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夜遇襲，再不欠誰的債
且說那日杜大夫煎煮了一碗以雪荷為藥引的湯藥之後，莫問天只需再喝上四十九日的尋常驅寒大補的藥便可藥到病除。杜大夫果真不要求顧曉七付一文錢，顧曉七卻不樂意，終是半推半就間付了杜大夫十兩銀子。
莫問天的身子越發好轉，心口不再莫名抽痛，身子骨也比以前硬朗了些，傲雪每日伏在案前悉心照料莫問天。
顧曉七不再去看莫問天，若霜明白自家小姐怕是準備好要迎接莫公子的離別了。
日子如水般滑過，掐指一算竟已過了一個月整，宋馨兒沒再來找過顧曉七，陸慕之心中只以為是因着自己在的原因，馨兒是特意躲着不來罷了，便不再放在心上。
日子滑到第三十四天，冬意漸深，整日裏天氣都是陰陰的，如同陰郁人的心境。
這日，顧曉七尋常般吃飯午休看書閑扯和下人唠家常，天色不覺時竟已入深，漆黑的天幕中看不見一點兒星辰，灰暗濃郁氣氛的敗了顧曉七翻閱《江湖轶志》的興致。
“若霜，你早些睡吧。”趁若霜收拾床鋪的空兒，顧曉七支着腦袋百無聊賴的看着若霜的身影繁忙，口中恹恹勸若霜道。
“那小姐，我把香料換了吧。夜裏還是不點香的好。”若霜回過身來，動作連貫的把香爐捧在手中去了門去。
“嗯嗯，随便。”顧曉七才無所謂，擺擺手算是表示知道了。眼皮幾乎都要粘到一起似，顧曉七只想睡覺。
不知怎的，顧曉七總覺得今日哪裏不對勁，身子疲軟沒有一絲氣力，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了。
幾不多時，顧曉七便入了夢鄉。
濃重的化不開的漆黑中，突地竄過一個矯健的身影，只見自天邊劃過一個小小的黑衣人影，那人影無聲跪落到顧曉七所在院中，動作迅速竄到門邊，悄聲推了門便閃身不見了。門重又輕輕阖上，屋內恢複了黑暗。黑影自身後抽出一柄長劍來，劍身鋒利嗜血反照出一道精光劃過。
黑衣人眸光狠戾，緊了緊握住劍柄的白淨纖細的手指，忽的兇狠一刺，直刺向此時蒙頭睡下的人兒。但堅硬筆直的寶劍所刺到的卻是一團柔軟的棉絮，黑衣人驚愕一掀厚被，入目處是一團卷成長筒狀的薄被。為什麽會是這樣？明明可以做到萬無一失，怎麽會被發現！黑衣人實在想不通，不等她思慮出究竟為什麽會被發現，門外一陣腳步聲突地來至。
蜂擁而進十幾餘名顧府小厮，個個面色嚴肅決絕。衆小厮一字排開迎進了一個身穿月白色襦裙的姑娘，這便是顧曉七。
“你是誰？！”顧曉七怒吼，凝眉伫立在門口處與站在床邊回過身來的黑衣人四目相對。電光火石之間，黑衣人突緊握長劍直刺向顧曉七而去，劍法兇狠毒辣。
顧曉七一向只知躲閃，因只學過防身之術遇到危險也只能防禦自身被傷害，只是防身之術近幾次似乎都幫不上自己了。顧府小厮眼明手快皆替自家小姐擋了上去，一幹人等團團圍住了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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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借力踩在房中的圓桌上，一雙腿一個神龍擺尾便掃了一圈踢暈了圍住自己的一幹小厮。不幾下功夫，十幾名小厮痛苦的或躺在地上或靠在牆上不住呻吟，再無人敢直接與黑衣人作對了。顧曉七逃出了房內，怎麽也無法想到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厮竟一下被這黑衣人所傷，眼下竟直接把自己給暴露在黑衣人面前，這是個失誤！
黑衣人獰笑一聲，看了看此時已單槍匹馬的顧曉七，心裏覺着自己的複仇計劃該要成功了，很是高興。只片刻猶疑，黑衣人整了整興奮之情便又恢複到痛恨面前女子的憤怒心境中，他斜着眼鄙夷的哼了哼，咬着牙握緊了手中的劍。
一道刺眼的白光劃過顧曉七的眼眸，下一刻一股凝然的劍氣已逼到自己身前半尺之內，顧曉七來不及後退便一時坐了下來。脖間一陣冰涼，一柄長劍架到了顧曉七的脖頸間蠢蠢欲動饑渴嗜血。
“傲雪！”——
莫問天的聲音啞然怒喝，只見他走出房門口驚愕的呆立。莫問天的身子還未恢複，要想正常走路還需休養一段時間，胸口有時仍隐隐會泛着痛意，所幸這些症狀都在好轉。但眼下莫問天是不可能沖過去阻止傲雪傷了顧曉七，只巴望自己的話她能聽進去。
