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若□□

行走在鄉村的夜色裏,所幸村人多數都已回家,村中泥濘的小路顯得有些寂靜,只有一個門坎上的小孩子做在一盞昏燈下玩弄着手中美麗的石子,那美麗石子幾乎透明的顏色和溫潤的形狀幾乎刺痛了寒逝的眼。

她急急走過去。“孩子,這瓊華玉哪來的?”寒逝這樣的人在這個時候,連問一個簡單的問題都變得不圓滑的。

“你說這顆漂亮的石子啊?”她拿着瓊華玉幾乎招搖地在她面前晃晃,沾着棉紅色糖屑的嘴對她咧出一個笑,“剛剛一個漂亮的大哥哥跟我換的。”

“那他人呢?”寒逝接着問。

小女孩的手指向前方的小巷子一指:“那裏。”

寒逝遲疑地看了那個孩子一眼,便向漆黑的巷子裏跑去。

果然,焰珏蹲在那個巷子裏,聽見腳步聲他大口的把竹簽上的最後第二個糖葫蘆咬下,咽進喉嚨裏,把它吞了下去。

寒逝看着他微微皺眉。

“這東西比饅頭好吃多了,喂,你要不要來一個?”焰珏搖了搖手裏還串着一個糖葫蘆的竹簽,對她說。突然,他看到轉角的陰影處有什麽小小的東西在緩緩移動,焰珏笑了,穿到寒逝的身旁,把那東西抱了出來。

原來是剛剛那個孩子。

“怎麽,還想要哥哥的石子嗎?”焰珏笑着問。

那孩子歪着腦袋問:“那哥哥還要我的糖葫蘆嗎,我那裏還有很多糖葫蘆,多的哥哥一輩子都吃不完。”

寒逝說:“一輩子吃糖也不怕膩死。”而後手中的匕首直取那孩子的胸口。

“呀,姐姐這麽美,出手怎麽這麽恨,還不如這位哥哥溫柔呢,可憐這位哥哥吃了我的糖,那裏面藏着好東西呢,讓人無比痛苦的死掉的好東西。”那孩子一閃身,輕松地跳出焰珏的懷抱,平穩地落在地上也避開了寒逝的匕首。落地時,望着焰珏溫柔地說着,眼裏竟是與年齡不付的成熟,愛戀,與惋惜。

“其實,你錯了呢,我并不溫柔。”他做了一個拉的動作,而後,那孩子仿佛被什麽牽絆一樣摔倒在地上,借着這一刻停滞,焰珏把手中的竹簽刺進了她的眉心裏。

“呵呵,如今大哥哥......你殺了我,你也......也是最後......死在我手裏的......毒。”這是那孩子最後一句話。

她閉上了眼睛,眉心裏的竹簽像是一座墓碑一樣直立着,上面還有一顆晶瑩的糖葫蘆。

死在他手裏的人千萬,無名無姓的也數不勝數,他也懶得去記,這些人終就會像黃土一樣化為飛灰不再任何人的生命裏留下一絲痕跡,即使是殺了他們的那個人的心裏。

“走吧。”寒逝淡淡地說,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喂,你都不管我嗎?”他想追上去卻發現有什麽牽住了他的手,原來是一根紅色的幾乎透明的線,夜色的掩護下它仿佛就是黑暗的一部分。剛剛就是這根紅線系住了那女孩子的腳,在焰珏輕輕一扯下,細弱的身體瞬間倒塌,死亡随之而至......

他把它系在女孩的腳上,用一個溫暖的懷抱厄殺了她的生命

如今焰珏把它扯斷,丢棄。

寒逝翻出焰珏寬大的袖子,平滑的內側一塊塊的碎糖片像是枯萎的花瓣一樣從袖子上落下,“毒只有糖裏有。”寒逝說。糖裏有毒,越甜蜜的東西越是容易沾染□□而不被人察覺,反而犯酸的山楂裏卻沒有任何□□。焰珏的嘴如一把鋒利的刀具一樣,把山楂和糖分開,只有山楂進到了他的肚子裏。

“喂,你是在生氣是嗎?”焰珏追了上來,頂着一張笑靥如花的臉問着。

寒逝停下了腳步,遲疑了一會,回答:“沒有。”

焰珏的笑意更濃了,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擋住了正要離開的寒逝:“喂,那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小孩子不尋常的?”

“她叫你大哥哥而不是大姐姐,一般孩子哪有這樣的眼力。”

......

