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設計讓邵素巴上蕭生,卻也給自己留了後路的,蕭生這樣的男人便是她從前在後宅算計裏最重要的籌碼,必須拿到手中才安心,而三丫頭那膿包怎能跟自己比呢?
男人便是這樣,便是弄了個天仙去,兩三天便厭了,最高明的勾搭,是讓你看着吃不着,三丫頭對不起,我不恨你,只是為了活得好些,你得為我鋪條路……
蕭生十分守信,第二天下了差事便來了,王婆給他開了門呢,進來幾個粗實婆子,擡着一副擔架,邵盈邵素都站在那裏,看着幾個婆子把大姐姐擡了上去,邵素知道這是永別,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邵盈本來沒甚眼淚,卻不好在蕭生眼前冷硬心腸,也用袖子擦眼睛。
蕭生見姐妹兩個如此情形,吶吶安慰道:“你們放心,我已經給大小姐找了穩妥所在,必是好的。”
邵盈有眼色地點了點頭,邵素卻恍然未聞,直到邵盈在她背後掐她,才恍悟道:“好,謝謝蕭爺。”
蕭生聽了這話,皺了皺眉,欲待說幾句情話,卻守着那麽多外人不好意思,見幾個婆子把邵月擡了出去,回頭道:“你們別難過,我先去了。”說完轉身,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趔趄聲,回頭見邵素正眼前,滿面通紅,期期艾艾道:“蕭……”猛吸一口氣,迅疾說道:“蕭大哥,你晚上來看我,好嗎?”
蕭生本來就打算晚上過來,他家不在這裏,晚上又不當差,自然會來陪佳人,見佳人如此熱情,心中也是一喜,道:“我當然過來,別害怕。”卻是以為邵素怕宋三這些人騷擾,讓他來護着她們。
邵素臉色一白,又是一紅,低下頭“嗯”了一聲。
蕭生守着這麽多人,不好怎樣安慰,只伸手握了握佳人的手,見她這樣楚楚可憐地依靠自己,心裏十分歡喜,忙不疊點頭道:“我送了大小姐就來,素兒別急。”邵素哪裏是急,是怕,只是強挺着“嗯”了一聲,眼見蕭生并幾個婆子擡着大姐姐消失在眼前。
王婆正要關牢門,忽見那王府小姐走了過來,笑嘻嘻道:“王媽媽好。”
王婆咧嘴一笑,道:“小姐好。”她是積年的老世故,無論眼前這位是生是死,是榮是辱,她都不會在面上先得罪了去——背後賣了當然是另外一回事。
“王媽媽,”邵盈頓了頓,忽然附過身去,在王婆耳邊低語道:“蕭爺剛才說,想單獨跟我三妹說會兒子話,不好意思跟你說,我是他們二姐,自然要成全的,您看……”見王婆神色莫測,又道:“蕭爺是上峰派這裏來的,若是太明目張膽了,須跟上面不好交代……”
這話說得王婆心頭突突亂跳,心道原來果然是她猜對了,蕭峰是上面指定派來鍛煉的大人物,忙不疊點頭笑道:“好說,好說,咳咳,這位二姐,哦,不,二小姐先到隔壁那間如何?”見邵盈笑得高深莫測,被其氣勢所壓,忙又解釋道:“這間沒人,保二小姐滿意。”
邵盈這才點了點頭,待王婆關門出去,走到邵素面前道:“快,把衣服換了。”
邵素擡頭看了邵盈一眼,吓了一跳,見邵盈已經把襖裙脫了下來,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匣子,見邵素不動,皺着眉道:“你又後悔了?”
