的對手戲會比較多,當然,相比第一卷的宅鬥路線,第二卷走種田路線,肉湯會比較多,嘎嘎。

求長評啊,親們,麽麽噠

38

邵素被七手八腳擡了進來,摘下眼罩,見到邵母鐵青的臉,旁邊站着徐氏,除此之外別無旁人,幾個婆子悄無聲息退了出去,大家都是聰明人,象這種貴人醜聞,知道一個死一個——誰也不想做被滅口的炮灰。

邵素見老太太連自己嫡母沈氏也未通告,頓時如墜冰窟,知曉命在頃刻,膝行幾步抱住邵母的裙褶,淚如雨下哭道:“老太太,我是冤枉的。”

邵母低着頭,看着邵素那男式的袍子,忽然扯住邵素的胳膊,猛地拉開她的袖子,露出鮮紅如血的守貞砂,忽然擡頭看向了徐氏。

徐氏心頭一跳,方才匆忙之際倒也沒有确定這點,只道那丫頭穿成那樣,侍衛又是有情的,即使從前沒有什麽,現下也難免茍且,沒想到……所幸她反應極快,道:“真真太好了,幸得我去的早,三丫頭竟還是完璧。”

邵素這才發現自己守貞砂還在,那顆懸着心呼啦放了下來,哭得越發厲害,依依道:“老太太,我是冤枉的,你要為我做主啊,我跟那個漢子真的沒有什麽,是他糾纏我的……”

徐氏本來臉色大變,聽了邵素後面一句自承的話,心緒迅速鎮定下來,嘴角幾乎彎了起來,忙截住話頭道:“三丫頭你說什麽,我們倒不明白了,那漢子什麽時候糾纏你的?”

邵素此時方寸大亂,只喃喃道:“老太太,我真的對那個人沒有什麽,是他……是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自己什麽都沒做,卻無端惹上這麽個冤孽,真是倒黴透頂,命中不修,哇哇哭得更是厲害。

邵母本來見邵素守宮砂仍在,已經疑心徐氏搗鬼——三更半夜去外院看邵佰,鬼才相信!只是……聽到邵素最後一句話,臉色終于變了,原來徐氏不是冤枉她,她與那侍衛果有私情?

定了定神,徐徐開口道:“你先別鬧別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先說說,那漢子什麽時候見過你,恁地糾纏你的?”頓了頓,又道:“若是你說了實話,說不定還有條生路……”後面那話已然說得陰森,邵素不過一個庶女,與王府的體面比起來,什麽都不是!

邵素此時只求活命,抱着邵母的腿道:“老太太,我真真并無不才之事,亦無非禮之心,好好的遵守閨訓,不知什麽時候被那漢子看上了,只要外出碰到,他并對我……”

“對你怎樣?”邵母見邵素說得雲裏霧裏,全不在話頭,不耐地皺眉。

“他老盯着我看,看得我很害怕,嗚嗚……”

“三丫頭,那次你掉崖……”徐氏見情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不由暗暗叫苦,心道一時氣憤中了那邵盈之計,此時箭在弓上不得不發,忙好心“提醒”邵素。

邵素果然臉上一紅,道:“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但是我真的沒什麽,他只不過是個下人,我恁地會看上這麽個人物,老太太,你是最懂我的,是不是?”

邵素滿面淚水,睜着一雙妙目看着邵母,希望邵母看在她“天地可表”的純白無暇上放她一馬。

邵母還未開口,徐氏問道:“三丫頭,果然他救了你?”

邵素慌張之際,并未聽出這話的陷阱,點了點頭,又張口解釋道:“我們真的沒有什麽,真的,只不過我腳崴了……”

“你腳崴了,他抱過你?”若不是邵母在旁,徐氏幾乎露出微笑來。

邵素忽然臉上一紅,本來為了證明清白,她準備老老實實交代與那漢子的糾葛,如今忽然後悔了,自己老老實實交代,老太太肯信嗎?何況一個千金小姐被抱過了……想到如今自己又在那人的床上,幾個婆子也見到了,甚至幾個禦林軍士也知道,這事端再也無法挽回,不由絕望地又哭了起來,只一味道:“我沒有跟他怎樣,他只不過是個下人,我怎會對他有什麽,我警告過他很多次了,都是他不好,我是冤枉的,嗚嗚……”

徐氏見邵素越說越亂,越說越讓人生疑,自己便不再說話,免得畫蛇添足,讓邵母把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只低着頭斂眉道:“老太太,要不把大嫂找來?”

