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一邊走,一邊咽了口唾沫道:"我覺得這娘們一定夠味,光着叫聲就消了半截魂去!"那宋三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連連點頭道:"這倒是,我可說好了,上面一發命,這雛兒就歸我破,若是你們搶了,別怪我宋三不客氣!"

那馮衙司聽了,眉頭皺的更深,罵道:"你他娘的就整日想些這些混賬事,正經事兒倒是一件不做,那侯爺可招了?"

宋三嘿然道:"侯爺大人可是上過戰場的,硬骨頭總有幾分,哪有那麽容易,不過呢,我請來了一位先生,包他滿意……"

"什麽先生?難不成還能比我們刑部更會拷打?"另外一個漢子問道。

宋三笑得意味深長,道:"那位先生倒是什麽也不會,可有一樣絕活兒……"

這話把馮衙司也聽住了,放緩了馬步,道:"什麽絕活兒?"

宋三伸出一根指頭道:"針灸。"

另外那漢子嘿地一聲道:"針灸?我家隔壁老王也會,用得着專請?我說宋三兒,你不會他娘的為了裏外通吃請個廢物來吧?"

宋三把頭搖得宛如撥浪鼓,道:"這可冤枉死我了,這先生江湖人稱申一針,這一針啊,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着,壓低聲音道:"前些年那場科舉案子,莊瑾那麽硬的骨頭,都是讓他撬開的……“

馮衙司倒吸一冷氣,道:“原來是他啊!”五年前發生了一場科舉大案,監生們與舉子們的取中比例嚴重失調,舉子們聯名抗議,聖上派出幾位提刑官複查依然沒查出蹊跷,最後在副考官身上撬開了缺口,原來是當時監生們在太學時,作為主考官的張太傅透漏了科舉題目。

舉國嘩然之際,大家也是奇怪,這副考官庒瑾乃主考官門生加女婿,如何能反噬其師?沒想到竟是受刑不過的緣故,而這背後,竟是位江湖奇人的功勞……

馮衙司沒想到這宋三居然能把他請來,呵呵笑道:“行啊,宋三,沒說的,若是上面定了下來,這娘們歸你玩夠個……”

宋三的手在邵素身上不斷摩挲,笑道:“官家的東西,俺宋三可不敢長占,不過就是圖個新鮮……”說着,抽手去摩挲邵素的臉,忽然手上一痛,原來被邵素用牙咬到,擡頭手來,竟是中指出血,心中大怒,反手一掌,罵道:“臭娘們!”

邵素驚叫幾聲引來哄笑,便不再出聲,她平生從未經歷過這樣可怕的情狀,連哭都忘記了,死死咬住嘴唇,唯恐出一點聲音,再添了這群人的樂子,耳聽着他們的對話,心忽然沉了下去……

侯爺?二叔他怎麽了?

二房出事,恁地會特意來抓自己?

官家的東西……

越想越可怕,越想越心涼,正驚恐不定之際,忽覺那只惡心的大手又在自己身上摩挲,并徐徐撫上臉來,厭惡之際狠狠咬了一口,宋三措不及防裏被咬出血,自然不跟她客氣,一個耳光過去,臉立時腫了,只是邵素此時并不覺得疼痛,聽着他們的對話,想到自己會被這麽一群人糟蹋,恨不得立刻死去,只是被綁在馬上不得動彈,上下颠覆着像是渾身散了架子,只得狠狠的咬住嘴唇……

馮衙司見邵素的俏臉立時變成豬頭,臉色一沉,道:“宋三,我不是說了,如今上面還沒定下,不得亂來!”

宋三“嗤”了一聲,道:“衙司,這太子企圖逼宮謀反,聯合瑞王府裏通外國,多大的罪名,還能翻過來不成?”