邵素搖了搖頭,咬着嘴唇把外衣脫了,邵盈擡頭瞥見邵素那茭白的蓮花肚兜與小衣,露出羊脂玉般的身體,嘿然笑道:“蕭生見了你這樣,倒也難保不動心。”
作者有話要說: 某幻一臉血地望着女主,邵素,你們把親們惡心跑了,腫麽辦?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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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素聽這話,紅了臉,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身體,少女的曲線不是少婦的妩媚,而帶着青澀的玲珑,微微凸起的玉峰被肚兜遮擋着,小衣下露出一雙修長的**,毫無瑕疵裏的白玉色在牢窗透出的落霞光裏泛起光暈,便是她青春歲月最後的亮色,從此以後……
從此以後,這樣的身子便會被那漢子……
邵素剛才下定決心咽下的眼淚,忽然又奪眶而出,怕二姐見了又是嘲笑,忙背過身去,喃喃道:“二姐,把那襖裙遞給我吧。”
邵盈“噗嗤”一聲道:“在我面前你裝什麽羞?”說着,十分利落地脫了自己的襖裙,戳了戳邵素的後背,邵素只覺二姐那冰涼的手指在自己光果的皮膚上劃過,激起一片戰栗,忙搶過襖裙套上,打理了半晌,方轉過身來,見邵盈已然換上了她那件,這麽一看果然是污濁不堪,自己穿着不覺得,這麽看別人卻是感覺到了,臉上又是一紅道:“二姐,原來那件果然髒的很了。”
邵盈嘿了一聲道:“你也曉得?我這些日子就是天天見到你這女叫花子的摸樣,好歹沒被嘔死……”說着,打開那小匣子,從裏面掏出一把小梳子,上前給邵素散了發,重新把那插着幾根稻草的亂發梳開,又從那小匣子裏掏出一根發簪來,把頭發挽成眼下流行的最簡單的那種婦人發式——留仙髻。
邵素看着姐姐熟谙地替自己梳妝打扮,不由詫異道:“二姐,你還會這樣?這小匣子……”
邵盈一邊哼歌,一邊給邵素梳着頭發,聽了邵素這話,撇了撇嘴道:“我哪裏比得上你這種自幼就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小時候在姨娘身邊,連飯都吃不飽,哪有丫頭給我梳頭?所以什麽都得自己來。”
邵素聽了這話,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邵盈的樣子,二嬸肯領她出來見人的時候已經是j□j歲的摸樣,瘦小枯黃仿若是五六歲的小女孩,只有眼眸十分靈動有神,望着她笑嘻嘻道了聲:“三妹妹……”她……一定受了很多苦,才是這樣子,自己若是生在二房後宅,還不知活得活不下來,正忖度間,忽聽邵盈道:“好了。”
說着,退後幾步,欣賞自己的傑作,見邵素終于又恢複了當年王府小姐的秀麗摸樣,雖然面容憔悴些,終究有美貌的底子,到時候不怕那蕭爺不動心,忽見邵素同情的眼眸,皺眉道:“想什麽呢?”
邵素讷讷道:“我在想二姐小時候好像吃了很多苦……”
這話戳中了邵盈的心窩,沉默半晌才道:“你這種呆子是萬事不理的,恐怕也只曉得二房裏是非多,卻不曉得到底是怎樣的……”說着嘆了口氣道:“現在說說也無妨了,母親是心狠,不過也是被那位父親逼得。”提起親父,邵盈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道:“人家在戰場上被一個采藥女所救,非要娶之為妻,老太太自然不肯的,折騰來折騰去,好歹娶了母親才肯讓那女人進門,誰知母親剛進門,那女子就死了,侯爺便認為是母親克死的,有了這心結,兩人怎麽會好生過日子?這一個拼命娶姨娘,最後幹脆納倡為妾,那一個拼命抓錢抓體面……”
“姨娘們有孕的不少,生下來不多,活下來的就更少了,我娘比你還膿包,根本指望不上,要不是我什麽苦都肯吃,恐怕現在已經墳頭長草了。我不像你。”邵盈不屑地望着邵素道:“你命好,有一個親娘用命替你鋪了路,無論主母怎樣狠,好歹能護你周全。”
邵素聽了“用命替你鋪路”的話,渾身一震,擡起頭看着邵盈。
邵盈歪着頭道:“你要問我怎麽知道的?這還不好猜?要不是你娘一條命,王妃能容得你到今日?”說着,拍了拍了身上的襖裙,轉了話頭道:“三丫頭,這種衣服你也穿的下去,我看着就惡心……”
卻見邵素雙目發直,神情若癫,皺了皺眉道:“怎麽了?”
