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及抹,站了起來便要喊他回來,但走了幾步忽然踩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面袖珍銅鏡,大概是與二姐換衣服的時候不經意留在身上的,又被蕭生順手拿出來了,随身扔掉了。

她遲疑了下,決定先看看自己什麽摸樣,打開鏡蓋一看,差點暈過去,嫦娥變豬八戒都沒有這麽驚秫,想到方才自己就那副摸樣見他,忽然生出幾分恐慌……

他是不是見到了自己這副摸樣,心中生了讨厭,才……

他從前不是一直愛死死糾纏自己的,如今……

他一定是不喜歡她了……

一定是……

想到這裏,心裏不知是恐慌還是傷心,怔怔站在那裏,望着門口發呆。

邵盈進來便見到邵素這副摸樣,腫着半截臉,眼眸驚惶,拿着半截鏡面,張着口望着門口——因為剛才的驚吓,倒是不敢輕易出口諷刺,只問道:“怎麽了?三妹?”方才蕭生只交代她過來照顧邵素,便匆匆離開。

“二姐……”邵素忽然撲了上來,死死絆住邵盈的雙肩道:“我……我現下這摸樣是不是很難看?”

“什麽難看?”邵盈已經完全跟不上這位主子的回路了。

“這樣子……是不是象豬頭……嗚嗚……嗚嗚……”邵素忽然哭了出來。

邵盈不由扶額,道:“三妹,你方才倒是神勇,如今恁地又瘋了,你會不會……“說着,在月光下仔細打量邵素道:“你到底是不是邵素?難不成……”老人常說起“借屍還魂”之事,這位不會是換了魂的吧,恁地做事迥然相異,說話也颠三倒四?

邵素見邵盈皺起眉頭,臉上還有惴惴之色,眨了眨眼睛,終于恢複了點理智,道:“二姐,她們……都還好吧。”

邵盈點頭道:“好,文媛她……說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邵素聽了這話,臉上一紅,又微微生出了幾絲驕傲,沒想到自己這麽沒用的人,居然也有這樣被人感恩的一天,可又不好意思讓二姐看出自己如此享受這種感覺,忙轉了話頭道:“他……他去哪裏了?”

邵盈的耐性終于被這位颠三倒四的三妹磨完,怒道:“你們單獨待了這麽長時辰,你問我他去哪兒了?三妹,現下這種時候你這是弄哪門子瘋?”語氣裏滿含不耐。

“哦……”邵素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忖度半晌,忽然道:“二姐,這事會怎樣?”

這話還算正常人,邵盈聽了,收起了怒色認真想了想道:“蕭爺在這裏應該地位不低,那位馮衙司……”想起他方才轉眼之間便把事端壓了下去,倒是個精明厲害的人,只是一個大男人,為什麽長那麽多胡子呢?連正常摸樣都看不清……

邵素見二姐姐呆呆發愣,知道她在籌謀,想到這事自己也是參與了的,無論如何脫不開幹系,何況自己……還救了人呢,想到這裏,膽氣越壯,也認真去想當時……

當時她完全糊塗了,竟想不起太多細節,只曉得蕭生打了那宋三……

“二姐……你說蕭……他會不會得罪那些人?”邵素忽然擔心起來。

邵盈聽了這話,不知為甚,臉上一紅,“嗯”了一聲,道:“當時宋三擡出去的時候,倒是有人不服的。”

邵素完全記不得了,忙問道:“最後怎樣了?”

邵盈道:“倒是被那位衙司壓了下去,如此看來,那位也不喜歡宋三他們的作為,只是……”衙門裏都這麽做,這是刑部番役們的福利,若是他驟然取消了,立刻就會被群起攻之,又不是個後臺硬的,大概不到幾日被人擠走。

邵素皺了皺眉道:“那宋三那些人會不會報複他啊……”

邵盈見她不擔心自身安危,居然關心起蕭生來,瞄了她一眼,見她還死死抓住那小銅鏡,忽然恍然剛進門的那些話,嘴角彎起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對了,三妹,你先下這摸樣,果然醜的很。”

邵素本來正在擔心,聽了這話,有把那銅鏡打開照了照,果然奇醜無比,想到剛才他見到自己的摸樣,眼淚就要流下來,喃喃道:“二姐,他見了我這樣子,是不是就不喜歡了?”

