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離失所再不複顧曉七
深冬嚴寒,天色陰郁的吓人,顧府大廳內,一衆仆人皆叩首跪在冰涼石板上。
屋外風聲咆哮,屋內安靜詭異。
一個健壯的男子焦躁的在大廳內踱步,面色陰冷兇狠。
顧府的暴風雨終是來了~~
若霜焦急高喊着一路小跑來到自家小姐院落,眉頭蹙起,緊咬下唇強忍着什麽悲痛。
在房內病榻上靜養的顧曉七很是不滿的緊皺眉頭,僵着腦袋直瞟向門口待若霜疾步行進來,方才訓道:“若霜你別毛毛躁躁的,出什麽事兒了?”
若霜紅着眼睛哭泣起來,顫顫巍巍走向本應靜養的小姐,只是府內的局勢怕是再也靜養不成了。之間若霜伸出手緊握住小姐溫暖的一雙素手,哽咽道:“小姐~宋一刀宋老爺說~~說~~”若霜不忍再說下去,斷斷續續的急壞了躺着的顧曉七。顧曉七急了,握緊若霜的手,啞聲急問道:“到底怎麽了?宋府宋老爺到底說什麽了?”
“小姐~宋老爺說要收回他的財産,說顧府已經是他的了。他他他。。。他還要我們即刻離開顧府。”若霜愁眉苦臉,緊張的手心裏都滲出了細汗。
顧曉七似乎不信,對于宋一刀莫名其妙來顧府聲稱收回財産之說很是不解,緊鎖眉頭焦聲問道:“他可有什麽證據?”只這一問便可試探出那宋一刀到底用意何為。
若霜聽到這兒,更是急的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猛然點頭澀聲道:“有~!小姐,宋老爺帶着咱老爺按過手印的字據來的,字據上白紙黑字寫着顧府一切屬于宋一刀宋老爺!”
顧曉七懵了,久久沉浸于那“白紙黑字寫着顧府一切屬于宋一刀”上,腦子裏混亂無頭緒。
這屋內匆忙禀報,那屋外不知何時走進來十餘名宋府小厮,個個兇神惡煞面色猙獰。
顧曉七的房門被無情推開震壞,走進來十餘名面生的小厮打扮的壯漢,為首的立到房中笑盈盈的拂拂袖子一拱手,嬉笑道:“對不住了顧小姐,我家老爺有命:您必須現在離開顧府!”話語雖禮貌恭敬,只鄙夷譏笑的嘴臉暴露了內心的醜陋。
“我家小姐身子還未大好,你們現在逼走她無不如逼死我家小姐。”若霜顫巍巍的擋在床前直視為首的雙目,雙手張開護着身後的小姐。她預感到這些人絕非善類,盡管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她仍想護得重傷的小姐一個周全。
顧曉七眼見着若霜護着自己,身子疲軟無力難得起身來,無法和這些粗人對抗。心裏直悔身子底子太弱,關鍵時候竟然躺在床上不得動彈。
一衆小厮卻不理會若霜的求情,得了頭兒的令便上前去。十餘人剛推開礙事的若霜,力大無比的直把柔弱的若霜甩到門邊摔倒在地,有人急切上前抓住顧曉七的手臂,一個聲音止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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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門外走進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男人怒目直視那抓住顧曉七手臂的男子狠狠責令道:“還不放了我家小姐!”後者聞聲一震,被吓得手一松放了手。
“我家小姐要走,我顧府會親自送離,不勞宋府人出馬!”男人原是顧府的管家,跪在大廳時竊聽到宋一刀私自派人去驅趕自家小姐出府,因擔心小姐傷勢會因此加重,忙不疊的從大廳悄然溜了出來,一路小跑趕來了這裏。哪想這些子粗人竟然要強迫自家小姐現在就離了顧府,膽大嚣張到甚至出手去強行擡了小姐,管家憤恨,顧不得自己自身難保厲聲制住了那些人的無理行徑。
若霜見管家制住了那些人的粗魯行徑,顧不得後背傳來的刺痛趕忙奔至床邊護住小姐,瞠目切齒直吓得幾個小厮心裏一顫。
為首的男人冷哼到:“倒是要麻煩顧小姐自己離開了。”眼中盡含嘲諷鄙夷。
“不行,小姐的身子還不能行走,待我遣幾個小厮來扶小姐。”管家說罷便要喊人,哪知那為首的奸佞無情,只獰笑道:“那可由不得你說不了,林管家。來人,把顧小姐‘送出府’!”
