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若是誘惑
她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
“□□。”踟蹰肯定地說。
“寒逝怎麽現在才拿出來?”卻奴的聲音競不再焦急,甚至有一些笑意。
“現在的風向對我們才有利。而且,藩籬讨厭□□。”踟蹰回答,執扇的手,終于又搖晃了起來。
第一輪反攻開始。
樹上的黑衣人越到馬車頂上,與藩籬纏鬥。車內的人倒是一臉安定,仿佛毫不顧及車外的打鬥。
車箱裏只能聽到兵器碰撞的聲音,兵器沒入□□的聲音,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
五聲落地聲後,即是一片寧靜。
“藩籬殺了五個?”卻奴問。
“不,四個,還有一個被他砍成了兩半。”寒逝回答。
漫天的白色粉沫結成一個密密的網随風向一個地方飛去,黑衣人的身影漸漸沉重,最後,終于變成了凝固在地上的頑石,漸漸僵硬。
卻奴從窗子外飛身跳入車中,還不忘向車外撣撣手上的粉沫。
“阿筝,再吃顆解藥吧。”寒逝把藥遞到他手裏。
東城城主驽了驽嘴,又再次吞下了手中的藥丸。
東城城主不會武功,甚至連最基本的架勢都不會,司管商業的他,僅僅讓四城衣食無憂就足夠了,可他偏偏是個不喜歡動腦的人,所以世人都知道,東城裏有個奇商才,從小被老東城城主養着,陪着現任東城城主長大,有着伶俐的手段和洞察商機極準的能力,這個人就是踟蹰。
踟蹰敬他如主,而他似乎也不是太喜歡踟蹰,甚至有時刁難。
而不喜商業的他也找到了一樣可以引起他興趣的東西,輕功。可是說東城城主的資質超于常人萬倍,他人用一生達到的輕功造詣也未必及得上他,可他也不過學了四年而已。
“去哪裏?”
“京郊別院。”寒逝回答。
“可??????”藩籬顯得有些遲疑。
卻奴打斷他的話:“像玄淵這樣的變态,哪裏會這麽好心給我們送來密信。恐怕就是那群黑衣人搞的鬼,為了不讓我們與玄淵會和,我們自需反其道而行。”
外面的墨追突然呼嘯了一聲,随着馬車疾馳着。
本來追逐着他們的黑衣人,已經變成了屍體,或者殘缺不全,或者七孔流血。而他們身體下流淌的血已經成了一個水潭,仿佛永遠不會停止一樣,不斷凝聚着。
突然,這灘血慢慢上升,像是一條粘稠的瀑布一樣,由下而上延伸,而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朦胧的血氣裏首先出現的卻是一雙雪白的腳,像是一節素缟一樣,居然是淩空飛懸屍體上。
然後看到的是紅色,血一樣純粹,豔麗而妖嬈的火一般燃燒的紅色,溢滿了整個視線,火紅色的衣角在風中肆意地飛揚,美麗的眼睛有一種望穿秋水的妖嬈,而他的臉有着卻是第一眼讓人銘記,第二眼讓人沉醉的魅力。
恐怕,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美他如斯。
他現在只是這樣靜默地站着,望着遠處早已消失的身影,突然嫣然一笑,這樣的笑,仿佛蕩滌血腥,洗去罪惡,惑人至極。
“很快就會見面了呢。”那人說,血色的眼睛裏仿佛燃燒着燃盡一切的火。
而他的手裏懸浮着一枝箭,一只平凡的箭,這枝箭的箭頭卻在他的指引下突然燃起了火焰,而這枝箭上沒有塗火油或是其他助燃的東西。火,仿佛憑空出現一樣。這枝箭居然和剛剛傷到踟蹰的那枝箭是一樣的。
這個人,本來就詭異。
果然,京郊府邸已經有人等候了。
那些仆人一見有馬車便立刻迎了上來,雖然馬車上盡是斑駁的血跡,有些甚至還未幹涸,順着外面的錦布緩慢地翻滾下來。
“寒逝,寒逝。”卻奴叫着她,也許這是她這輩子惟一沒有警覺的時候。此時的她卻安靜的仿佛死掉,連氣息也幾乎湮滅。
“別喊了。”她悠悠轉醒,“我哪會死,我哪會這麽容易死。”