焰珏笑不出來了。

“而且。”寒逝輕輕嗅着空氣中彌蔓的肉香,忍住欲嘔的感覺對焰珏說,“這裏到處都是煮熟的人肉的味道。”

焰珏捂住了嘴,随後他拉着寒逝幾乎逃似的離去了村子,沖天的火光剎時渲染曾經寧靜的氣息,身後的村莊在一夕間化作火海。

看見火光的生物都是恐懼的,自然也包括自诩為萬物之主的人。

在村子邊的馬,因為火光過于明亮的氣息而顯得焦躁不安,雖然那裏的溫度根本不能傷害它們一絲一毫。

本能就是本能,無論經過人多麽長時間的訓練也無将它完全除去。

寒逝把焰珏塞上車,駕着馬車往前面駛去。一路颠簸是在所難免的,可焰珏在車廂裏的叫聲簡直比殺豬還要恐怖。

寒逝這輩第第一次終于知道什麽叫做忍無可忍。

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生氣。因為沒有人教過她,哪怕是她的師傅。她只是覺得很煩躁,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七月的午後,悶熱的空氣還有不斷在自己耳邊瘋叫的蟬。

離村莊已經很遠了,寒逝把車子停了下來,一拉開車門,本來煩躁的感覺突然一掃而空了。

因為車廂裏的焰珏簡直就可以用狼狽來形容。

本來座位上的靠墊,座位下放置的用來禦寒的輩子,各種散碎物件都一股腦兒地壓在了焰珏身上,而且他衣服的下擺和袖子就略嫌寬大,平日裏有飄逸的質感,可現在,都壓倒了他自己的臉上。

焰珏在這堆小山裏掙紮,可是怎麽也爬不出來,四肢像是被反過來的小龜一樣,無奈而笨拙地搖動着。

寒逝走了進去,把他身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搬開。到最後,焰珏一個人趴在車子裏不動了。

“焰珏,起來。”寒逝說。

可是焰珏沒有動。紅色的袖子覆在了他的臉上,使寒逝看不見此時他的表情。

寒逝慢慢蹲下身子,把他臉上的紅袖子小心翼翼地挑了起來,仿佛新婚時拿代表結發千年的蓋頭一樣。

紅色布料滑下,下面的是焰珏如盛放的曼珠沙華般豔麗的臉。他在笑。

“剛剛為什麽不起來?”寒逝問。

“你在擔心我?”焰珏問。

寒逝沒有回答,焰珏也沒有追問下去,此時他的眼神是狡黠的那種躊躇滿志的樣子讓人聯想到一種動物,狐貍,還是成了精的那種。

“你怎麽知道那種味道是??????嗯,人肉煮熟的味道?”焰珏遲疑了一下問道。

“很久之前執行的任務,要殺的就是這麽一個人,我殺了他,然後我一直記得這個味道。”焰珏也許知道,在寒逝如此波瀾不驚的回答裏,蘊含的是一個怎麽驚心動魄的故事,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殘忍而哀傷的,所以他沒有問下去。

可是,寒逝卻問:“你想聽嗎?”

焰珏愣了一下。

寒逝說:“每次執行任務後,我都想找個人說說,如果???????”

“不,我想聽。”焰珏打斷了她的話,以一種十分果斷而篤定的口氣這樣回答着。仿佛忘記了他剛剛聽到人肉這個詞時候的反映。

作為南城城主我司管的是暗殺,我并不認為我的工作有什麽羞恥,它平常的猶如集市裏的瓜農,路邊的乞丐,妓院裏的伶人???????所以,我盡量去做好玄淵派給我的每一個任務。

這次的任務是去殺一個富商,我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會去讓我殺這樣一個人,即沒有過人的武功,也沒有駭人的毒術,而他的財富對于四城來說更是九牛一毛。

我知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于是我做了一番調查。而找出來的結果只能用一個恐怖來形容。

這個人,喜歡吃人。

就像有些人吃慣了山珍海味而覺得有些膩煩,就開始嘗試其他的東西,比如□□,一樣,他嘗試的卻不是五石散之類的迷幻劑。他品嘗的是人,女人,在如花綻放般年紀的女人。

不是沒有想吐的感覺。

而後的幾天我開始準備殺死這個人。

玄淵的要求是,讓他死得無比痛苦,這個無比可以是無盡的,也可以是一瞬間的關鍵是我的手段。而且,他還要我找一個人,就是這個人讓玄淵一定要殺了那個富商。

據說那個人是尋夢樓裏的清倌,被玄淵相中。本來是該帶到府裏面的,可是玄淵的身份制約了這件事,當他把一切打點好的時候,那個清倌早就被那個富商買走了——用玄淵和老鸨約定好的兩倍的價錢。

當然那個老鸨現在已經死去,到底是怎麽死的,我也不得而知。

不過,那個富商把她買回去卻不是為了寵幸,而是為了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吃了她。

我進了尋夢樓,在适當的時候,适當的地點讓他看見了我,然後他買下了我。

老鸨用放光的眼神看着手中的銀子,而他用饑餓的眼神看着我,準确地說是看着我的脖子。

我被塞到後面的馬車裏。當我進到馬車的時候突然十分困倦,當我的眼睛看不到一絲光線的時候,我在想:“這是什麽毒。”可是沒有這麽多時間容我細想,我的視線裏很快就只剩下黑暗,而到最後連黑暗也漸漸模糊。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小房子裏,四周都是朦胧的灰色,只有空氣中飄動着的若有似無的甜蜜的肉香在刺激着我的神經。