“我自己會走!”顧曉七怒極,本不應動作,只這一刻不得不忍着劇痛顫然起身。每一個動作都牽扯着肌肉骨骼生疼,顧曉七額間薄汗滲出卻不喊一聲痛,強忍酸痛道:“我走!”若霜見自家小姐竟不顧自己的身子還處在重傷調理中竟起身顫顫然行走起來,每一步直走的若霜心裏發疼欲泣,忙不疊上前去輕撫住小姐搖搖欲墜的身子。
顧曉七手搭在若霜的手臂,強扯出一絲蒼白無力的淡笑,淡然道:“若霜莫哭,小姐我還沒死!”若霜默然飲泣時聽聞小姐如此安慰自己,心裏酸澀難忍潸然淚下。
管家愁苦着老臉暗自抽噎起來,瞪瞪一幹虎視眈眈蠢蠢欲動的宋府小厮,蹒跚着走上前接住自家小姐攙扶着小姐顫顫走出房門。
門外寒風呼嘯,細雨綿延,滴滴嗒嗒的雨滴墜落屋檐連成一條細細絮絮的長線。冰涼雨絲砸落打在顧曉七蒼白無色的面頰上透着一股滲人的涼意。
“小姐,等等若霜!”若霜見自家小姐被淋濕,趕忙回屋欲取一把傘來,哪知宋府小厮中那為首的卻冷冷出聲制止了若霜的動作,“姑娘,這可是我宋府的東西,沒有我家老爺的下令不能給你。”
“可是——”
“算了吧!”顧曉七音色軟綿無力擺擺手勸住了若霜。
“小姐~~”若霜含着淚水默默抽泣走過去,老管家實在不忍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擋在了顧曉七的頭頂。顧曉七覺察老管家的舉動,溫暖一笑卻啞然笑道:“林管家您還是自己穿着吧,別冷着自己了。”
“小姐~~我沒事!”林管家執着不松手,嘴角不住顫抖,淚水,雨水早已混淆不清了。
三人緩緩小心離開了顧府,離開了這個居住了十餘年甚至幾十年的家。
及至顧府門外,宋府小厮嬉笑着注視着三人離開,手中猛地一推砰的一聲關上了顧府大門,冷血無情殘酷無比。
鹽城的雨依然在無情的下,倚在顧府門口的顧曉七突的自嘲一笑,想起那久未出現過的父親,想起傲雪罵着自己“太過分”,這就是上蒼對自己的懲罰麽?呵,還以為被刺一劍就已償還,現下,自己真的不欠任何人了吧?
“小姐~~小姐~~”若霜幾次喚自家小姐都不見反應,焦急的揮揮手在小姐面前試探一番。
顧曉七回過神來,柔柔笑問道:“啊,什麽事兒?”這幅強顏歡笑的堅強模樣卻刺痛了若霜的心,若霜鼻頭酸澀幽咽起來。
“小姐,若霜問您現在的打算是什麽?”老管家見若霜泣不成聲艱難出聲替了若霜那傻丫頭複再問了一遍,自己的嚴重也溢滿熱熱的一把老淚。
“我要去尋爹爹~”顧曉七慘笑,複又想起自己如此表情只會傷了若霜的心兒,不由得立馬收起悲戚的表情。顧曉七伸手握住若霜的手,強撐出嫣然一笑,輕輕勸道:“若霜,你跟了我好些年,既然顧府不再存在,若霜還是回了老家吧。尋了一個可以依靠的男子就托付了吧。要是想我了,你就看着這個。”顧曉七邊說邊從腰間掏出一個荷包來。若霜聽小姐像是交代後事般心裏很是不安,再見到小姐掏出那個粉色的夏荷香料的荷包,頓時哽咽起來,淚水失了閥子般直淌下淚來。這荷包上所繡的是兩只嫩黃小鴨子,小姐曾為繡這荷包刺破了十指才勉勉強強繡出個雛形來。小姐說,這兩只小鴨子是顧曉七和若霜,她一直很寶貝這個荷包。小姐現在把這個荷包送與了自己,究竟是意欲何為?
“小姐~~”老管家看出小姐的意圖,啞聲澀澀喚了一聲。
天色灰蒙蒙的看不出一絲陽光的痕跡,如同看不見一絲希望的痕跡一般絕望。
顧府門外伫立着三個神色哀戚的人兒,顧曉七,若霜,林管家。
只見顧曉七掏出一枚瑩黃玉潤的玉佩來,這玉佩呈圓狀,內中镂空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躍然欲飛的鳳。這便是顧曉七劫了莫問天後得到的那枚玉佩,因那日傲雪的襲擊突然,更因莫問天離開的突然,顧曉七便沒有把玉佩及那套粉色襦裙換了莫問天去。現在,顧曉七被強行驅趕出顧府,只留下了身上随行的玉佩并沒有取出那粉色襦裙。
“是我欠了他這個嗎?”顧曉七喃喃低語,神色渙散茫然。
“小姐~~若霜不要離開!若霜要一直跟着小姐!”若霜毅然決然哭喊,喚回了小姐的神智,卻并沒有動搖小姐的決心。顧曉七颔首冷冷朝着林管家道:“林管家,你把若霜帶離這裏吧。”,眼簾微遮住眼中隐忍神色,心中狠狠心續道:“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知林管家不會輕易從了自己的決意,顧曉七只得如此請求林管家了。林管家啞然,他看出小姐的決然,更是看出小姐并不希望拖累了若霜。他從來就改變不了小姐的決定,從前是,現在也是!