“你說的對,二姐,我是娘用命換來的。”邵素喃喃道,這個事情她其實早就明白,只是一想起來便對嫡母與嫡姐充滿怨氣,可是又不得不依存人家而活,兩廂矛盾下只好選擇忘記,如今被邵月死了,解了心結,這事情翻騰上來,只覺天旋地轉,茫茫不知所至。
邵盈見了她這等如癡如狂的神情,不敢亂嗤笑,只點了點頭道:“對啊,我是沒有你這般造化的。”
"二姐!”邵素發了很長時間的怔,忽然連滾帶爬上前攥住邵盈的手,眼神直直道:“你放心。”
邵盈見慣了邵素那哭兮兮的摸樣,見她這種作怪,倒真有些不放心,道:“你又怎樣了?喂喂,別死一個瘋一個啊,這讓人怎麽活啊……”
邵素肅着臉道:“不論用什麽手段,我一定會讓那人保得我們周全的,我……”嘴唇急速抖動,眼淚又要掉下來,好歹忍住,一字一句道:“我從前心裏有怨氣,沒有好好的……”忽然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臉,咬着牙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邵盈見了她這摸樣,倒也有點安心,這場面全靠自己一個人撐着,三丫頭不頂事,如今要改了倒是好事一樁,起碼這些事情不用自己一個人操心了,只是……
“喂,你別攥得那麽緊啊,很疼啊,三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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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生讓幾個婆子把邵月擡到車架上,讓馬夫駕車到了郊外方子廟墓地,這裏雖然不是富貴人家的風水寶地,卻也是小康人家的上佳之選——他一來為邵素的緣故,二來亦是敬重這位貞烈的女子,連棺木都挑了上好的,又找風水先生勘測了許久才定到了這裏,車架到的時候,幾個擡夫已經在那裏等着了,蕭生怕這樣花容玉貌又穿着富貴的邵月被他們見了,動了邪念,親自把邵月放在棺木裏釘好,方自己擡了出來,小心翼翼放在墓穴裏,其中一個擡夫見蕭生如此慎重起身,道:“敢情是爺的娘子?爺真是厚情人哩。”
蕭生搖頭不語,邵月是橫死,又是欽犯,雖然上面報備了,還是謹慎為妙。
擡夫見他面容不愉,以為他心傷娘子之亡,也不再多說,大家把邵月的棺木放到了墓穴裏,蕭生捏起第一把土,靜靜在心裏默禱“願大小姐一路走好,下輩子依然能再次投胎富貴人家,同時保佑我跟素素能……”——能怎樣呢?他忽然皺了皺眉,随後想到即使判了官奴,也總會有法子的不是?從前不也是……
忖度半晌,終于把那土放在裏棺木上,擡夫們紛紛填土,一會功夫便把墳頭壘好,墓碑都是備好的,上面只寫了“邵氏之墓”四個字——雖然如此,卻也是上好青石做的,擡夫們都是做老了這種事情的,很快便安置妥當了,蕭生付了銀子,他們皆告辭而去。
蕭生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發了會兒子怔,回身去看那墓碑,正是夕陽西下時分,青色的墓碑上染上了淡淡的紅色,顯得那血紅的四個大字分外醒目耀眼,絢爛如許,流星而逝,似乎便是邵家大小姐命中注定的歸宿……嘆了口氣,從袖子裏掏出幾柱香,點上,拜了三拜,離開。
走到刑部五道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偶爾有燈火閃爍,零零星星還傳來哭泣聲,蕭生剛到門口,王婆便迎了出來,滿面笑容,道:“爺來了?我早早備好了。”
蕭生聽她說的奇怪,望了她一眼,問道:“備好什麽了?”
王婆暧昧地一笑,道:“蕭爺就情好吧。”說着,引着蕭生向邵家姐妹的牢房去,蕭生見她今日特別古怪,還以為她要出什麽幺蛾子,沉着臉道:“上峰都吩咐過了的,你又要做什麽妖?”
王婆聽了“上峰”兩個字,眼角一抖,道:“不敢,不敢,在爺您面前,我老婆子哪有這個膽子哩!”說着,從腰裏掏出鑰匙,打開栅欄鐵門,對蕭生道:“爺請——”
蕭生感覺王婆在弄什麽鬼,可又猜不透她想做什麽,只好先去看看邵素再說,推開門進去,忽然聽到“啪嗒”牢門關了,措不及防吃了一驚,不由攥緊了拳頭,心道難道這王婆收了宋三的銀子,想下他的黑套,想到這裏,氣運丹田,全神戒備向前走了幾步,擡頭望去,不由大吃一驚。
見邵素正坐在那鐵床上,不再是這幾日的狼狽摸樣,穿着幹淨的緋色襖裙,打扮的利落整齊,如玉的臉上含着淡淡的羞意,仿佛那個美麗典雅的王府小姐又回來了,因事出意外,蕭生不由怔住了。
邵素在蕭生進來時候,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卻見蕭生只怔怔站在那裏,既不說話,也不靠近,不由額頭出汗——在此之前,邵盈已經反複交代過,若是蕭生撲上來,自己該如何如何,蕭生若是問話,自己該如何如何回答,可是蕭生偏偏一切都未做,只站在那裏發呆,那……該怎麽辦?