邵母臉上變幻不定,沉默許久,終于道:“不用了。”

徐氏一聽如釋重負,邵素大驚地擡起頭,死死抱住邵母的腿道:“老太太饒命,我沒有做錯什麽啊,老太太,都是那人不好,老太太……”說着,心裏幾乎把那漢子恨得出血,自己好端端做着大家閨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的,卻無端讓這漢子纏上了,惹來這麽一場飛來橫禍,不會真的把她滅口吧……

邵母讓她攥的肉疼,皺着眉道:“你貞潔未失,死不了,把手放了吧。”

邵素聽了這帶威脅的話,終于放開手,怯生生地道:“老太太………”見邵母俯身看着她,眼眸裏并無厭惡或者憤怒,相反,卻帶了些悲憫與遺憾,道:“三丫頭,不管你有錯沒錯,人在那侍衛屋子裏,幾個婆子都看到了,連同其他軍士說不定也曉得,婚事前程是沒有的了,看在你……辜的份上,饒你一命,下輩子若是好命投胎富貴人家,好好尋思如何在這大宅院裏讨活吧。”

邵素聽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剛要叫“冤枉”,邵母已經讓幾個婆子進來,嘴裏塞了一塊麻木,連綁帶捆塞在麻袋裏,她拼命掙紮,哪裏掙得動,耳聽有婆子問道:“老太太,這是要放哪兒?”

邵母微微嘆息一聲,道:“去個大悲寺的主持靜音說一聲吧。”忽聽徐氏道:“老太太……”接着是悄無聲息的靜默,許久,婆子道了聲“是”,擡着邵素出了福雲苑。

徐氏欲言又止,終于鼓起勇氣道:“老太太,徐家的親事……若是三丫頭還活着……”

邵母忽然擡頭望了徐氏一眼,嘿然道:“殺人不過頭點地!”

徐氏聽了,心頭一突,聯想到方才邵母那含糊不清的“……辜”兩個字,心頭砰砰亂跳,疑心知曉了內情,又不明白邵母知曉邵素冤枉的話,為甚還這麽做,忽然又想起大嫂曾經說過,老太太最是精明厲害不過的……一時心潮起伏,怔怔道:“老太太,那侍衛……我本來要綁了見您的,誰知那幾個兵痞十分無禮,竟把他搶了回去,明日要不要跟大伯說一聲,或者跟我們家老爺說一聲,讓他們跟其上峰打聲招呼?”

邵母臉上似笑非笑道:“這個我自會處理,你也累了,回了吧。”

徐氏見邵母的臉色十分詭異,心裏未免發虛,蹲了蹲身做禮,轉身要回,忽然又轉過身來到:“老太太,大嫂那邊……”

邵母臉上忽然出現疲憊之色,微微合上眼,徐徐道:“明日我自會跟她說,你讓二丫頭準備一下,徐家那邊……也只有她了。”說着,頓了頓道:“二丫頭的心計……我也是佩服的,只是去了徐家之後,還是要存心仁厚,才能多得長命的……”,

這話說得徐氏心驚肉跳,不敢多呆,低低答了聲“是”,匆匆忙忙回了。

第二日,王府忽然傳聞,三小姐因為染上瘟疫取消了徐家親事,沈氏親自到徐家道歉,并提出王府想要姐妹易嫁,以二小姐代替三小姐,徐家起初不肯,因為那次在徐家發生了波折,暗示二小姐似乎不配為主母之類雲雲,但是耐不住王府虛心賠禮,附上王府嫡女一般待遇的嫁妝兩幅,并允許徐家娶那蔡玉為平妻,徐家這才罷了。

大事安定之後,沈氏回了府,禀告了老太太,不理會徐氏得意洋洋的臉,垂頭喪氣地回了福安苑,躺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大家都知曉王妃心情不好,皆不敢大聲喘氣,忽見秦嬷嬷打着簾子進來,見太太閉目養神,不敢打擾,站在那裏好一會兒子,才聽沈氏低聲問道:“又有什麽事?”