那個人進來了,後面還跟着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

那個男人說:“沐老爺,這次的菜人可真好,比以前所有的都好。”

那個富商原來姓沐,而他對着那個男人笑笑,說:“那個眉心有黑痣的男人賣給我的藥真好,無色無味只要一聞即使連武林高手都無法抵抗,這錢花的,值。”

眉心有黑痣的男人??????我沉默着。

因為它們的到來,我終于能看到屋子裏的情景了,挂滿了各種各樣的盒子,有些長約兩尺,有些卻小于一寸,密密麻麻地吊在這個房間的屋頂上。而最起眼的就是中間一口煮沸的大鍋,裏面的湯汁翻騰着,散發着美麗而罪惡的味道。

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過來,我注意到他手裏有一把尖刀,刀身是不帶血污的尖銳而刀柄處盡是斑駁的污痕,我認識那個,那是血跡長時間堆積而形成的痕跡。

“沐老爺是要大塊地煮下去還是切成小段慢慢熬?”那男人看着我舔了舔嘴唇。

沐老爺想了一下,說:“熬吧,熬出來有味道,她的那雙手不要損壞了,她的手真是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手。”

“好咧。”那男人應承。

寒逝想移動身體,可那人的藥一向不會實效。

男人骨瘦如柴的手拿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割,洶湧的血瞬間染濕了地面,那人拿了一個盆子接着。

血在一點一點流失,身體在一點一點虛弱,力量卻在一點一點回複。

那個沐老爺也許不知道,他手裏的藥居然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解開,血液緩緩地流逝同樣把寒逝身體裏屬于倦怠的一部分帶走。

寒逝奪過了男人手中的刀。

很快的,這把刀出現在他消瘦的胸膛上,沐老爺驚恐地無法反映。

本來這把刀是用來結果我的生命的。

此時的我仍就沒有力氣站起,血不停地流着,依舊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遲遲沒有進攻的我使沐老爺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凝視了我好一會然後大笑:"你沒有力氣吧,還以為你是關在籠子裏的野獸,原來也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狩獵永遠是一種讓人無比興奮的事情,尤其是能在狩獵後飽嘗美味的食物,而這食物是自己狩獵而得,更是讓人覺得心潮澎湃。

我很慶幸他此時是看清我的,也更慶幸他并沒有叫人過來。

他挽起了袖子。

我的手裏還有刀......而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雖然我此時舉刀都顯得無比艱難......

他拿起了一旁的湯勺,這樣的大鍋裏面的勺子自然也是大的長的出奇,沉甸甸的感覺讓人膽戰心驚,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懼怕一個勺子。

他開始揮動勺子,我沒能躲開。如我心中所想,打在身上的疼痛不亞于任何一件鈍器。

我疼的放開了手中的刀。

他見狀大笑,趕忙拿起,并且抛下了手中的勺子------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說:“還有力氣嗎,還有力氣就好,看着自己被慢慢宰割吧,可惜我的刀法不如老胡。”

來的時候我并沒有做過多的準備,我的往昔,那把血紅色的匕首被我寄在了山水廟裏,用清靈的山水來洗去上面因殺戮與怨恨而沾染上的濃烈的戾氣。

□□是我此時惟一能致勝的東西。

我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可是我沒有摸到我要找到的東西,發髻裏隐藏的東西消失了,指甲裏黝黑的痕跡變的雪白,在我身上隐藏□□的地方所有的□□都消失不見,仿佛憑空消失。

他的刀向我刺來,我慶幸他不是慣于使刀的人,也慶幸我是個殺手,屬于殺手的警覺與長時間對忍耐的訓練使我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躲開刀鋒。

不過我的半張臉撞到了地上,嘴裏一片濃膩的血,還有什麽在嘴巴裏晃蕩------我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情。

我倒在地上,突然開口:“沐老爺,你打算怎麽對我,殺了,煮了還是蒸了?”

血的味道徹底刺激着他,我知道這讓他瘋狂:“哈哈......”

我不需要在他嘴裏得到答案,我只需要他張開嘴就夠了。

有什麽雪白的東西,混合着血紅的血從我的嘴裏沖出來。那個人捂住了他的脖子,瘋狂地叫着:“你給我吃了什麽?什麽......”

他想沖過來,可我知道他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果然,短暫的掙紮與瘋狂後,他漸漸失去了力氣。

他不該拿我手裏拿過的東西的,即使手上的□□被洗淨,可依舊是會有一些東西殘留着。

我這次塗在手裏的是麻藥,這麻藥自然占到了我剛剛握過的勺柄上。

我的嘴裏也藏着一顆□□。

每一個殺手的嘴裏都藏着一顆致命的□□,就像躲在齒間的命運一樣,在逃無可逃的時候等待着被咬開的瞬間,等待生命踟蹰的隕滅。

可是最後,本來要取我性命的□□救了我。

而那個取走我身上所有□□的人也沒有想到,身為南城城主的我居然依舊會保留這個習慣一樣。

任務失敗後就咬開齒間的□□,這是一個殺手的好習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