馮衙司沉着臉道:‘不管翻不翻,沒定下來之前,你他娘的悠着點,連太子都還沒廢呢,瑞王府怎麽說也算聖上的表親,若是君恩浩蕩給赦了,你這麽對待這丫頭,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還!“

宋三聽了這話,臉上變色,心道定罪也就罷了,若是真給赦了,侮辱王府小姐是要抄家滅族的,便收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只是嘴上依然不服氣,道:“我就不信,這麽大的罪也能赦!”

馮衙司哼了一聲道:“赦不赦,不是我們管的,只聽上面的便罷”說完,“駕”了一聲,飛馬奔跑起來,其他兩人見上峰當先,對望一眼,也給自駕馬馳奔。

邵素被困在馬背上颠簸許久,才到刑部司監,這刑部司監乃是專門關押最煩等待定罪的犯人所在,分男女兩個處所,左邊五道廟,關押女犯,右邊叫六道所,關押男犯,馮衙司三人下馬,邵素被宋三拖下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邵素的眼淚嘩啦流了下來,只是不願讓人看見,咬着嘴唇低着頭,耳聽腳步錯錯,幾個押管婆子見是女眷,走了過來問道:“宋爺,這是……?”

宋三道:“這是瑞王的三閨女,原來被送到寺裏,瑞王犯了這麽大的罪,恁地讓他親閨女跑掉?”

那幾個婆子連忙稱是,推搡着邵素向五道廟門走去,還沒走幾步,忽聽宋三道:“我說王婆子,你給我留心點,這個雛兒可是歸我破的,若是你貪圖銀子賣給旁人,有你的好兒!”

領頭那押管婆子回頭笑道:“好說,好說,宋爺,您情好兒吧,定給你看得牢牢的!”

這話提醒了一旁的馮衙司,回頭吩咐那押管婆子道:“這王府的女眷不得欺淩,畢竟是聖上至親,若是有個恩典下來,你們一百個頭也不夠的。”

那王婆子聽了馮衙司這麽說,心中暗暗叫苦,原來這押管饷銀微薄,主要收入便是賣弄女犯賺些銀兩,便是那些罪臣女犯有人或是瞧上了,給些兩銀子便可以肆意舞弄,若是運氣好拿獲那些漂亮年輕些的女犯,婆子們的收入竟能比得上老鸨的。

這幾日押管婆子眼看着王府女眷入了五道廟,大部分都姿色不凡,特別是王府那幾個閨女竟是美若天仙,正籌謀着如何賣個好價錢,沒想到竟是看着吃不着,心裏不免暗罵晦氣……

且不說婆子們的想法,邵素被推搡着進了五道廟口,轉過一個游廊,來到一處牢房,婆子打開門,把她退了進去,邵素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便聽一聲“素兒?”,擡頭看去,對上一張肅然如玉的臉,正是大姐姐邵月,眼淚又流了下來,道了聲:“大姐姐……”

邵月皺着眉問道:“你不是在大悲寺,難不成他們連你也肯放過了?”語氣裏含着憤憤不平之意。

忽聽一聲道:“她是王府正經親閨女,這等大罪,如何能放過?”聲音含着一絲冷嘲,邵素側過頭,見二姐邵盈坐在牢房的角落裏,靠着牆根,穿着一身素色的藍襖裙,發髻散亂,臉色煞白,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裏,竟有些惡毒的快意。

邵素吸了口氣,爬了起來,叫了聲“二姐姐”眼淚流了下來,她方才在馬背上守着那些壞人,忍住不流淚,如今見了親人卻再也忍不住,“嗚嗚”道:“大姐姐,二姐姐,這是怎麽了?恁地好端端的會?……”

“王府完蛋了,我們死定了”邵盈冷冷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44

邵素被這話吓得一哆嗦,眼淚汪汪地望着邵月道:"大姐姐……是真的嗎?爹他……他……"

邵月臉色慘白,卻沒有反駁,邵素忽然用袖子捂住臉,"嗚嗚"地哭起來,這樣天塌地陷的大事,是她人生從未遇到的,也是不曾想過的,甚至比她被送到大悲寺還要壞百倍--好歹在廟裏也有盼頭,希望老太太開恩把自己接回去,如今這依靠的大廈也呼啦啦傾覆……