邵盈嘿然道:“那可難說了,男人就是愛一個色字,你如今這副豬頭摸樣,誰見誰皺眉的。”

邵素聽了“豬頭摸樣”,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啦流了下來,嗚咽道:“我又不是回不去了的。”

邵盈見這麽逗弄邵素,十分有趣,道:“可你這摸樣被他看見了啊,他心裏一定在想,原來三小姐這麽難看啊,真真枉費我了一片心。”

邵素擡頭見二姐說的十分輕巧,忽然想到蕭生對自己的喜歡關系到姐妹安危,若是真的二姐不會這等摸樣,用袖子擦了擦淚,道:“二姐真壞,我都這樣了,你還……”

邵盈見邵素悟了,倒也不再逗她,想了想蕭生方才那樣,倒也沒有表露出嫌棄來,不由一陣迷茫,說起來這漢子不是瞧上三妹的美色,又能是什麽?在她眼裏,這位主子除了長得好點,幾乎一無所長,倒是引着蕭生這樣的男子情深以之,大約就是戲本上說的“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吧。

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邵盈自嘲地笑了笑,按照她對世情的了解,這個說法只能在戲本子哄傻子看的,眼下卻真的讓她見到了,一時感嘆,一時又有些不信,說真的,即使是所謂真情,難不成還能天長地久了?也許……

也許蕭生還沒有得到三妹,所以……

忽然擡頭對邵素正色道:“三妹,這男人若是得到了你,很快便會厭煩的。你記着我這句話,以後時時小心便是。”

邵素突然聽到二姐這沒頭沒尾的話,不由一愣,反應過來臉上又是一紅,再用銅鏡照了照自己的面容,遠的先不說,這豬頭摸樣……道:“二姐……你說我這摸樣,啥時候能好?”

邵盈見她三番五次問這話,扶額道:“怕是永遠好不了了,你等着被蕭爺抛棄吧。”

作者有話要說:

60

驿站的上房是給官爺準備的,一應雕欄玉砌,漆光水滑,與富貴人家的房間并無不同,蕭生上了樓梯,在馮衙司門前站了會兒,敲了敲門,只聽裏面道:“進來吧,門沒關。”

推開門,見馮衙司坐在案幾旁,被八寶琉璃燈照得人影綽綽,那燈下黑處,是一張嚴峻的面容,只是眼眸裏卻沒有怒色,只是一種奇特的悲憫,蕭生本來覺得自己十分占理,在這樣的注視下卻有些無措,正不知如何是好,見馮衙司指了指對面的東坡椅,道:“蕭爺,坐。”

蕭生遲疑了下,慢慢在其對面坐下。

兩個相差十多歲的男人便這樣相對而坐,沉默不語,過了許久,聽馮衙司的聲音緩緩響起“其實我與你是一樣的,爹娘不過是個莊戶人家,幾畝田地将就過活,只是我卻是個不安分的,總想着做那英雄好漢,十三四歲便別了爹娘出來闖蕩……”

說完,微微嘆息,眯起眼,仿佛想起了那遙遠的青春歲月。“先是在镖局做過把頭,後來又入了伍,在行伍裏混得不錯,因此得了個安撫營的旗頭位置。”

蕭生吃了一驚,這安撫營也屬于禦林軍,卻總管京都治安,乃是軍中極好晉升機緣,可怎麽會跑到刑部來做牢頭了呢?