顯然，傲雪的恨意強過了對莫哥哥的言聽計從。傲雪把視線移回劍尖所指的地方，卻驚訝發現顧曉七已然偷偷離了自己有十尺遠，獵物從手中逃竄的憤怒沖昏了頭腦。
顧曉七本以為莫問天能夠搞定了這發瘋的梅傲雪，哪知傲雪不知發的什麽瘋竟連她最喜愛的莫哥哥的話竟也不聽，顧曉七感嘆青梅竹馬的感情也不過如此罷了，為莫問天略感到遺憾。但很快顧曉七就沒時間關心莫問天與傲雪的感情問題了。傲雪顯然對自己的偷潛逃已然抓狂了，顧曉七的腦子一陣混亂。
混亂院落中，傲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劍尖刺進了顧曉七的右胸口，鮮血噴射而出濺上傲雪的面頰，她卻不在乎的狂笑。眼眸瞳孔中盡是顧曉七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的慘狀，神經跳躍興奮。
“莫哥哥，我們走！她欠我們的債終于償了！”傲雪朝着莫問天開心說道，平淡的模樣就像只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好比只是在說明天吃什麽菜。“顧曉七~~”傲雪轉而幽幽喊了一聲，“從此以後，莫哥哥與你兩不相欠！”勝者的宣言總是顯得氣很足，傲雪的這句話宣布的霸道不留一絲餘地。
“莫哥哥，我們走！”傲雪突地躍起，丹田氣一沉運氣騰空而起，輕落到莫問天身邊，自然無痕的圈住莫問天的腰。莫問天無力拒絕，心裏也覺得傲雪這麽做似乎真的逼顧曉七償還了欠自己的債，從此以後兩不相欠了吧，莫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等等！莫問天！~~”強忍住疼意的顧曉七突的喊了一聲，聲色焦急竟連自己也未發現，“我們從此兩不相欠！~這該是我來說！”顧曉七的脾氣倔，她不要別人來向她宣布，寧願自己忍着痛提早抽身離去。
莫問天回神，目光含有深意的幽幽望了一眼顧曉七，便遲疑片刻點頭。顧曉七很是諷刺的咧嘴一笑，似是說與莫問天聽卻更像說與自己聽，她嘲笑道：“也好，也好~”
傲雪攜着莫問天躍上屋子上的瓦片上，傲雪忙着凝神于帶兩個人運用輕功上，并未注意到的是，莫問天輕偏轉頭望向顧曉七的眼，眸光幽幽眸意凄楚。
顧曉七是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屋頭的，待兩人完全離去才忍不住痛意了，低低的呻吟起來，下一刻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顧曉七整個夢境裏反複都是自己那句“我們從此兩不相欠！”，密集重複的令人生惡。
自顧曉七打劫莫問天起，自己似乎總是欠着他的：囚禁他、耍弄他、逼得他不擇手段的自盡、逼得莫問文與父親一刀兩斷父子情誼禁斷、回府後仍囚禁着他、害他擋下那一劍，似乎這些都是自己欠着莫問天的依據。可是，那莫問天又如何不欠自己呢？自己一次次救他于豺狼虎豹之地，猙獰地獄之門，自己費盡心思替他尋藥治病，這些可不是他莫問天欠着我顧曉七的債。
“顧曉七，算了吧~”顧曉七心嘆，久久沉入虛無夢魇之中。
“大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隐隐約約中顧曉七聽到若霜的聲音在耳邊哭喊，情真意切令人心疼。
大夫說的話顧曉七聽不清，只隐約中耳邊噪聲大起來震耳欲聾。
……
莫問天腦海中久久都是顧曉七那毅然決絕的話語——“我們從此兩不相欠！”及鎖眉隐忍疼痛的絕強模樣心生不安起來，悵然若失的迷茫感升了上來，心裏某處似乎少了點什麽。
傲雪帶着身子弱的莫問天回到了濮陽，前些日子尋藥時傲雪曾回過濮陽一趟。當時本以為從莫府下手該能尋到點雪荷的蹤跡，哪知自己被生生從莫府請了出來。莫府莫老爺漠然狠絕的模樣傲雪怎麽都無法忘記，當時天色陰郁昏暗，莫老爺的話冰涼的比昏暗的天空還傷人，他說：“莫問天這小子不再是我兒子了，你不用再因為他的任何事來找我莫府。你回吧。”這是一個作為父親的人說出的話，傲雪狠狠不忿，決意哪日一定要攜着莫哥哥回到濮陽，回到莫府！要正大光明的帶回莫哥哥讓那作父親的感到羞愧，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那個冷血無情的父親是他莫嘯文！
莫問天，顧曉七，從此天涯陌路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