哭着哭着,忽然想起邵母,張口問道:"老太太她……"

"老太太當日便疫了。"邵盈斜藐着邵素,冷冷答道,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冷嘲,快意地看着邵素眼眸裏一次又一次的絕望。邵月在旁本來怔怔不語,聽了這話,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邵素的臉色終于徹底灰暗下來,瑞王府這麽多年雖然不得聖心,卻架子不倒,主要便是因為邵母,老太太年幼與太後是總角之交,有了這份體面撐着,再怎樣皇上也不好意思下狠手,如今太後早薨,邵母又疫了,這瑞王府便是樹倒猢狲散,破巢之下豈有完卵?她們這些皇家貴女……

許是姐妹同心,邵月發了會兒子怔,從懷裏掏出三顆藥丸,放在掌心,道:"到了那時候,我們都去吧。"

邵盈陰沉沉地望着邵月,抿着嘴站起來,拿了一顆放在袖中。邵素渾身發抖,望着大姐掌上那物,兩顆黑色的藥丸滴溜溜在如玉的手掌上打轉,死亡從未象現在一樣靠近,她伸出手,拿了一顆,攥在手裏,淚如雨下道:"大姐姐,真的要這樣嗎?"

"要不你想怎樣?"邵盈咧着嘴,似乎把邵素吓哭成了一種抵抗現實的樂趣,道:"除非你想變成千人騎的官妓,專門被男人……"--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了,畢竟大家子出身,再怎樣也不至于污言穢語。

"我……"邵素想起一路行來那種痛苦,真的比死亡更甚,點了點頭道:"我懂了,大姐姐,我會做到的。"

邵月扯了扯嘴角,找了牢房見光的地方坐了下去,看着梨花帶雨的妹妹,心道冷心冷性也罷了,遇到事端如此摸樣,恐怕他們王府的臉面要丢在這位三妹妹身上了,自己作為王府嫡女……

邵月伸出手掌,看着那藥丸,眼眸漸漸鋒利起來。

邵素見兩位姐姐皆不再說話,終于從激動中平複下來,擡頭打量了一下這牢房,見此地四五丈寬,黑牆如漆,排排鐵鏈,木欄大鎖,南邊靠窗有一馬桶,散發着陣陣臭氣,北面鐵床,兩位姐姐卻誰也不肯去睡,每人找到一個角落坐着,閉目養神,邵素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也爬了起來,悉悉索索找了個靠近邵月的位置坐了下來,忽然想起沈氏徐氏等人,還有墜兒等丫頭,心頭有無數疑問,見兩位姐姐的摸樣,卻不敢再出口相詢,或者不想打擾這種靜默,怕一句話便召喚那可怕現實降臨……

一夜,旭日東升,牢窗的縫隙裏透出縷縷金光,飄灑在劫數之中的衆生,映照着昨天的天翻地覆、如夢似幻地不真實。邵素朦朦中醒來,仿佛還是在閨中的摸樣,墜兒過來替她更衣,玉兒拿着晶面盆等她靜面,錾兒給她梳妝,拿着鏡子對這她笑道:“小姐,如何?”她會微微一笑道:“好看”,然後帶着釵兒镯兒去給老太太與嫡母請安,小心翼翼裏斂手而立,熬完了時辰回到自己院子,喜滋滋地道:“墜兒,快把那書給我拿來……”

忽聽見不遠處傳來慘叫“救命啊……”三人同時睜開眼,對望了一眼,緊接着傳來幾個男人得意的yin笑:“憑你是什麽侍郎小姐,落在我們手還不是一樣的……哎呀,這小姐就是小姐,這身段跟白玉似的,水靈兒……“

“老王,上次是你梳攏的那個,這個該我了。”一個男人道。

另外一個男人“呸呸”的聲音道:“我給王婆的銀子最多,當然先我……”