“那時候剛剛上了旗便遇到一件案子,宗室裏的雍王府少子強搶民女,這也罷了,可恨的把人家一家子都打死了,偏偏這家子的一個老仆還活着,偷偷跑到安撫營報到了我這裏,那時候年輕,見那老仆聲淚俱下的摸樣,便再也耐不住,親自到王府抓人……”

蕭生擡起頭看着馮衙司,眼目裏十分露出欽佩之色,卻見馮衙司苦笑道:“雍王十分客氣,人也要讓我抓了,只是……第二日,忽然有人來頂罪,說是那家子遇了匪,根本不是那位小王爺做的,老仆被人收買,陷害王府來着,因此只得把人放了……”

“那……”蕭生道:“可是冒名頂替?”

馮衙司搖了搖頭,沉默半晌,又道:“我心中不憤,想找上峰說道,上峰明面上說的好聽,轉頭便把我踢出了安撫營,然後就到了這刑部衙司,開始來了也是不甘心的,又見了牢裏的種種龌龊,便要擋着人家的路,結果……”忽然嘆息一聲:“這人呢,開始都是磨盤,磨着磨着就圓了,圓了就這樣了,我這有家有口的,也是沒法子……蕭兄弟,我見你這摸樣,想起年輕時節那些……你可曉得我吃了多少悶頭虧?”

“馮大哥……”蕭生聽馮衙司見他“兄弟”,也改了稱呼道:“我曉得馮大哥的意思。”

馮衙司“嗯”了一聲,正要繼續開導,忽聽蕭生又道:“但是馮大哥,這人如果這樣了,活着又有啥意思?我到前線去便也有這層因由,我算看明白了,在那禦林軍混着,無論你多努力,沒有後幕也就如此罷了,與其行屍走肉,還不如報效沙場,圖個痛痛快快,怎麽着有個軍功裏擺着,總有個出頭之處不是?”

馮衙司聽了這話,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年輕人有此眼量,欲待點破,卻不知從何說起,欲待鼓勵,又怕他會吃更多虧,一時躊躇了下來,擡頭見那充滿生機的眼眸,心中一動,當年也曾英雄豪氣,但遇到了太多無奈,那心思便如水上浮萍漸漸沉入了水底深處,如今見蕭生這樣,想起當年豪情,如今這日子……倒也真真是行屍走肉,毫無意義。

燈花突然打了個爆竹,砰砰作響,人生在世,擁有夢想才擁有意義,擁有意義才擁有超越……馮衙司用手蹭着那燈心,臉上浮出少見的笑容道:“本來要教訓你這年輕人的,反而被你這後生給教訓了。”

蕭生聽了這話,臉上一紅,撓了撓頭,道:“我……”

“好,我喜歡你這樣的兄弟!”馮衙司感喟道:“人生在世,不能建功立業,還算個男人嗎?”

蕭生聽了這話,見馮衙司那大胡子掩蓋下的雙眸竟起了一層潤澤,頗生出幾分知己之感,道:“馮大哥,要不,你也留下算了。”說到這裏,心中一動,若是把馮衙司說服了,這一路必能保得素素她們平安,便是其他女眷也能保的安穩,畢竟馮衙司是宋三他們的正經上峰,若是嚴厲不許,再怎樣也……

馮衙司面上波瀾不驚,雙手卻微微發抖,顯出內心頗為激動,好久好久,終于道:“我想想,我想想。”說着,忽然又道:“宋三那邊,兄弟還是服個軟吧,不管你是否理虧,畢竟人躺在那裏了。”

蕭生對宋三充滿怒氣,聽了這話,咬着牙道:“這混賬……”

“他是個混賬!”馮衙司截斷蕭生的話,道:“可他是正經衙役,你打了他,認真追究起來,還是你理虧,再說……”頓了頓大:“你是為了瑞王那丫頭吧。”

蕭生被馮衙司說破了心事,臉上一紅,道:“我……是。”

馮衙司見蕭生那摸樣,忽然生了幾分好奇,道:“聽說你從前在他們府裏做侍衛?”