二姐姐沒吩咐過啊,心裏不由着急起來,随着長時間的沉默,那份被決心壓下去的委屈與不甘又翻騰出來,也不曉得自己是希望這漢子過來,還是不希望他過來,低下頭忽看到自己身上的緋色襖裙,想起那番改了的狠心,咬了咬牙,道:“你……快過來吧。”說着,開始脫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們的忍耐與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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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生正發愣間,見邵素自己脫了衣服,向床上一躺,眼睛一閉,一副舍身赴難的表情,道:“來吧。”
他萬萬不料邵素會突然如此,踉跄了幾步,見邵素羊脂玉般的身子躺在冰冷的鐵床上,借着牢窗的月色泛起一片清輝,正是夢裏的樣子,不由走過去,癡迷地輕輕撫摸,卻擡頭見佳人死死閉着眼睛,眼角滲出淚來,一顆晶瑩挂在發髻上,忽然嘆了口氣,扶着邵素坐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
邵素見蕭生扶着坐起來,卻沒有撲上來,難不成自己還脫的不夠——其實邵盈倒是叫她全脫了的,可她實在羞不過,如今卻是如此……咬了咬,解開肚兜,道:“這總行了吧,你這是要那樣啊,總不能讓我自己都脫了吧……”
卻見蕭生用手試她的額頭道:“沒事吧?素兒,我是蕭生,你還認得我嗎?
邵素呆了半天才醒悟過來,想到好容易下了半天決心,卻讓蕭生如此反應,不由氣餒,心道若是二姐知曉了,必笑話她無用,而自己不是決心要改了的嗎?
怎麽辦?
忽然想起邵盈的囑托,忙裝出嬌俏可人的摸樣道:“我感念蕭大哥一片癡情,我亦……”說着,又開始脫身上那挂着的肚兜,卻被蕭生緊緊摁住,皺着眉道:“素兒,你這是怎麽了?大姐姐已經去了,別傷心。”
“我不是……”邵素本來想要解釋兩句,卻不曉得從何說起,想到自己脫了都不成,那滿腔委屈忽然湧來上來,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蕭生忙扳住她的雙肩道:“我是蕭生,素兒,別哭了,你還認得我嗎?”
邵素搖搖頭,那心裏話便說了出來:“我怕我們上了路,你不跟着我們了。”
蕭生這才明白怎麽回事,皺了皺眉道道:“素兒不必如此,我不是那樣的人。你……這是做什麽?”心道佳人不似往日,恁地突然變了個人。
邵素聽了這話,心中一動,擡頭望着蕭生,見其眼眸深情若海,不由真誠道了聲:“謝謝你,蕭大哥。”
蕭生一笑,把佳人抱在懷裏,慢慢拍着她的肩頭道:“我們之間客氣什麽,你莫怕,我一定跟着你們,保護你們的……”
邵素聽了這話,終于一塊石頭落了地,沒想到沒有經歷那事,居然成了,俯在蕭生的肩頭,聞着他男性的氣息,心裏不由迷茫,從前念過很多詩詞,什麽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什麽天若有天亦老,從前只覺得文辭佳美,如今……
她也不知道。
她之于蕭生,從前只是摒棄,後來是痛恨,再後來是感激,很感激……她眯起眼,望着冰涼的鐵床上泛起的冷意,只覺命運把她緊緊拖拽出不應有的路上來,讓她無所适從,茫然莫辨……
蕭生走後,邵盈便讓王婆把她放了進來,一進門便問道:“如何了?他可答應了。”
邵素點了點頭。
邵盈大喜,道:‘太好了,三丫頭,沒想到你還是有點用的。”說着,仔細去打量邵素,她聽人說過,女子但凡做了婦人,與少女總有些異樣,卻見邵素神色如常,不由奇道:“你們……”說到半截,終究臉紅了。
邵素又搖了搖頭。
邵盈“啊”了一聲,道:“什麽也沒有?不會啊,他看不上你?不對,他看不上你怎會……”
邵素咬着嘴唇道:“不是,是他說不用這樣。”
邵盈聽了這話,不由怔住了,擡頭看着那鐵床,又望了望邵素,沉默半晌,方喃喃道:“三丫頭,你果然是個有造化的……”
“是啊。”邵盈微微一笑,略略帶了一絲苦澀,道:“蕭生是想娶你做娘子哩。”
娘子?