另外一個男人不耐煩地吼道:“好了好了,別搶了,反正都有份。”

接着便傳來女子的哭泣叫聲,最後一聲尤為慘烈,仿佛是人生美好最後被捅破了的絕望,接着便是一聲比一聲更慘烈的叫聲,夾雜着男人的shenyins聲聲低吼聲yin笑聲,仿佛是一曲惡魔作樂的地獄之音,三位王府小姐雖未經歷人事,卻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人人變色,邵素更是流下淚來,悉悉索索爬到大姐姐身邊,悄聲道:“大姐姐……”

邵月的臉已經變得如死人一般白,手裏緊緊攥着那藥丸,那一瞬間便想要逼着三位姐妹一起吞下,只是忽然又想到老太太臨終前對她的囑托,若是輕舉妄動,那事端真的成功了,王府判了個赦字,她們姐妹豈非白死了?

可是若是……

耳邊聽着那可怕的聲音,手攥着那藥丸團團打轉,濕漉漉全是一手的汗,忽見三妹靠着自己,眼淚汪汪地向自己求助,心底忽然犯上一種鄙夷與厭煩,反手便是一耳光。

邵素哆哆嗦嗦地靠着大姐姐取暖,忽然臉上挨了一耳光,不由愣了,連邵盈也詫異地擡起頭望着邵月,心道這位嫡姐姐一向心性高傲,聽了這些不會吓瘋了吧……眼見邵素捂着臉,淚汪汪地問道:“大姐姐為什麽打我?”

邵月也不曉得為什麽打這三丫頭,只是實在受不了她眼淚汪汪的樣子,神使鬼差地伸出了手,打完了才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本來有些內疚,見邵素那滿臉是淚的臉,內疚又化作痛恨,惡狠狠道:“你若再哭,我現下弄藥死你,你信不信?”

邵素聽了這惡狠狠的話,渾身一抖,她雖然不明白大姐姐為什麽突然發癫,可是也曉得招了大姐的厭煩,不敢再靠上去,悉悉索索地向後退了十幾尺靠在角落裏,用袖子偷偷摸眼淚。

邵盈這才明白,“哼”了一聲,鄙夷地看了邵素一眼,又看了看邵月,見其面色宛如死人一般白,嘴唇抖的宛如秋風落葉,手緊緊攥着什麽,怔怔望着對面的牆壁,不曉得正想什麽,低下頭看着手裏的藥丸……

忽聽邵月道:“你們聽好了。”吸了口氣,頓了頓,趁着那聲音停頓的片刻,很快地道:“若是上面定了罪,都給我死,死也不能丢王府的臉面,聽到沒?”

最後一句卻是沖着邵素說的,邵素見大姐姐那目光宛如利劍般射向自己,仿佛如果自己不答應,便立時讓自己命赴黃泉,忙不疊道:“聽到了,大姐姐”,說完這話,不由悲從中來,她從來不是個自立的,在王府仗着嫡母照顧,丫頭們伺候,過的逍遙自在,去了大悲寺,又覺得老太太對她還沒絕了情面,因此也指望着那一天能接回去,如今到了這裏,見到邵月,又把邵月當做了指望與依靠,如今大姐姐也靠不住了,對她如此兇狠,嗚嗚……

她剛要嗚嗚地哭,卻忽然想到邵月的那句話,吓得馬上閉了嘴,緊緊咬住嘴唇,對着牆,不敢讓二位姐姐看到自己的臉,眼淚卻如斷線的珠子般落在地上……

“吃飯啦……”押管婆子一聲叫喊,只聽腳步錯錯,砰砰是碗筷的聲音,那粗啞的婆子聲音響起道:“王府的小姐們,吃飯喽。”說着,扒着眼望牢房裏望——這幾個天仙丫頭早早讓人瞧上,光銀子就送了幾十兩了,可是幾個婆子只能看着銀子咽唾沫,不敢答應——跟那些罪官家眷不同,這可是皇上表親,龍子鳳孫,若是聖上點了個頭,馬上又是鳳凰一只,若是她們敢亂來,被剁成肉醬都是輕的,如今只得看着吃不着,等着上面的聖旨吧。