蕭生忙解釋道:“只是我的單相思,她是極安分守禮的,對我也……”忽然想到邵素從前那麽對他也算得情有可原,畢竟身份相差太過懸殊,發了會子怔,喃喃道:“後來她這樣了,我覺得……”

馮衙司素來不好女色,家裏只有一個老婆,乃自幼定親的表妹,茶鋪子掌櫃的女兒,膝下已經有一子,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平淡如水,因此覺得女人也就那麽回事,沒想到竟還有這麽大魔力,竟讓這位冒着偌大風險巴巴跟着來了。

大概,年輕吧!

馮衙司搖了搖頭,頗為不贊成的道:“她畢竟是官奴身份,本朝良賤不婚,你又當如何處置?”

這個問題蕭生反複想過了的,見馮衙司真心關切他,便說了實話道:“我想着立些功勞也許會……”

馮衙司搖頭道:“來不及了。”

蕭生臉色一變道:“來不及?”

馮衙司點頭道:“你想,按照本朝的規矩,在軍中尤其在戍邊之地,只有旗總以上之人才可有私宅,可續滕妾伺候,你此時去了,即使是重用,也不會立時升職,她卻要堪堪官賣的,那時候你有銀子也無從安置……。”

蕭生聽了這話,心頭砰砰亂跳,結結巴巴道:“馮大哥,那怎麽辦?”

馮衙司望着蕭生那心急如焚的臉,不曉得這個情字竟把這年輕人逼得如此,皺了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嘆氣道:“我暫時想不出來。”

蕭生聽了這話,攥緊了拳頭道:“不管如何,我一定護她周全……”低着頭忖度半晌,忽然道:“馮大哥,若是你這樣的呢?”

馮衙司擡頭望了蕭生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若是入營倒是能行,但是把她當給我,你放心?”

蕭生臉上一紅,喃喃道:“我相信馮大哥的為人……”

馮衙司站了起來,來回踱步道:“這事還要細細斟酌,我現下也沒定下主意,看看吧。”說着,忽然從懷裏掏出兩錠銀子,對蕭生道:“你拿着這銀子去看看宋三去,這世間直來直去總是要吃虧的,有些人縱然是些糞坑裏的蛆,也得處着,”頓了頓,又道:“宋三雖然不是個成器,卻在這五道廟裏橫行多年,必是有緣故的。”說着,深深看了蕭生一眼。

蕭生聽了這話,皺了皺眉,他實在不願去看着這個只知欺負婦孺的龌龊男人,只是……馮衙司說的也對,這世間沒有那幹淨地方,哪裏也有龌龊人,不忍也得忍着,他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方才是真逼急了,如今冷靜下來也曉得是闖禍,低頭看着那白花花的銀子,忙道:“馮大哥不許如此,我自有銀子看他便是。”

馮衙司嘿然道:“我還不知道他?你那點銀子還是留着贖丫頭吧,我這些銀子也不是那幹淨的”說和,嘆了口氣,把那錠銀子塞在蕭生手裏道:“拿着吧!”

蕭生見他這麽說,咬了咬牙,對馮衙司拱手道:“謝謝馮大哥。”

馮衙司“嗯”了一聲,見蕭生已經轉身,忙道:“蕭生,宋三有個好兄弟叫李毅,你記得。”既然跟蕭生熟谙了,就不再稱呼“蕭爺”,而直呼其名了。

蕭生回頭感激地回道:“我曉得了,馮大哥。”

出了馮衙司的上房,走下樓梯,見樓下那排房子裏燈火通明,人聲嘈雜,那個領着去藥鋪的驿卒正向外走,忙追上道:“兄弟,請問則個,方才擡出去的那個可是回來了?”

那驿卒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道:“是的,爺,已經回來了。”

蕭生躊躇了一下道:“如何?”