進了後院,就看見一玄衣男子正拿着食指在逗鳥。養尊處憂的手保養的格外的好,而那一節手指更是在傍晚的陽光下,顯得幾乎透明。可他逗弄的鳥,卻不是什麽八哥,鹦鹉之類容易馴化的禽獸,半人高的籠子裏關着的是鷹中極品——海東青。
看見他們到來,他滞了一下,卻居然沒有把手抽出,那只因為失去自由而顯得煩躁的海清滄立刻抓準時機,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立刻的,血從手指湧出。
也知是一瞬間,伸出兩根手指朝鷹脖子處一夾,那鷹悶叫了一聲,張開了嘴,就軟了下去。
“來人。”有仆人走來上來,那仆人仿佛早就習慣了這種事情一樣,并沒有多少驚奇,“擡下去,交給廚房。”
而後,允着手指,含呼不清地說:“傷我的,豈是一個死這麽好的結局。”這句話,似有深意。
卻奴在心裏暗罵他變态,卻被寒逝的一雙手撫平了,可以說,寒逝的手并不柔軟,這雙手是用來使毒用劍取人性命的,自然不能像一般女子般嬌柔,但這雙手幹燥,修長,指節勻稱,而且有一股能撫平燥氣的能力,所以,她只是輕輕摩娑着卻奴有些嬰兒肥的手背,就成功地沒讓這句話從他嘴裏跳出來。
“知道那些人是誰派來的嗎?”
那男子擡起頭,出人意料的,他有一張美麗的臉,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子,狼一樣的眼睛。有着王者般逼人的氣魄,以及犀利地像一把劍一樣洞察人心的眼神。眉心一點墨黑色的痕跡似痣,又似傷痕。這種男人,我們常常稱之為俊朗,可是這個人,卻真真是與衆不同。
還沒等他人回答,他就說:“不是皇帝大人,他雖然恨我們,卻未必有空做這樣的事情。”
“是當今武林盟主。”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而他的确是個瘋子,可是他的話卻從沒有錯過。
武林幾次不定,都是依靠朝廷來平息,而朝廷中的一股最大的勢力就是四城,武林盟主此時的所作所為無異于,找死。不知道下一次災禍來臨時,四城會給予怎麽樣的打擊,也許是一次颠覆。
“皇帝大人自己沒空,所以,便找了一個好幫手。”玄淵允着染血的手指說,“不過我四城的城主哪裏是這麽容易就死掉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盯着寒逝,眼神就像剛剛的那只鷹,但卻越加嗜血。
“寒逝,去問候一下武林盟主。”他淡淡地說。
“玄淵,你是瘋子,不要讓我們陪你一起瘋,寒逝已經這個樣子了,你是要讓她去送死嗎?”卻奴早在寒逝反應之前就沖了出去,一來她是沒有力氣阻止,而她也不想阻止。
這個世界上,除了皇帝大人,也許,沒有人敢這樣說話了,不但因為卻奴的父親曾是這個人的叔叔,也因為曾經他的父親救過他一命,恩同再造。
“不想死?”他挑氣寒逝的下巴有些挑釁地問。
“我還不想死。”她的回答簡單而單調。
“城主......”踟蹰喊道,而藩籬一向都是安靜的。
他慢慢地坐下,對他們說:“我現在的确是還沒有讓你死的興趣。”對着後面喊,“出來吧。”
一條火線,更确切地說是一條火龍毫不預警地從他們眼前呼嘯而過,明明這麽近,他們甚至已經看到了火焰裏燃燒的軌跡,但卻感受不到一點火焰的溫度。
所以,寒逝只是握緊了匕首,而藩籬把手放在了佩劍上。
當火紅的顏色從他們眼前消失的時候,他們看見玄淵的身邊站着一個人。
那人有着讓人一見難忘的美麗,與火一般灼燒人心的溫度。
“呀,美人姐姐,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這麽美,怎麽會有人美到這種程度。”說完,甚至要伸出手去撫摸一下他美麗的臉龐。
“啊。”寒逝悶哼了下,卻奴的動作遷動了她的傷口,而這一聲叫,也喚回了卻奴的神。
“筝兒小色鬼。”踟蹰在身後小聲地說。
卻奴瞪了他一眼。
“他是誰?”寒逝問。
“要和你一起去的人。”玄淵回答。
“她武功蓋世?”