三位誰都不願去看那婆子,邵月一直呆呆地望着牢房的窗棂,抿着嘴不言不語。邵素則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什麽也吃不下,只有邵盈看了看牢房裏兩位姐妹,撇了撇嘴,慢慢爬起來,走到栅欄前,看着那飯菜居然還不錯,竟然還有條酥魚,眼角一跳,這是要上路?轉念一想,又松了口氣,上面的聖旨未下,因此這些婆子們倒是不敢得罪她們,想到了這裏,端起碗筷,吃了起來。

說也奇怪,她在王府裏錦衣玉食,吃的天上下精致無比,卻再也沒有比這頓飯更香,那飯量也比平時大了一倍,三碗飯居然吃了兩碗,撐得很飽時,忽然想起兩個姐妹,側頭問道:“喂,你們都不吃嗎?”

邵素其實也是肚中饑餓,只是她見大姐姐那樣,不好意思自己去吃,哭的又沒力氣,便搖了搖頭,邵月則是恍然未覺,只呆呆地看着窗外,正是深冬的季節,萬物蕭殺的寒風呼啦啦吹過,窗口飄來一片枯黃,搖曳半響終于飄然離去,便宛如她這華貴而脆弱的人生,在人生的某個斷節裏,嘎巴一聲,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姐妹三個,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命運。

45

日子一天天過去,姐妹三人心知命在頃刻,反而平靜無語,邵月整日望着牢窗發呆,邵盈則吃喝如常,偶爾出口刺激邵素,苦中作樂,邵素則盡力躲着二姐的挑釁,憋住眼淚不讓大姐姐看見自己心煩……

某日深夜,牢房的穿廊裏忽然傳來男人的争吵聲。

“王婆,這次該我吧,我為這龍子鳳孫可是給你了五十兩銀子……”宋三的公鴨嗓子在黑黝黝的穿廊裏回蕩,帶着地獄的氣息,漸漸在這牢房裏蔓延開來。

姐妹三人同時睜開了眼。

“急什麽?雖說聖旨下了,刑部衙司還沒過來蓋印呢。”有婆子的聲音答道,頓了頓又道:“你的五十兩也不算多,已然有人給了六十兩了。”

“誰?”宋三叫道:“哪個王八羔子跟我老子搶女人,難不成他要三個雛兒一起吃?”

那王婆嘿嘿道:“那倒不至于,是大的那個,那個可是郡主哩……”

宋三道:“老子不要她,老子要那個上次送來的那個,嫩嫩的,水又多……哈哈……”

三姐妹聽到這裏,立時面如死灰,眼堪堪生死便在頃刻,邵月忽地站了起來,攥了攥拳頭,走到牢房角落,把那木床上的架子抽出一根……

“你要做什麽?”邵盈見邵月如此行為,以為她神志不清——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恁地是彪形大漢的對手,這麽做說不定死得更慘。

邵月卻連看也看她,走到牢房的栅欄前,把那木樁一紮,抵住栅欄的門插,袖子一拂,把那黑色藥丸吞了,閉眼上吸口氣,“蹭”從胸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步步走向邵素。

邵素正坐在哪裏發抖,見了這情形,一步步後退,哆哆嗦嗦道:“大姐姐……”

邵月臉色鐵青,眼眸裏射出點點寒光,一字一句道了聲:“給我死!我死後最怕的便是你辱沒了王府清白……”說着,忽然又側頭看着邵盈。

邵盈見邵月這般兇神惡煞的摸樣,也是怕的,忙掏出那藥丸,欲待塞進口裏,卻渾身發抖,沒了氣力……

真的,真的要死嗎?

