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匕之過去

踟蹰拿着湯藥更在卻奴後,卻奴卻嫌踟蹰不夠快地催促着。

房中的迷疊香氣已經漸漸消散,只有一點點迷亂的味道混雜其中。卻奴打開房門,屏住呼吸,等着最後一點香氣被清明稀釋。

把湯藥放在床邊的小櫃上,看着寒逝不再滲血的背安心地笑着,卻奴想把她叫起來,卻背踟蹰阻止。

“你幹什麽?”雖然是嗔罵的,可是卻奴的聲音十分小心。

踟蹰搖了搖頭:“你忘了,這藥是讓人聞的,不是讓人喝的。”

卻奴打了打自己的頭,小聲說:“藥這麽關心寒逝,自然是不會想要把她弄醒的,他原先也是和我說過的,但我卻忘記了。”而後把寒逝扶起來,扶着她的雙肩盡量不去觸碰她的脊背,把那碗湯藥放到寒逝的鼻子下。

溫潤而苦澀的味道飄到在寒逝的鼻子下面,也同飄散卻奴的面前,卻奴咬着牙齒說:“遠着還不覺得,近處這藥的味道可真不是一般的難聞。”

踟蹰搖了搖頭,他深知藥開的方子都有他的獨特之處,卻也見怪不怪了。伸手要去接過寒逝,卻被他喝止:“不用的,我可以的。”

卻奴的聲音都有些艱難。

等湯藥沒了溫度,再也聞不到一絲味道的時候,一聲鷹鳴打破了寂靜。

在房間裏的兩個人突然肅穆了起來,放下寒逝幫她蓋上被子,而後迅速地走出房間,就看到藩籬已經走到了房門前的園子裏。

又一聲鷹鳴——

只見藩籬伸出手,而在天上翺翔的那只鷹像是離弦的箭一樣沖了下來,銳利的爪子毫不留情的刺入了藩籬的手臂中,而藩籬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本來就冷峻的臉越加沉寂了。

“什麽事情?”耳邊傳來的卻是虛弱而沙啞的聲音。

明明別人需要一個晚上複原的時間,而這個人卻會逼着自己,快些,快些。

寒逝摟着胸口,右手支着門框,竟然這樣就起來了。

那只鷹是玄淵與三城城主聯系的途徑,而在第一時間找到那只鷹,已經成了他們生命中一種必要的習慣,即使腦子裏才剛剛回複一點意識。

藥把袍子披在她的身上。

藩籬看了一眼那字,而後捏成一團向卻奴遞去,卻奴看後皺了皺眉,把紙揉成碎末,而後在寒逝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四城,有難。”

這樣的信息,自寒逝當上南城城主後只見過兩次,第一次是新王執掌權力的不滿東城勢力過大,自己經營勢力,卻終究因為某些原因而沒有成功,而這所謂的原因自然是四城的計策,寒逝參與了厮殺,而她本來所司管的就是暗殺。

她還記得當初皇帝培養的第一高手的名字,似乎是曉。很陽光而清明的名字,而這個名字的主人也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已,那少年舉着幾乎和他差不多高的巨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你是來殺我的。”是肯定的語氣。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他的身體就突然懸在了寒逝的頭頂。巨劍毫不留情地落下,寒逝腳下的石板路剎時裂開,像是一條漣漪一樣。

寒逝淩躍到空中。

而此時已是寒逝在上,曉在下。

寒逝拔出了匕首,血紅的顏色透過清晨淡雅而明媚的光印在她的臉上,像是一抹染了胭脂的淚。

曉擡頭,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睛。她終于知道為什麽,玄淵要她對付的是曉,而不是別人,因為曉的眼神和她很像。曾經藩籬說過,這樣的眼神孤獨的就像在荒原裏的一匹孤狼。