秦嬷嬷遲疑了下道:“太太,三小姐因病移到了大悲寺,那她院子裏的那些丫頭婆子……”

沈氏聽了“三小姐”三個字,忽然把案上茶杯摔了個粉碎,恨恨道:“我十幾年的體面都被這丫頭丢光了,那些下作人不知整日裏睜着眼作甚的?連個千金小姐都看不住,還不趕緊都給我打發了!”

秦嬷嬷聽了這話,不敢說什麽,只低低答了聲“是”,頓了頓又道:“镯兒釵兒她們……”這兩個丫頭是家生子,都是沈氏自己指給邵素的,秦嬷嬷還與其沾親帶故,因此着意提了提。

“都賣了,賣了!”沈氏現下什麽也不顧,輸給二房的憤怒,徐家給予的羞辱,女兒親事的懸心,幾件事累加一起幾乎讓她崩潰,她實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切為什麽一夜之下全部翻盤,看着桌上留着半截茶杯十分刺眼,氣不過又狠狠掼在地上,秦嬷嬷吓得連忙倒退,道:“是,是”,正要轉身離開,忽聽門外婆子傳喚道:“大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39

邵月進屋見一地的碎片,秦嬷嬷對着她行禮道了聲“大小姐”,臉上頗有為難之色,心下了然,款款走到母親身邊,拉着沈氏的手道:“娘,你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沈氏想起閨女的婚事又沒了着落,眼淚流了下來,道:“我苦命的月兒。”

邵月嘿地一笑道:“娘認錯人了吧,如今苦命的是三丫頭,我這不還好好的?”

沈氏恨恨道:“別提那不争氣的丫頭,好好的一個千金大小姐,恁地……”忽然戛然而止,藐了藐屋裏的丫頭婆子。

衆人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秦嬷嬷出去之後,卻不離開,只定定站在那裏,看着院子裏的冬青,想起镯兒她娘的囑托“她老嬸子,當年太太把丫頭沒有給大小姐,卻指給了三小姐,那都是那丫頭的命,我也不說什麽了,如今三小姐出了事,你看在自幼看着她長大的份上,好好歹歹給她安插個地方,不求怎樣好的差事,只求主子平安,順順利利,別再……”

秦嬷嬷皺了皺眉,三小姐好端端怎會染上瘟疫?何況昨日還好好的,看王妃的情形,必是出了要命的事端,如今王妃必是要發洩怒氣的,可憐了那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只希望大小姐能勸上兩句,他們這些奴才,命都在主子手裏攥着,是生是死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娘……你聽我說……”邵月見屋裏無人,終于撂下臉來到:“娘別冤枉三丫頭,這裏面一定有人搗鬼!”

沈氏擡頭道:"怎麽那簪子我是親眼見了的,小厮和丫頭都招供了,幾個婆子又是親眼見三丫頭在那男人的床上,還會有假?”

邵月搖了搖頭,沉吟半晌道:“這裏面我也說不清,只是三丫頭是你看着長大的,那性子你還不了解?即或她有那個心兒,卻有那個膽兒嗎?何況……”邵月攥着沈氏的手,道:“娘也說過,三丫頭是個心性薄的人,怎肯為了一個侍衛冒天下之大不韪?說不得這裏面有什麽被人利用,遭了暗算的。”

沈氏面上變幻不定,忖度許久方道:“三丫頭她……若是二房如此,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

邵月蛾眉輕蹙道:“要說二嬸倒也不至于如此,這些手段倒象出自二丫頭之手,不知……”忽然嘆了口氣,道:“娘,老太太沒跟你說什麽?”

沈氏搖了搖頭,道:“只是把那些事端告訴了我,其他別無他話。”

邵月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娘想想,若是三丫頭真與那侍衛有什麽,老太太豈能輕饒?恐怕如今早一卷席子埋了的!”