林管家無奈點點頭,終是聽了小姐的話兒。
“小姐,這是老奴的一點心意,您可一定要回來!”林管家掏出身上僅剩的一點銀兩交與自家小姐手中,狠了狠心便不顧若霜求饒哭喊拖着她離開了。
陰雨天色中,模糊視線裏,顧曉七隐忍着心痛任由林管家拖着若霜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內,耳邊盡是若霜酷天搶地的悲怆。顧曉七心口突的一陣抽痛,手撫上左心口。
顧曉七狠狠心,腦子一片空白漫無目的的行走起來。沿着長路兜兜轉轉,形形色色的人怪異的瞧着這白衣勝雪的蒼白女子,心裏只覺詭異無常。
“轟隆隆”一道驚雷,顧曉七昏昏沉沉暈倒在地,眼前模糊不明失了理智。
暴風驟雨,雨打浮萍,白茫茫天色中不時劃過驚雷閃爍,冬日裏幹枯的樹枝似也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驟然響起的響雷,咆哮鶴唳的風聲,連綿不絕的雨滴撲簌細響,夾雜着聽不分明的模糊人聲。
宋府裏齊齊跪着的小厮仆人暗自顫顫發抖,無一敢擡頭直視廳中陰沉着面孔的宋老爺。瘦弱的秋棠更是巴不得埋首進地下,也不願去面對怒火中天的老爺,她只覺自己內心被緊緊揪住不得解脫,此時顫抖着身子的她就像是風中瑟瑟發抖的落葉。
只見一幹小厮急匆匆趕來,面色難看的齊跪下謝罪道:“回老爺,宋府內并沒有發現小姐的蹤跡。”說罷都面露驚懼的打量對方,心中直嘆同病相憐。
“秋棠?!”宋一刀怒喝,似是猶疑卻又是肯定,宋一刀眼中鋒芒畢現直怒視着跪在地上低頭顫抖的丫鬟秋棠,秋棠聽聞一聲怒吼身子不由自禁的疲軟下去,心中驚恐萬分。
宋一刀走近秋棠,毫不留情的狠踹了一腳,直把秋棠踢飛到門邊,宋一刀怒喝:“你把小姐藏哪兒去了?”
秋棠被活生生一腳踹至門邊後背猛撞到硬物一陣暈眩,但聽了宋老爺的逼問不敢暈過去,唯有死撐着奮力求情解釋:“老爺,我真的沒有放走小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小姐會失蹤。老爺,您要相信秋棠,秋棠從不說謊——”“嘶”一陣微細聲響後秋棠被迫閉了嘴,也從此不用再張嘴了。宋一刀宋老爺最得意的功夫便是一刺封喉針的施用,只一根細小的銀針便可讓對方永遠封喉。
“老老老。。。老爺~~這是小姐留下的書信,奴才在柴房裏發現的。”一早已吓破了膽子的小厮顫抖着手掏出了小姐的信,深低着頭把手中之物遞了過去。
“爹:女兒被禁閉的這段期間想通了很多事,馨兒早該随了娘親一起去的,爹爹您平日裏一直忙于生意,可有記得家中還有等您的家人,可還記得馨兒是您的女兒?您一直說您愛這個家,可是我卻沒有看到半點您愛這個家的樣子。您看待錢財向來比家人重要,您可以為了利益低聲下氣冷血無情,可馨兒卻做不到。最近馨兒聽聞您非法吞并了顧家家産,女兒雖不才卻也明白:男兒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更何況顧家與宋家是世交,曉七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可是您竟也下的去手。您今時今日的做法實在讓女兒無法茍同。是故,我終于下定決心:我宋馨兒在此發誓,我宋馨兒自此與宋一刀宋老爺再無瓜葛,您只當沒生過我這個不孝之女吧!馨兒知道,娘親死了您可以再續,馨兒若死了您也是可以再生的。宋馨兒上”
宋一刀捏着信死死揉爛,咬着牙切齒痛恨道:“馨兒!別怪爹無情,你既壞了爹的好事,爹便也不認你這個不孝女了!你可記着了。”說罷憤恨推翻了一桌子東西,壓抑着滿腹怒火沉聲喚出門外靜等的管家道:“老福,打傘,我回屋!”
門外訝于門內的詭異氛圍的福管家不敢怠慢的撐起傘恭敬遮着宋老爺離開了大廳。
鹽城城西的幽然長巷中,一位衣着樸素的清麗女子婆娑着漫步在靜悄無人的巷道裏踱步。女子楚楚衣衫若出水芙蓉,手執一柄玉質傘骨油紙傘,洗去往日妍麗鉛華倒顯出其本身淡雅脫俗的氣質來。這忐忑不安的柔美女子便是逃出宋府并留書斬斷父女情誼的宋馨兒,宋馨兒本不想離了宋府,卻哪想自己最好的朋友家竟被自己的父親所吞并,宋馨兒悔悟後便哭着央求秋棠助自己逃了出來。宋馨兒一輩子不會知道的是,平日裏膽怯懦弱的秋棠竟也為了她而赴了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