驿卒道:“爺不用擔心,倒也沒什麽大傷,養幾天便是好了的。”

蕭生聽了,頓時放了心,對那驿卒拱手道:“謝了。”說着轉身便想向屋裏走去,忽然想到邵素的傷勢還沒藥,先轉身拐彎到了柴房,卻見裏面已經暗了下來,不時傳來鼾聲,門外連個婆子都沒有,想必勞累一天都歇下了,便又轉身去了那排下房,聽裏面傳來無數罵罵咧咧的咒罵,蕭生沉了沉氣,敲門。

裏面粗聲粗氣問道:“誰啊?”

“我。”蕭生靜靜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61

裏面幾個衙役打開門,見蕭生站在門外,李毅先是忍不住,怒吼一聲上去便是一拳打來,蕭生身形一動未動,右手宛如鷹爪般牢牢罩住了那拳勢,李毅扯了兩扯竟紋絲不動,心急之下,右腿出擊,卻又被蕭生一把拿住,整個人便被蕭生端起……

其他三個衙役見蕭生如此功夫,不由遲疑,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李毅在他們裏面算是有點功底的卻一招被擒,他們就更不用說了,便在頃刻之間,忽聽床上宋三喊道:“慢着。”

蕭生是來和解的,見宋三這麽說,雙手一松,李毅“蹬蹬”後退到了宋三的床邊,因為被攥得發麻,竟軟軟坐在了床上,正要站起,環目一望,見大家都眼睜睜看着,便順勢坐住不動,怒目而視道:“你來作甚?”

蕭生不耐煩跟這些人多言,只拱了拱手道:“方才蕭生多有得罪!”說着,從懷裏掏出那兩錠銀子,放在桌上,便要轉身離開,忽聽宋三又道:“慢着!”

蕭生掉頭,見宋三從床上坐了起來,對蕭生滿面堆笑道:“誤會,誤會,蕭爺,俺不曉得那丫頭是你的人,哈哈,咱兄弟從來看得開,不過一個娘們嘛,又有什麽?難得蕭爺如此肯盡情,有機緣再一起喝酒,哈哈。”

話音未落,忽聽李毅道:“宋哥!你……”

卻被宋三用眼神制止,又轉頭對蕭生笑道:“一場誤會,待幾天後我好了,一起喝個和睦酒如何?”

蕭生聽了,微微猶豫,他知道江湖上素來有個規矩,若是練武之人起了沖突,和解的方式便是坐在一起喝酒,宋三這話倒是真心要和解,想着馮衙司那話,終于點了點頭道:“好。”

宋三見蕭生答應了,笑着拱了拱手道:“蕭爺慢走。”

蕭生轉身離了那屋子,還未及遠,便聽李毅急沖沖道:“宋哥吃了這麽大虧,恁地跟這小畜生和解?……”宋三仿佛勸了幾句,旁人又加了幾句,再以後他便懶得聽了,想着邵素的傷勢,明日須弄些傷藥來是正事,今日已晚,先去歇息不提。

第二日,因宋三的傷勢,行程只好緩上一緩,蕭生從藥鋪拿了傷藥,去柴房找邵素,王婆見了,忙不疊進去通告,出來卻苦着臉說邵素不肯見他,蕭生皺了皺眉,以為邵素還在生他的氣,嘆了口氣,把那傷藥交給了王婆,只好等着佳人消了氣再說,轉身正要回自己房間,卻見馮衙司從樓上下來,見到蕭生的來向,搖了搖頭,悄聲對蕭生道:“這地方是公家的地方,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馬,可是還有驿長看着哩,你便是要護着那丫頭,也不要這麽明目,若是被上頭知道了,我須不好交代。”