沈氏忽然臉上變色,抓住閨女的手道:“月兒,你是說,你是說,老太太她知道……為什麽明知……”

邵月拍了拍母親的手道:“老太太知道也轉不回了的,當時三丫頭鬧的外院都曉得了,如何還能留得在府裏,只能送了出去,只是因為冤枉了她,也不會太過委屈了的,待風頭一過,尋個由頭改頭換面,給她安排個不錯的去處,也許不是什麽官家,至少是什麽富戶,也算打發了的。”

沈氏嘴唇急速抖動,忽然站了起來,怒道:“不能就這麽算了,他二房還要不要人活?連這種下作手段也使得出來!我去找老太太……”

邵月忙把母親拉住,道:“娘這是作甚?你找也是白找,如今事端如此之大,能壓住便壓住了吧,何況……”她壓低了聲音,在沈氏旁邊道:“我聽……嬷嬷說,當時老太太與三丫頭說,讓她若是投胎得好,再生在宅院裏,好好尋思如何在大宅院裏讨活……”

沈氏一聽,心裏一軟,眼淚團團轉,道:“這丫頭……我是盡心了的,是她自己不肯争氣,聞兒自是不能怪我的。”

邵月聽了母親這麽說,知曉她心裏已經原諒了邵素,也是嘆了口氣道:“三丫頭養成這不食人間煙火的性子,被人暗算也是……”忽然轉了話頭道:“剛才聽母親說,要把文瀾苑裏的丫頭婆子都賣了?”

沈氏嘿然道:“我當時不是氣急了嘛……”說着,忖了忖道:“也怪不得她們,唉……”

邵月見母親松了口,忙道:“母親,若是你無法安排,都放在我院子裏如何?正好那幾個大丫頭都大了的……”

沈氏一聽,道:“那都是賠給三丫頭的,你不嫌棄?”嫡女的配置與庶女頗為不同,因此丫頭的等級也并不相同。

邵月笑了笑道:“也不過幾個丫頭罷了,青頭白臉的,能差到哪裏去?”沈氏點了點頭。

邵月安慰好母親,出來見秦嬷嬷,對她點了點頭,秦嬷嬷大喜,忙低聲向邵月道謝道:“大小姐恩典,謝大小姐。”

邵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也不過看不下去,舉手之勞罷了。”說着,帶着自己的兩個丫頭走出了福安苑,回到自己的院子,外面的婆子見了小姐回來,忙道:“墜兒玉兒那兩個丫頭還在哪裏跪着呢。”

邵月點了點頭,進了垂花門,見兩個丫頭并排跪在正房前,正是寒冬季節,雖然穿着夾襖,那小臉依然凍得青紫,卻是手拉着手,輕嘆一聲,走到她們跟前道:“人人都說三丫頭性子冷清,你們兩個倒是對得起她了。”

墜兒擡頭道:“大小姐,我們自幼跟小姐一起長大,她雖然有些沒心沒肺,可是……大小姐,不知您跟王妃說了嗎?我們兩個願以性命保證,小姐絕對沒有……”忽然停住話頭,抽泣起來。

邵月道:“我已經說了,王妃說她曉得你們的心,也知道你們小姐的冤枉,只不過現下實在不是時候,你們……先在我院子裏當差,忍耐些日子,必有見到你們小姐的時候……”

墜兒與玉兒對望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心道也只能如此了,忙跪下給邵月叩頭道:“謝謝大小姐。”

邵月見兩個丫頭如此,心裏也頗為傷感,她與邵素姐妹情分算不上深厚,卻怎樣也是有幾分的,雖然平日裏瞧不上這位庶妹不鹹不淡的做派,如今無辜遭難,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意,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親事,看着滿院子裏萬物蕭瑟,心緒越發零落,擺了擺手,進了屋子。

…………………………………………………………

李哥本來等着總旗那邊來找,誰知等了許久也沒有消息,只聽說三小姐染了瘟疫,被送到了姑子廟,徐家那邊換成了二小姐,其他的音信全無,不由驚疑,那夜看侯夫人的意思,是定與他們禦林軍不罷休的,為何不了了之了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是如此更好,那女子出了家,小兄弟死了半截,這段孽緣算是了結了,卻也不敢跟蕭生說,蕭生的傷勢因為搶救及時,倒也好得極快,大約三四天功夫便能下地,他幾次問王府之事,皆被李哥吱唔過去,心知李哥必不跟他說實話的,待這日下了地,馬上要去找王爺認罪,卻在門口被一個陌生的小厮攔住了。

那小厮尋常相貌,圓圓的臉,厚厚的嘴唇,望着蕭生低頭哈腰道:“蕭爺,不要讓小的為難,李爺說了,蕭爺要出這個門,必得他許的,如今他正上差,你若是想出去,晚上先跟他說一聲如何?”

蕭生這才發現身邊伺候的小厮換了,皺眉道:“你叫什麽,硯兒呢?”