邵素皺了皺眉,她意象裏的,花前月下吟詩作對,佳人公子才是……做這個人的娘子,跟他吟詩作對嗎?邵素忽然打了個冷戰。
邵盈見了,嗤了一聲道:“怎麽,你還不願意?”忽然嘆了口氣道:“三丫頭,你若是我,就曉得在狼窩子裏那點子真心有多可貴,可惜……你不是我,你不明白,你以後不明白也罷了,若是有一日真的明白了,那苦可有的受了。”
邵素聽着這似詛咒又似谶言的話,發了會兒呆,忽然道,:“二姐,我可是改了的,是因為他不肯,總之他是答應了的……”
邵盈“嗯”了一聲,道:“那位蕭爺做事十分有章程,我們即使判流了,大約也會想辦法給跟着你的,哦,可能會自請前線。”
本朝有個規矩,為了鼓勵軍士去前線,若是那犯了錯又或者缺了銀子,願意以此來贖的,一律網開一面,又或者那急切想得到功名的,放着好悠閑豐厚的好差事不要,跑到前線也未可知,蕭生是禦林軍士,也未曾犯過錯,自行請戰自是要立功,若是以此名義來押送她們這些欽犯(一般流放地與前線疆邊是在一起的)即使是正經的刑部衙司也會高看一眼……
邵盈越想心裏越安妥,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得兒,你白賺到了,如此甚好,有了那位,咱們不用擔心了。歇息吧,人家又沒怎樣你,發什麽颠?”
見邵素又開始雙目發直,原來她想到蕭生那“娘子”之意,若是他護送她們姐妹去流放之後,非要娶自己為妻,該如何是好?到時候欠了人家好大人情,不還又不行,再說沒了人家保護,自己與二姐危矣,可是若是答應了……
如今還有的選嗎?邵素幽幽嘆了口氣。
蕭生從刑部回來,已是半夜,他雖然換了衙門,住處卻依然在禦林軍處,剛到門口,見李哥在那裏站着,見了他道:“我正找你呢,老弟,你這幾日去哪裏了,恁地沒影沒蹤的……”
蕭生知他不喜歡自己與邵素來往,嘿嘿一聲,可是又瞞不住,好端端的禦林軍不做,跑到刑部做番役,李哥怎能不曉得根源,因此一直躲着他,如今被他抓了個正個兒,不由讪讪。卻見李哥拖着他道:“走,老弟,跟老哥喝兩盅去,我有話跟你說。”
蕭生聽了這話,只得随李哥轉了身,兩人信步走到了一個未曾打烊的酒肆,落座之後,李哥點了幾個菜,見蕭生那遮遮掩掩的摸樣,嘆了口氣道:“你還用得着瞞我?又是為了那丫頭?”
蕭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擡起頭道:“大哥,從前她在天上,現在……”
“現在她在泥裏!”李哥惡狠狠地補充道:“你倒是出息了,若是上面定下來,必是官奴的身份,本朝良賤不婚,你如何想的?”