邵盈眼眸深處漸漸迷茫起來……

正在此時,忽聽栅欄“呼啦啦”作響,宋三道:“他娘的,恁地打不開了?”

“宋三,你不是猴急得連門也打不開了吧?哈哈”另外一個男人道,其他男人都哈哈大笑,竟有四五名之多。

宋三“呸”了一聲道:“我可說好了,那個白的歸我,若是到時候你們跟我搶,小心我不客氣……”

“行了行了,你說了多少次了,還是老規矩,見者有份,只不過破雛兒歸你如何?”

“這妞水嫩,怎麽着也得借我玩兩天……”宋三似乎對這話不滿,卻也無可奈何,道:“好吧,見者有份……”說着,去拉那閘門,卻怎麽也打不開,他未曾料到從裏面還能插住,還以為鎖鏈壞了,罵罵咧咧道:“他娘的,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

耳聽着那些人便要進來了,地獄之門已經打開,邵月幾步跨到邵素前,問道:“藥丸呢?”邵素也在找藥丸,其實這藥丸她确确是放好了,但是此時袖子衣襟來回翻,竟是無影無蹤,不由急得一頭冷汗,道:“我……找不到了,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說着,覺得自己十分冤枉,本來也是要決心要死的,藥丸卻給弄丢了,仿佛自己貪生怕死般,眼淚這就要流出來,但是見到邵月那樣子,卻不敢掉下,只拼命在眼圈裏打轉。

邵月剛要說話,忽覺腹中絞痛,知道自己的時辰不多了,猛吸了一口氣,上前抓住邵素的前襟道:“三丫頭,咱們一起走,黃泉路上……還做姐妹……”說着,掐住邵素的脖子,邵素未曾料到大姐姐如此舉止,瞬間被掐得喘不過氣來,欲待猛烈掙紮,又仿佛想起了什麽,無力地放下手,任她掐拿……

呼吸慢慢困難起來,眼前漸漸竟要黑了下去,這是要死了嗎?便在茫茫裏,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娘親的笑容,溫柔的笑容滿是疼惜與愛護:“素兒,娘走以後,要聽夫人和小姐的話,做個乖孩子,你便長命百歲,安享福樂……”

忽覺脖子一松,不由大口吸氣,睜眼見邵月蹬蹬倒退幾步,瞪着邵盈道:“你……”

邵盈此時雖臉色慘白,卻緊緊抿着嘴瞪着邵月道:“大姐,你無權決定三丫頭的死活吧。”

邵月哼了一聲,道:“二妹,這個時候還在算計,好毒的心計……”

邵盈咬着嘴唇道:“人還能被尿憋死?總有法子……”

“什麽法子?”邵月睜大了一雙眼睛,指着那一下下撞擊的閘門,睚眦欲裂道:“你別告訴我你想用的那些龌龊法子”說着,看了邵素一眼。

邵盈緊緊咬住嘴唇,潋滟的紅唇已然咬出了血跡,不再說話。

邵月再次掉頭對向邵素,道:“三丫頭,你肯不肯死?不死,你會比死更慘。”說着,擡頭對邵盈微微冷笑。

邵素卻沒看明姐姐們方才的明争暗鬥,只是見生死頃刻,再也無法忍住眼淚,一邊哭,一邊是忙不疊點頭道:”大姐姐,我肯的,大姐姐幫我……“說着,忽然用袖子一抹臉龐,生平第一次,她真的下定決心做一件事:自殺。

邵月嘿然道:“好,好,不愧是邵家女兒。”說着,一錯手,那把匕首已然j□j了自己胸前,頓時一大片血跡染了紫色的襖裙,映襯着堅毅決絕的臉龐,顯出慘烈決絕的美。

然後咬着牙把那刀拔出,扔到邵素跟前,道:“你二姐這麽有心計,定能逃脫生天,我就不逼了,三丫頭,看你的了。”