蕭生聽了簌然一驚,忙點頭稱是,以後那柴房倒是少去了,如此倏忽幾日,宋三傷勢好了大半,已經行動如常,便派人告知蕭生,說是要喝和解酒。

蕭生想着馮衙司所言“宋三在衙門待了很多年”的那話,知曉這些地皮蛇終究惹不起,這一路行程還長,若是真得罪狠了,說不得出什麽幺蛾子,因此忖度半晌還是去了。

酒宴便是在驿站旁邊的酒樓裏,進了門被酒保引到雅間,見裏面雖然不豪華卻也整潔,宋三與三個衙役都坐在哪裏,桌子上擺滿了酒菜,見蕭生進來,站了起來拱手道:“蕭爺,請坐,請坐”說着,把主賓的位置讓給了蕭生。

蕭生也不謙讓,就主座坐了,又拿眼瞄了一眼李毅,卻見李毅并不是從前的滿面怒氣,倒也顯得十分和氣,見蕭生拿眼望他,笑了笑道:“蕭爺,誤會,哈哈。”

這笑容讓蕭生渾身不舒服,不由皺了皺眉,正要張口說什麽,卻見宋三已經殷勤地把酒杯端了過來,道:“蕭爺,先幹為敬。”

蕭生向來不善飲,可是若是退卻不喝,以後的梁子怕是結大了,只得接了過來,道:“希望宋爺言而有信。”

宋三笑道:“好說,好說。”

蕭生一飲而盡,宋三豎拇指道:“痛快,痛快,蕭爺,沖着蕭爺這份痛快,從前的梁子便結了,哈哈。”說着,李毅又端上一杯酒來,蕭生剛才喝的沖了些,如今臉有些紅了,見又來一杯,皺了皺眉道:“這個……”

“蕭爺……”宋三也皺了眉,把眼望着那幾個衙役。

蕭生咬了咬牙,還是把李毅這杯也幹了。

另外三個衙役也趕上來,蕭生既然喝了宋三的,其他人的就不能不喝,只得一飲而盡,如今連續喝了五六杯酒,便真的有些醉了,只覺眼前恍恍惚惚,耳聽宋三幾個在酒桌前高談闊論,竟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只想盡快閉上眼休息,忽見宋三又端了杯酒過來,道:“蕭爺,幹了這杯,咱們之間一切恩怨都了了!”

蕭生迷迷糊糊也不及多想,被宋三摁住灌了進去,便再也支撐不住,俯倒在桌上子。宋三拍了拍蕭生的肩頭,“蕭爺,蕭爺?”見蕭生一動不動,站起來與幾個衙役對望一眼,笑了。

邵素自從蕭生走了以後,心裏邊一直惴惴,怕蕭生見了她這豬頭摸樣不喜歡了——要說也奇怪,從前蕭生的羁絆對她來說,只當是不得不擔起的累贅,如今卻越發看重起來,只是她自己不覺得,就這樣不安了幾日,晚上忽聽王婆說蕭生來看她,頓時歡喜起來,正要出去相見,卻又折了回來,問邵盈道:“二姐,我這摸樣……”

“自己看着辦。”邵盈扯了扯嘴角道。

邵素拿那銅鏡照了照,終于照沒了勇氣,跟王婆說自己不見了,心道蕭生雖然沒有嫌棄她,但是這副豬頭摸樣總是不好相見,待是恢複了,歡歡喜喜的見了豈不妥帖?如此幾日,抹着那藥膏倒是消了腫痛,恢複了了正常摸樣,正在琢磨着明日若是蕭生來,自己無論如何要見上一見,忽聽柴房外傳來腳步聲,王婆正在道:“哎呀,宋爺,李爺,您這幾天好哩……”

“滾——”聽道一聲“哎呀”一聲,似乎是王婆着了一腳,邵素還在發怔,忽然手被姐姐拽住,“那些人沖你來,快躲!”可是舉目四望,不過是三十尺見方的柴房,女犯們都惶惶不安地坐在哪裏,哪有躲的地方?