那小厮搖頭道:“我是從府裏守門調過來的,叫順兒,其他的……什麽也不曉得。”說着,擡眼望了蕭生一眼,又道:“李爺告訴小的,若是你打聽王府三小姐……”還未說完,忽然整個人被蕭生拎起來,忙道:“蕭爺……你……”

“快說……”蕭生嘴唇急速抖動,他連傷都未好便爬起來,便是為了這個,見那小厮憋得通紅的臉,就怕他說出一個“死”字,只拎着不放,忽聽小厮喊了聲“救命”,方醒悟過來,忙把他放下來,退後一步道:“快說……”

順兒籲了口氣,蹬蹬退後幾步,離着漢子在安全距離之外,方道:“李爺讓我告訴您,三小姐因為瘟疫被送到了姑子廟,徐家親事并未改變,只不過換成了二小姐。”

蕭生聽“她”沒死,那顆心終于放了下來,心裏只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忽然想到那姑子廟,怔怔道:“你可知送到哪個姑子廟了?”

順兒的頭搖得宛如撥浪鼓似的,道:“不知,蕭爺繞了小的,小的只不過是個看門的,其他一概不知,一概不問。”說着,秉着手退到門口。

蕭生見他如此,倒也不好逼他,想出去打聽“她”的下落,卻知王府既出了這事,必是嚴絲合縫地遮掩的,她去了那裏倒也不好說,只不過既然人還活着,總有辦法找到……

姑子廟……蕭生想到這裏,心頭忽然跳躍起來,仿佛看到了那毫無縫隙的灰暗未來裏,有一絲亮光從不經意處照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結束了,親們,謝謝跟我一路走過來的親,尤其是經常給我留言的幾位親,麽麽噠^_^。

說說女主哈。

說實話,寫一個滿身都是毒點的女主,确實是冒風險的,可是某幻還是決定寫了,咳咳,嚴肅點說,某幻是想表達一個普通人如何成長的故事,女主開始就是瑪麗蘇時代的模板,懦弱、自私、涼薄,不谙世故,好吧——換言之,其實她善良、聖母、小白、純真,楚楚動人還有才華,(o(╯□╰)o),正是初期言情裏的萬人迷,在我們萌臺言的年紀,這樣的女主比比皆是,或者說,這些性格特點在我們成長歲月裏,或多或少都曾經有過。

看多了完美強大的女主,忽然覺得,轉變的過程也許更有趣,然後,就有了這樣一個故事,某種程度上,這樣的女主一定會讓親們十分不爽,某幻對此也是抱歉。

親們前期千萬不要對其抱有太多親和感,就是想象成一個瑪麗蘇的小白女主(醜角),如何自作聰明卻陰差陽錯地被男主吃掉的故事,正因為她有醜角色彩,大家并不喜歡她身上的各種性格,所以她越倒黴,男主越成功,我們就會感覺越爽————如果女主是正面的,那麽這應該就是個美好被撕毀的悲劇故事了。

女主的性格在第三卷會有比較大轉折,希望轉變的不要有太多違和感哈。到時候親們多提意見,不要讓人感覺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40

“嘩啦,嘩啦”邵素拿着掃帚一下下掃着院子裏的積雪,忽然擡起頭,怔怔望着那枝子上的六瓣飛花,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詩情畫意,映襯着自己這一身灰突突的僧袍,越發顯得凄涼落魄,想到自己無端遭難,莫名其妙到了這裏,眼淚又嘩啦流了來,望天喃喃:“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虞兮奈何?自古紅顏多薄命;姬耶安在?獨留青冢向黃昏……”

正傷懷之際,忽見一個小尼從側院走出來,舉目見那位又在哪兒哭,未免有些不耐,喊了一句:“喂,齋時到了。”轉身便閃門而去。

邵素見那小尼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墜兒一般的摸樣,卻對自己如此不恭,心裏又添了三分傷感,放下掃了個缺口的掃帚,呵了呵凍僵的手,忽然想起家裏的昭君套與那琉璃金的暖手爐,那眼淚便如斷線珠子,嘩啦啦流了下來……

哭了一回兒子也沒人理會,方悟到這不是丫頭環繞的王府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忽然又覺得這袖子十分油污龌龊,自己看着便惡心了,不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