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素車白馬悼慈母

話說,少七公子在青梅竹馬陸慕之的一封急召家書催促下,與易北寒攜着昏睡不醒的莫問天連夜回了顧府。自此,少七公子恢複成了顧曉七,易北寒重回了若霜。

顧府大門緊閉,平日裏一派器宇軒昂釘頭磷磷的氣派樣,此時卻門楣緊鎖死氣沉沉。顧曉七心裏不住打鼓,一種不安升上心頭,顧不得此時的男裝打扮便上前敲了敲大門,好半天才有人拉開一道縫兒,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她。

“禀報老爺!我回來了!”顧曉七顧不得閑言碎語唠家常,直截了當開場,她要見到父親才安心。

“小~~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小姐~~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開門的小厮似乎只覺這個俊朗白皙的男子面熟卻不知哪裏見過,等自家小姐那慣常的語氣與聲音一蹦出來,激動的喊道,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他實在太久沒見到過自家小姐了,三月有餘時間裏顧府的人幾乎尋過整個鹽城,甚至都向衛國其他地方探訪過,卻不得一點消息。全顧府是看着顧老爺日漸消瘦下去,看着顧夫人憔悴下去。

門內的小厮一喊,院中的其餘人都飛奔過來開了門,個個苦着臉泫然欲哭,嘴裏一遍遍喃喃重複着“小姐”。

少七心中更加不安,不得不懷疑起家中到底發生了怎樣的異變。腳下動作失了理智般向院裏走去,穿過幾個院子直徑來到了父母住着的屋子。

一直跟随在顧曉七後面的若霜背着個大男人踉踉跄跄的吃力向顧府內走去,院中的小厮連忙上前幫助,“把他送到小姐隔壁屋去”說罷加快腳步跟上顧曉七的腳步。

顧承生的房間靜悄悄的,整個院子裏沒有一個人。屋裏如死般寂靜,顧曉七懵然走上前去,心裏不住打顫,伸出的手哆哆嗦嗦的向門那兒摸去。不會的,不會的,爹娘不會有事的,有沒有一個人出來告訴她這死寂只是一場玩笑,即使是對她的懲罰也無所謂,只要爹娘安好。可是上天卻不願再遂顧曉七的願了,它好像埋伏在角落裏冷眼旁觀着這一場悲劇卻不言語。

“顧曉七!”一聲怒吼響在門裏,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門口面對顧曉七站的的男人便是顧曉七三月餘未見過的爹爹顧承生。顧承生怒眉火眼肝膽欲碎的悲痛模樣煞是異常,顧曉七剛落下的心石又一次懸起,父親心死的模樣是如何也不會是僅僅因為自己的離家出走,一定是有什麽更大的打擊或傷痛才會這樣的。顧曉七害怕,緊抿着唇生怕父親會說出怎樣令人心死的話來。

“你還記得回來嘛!”父親站在那兒悲痛的指責自己,平日裏洪亮的嗓子此刻聽來全是滄桑。顧曉七走上前去,盈着眼淚輕輕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來,她輕聲道:“爹,我回來了。”

“啪”!

顧曉七如何也不會想到父親會給自己一巴掌,這一聲響的震碎了不遠處若霜的心肝,若霜知道,不到萬不得已老爺不會這麽對自己的女兒,若霜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她站不穩蹲下心慌起來。

“你娘如今命懸一線,你是回來給她送終的嗎?顧曉七!這幾個月你到底躲去了哪裏?!”顧承生說完便緊握住拳頭,默默吸氣鼻子來,手背青筋暴起特為吓人。

顧曉七聽到你娘、命懸一線、送終幾個字久久說不出話來,一種可怕的猜想浮上心來,那是她如何也不敢想的。若霜聽聞頓時明了顧府的突變是什麽,突然哇的一聲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已是冬初,冬初涼風,寂靜院落,悲痛哭號,這一切聽在顧曉七耳裏直攪的心肝兒碎,直亂了心智。

顧曉七眼淚奪眶而去,悲從中來無法自發一時失了理智,不可置信的苦笑道:“爹,你騙我的是不是,騙我的是不是,娘過得好好的,怎麽會命懸一線呢。爹,你告訴我啊,娘是不是安然無恙…”眼淚大顆大顆掉落下來砸在地上浸了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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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我的七七~~是你嗎?”屋內傳來一個虛弱的高聲詢問,聲音顫抖而斷斷續續。顧曉七腦中轟鳴一聲,顧不得心砰砰亂跳便直闖進了屋子裏。

屋裏彌漫着苦澀的中藥味,一身素衣的母親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平躺在木床上的顧夫人迷蒙間聽見自己愛女的聲音便幽幽喊起來,右手顫顫伸向那個白色衣衫的影子,顧夫人相信那個白影就是自己的女兒。

顧曉七緊握住母親伸探過來的瘦骨嶙峋的右手,緊緊的握住,淚眼啪嗒啪嗒只掉落到顧夫人的手臂上。顧曉七頓時心如刀絞,莫大的悲哀萦繞在這對相思想念的母女身邊。

“夫人,夫人,你怎麽了???”若霜不知何時跑進了屋,見了自家夫人這個令人心疼的模樣直捂着嘴失聲痛哭起來,稍稍穩定了些情緒後才曉得問緣由。

“顧曉七,你竟還知道回來嗎?你你娘朝朝暮暮日日夜夜的思念你,整日個念念叨叨哭哭啼啼只盼你回來。你呢?在外那麽久連個音訊也沒有!你娘現在這個樣子,你高興啦?”顧承生嗓子艱難晦澀,說出的話字字砸在顧曉七心上,直砸的顧曉七心尖兒都是疼痛的,淚水像失了閥子直流下來。