此時邵素也反應過來,只覺渾身禁不住顫抖,道:“二姐,他……他呢?”那片歡喜全成了絕望。

邵盈此時已臉色煞白,道:“敢明目張膽地如此,蕭爺怕是着了暗算了。”

邵素的心忽然直直墜了下去,道:“那……那誰還救我們?”便要“嗚嗚”出來,忽覺得此時不是哭的時候,用袖子把眼淚一抹,看了看坐在一邊顫抖的人群,又看了看已面無人色的二姐,咬了咬牙道:“二姐,若是……你跟他說,我……”話音未落,忽見文媛連滾帶爬地過來,道:“他們是來找你的,快,三小姐……”

可是如何來得及,只聽“咣當”一聲,門已經被踹開,宋三并幾個衙役闖了進來,見邵素正站在那裏,如狼似虎般般撲了過來,誰知不小心竟被人抱住了腿,原來是上次那個掩飾的醜女子,宋三此時只要報仇,倒也無心尋歡,拿腳一踢,那女子被踢出三尺之外,見邵素正站在那裏發抖,上去一把拖住頭發,拖住便向外走。

此時王婆從地上爬起來,攔住道:“使不得啊,宋爺,使不得,宋爺,這是闖禍,蕭爺若是回來,你如何了得?”

宋三嘿嘿一笑,抓住邵素的頭發把邵素拎了起來,道:“他回來正好看看他的美人變成什麽摸樣。哈哈哈。”卻感覺邵素不吵不鬧,甚至也不肯哭,竟也不曾掙紮,不由微微詫異,只是如此時刻,也由不得多想,見王婆又要上來攔住,對李毅使了個眼色,李毅上去便是一拳,王婆哎呀一聲倒在地上,大聲哭道:“這可要了老婆子的命了。”心裏卻道自己如此作态,蕭生再回來可怪不到自己頭上去。

宋三拖着邵素的發髻到了隔壁的柴房,拎起來向那角落裏一扔,邵素滾了滾,扶着牆壁站了起來,見四五個男人團團圍住了自己,此時情形已經壞到了極處,只哆哆嗦嗦道:“你不怕蕭……大哥?”

宋三鼻子“蹭蹭”出氣,慢慢走上去,挑起她的面頰,yin笑道:“寶貝,你家蕭大哥此時正在做夢呢。”他對邵素肖想了好久,如今終于得逞,伸手把那衣服一扯,邵素的上身已經半果,邵素後退了一步,緊緊靠在牆壁上,宋三見她只是躲避,卻不反抗,更是放心,撲上去道:“寶貝,讓大爺好好疼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62

宋三是做慣這種事情,一手摁住邵素的發髻,一手去扯邵素的裙子,卻見邵素既未後退,也未曾掙紮,心裏不由詫異,卻也顧不得,扳住邵素的面頰便親了上去,忽覺胸口劇痛,低頭看去,卻見自己胸前插着一把刀,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李毅等人卻吓壞了,紛紛撲上去道:“宋哥……”

宋三這才反應過來,被這臭娘們給暗算了,怒氣沖天之際,上去便一腳踹向了邵素,卻見邵素不多不避,這腳正揣在心窩上,一口血噴了出來,與其同時,宋三撲倒在地,胸口鮮血直流。

其他諸人見出了人命,都是大驚,李毅見宋三已經倒在地上,想也不想,撲上去掐住邵素的脖子,吼道:“臭娘們,要你命……”

便在這慌亂之際,忽然柴房的門被踹開,馮衙司幾步跨了進來,見宋三倒在地上,胸口還插着一把刀,又見李毅狠狠掐住邵素的脖子,上去伸手把李毅拎開,推了幾把——倒也沒想到把他怎樣,只是情急之下,手下沒有輕重,竟把李毅甩在對面牆上。其他三位衙役見上峰來了,也是心驚,按說他們這等行為亦是上面不許的,又鬧騰出了人命,更是天大的禍患,都站在一邊,道了聲“衙司。”

馮衙司一言不發,低下頭去看宋三,見那刀雖然刺的深,卻沒有刺中要害,想來邵素并無殺人經驗,因此倒也沒有性命之憂,他籲了口氣,在宋三胸口的穴位上摁了摁,傷口立時止血,他擡頭對旁邊站着的衙役道:“還不去請大夫?”