其實曉更應該由藩籬來對付,因為他即使是狼也是光明磊落的,而她卻早就再大漠雨季後渾濁的泥潭裏,連屍體都漸漸腐敗了。

所以,即使她的武功不如曉,曉的落敗也是必然的事情。

曉的身體在他摧毀的路面上僵硬,也許到死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輕易落敗。

每一寸皮膚都在漸漸發涼,像是有什麽要從胸口溢出來一樣,而寒逝的一刀止住了這樣的趨勢,曉睜大了眼睛,安漠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一派清明。誰也看不出這個孩子曾經是一個讓人膽戰心驚的殺手,此時的他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歸途。

寒逝幫他閉上他還來不及閉上的眼睛。

他不知道,寒逝身下的那塊石板裏藏了一味□□,他的劍劈開的未必是石板,但寒逝卻一定有辦法使它裂開,而她的匕首上亦是塗了一抹薄薄的藥粉,在每一次刀匕的碰觸間,不知不覺地在空氣中釋放。她的發絲間塗抹了致命的毒,連她的每一個手指上都擦拭上了見血封喉的藥。

所以,無論如何贏的一定是寒逝,因為對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即使懂得什麽叫人心險惡,也不懂得太深。到底也只能說皇帝陛下仁慈而已。

寒逝十五歲的時候卻是另一個樣子。

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武器,雖然匕首上沒有血。

幾個人結伴來到北城,一路颠簸,還好路上有藥的照顧,也不至于增加多少痛苦,可每每遇見颠簸,卻奴便總是為寒逝擔心着。

“真是的,幹什麽偏偏這個時候來命令啊?”坐在馬車上,卻奴有些難受的抱怨着。

踟蹰搖了搖頭,甚是無奈。

“恐怕是早就料到現在這個時候,寒逝剛剛醒來,所以他才特意在這個時候來的命令。”

“那樣的話,主上豈不是妖怪?”踟蹰打趣道。

“保不準他就是個妖怪呢。”努着嘴,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有些賭氣地說着。

四城幾乎每一處都是富饒的,卻唯有北城可以說是富庶,而這樣的繁華甚至比得上帝京,怪不得皇帝這麽想把他除去,畢竟,功高蓋主這種事,又有幾個皇帝是可以容忍的,尤其這個皇朝還不是自己打下來的。

前朝的餘孽亦在打着各種旗號想要颠覆這個皇朝,所以無論表面上多麽平靜,暗地裏洶湧着的可不止是激流,上一任皇帝為了鞏固皇權才創造了四城這個組織,卻沒想到卻在這個朝代裏成了坐在帝位上的人的心腹大患。

北城城主的府邸在京郊,也許是因為那裏讓人覺得不那麽危險。

馬車裏很是安靜,半路上藥因為有別的事情,所以沒有随行,藩籬在前面趕車,而他本身就是個沉默地甚至沉悶的人。踟蹰也不知道怎麽的沒怎麽說話,寒逝因為傷病的原因在旁邊靜養,卻奴覺得有些悶就把窗子打開了一道小縫,寒逝的傷見不得風,可是她還是執意與他們一起前往。

外面傳來一聲鳥鳴。

卻奴有些奇怪地往外面望去,就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朝他撞了過來。

“這是什麽?”聽着窗子外面“咚咚咚”的撞擊聲,卻奴有些疑惑地把窗戶打開了一點,有什麽東西,像是箭一樣朝裏面飛來。

是一只雀鳥。是那種早春裏飛來,又在寒冬裏飛去,最平常也最不起眼的那一種,可是,這只卻偏偏像是發狂了一樣,朝坐在車廂裏的三個人,瘋狂地叫着。

“快。”卻奴扯了扯寒逝的衣角,有些急促的喊道,“快把它打下來。”

身邊沒有帶什麽暗器,于是寒逝随手摘下卻奴簪子上的珍珠向雀鳥射去,一下子,馬車裏又安靜了下來。

卻奴撿起鳥的屍體扔給踟蹰:“把它的肚子挖開。”

而後坐到寒逝身邊,有些嗔怪着說:“你怎麽把我的南海明珠當成了暗器,現在血淋淋的,你讓我怎麽帶啊。”