蕭生聽了這話,皺了皺眉頭,喃喃道:“總有法子的……”從前都沒放棄,如今更不可能了。
“你若是舍得銀子,納她為妾倒也罷了,娶就別想了,若是讓上面知道了,怕是前程都丢了。”李哥徐徐勸道。
蕭生搖了搖頭道:“她嫁給我已經天上地下了,如何還能如此羞辱她,她……”想起方才佳人那摸樣,忽然心裏隐痛,她那摸樣,應該是強忍着的不甘心吧,其實心裏終究……是不願意的。忽然不肯再想下去,自己既然做到了這步,未必能不能成全以後,何況她都肯……肯為自己脫衣服了……想到這裏,忽然面熱心跳。
李哥何等人物,見蕭生如此,問道:“你如何了?剛才把她吃了?”蕭生吓了一跳,沒想到李哥如此直接,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她脫了衣服,我不肯的。”說出來,忽然滿面通紅,十分後悔。
李哥哈哈大笑道:“我說兄弟,我真真服了你,柳下惠啊。”
蕭生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大哥,我心裏愛她,自然也敬她,若是這樣子,又有什麽意思?何況……”何況她那摸樣,他不要她的感激,他要的是她那顆心。
李哥聽了這話,盯着蕭生許久,忽然嘆息了一聲道:“人人常說好人有好報,我自然希望小兄弟能抱得佳人歸,只是呢……”忽然戛然而止。
蕭生聽得突兀,忙問道:“怎麽了?大哥。”
李哥搖搖頭道:“女人心,海底針啊,很多事情自有變數,你倒是對她好是好了,你要曉得她可是皇親,皇家的事情朝雲暮雨,誰又說得清?太子如今雖然廢了,皇上卻沒有殺不是?那瑞王雖然跟着栽了,卻只是逼着王爺自盡,侯爺只是個囚字,聖心難測,聖心難測啊,若是有那麽一日,她未必不會……到時候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蕭生聽了這話,心中突突亂跳,想起邵素今晚那摸樣,深知若是有那麽一日,她會怎麽做,簡直不用想也知道。
“那怎麽辦……”蕭生臉色發白,嘴唇微微抖動。
李哥眼睛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眸光,臉上笑容不減,道:“怎麽辦?老弟,你這麽聰明的人,還需要我說嗎?”
蕭生皺着眉頭道“我……我只是……”
“你啊……”李哥忽然轉了話頭道:“兄弟你武功高,性子沉穩,手段心胸都是夠了的,背後議論起來,連總教頭都誇你,只是有一樣,心不夠狠,這世間,老實人總是要吃虧的。”
蕭生怔了半晌,終于道:“大哥,我知道怎麽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祝親們考試順利哦,麽麽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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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邵素靠在牢房的牆壁上,見陽光撲撒在邵盈的身上,本來應端詳安穩的情形,卻被不時擡袖子亂聞的舉止攪得心亂,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咱們把衣服換了吧,反正……”咬着嘴唇道:“應該不用了的。”
“不用?”邵盈“嗤”了一聲道:“人家還要娶你做娘子哩,你整日燒糊了卷子似的,早晚把人家惡心走,得兒,為了咱家姐妹安妥,還是我受點罪吧。”
邵素聽着“娘子”這兩個字,皺起了眉,低頭不語。
“你不會不願意吧?大小姐。”邵盈嘴角挂起習慣性的冷嘲道:“咱們判了流之後便是官奴,自古良賤不婚,人家願意娶你做娘子還不知要費多少周折哩……從前府裏說你冷心冷肺,我還不怎麽信,如今我真真信了的,我邵盈自謂不是什麽好人,可也沒你這般鐵石心腸!”
邵素搖了搖頭,道:“不是,對于,我是很感激的,可是……”可是,一想起與他做夫妻,她就感覺頭皮發麻,沉默半晌,忽然擡頭問邵盈道:“二姐,你會不會因為感激……就嫁給別人做娘子?”
這話倒是把邵盈問住了,不由收起慣常的鄙夷,怔了許久,忽然笑道:“這是你有造化才會這麽問,對我來說,沒有就沒有願意不願的,都是應該不應該的——因為不管你願不願意,不這麽做就得死。”說着,嘆了口氣,望着邵素道:“你這是有造化的,人家真心要娶你做娘子,若是那漢子不顧你心境把你納為妾你又能如何?抑或玩玩兩日便甩手不管你又如何?”後面的聲音漸漸高亢起來,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太激動,籲了口氣,又道:“我算是認了,這輩子沒有一個好娘,沒有一個好母親,更沒有一個好男人……所以我沒得選,這種事,別問我!”