“不會武功。”
“她毒術一流?”
“完全不會。”
“她暗器卓絕。”
“不識暗器。”
卻奴憋着氣說:“那你要她跟着寒逝幹嘛?難道要她用美貌殺人,現在的盟主可是個女人。”
“雖然他什麽都不會,可是有一樣他卻是天下第一。”玄淵直直地看着寒逝,說道。
“什麽。”卻奴問。
“幻術。”寒逝回答。
一抹腥紅的火,在他手裏綻開,他拈着那把火微笑,讓人想到佛祖拈花微笑的典故,卻不是說他的笑如佛祖般聖潔,而是他的笑與佛的笑剛剛相反,惑魅至極。
一下子,午後的天氣變得燥熱。
夕陽下,有兩個人看着一輛樸素的馬車遠去,馬車後,跟着一匹墨黑色的馬。
它沒有套上馬嚼,帶上馬鞍,釘上馬掌,亦是沒有人遷引,卻馴服而安靜地跟在馬車後面,寸步不離。
“寒逝會回來的吧,活着回來?”踟蹰問。
“會的,自然會的。”卻奴在自己的聲音裏聽到一絲寥落與遲疑。
“還有......”踟蹰突然回過頭對卻奴說,“那位美人姐姐其實是個男人。”
晴天霹靂!
車箱裏,寒逝在閉目養神,而那個人卻聒噪的很,煩噪的幾乎寒逝想要一把封上他的嘴巴。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喂,你叫什麽?”
“你家中還有什麽人嗎?”
“你是四城的城主之一,那你的城主之位是怎麽來的?”
......
任誰看來,這樣的問題都是平凡而簡單的,可偏偏就是這些問題,像是一枚枚尖錐一樣毫不留情地捅入寒逝的心髒,随着每一問題,不斷撕裂着傷口,使它越來越大。
“不要問了。”寒逝的聲音冷而幹脆。
那人努了努嘴,突然說:“你要是告訴我,不就沒事了。”
“我叫寒逝,家中還有個小我五歲的弟弟,這東城城主的位子是師傅傳予的。”沉悶而壓抑的聲音從寒逝的嘴裏溢出,仿佛一個永遠不滅的夢魇一樣。
意外的,他居然沒有問下去,而寒逝早就已經準備好随時被剝開傷疤,任由它在陽光下腐敗發臭的準備:“我叫焰珏。”那人停頓了一下,“是個幻術師。”
那人說,而後滿懷期待地看着她,寒逝嘆了口氣:“豔絕天下的豔絕?”她問。
“不。”他回答,“是能洗靜一切罪惡的東西與一塊不完整的玉。”
寒逝閉上眼睛。
突然,破空的聲音。
她拿起匕首,卻看那焰珏的手裏面懸空着一枝箭。那枝箭正不斷快速地在他手裏游移,靈巧地猶如一條游魚。
“那個人是你?”寒逝問,可聲音明明波瀾不驚。
“是,你好像早就知道。居然一點也不驚奇。”豔珏很是驚訝,甚至連手指間的箭已經落下也渾然不知。
“這樣火力強大的箭,他們居然只射了一支,如果再來幾支的話,恐怕,我們的取勝就不是這麽容易的事情了。”她突然看着焰珏,“這枝箭是預警不是嗎?”
焰珏摩娑着下巴看着外面,好像什麽都沒聽到,而寒逝也沒有追問下去。
午後的夕陽倦怠地撒入窗口,照在他如玉的臉上,顯得有些暧昧的豔麗,不時刮進來的風揚起他柔軟的發絲,仿佛一種在夜間翩纖的動物的舞蹈。這樣的美麗讓人想到一個詞,比如,誘惑。也同時讓人想到一味□□,比如,迷疊香。
車箱裏許久的安靜後。
“喂,你不覺得我這樣子很美麗嗎?”
寒逝早就睡去。無人回答。
“總覺得你在笑呢,可是你的嘴角卻沒有揚起。”馬車是颠簸的,而此時,這種颠簸仿佛蔓延到了心裏。伸出一節玉白的食指,上面晶瑩的指甲在一抹夕陽下,顯的幾乎透明。他仿佛被誘惑一樣慢慢地伸向寒逝的嘴角。
誘惑的,被誘惑。
作者有話要說:
真喜歡這兩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