那衙役結結巴巴道:“沒死?”立時反應過來,跑了出去。

李毅從地上爬了起來,兩眼通紅,又撲向邵素掐着她的脖子道:“我殺了你這臭娘們。”

馮衙司站了起來,把他拎開,怒道:“你發什麽瘋?人沒死。”

李毅聽了人沒死,怒氣稍減,可是依然怒視着邵素道:“衙司,這娘們該千刀萬剮,居然敢殺朝廷的衙役……”

馮衙司望了邵素一眼,見邵素把身上的衣服掩住,扶着牆,臉上跟死人一般煞白,能從顫抖的身影上看出她在發抖,卻一言不發看着這些人,不知為什,忽然想到剛才那個跑上來的少女——一副女囚的打扮,容顏秀麗,眼眸爍爍,進門“噗通”跪倒道:“衙司救命,宋三要殺我妹妹,好歹我們也是皇親,不能死個不明不白……”如此時刻居然能說出這樣軟硬兼施的話來,馮衙司不由佩服其智謀,如今見了這位妹妹,不愧皆為皇家女,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敢拿刀殺人……

“衙司……”李毅被馮衙司阻止兩次,不敢再上前,只是眼眸恨不得把邵素撕成碎片。

馮衙司微微一沉吟,已經做了決斷,對李毅道:“這女子我自有決斷。”

李毅此時也不顧禮儀,狠狠道:“衙司,你難道想護着她?刺傷衙役,想要逃跑,可是驚天大罪!”

馮衙司見李毅瞬間給邵素扣上了罪名,看了李毅一眼,道:“你若是不服上告也可,讓上峰來查自然一切水落石出,若是報了上去,聖上知曉了……嘿嘿。”

李毅一時沒轉過彎來,道:“囚犯家眷本來就是給我們快活用的,誰敢說個不字,難不成上面查下來,我們反而還要落罪?”

馮衙司冷冷地看了李毅一眼,正要開口,忽見王婆走了進來,“啊呀呀”了一聲,她在隔壁已經聽到了馮衙司與李毅的争論,忙插口道:“李爺,你這是糊塗了不成,這丫頭雖然是罪犯,可是與聖上打斷骨頭連着筋的皇親,她爹是瑞王爺,是皇上正經的堂兄,他們這些貴人犯了罪,皇上想打想殺自然由得,可是若知曉你這種衙役敢侮辱她們,怕是一百個頭也保不住了。”

李毅這才反應過來,驚的一身冷汗,他當然知道這些規矩,若是衙役們私下裏做了,沒人出頭也罷了,可是若是上峰知道了,禀告到上面去,他們這些衙役怕是一個也保不住,甚至皇上一怒之下滿門抄斬也是可能的!

“宋哥他死不了吧……”李毅忽然轉了話頭,低頭看着宋三,那殺氣騰騰的氣勢倒是沒了。

馮衙司已經跟他說過一次了,見他沒話找話,也不搭理,王婆蹲下身去看宋三,見其面色煞白,倒是有氣,擡頭道:“李爺放心,宋爺有救,有救。”

此時衙役帶着一個大夫走了進來,那大夫三十許人,留着胡須,圓盤大臉,十分可親,見了馮衙司,忙拱手作揖道:“衙司好,小的陳元,外號陳跌打”他是鎮上的老跌打,經常與衙役打交道,一進門見了這種情形,早已猜到七八分,只是不關自己的事,因此只介紹名字,其他一概不說。

馮衙司點了點頭,指着宋三道:“你看看如何了。”

陳元放下藥箱,低頭拉開宋三的衣襟,看了看那傷勢,擡頭啧啧道:“這位大爺福大命大,沒有傷及要害,要是這刀偏上幾寸,此時怕是……”說着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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