邵素聽她口氣裏已經帶了厲色,不敢再說下去,聽她又提起來“娘”,咬了咬牙道:“姐,你放心,無論怎樣,我會努力保住我們的安妥。”
邵盈閉着眼睛“嗯”了一聲,道:“這才像話。”語氣十分平靜,忽然別過頭去,眼角微微滲出點點晶瑩,在陽光下反射出點點滴滴的光芒,盯着這樣的二姐,邵素仿佛見到了在那兇狠強勢的外表下,那顆無可奈何而又努力掙紮的心……
沒得選……
有的選……
“你有的選,才這麽矯情的。”邵盈回過神來,又開始刺激邵素,眼角的淚珠早被冷嘲熱諷替代:“矯情都是慣出來的,那漢子就不該……。”
邵素若是平時聽了這話,即使不當即反駁也會心生反感,如今卻是懂了她的心境,沉默半晌,道:“總之,二姐放心,我定會努力護得我們周全。”
邵盈聽了這話,倒也不好再進一步,只好閉住嘴。忽聽晃蕩晃蕩,牢門的送飯口呼啦被拉開,盛着飯菜的盤子被推了進來,有人用嘶啞的聲音道:“吃飯了。”
邵素還未覺得,邵盈卻不由凝神去聽,因為這聲音不是往日的那王婆的聲音,難不成又有什麽變數,她心頭一跳,低頭去看那飯菜,卻是往日的摸樣,并無其他增減,籲了口氣,好歹不是上路飯,活着,能活着就好。
她是不管邵素的,爬了起來,端着一碗米飯,加了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見邵素也轉了身,走到近旁,端起另外一碗米飯吃了起來,忽然“噗嗤”一笑,邵素見二姐忽然發笑,擡起頭望她,邵盈道:“你這改了呢,倒是好事,眼前的事端一個人謀算總比兩個人強,可是你這飯量也見長啊,以前總是食不下咽,剩下的我吃得爽快,如今這麽愛吃,倒是讓我不得饑飽。”
邵素聽她這麽說,知曉她開玩笑,微微一笑,低頭扒拉那飯菜,忽見那米飯深處露出一端白色,抽了出來,見是一張細細的紙條,上面寫着八個字“耐心等待,以俟後日”面色大變,嘴唇急速抖動,張口道了聲:“二姐”,忽然戛然而止,把那紙條遞了過去。
邵盈正低頭吃飯,忽見三妹遞過一張紙來,拿過來一看,亦是臉色大變,兩姐妹對望一眼,忽然在彼此眼眸裏發現了驚喜,絕處逢生,如何不喜?邵盈緊緊抓住了邵素的手,邵素滿眼含淚,連連點頭,邵盈忽然俯在邵素的耳邊道:“你說這是誰?”
邵素喜得渾身發抖,把那紙條反複看,見其筆跡蒼勁,顯然出自男子之手,忽然臉色一白道:“會不會是他?”
邵盈奇道:“誰?”
“那漢子……蕭大哥……”邵素臉色忽然灰暗下來。
邵盈“嗤”的一聲,道:“他日日會來看望我們,然後再派人暗地裏送紙條?傻妹妹……”邵盈指了指額頭道:“你不是真傻吧?往日裏見你聯詩作對的,倒是賽第一,恁地在這些方面象個……”
邵素臉上一紅,忙道:“我知道了,姐姐,應該……應該是王府的人……是二叔嗎?”她聽蕭生說過,邵源因為軍功的緣故,只是囚禁,沒有賜死。
邵盈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父親如今沒那麽大能耐……恩,說不定是……”說着,拉過邵素的手,在其掌心裏寫下“太子”兩個字。
邵素被邵盈說了一頓,這次倒是用了心思,認真想了想,點頭道:“二姐說的不錯,不過應該不會是他本人,是他的……”
邵盈見邵素忽然變得聰明起來,擡眼望着她點了點頭,忽然興奮地站了起來,來回踱步許久道:“往日我只曉得後院那些事,以為朝廷上的那些自有男人們操心,如今卻是想差了。”嘆了口氣道:“其實想對想錯又能如何,一個小小庶女能怎樣?”說着,苦笑了笑。
邵素聽邵盈這麽說,本來想感嘆一番的,忽然想到自己要“改”,因此那以前的心緒還是不要放任的好,吸了口氣,開始認真去想朝廷事端——若說邵盈不懂,她只有更不懂的份兒,只是如今趕鴨子上架,只得把從前讀過那些書捋了一遍,卻發現自己從前大多讀的是才子佳人的詩詞佳句,史記之類的極少涉獵,不過因此浏覽廣泛,終究是看了些的。
朝廷鬥争……
忽然想起漢武帝廢太子之事,心裏砰砰亂跳,又覺得象自己這種人,怎能猜得對這種事……正胡思亂想之際,忽聽邵盈道:“既然有人能送信到刑部大牢裏來,那證明太子這派并未徹底倒臺,我們……必有翻身那一日。”想到自己有一日能再做王府小姐,那種失而複得的喜悅如潮水般湧來,合十喃喃道:“蒼天在上,若是真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