邵素本以為大姐姐會過來掐死自己,沒想到她居然是如此死法,眼見邵月胸前汩汩冒着鮮血,吓得幾乎昏了過去,好歹咬着牙挺住,爬過去拿起拿刀,刀光爍爍,鮮血淋漓,映襯着自己憔悴的臉龐,罷了,咬了咬牙便向胸口插去,誰知她身子虛弱,冬日穿的又厚,竟未j□j去。

此時邵月已然支持不住,跪在地上,那鮮血流了一身,順着衣襟點點滴滴落在牢房的稻草上,她先是吃了藥丸,又自刺一刀,本來會立時便死了的,只是某種執念還支撐着她,一手撐住地,愣愣看着邵素,心知邵盈是個有主意的,若是不想死,自有一百個法子敷衍自己,邵素卻是性子軟的,容易被人左右,自己逼一逼就死了的,因此只定定望着三妹。

邵素見姐姐如此摸樣,耳聽着外面栅欄正一下下被撞開,銀牙一咬,拿着匕首再用力刺向自己,這次使足了力氣,立志要弄死自己,便在千鈞一發之際,忽然聽幾個男人怒吼道:“你幹什麽?”

緊接着便是拳腳聲音,因為在牢房透風處,那呼喝之聲宛如耳邊,只聽“哎呀,哎呀”似乎有人被打中,噗通躺在地上,又有聲音道:“好小子,敢打你宋爺,你他娘地報上名來,我宋爺若不弄死你,就不姓宋!”便聽一個悶悶的聲音答道:“我是新來的衙司番役蕭生。”

這聲音傳到牢房內,邵素還反應過來,邵盈忽然狂喜地撲到邵素前,低聲歡呼道:“有救了,有救了,你那位小侍衛來救你了。”

邵月在昏昏沉沉之際,仍強自掙紮着要看三妹自殺,唯恐她這性子在這些人手裏受盡屈辱,丢盡王府的臉,聽了邵盈這麽一說,身子一震,跪坐在地上,那鮮血便順着衣襟滴在襖裙上,把那茭白的留仙裙染成了皺褶上的暗紅,宛如雪地紅梅,嬌豔美好,瞬息即逝。

邵素聽了邵盈的話這才反應過來,想到是那漢子,皺了皺眉,忽然又想到那漢子總比那些壞人強,起碼不敢過于欺負她……

心頭也是一寬,把那刀放下了,忽見大姐姐躺在地上,一口氣進,一口氣出,眼見是不活了,雖然姐妹之情算不得深厚,卻也是總角之情,爬過去哭道:“大姐姐……”

邵月已然神志不清,想了好半天,忽然意識到邵盈提的“小侍衛”說的是什麽,邵素的事端一閃而過……原來,不是冤枉了她,他們之間确實有……不過……

不過也好!邵月忽然睜開眼,緊緊抓住邵素的手道:“三丫頭,三丫頭……”

邵素被邵月的手抓得生疼,跪着向前幾步道:“大姐姐,嗚嗚,大姐姐……”

邵月猛吸一口道,抓住邵素的衣襟,擡起頭在邵素耳邊輕輕道:“當年那事,是我和我娘對不起你們,你別恨了……畢竟還是邵家人,老太太……老太太她臨死前說……文登基,見天日,三丫頭,若是能活,去平原府找元元,我們王府伸冤翻身,就靠他們……”最後那字,便再也說不出口,目光渙散,一口氣上不來,香消玉殒而去。

邵素聽到這話,腦袋“嗡”第一聲,那幾乎要遺忘的記憶,撕開所有的面紗,鋪天蓋地向她湧來:

“她文姨娘敢動我閨女,我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文姨娘流産了,是個男胞,一屍兩命……”

“你這丫頭,恁地給自己爹吃這種東西……娘苦,也苦不到這地步的。”

“王爺,你不知吃了什麽,以後可能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夫人,你是我主子,所有的罪我都認,只是素兒這孩子……拜托你了,不求她大富大貴,只求她一生平安和順……”

“一切都是我做的,與夫人無關!”