寒逝皺了皺眉,從懷裏掏出一只簪子。

“青雲珠淚。”卻奴滿眼放光地看着這只簪子,商人的本性一覽無餘。

青雲珠淚是一處盛産玉器之地的名産,因為它晶瑩剔透且形狀如淚,所以以此命名。它本身長在極好的玉料中心,而且一塊玉料裏只長一枚,所以往往要取出一粒,整塊玉料就毀了,幾顆青雲珠玉幾乎可以用價值連城來形容。

而寒逝手裏的簪子,上面的青雲珠玉鑲嵌成了一朵花,美輪美奂卻不顯得華貴奢侈,僅僅可以用簡單來形容。也只有卻奴這樣的行家才能認得出它。

“過去執行任務玄淵給的獎賞。賠你。”就把它放到了卻奴的手裏。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才有這樣的身價?”卻奴也不客氣,一邊往頭上簪着,一邊仿若無心地問。

“曉。”寒逝安漠地回答。

“真是的,你怎麽這麽喜歡這些女兒家的東西。”一直在安靜地聽着他們兩個對話的踟蹰有些打趣地說道,說罷還搖了搖手心裏染血的臘丸------那是從剛被寒逝殺死的雀鳥的肚子裏挖出來的。

“我就是喜歡女兒家的東西。”說着,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一把奪過踟蹰手中的臘丸,輕輕揉碎,一張寫着淺淡字跡的紙張顯現出來。

卻奴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突然眼睛瞪的很大,厲聲對前面趕車的藩籬叫道:“逃。”這個字亦是那張紙條上寫的惟一一條信息。

可是,晚了。

一支燃火的箭破空而來,居然射穿了車板從卻奴身邊劃過:“筝兒。”踟蹰的動作從沒有這麽快過,快的就像一支箭,文人從來溫潤如玉的表情此時扭曲着。就在火箭快要擦到卻奴手臂的時候,他用手一擋,箭從他手背劃過,空氣裏是清微的血與熟肉的味道,卻奴木楞地怔着,依舊驚魂未定,而踟蹰卻早早的撕下了自己的衣角熟練地包紮着。

寒逝拔出了匕首。雖然每一寸骨頭,肌肉,皮膚都在叫嚣着傷痕累累的痛楚。

第一輪進攻很快就開始了。

首先來的是一群黑衣人,像一只只夜枭等待着黑暗的降臨,在敵人經過自己的身邊的時候給予最致命的攻擊。

藩籬并沒有給予他們太多的機會,左手駕着馬車,右手揮動着霜白的劍,臨近他的從樹上跳下的黑衣人,被一劍斃命。

墨追帶着馬車呼嘯着。

黑衣人始終與他們保持着一斷距離,即不能靠近也不敢遠離。

“怎麽辦?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卻奴焦急地說着,并把頭伸出窗外,向後看着——這種行為在某些時候可能是致命的,比如現在。

而踟蹰更早的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在幾乎卻奴伸出頭的一剎那就把他拉了進來。

而後,寒逝從卻奴的身後閃身,一把結果了從窗口欲偷襲的刺客。而黑衣人從窗口跌下去的一瞬間,一口濃血也從她嘴裏無法抑制地從她嘴裏湧了出來。

"九個。"這是卻奴說的,聲音不大,也僅夠車箱裏的人和車外藩籬聽到。而後抽出袖子裏的錦帕擦拭着寒逝的嘴角。

他只向外面看了一眼,而那一眼也已經足夠他看清隐藏在樹梢上岩石後及跟在馬車後的人。

“藩籬,你能對付幾個?”踟蹰在裏面問着,外面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随後藩籬有些沉重的聲音傳來,“五個。”

“四個。”裏面的寒逝已經被拭幹了嘴角,沙啞而渺微的聲音對踟蹰說,“不要讓藩籬逼自己。”

踟蹰點點頭,寒逝了解藩籬,她只希望讓他對付四個人,而餘下的,須他們自己解決。也許藩籬的确可以對付五個人,可是這五個人需要用盡的是他的全力,寒逝太了解藩籬了,這世上有很多人喜歡逼迫,比如,藩籬。而某些時候,寒逝也是這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打鬥的場面果然不是我的強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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