“承生~~別罵咱女兒,別罵她。七七啊,娘替你撐腰。”顧夫人這話一出口更是刺中了顧曉七的心髒般疼痛。

屋內在場的三個人一齊微愣住小半刻,很快三個人便都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誰也無法忘記十年前,方七歲的顧曉七調皮搗蛋喜歡惡作劇。一日,顧曉七頑皮壞了顧承生一副價值連城的名畫,這名畫顧承生已答應過雇主安然送到府上,哪知顧曉七一個不慎撕爛了這畫。從不毀約的顧承生當時氣得嘴裏不住怒罵。聞聲而來的顧夫人連連擋在七歲的顧曉七身前誓要袒護女兒,顧夫人老母雞般袒護的擋在顧曉七身前雙手叉腰理直氣壯道:“承生~別罵咱女兒,別罵她。七七啊,娘替你撐腰。”小顧曉七知道母親會保護她便也撅嘴有恃無恐起來,顧承生向來拿夫人沒話說,只得作罷。“夫人,你也不能一輩子這樣袒護這小丫頭下去啊~”顧承生臨了如此說道。

顧承生憶起這兒,直覺的心肝被人狠狠蹂躏着,連呼吸都顯得尤為困難。

“七七,你終于回來了~~”顧夫人用盡力氣反握住女兒的手,兩行清淚滑下濕了眼角。顧夫人本就一直強撐着身子不願就這麽咽氣全因心裏放不下離家出走的女兒,如今見到女兒安然回來心裏的石頭終于肯落下,與閻王抗衡的那股子執念也失了意義,顧夫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承生~你要好好待我們的女兒,好好待她~~”顧夫人伸手欲握住不遠處顧承生的手,顧承生明白夫人的意圖幾步飛奔過去伏在床頭緊握夫人的左手。

顧夫人左手緊握丈夫的手,右手緊握女兒的手,她想她這一生的幸福都在自己手中了,也就沒有在掙紮人間的理由了。嘴裏輕輕嘟囔了一句“一家團圓了”便撐不住眼皮的沉重漸漸失了神智。

“娘~”——

“夫人~”——

那一日的顧府傳出了痛徹心扉的三聲嘶喊,顧府內的家丁小婢們知道夫人殡天了也都抑制不住難受咽咽哭泣起來。整個偌大的顧府久久沉浸在怆地呼天凄入肝脾的惆悵傷楚之中,鹽城內其餘百姓也不禁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顧曉七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只因為自己的自私與好玩便棄雙親于不顧,自己怎的有臉作他們的女兒,自己是怎的冷血無情竟不寫一封書信安撫雙親。

若霜明白小姐的凄苦,只默默陪伴在小姐身邊照料。小姐一直在自責,整日的沉浸的罪惡感中無法自拔,吃不下咽不下,就連夜裏也會常會哭醒。若霜雖做不到勸慰小姐平伏心傷,卻能時時關心小姐,勸慰小姐吃東西,甚至夜裏會熬到深夜輕撫小姐後背安慰,就像夫人曾經對小姐做的。

“曉七,你還好嗎?”陸慕之關切的眼神緊緊追尋着發愣的顧曉七,顧曉七在靈堂前只日日發呆面無表情。他想,曉七該是崩潰至極了吧。

“曉七,曉七?”任陸慕之怎麽呼喊顧曉七也不理會他。不僅陸慕之一人如此,顧曉七對誰都是一副呆愣面無表情的放空狀。人們只嗟嘆孝女傷痛至如此實乃顧夫人的安慰,卻不知顧曉七自己卻認為是自己不孝才害死了母親。

夜裏,寒氣甚涼,顧曉七的屋內燭火晃動影影綽綽,昏黃的火光忽明忽暗搖曳不定。顧曉七緊窩在床裏凝神發呆,內疚心痛哀傷難過一齊呼嘯着在腦子裏翻江倒海,吞噬理智。夜深入深,窗外蛐蛐的鳴叫伴着寂寞。顧曉七終于困倦的側躺了下去。

門外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走近,停在了門口,門輕聲開了。昏黃燭火暈染下才看清這是一個身形瘦弱的白淨男子,男子面色蒼白右手捂着胸口一副病殘模樣,悄聲走近熟睡的顧曉七,男子便是好轉了些的莫問天。莫問天迷茫不定的看着睡熟的顧曉七細細看着,他覺得這個女子實在奇特的不若凡人,近三個月來自己竟然今日才明白這哪是男子,分明是貌若天仙豔若桃李的明媚女子。

“娘~~”夢中的顧曉七低吟一聲,眉頭蹙起神色哀傷。莫問天伸出冰涼的左手撫上顧曉七的眉間,這女子心中到底憋着怎樣的哀愁不願示人呢,莫問天心想。手指輕柔的撫撫女子的眉間,女子似是有所感應漸漸舒開了眉頭,嘴角柔柔淺淺的勾起一個弧度。莫問天見此,心裏堵得說不出話,他不知的是,自己的嘴角竟也随女子輕輕淺淺勾起一個柔笑來。

顧家的喪事驚動了全城乃至全國,舉國哀悼說的并不誇張。衛國皇帝也特地遣人送來了祭品以示哀悼,顧承生的商場朋友也都很給面子的來了。

顧曉七只是心眼裏冷眼旁觀者來者的假哭假嚎并不給半點反應。

顧夫人的喪事辦了整整七日,前來探視關懷的人各色人等不定,顧曉七只覺惡心乏味,這麽些人以前都哪兒去了,人去了才來表示哀悼,假裝哭一哭走個過場嗎?

喪事舉辦完後本以為日子會平坦過去,卻哪想接下來出了另一樁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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