“素兒,乖乖的,乖乖才會長大,娘走了……”

“娘……娘……把娘還給我……”

邵素渾身發抖,要捂住耳朵,手卻被邵月緊緊攥住。

“你別恨了……”“別恨了……”

“畢竟是邵家人……”“邵家人……”

邵素忽然大叫一聲,昏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某幻其實更喜歡邵月這種女子,可是這種女子雖然值得尊敬,但因為生命本質太過剛烈的緣故,在這種災難之前,很容易脆斷。

老子說,柔弱處上,剛強處下,便是這個道理吧,柔弱的東西更長久,但是生命的尊嚴不能以長短衡量,不是嗎?哎。

46

邵素幽幽從黑暗中醒來,見邵盈正一霎不霎望着她,見她醒來,面露喜色,道:“你可是醒了,那個漢子過來看你了兩次了……”

見邵素一言不發,神色呆滞,不由皺起眉頭,把她扶起來,晃了晃她的身子道:“你這是怎麽了?不是吓傻了吧?咱還要指望那男人……”說着,上去要掐她的人中,誰知掐了半天,邵素依然雙眼發直,不由慌了神,這位三妹平時沒用,此時可是救命稻草,若是她沒了,自己怎麽辦?

咬了咬嘴唇,一個耳光扇了過去,邵素的俏臉立時腫了起來,卻不言不語,忽聽外面響動,有婆子道:“我說蕭爺,你這是怎麽了?這是皇上欽犯,我恁地有那麽多情面……何況你打了宋三幾個,馮衙司不會饒的……”忽然止住話頭,喃喃道:“這銀子,這銀子……”

“這銀子比他們多,我只管一樣,不準動裏面的女人……”蕭生的聲音嘶啞地響起。

“可是……可是衙司他們……”

“馮衙司哪裏我來說。”蕭生截住她的話頭。

王婆眼見白花花的銀子爍爍發光,便不管不顧了,笑道:“好說,好說。”說着,從腰裏掏出鑰匙,“咔吧”一聲開了栅欄鐵門,“吱呀”一聲,蕭生走了進來,臉上微微有血跡,眼角青了一塊,見邵素坐在哪裏,驚喜道:“她醒了?”

邵盈何等人物,曉得現下她們姐妹生死皆在此人,忙點頭笑道:“是啊,蕭爺,醒來要找你哩。”說着,在背後狠狠扭了邵素一把。

邵素卻恍然未聞,恍然未見,連眼目也不向蕭生望一眼。

蕭生見佳人披頭散發,形容憔悴,臉上還腫了一塊紅印,再也不是往日那秀麗摸樣,不由心疼,吶吶道:“她……還好吧。”邵盈見蕭生這等摸樣,倒是籲了口氣,心道這漢子如果依然癡戀三妹,她們姐妹倒是有了活路,只是見邵素這種糊塗摸樣,心裏恨得以身代之……

以身代之?

這念頭讓邵盈心頭一動,擡頭看了看蕭生,見其只呆呆望着邵素,對尚且保持摸樣的自己卻連眼目也不掃……

這漢子到底歡喜三妹什麽?

邵盈皺着眉望了望邵素,在她心裏,邵素只是個愛哭的膿包和書呆子罷了,除了摸樣長得過得去,幾乎一無所長,而摸樣自己也不差多少,甚至此時猶有過之,那麽這漢子……

邵盈忽然對蕭生露出一個最優雅的微笑,盈盈站起來,對蕭生施了一禮,輕聲細語道:“蕭爺暫且忍耐,我也不知三丫頭這是怎麽了,自從大姐姐……”說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大姐姐去了,她昏過去之後,醒來便是如此摸樣,唉……”

她們姐妹本來就長得像,邵盈又是刻意模仿邵素平日的舉止,蕭生仿佛看到了第二個邵素,不由“哦”了一聲道:“邵大小姐她……”

邵盈目中含淚,仰頭望着蕭生,忽然發現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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