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昏燈暗殺
寒逝默默地騎着馬,墨追不愧是名馬,懂得主人的心思,一路上都是緩步淺行,并沒有産生多大的颠簸。
寒逝又接到了玄淵的任務,即使貴為城主,一樣受制于人,毫無乞丐般自由。
“喂。你怎麽不說話,哦,雖然你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可是這次特別奇怪。”像是自言自語般,焰珏在寒逝耳邊碎碎念着,他騎的是一匹棗紅色的馬,和主人倒是相得益彰的和諧。
“難道是因為你弟弟,真是可憐的小孩,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麽,讓你這個樣子啊?”焰珏繼續說。
“難道是說了什麽類似與,我讨厭焰珏這樣的話。”他說。
“宿寒是很難治愈,老是用瓊華玉壓着也不是辦法。”然後,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不相幹的話,寒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一提到宿寒症的事,她的确什麽都亂了。
宿寒症即是從小折磨着雲宣的病痛。
“你是怎麽知道的?”寒逝問。
“如果你活得久了,你也會知道很多。”語氣裏居然是從未有過的滄桑。
寒逝突然覺得那一句,“活得久了”非常好笑,焰珏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人,可是突然又想到他是個妖怪。
“焰珏,如何治愈?”
“你總是在我有用的時候,才想到我,不過被你利用我心甘情願。”焰珏如此誠懇地說出來,可是寒逝不信。
“雲宣說,他不喜歡你。”寒逝突然說。
焰珏有些故作憂傷地撫了撫眉毛:“我幹嘛要他喜歡啊,我又不喜歡男人。”語氣義正嚴詞。
寒逝看了他一眼。
“我只要寒逝喜歡就好了。”他并沒有問,寒逝喜不喜歡他。
“怎麽樣才能治愈?”寒逝依舊問。
“他的病痛從母親身體裏帶來,自血液裏散發出來。”焰珏每一句話都和藥曾經說過的一模一樣。
“怎樣治愈?”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為了治好他不惜一切代價?”焰珏突然嚴肅地問。
“不惜一切代價。”寒逝說,淡淡的,輕柔的語氣就像在擦拭着她的武器。
“如果我說是換血呢?”焰珏又摩挲了下眉毛。
“換!”寒逝說的果決。
“換的是他全身的血,而這世上和他的血最相似的,就是你的。”焰珏有些狡黠地看着她,“你死他活。”
他笑笑。
寒逝調轉了馬頭。
“喂,你幹什麽去。”焰珏跟了上去。
“換血。”這是寒逝的回答,和以往一眼堅決而冷漠。
“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焰珏忙說。
一瞬間,算是一個心痛的表情在寒逝的臉上閃現,璀璨地讓人覺得生動的美麗。
焰珏的心突然筋攣了一下。
“連藥這樣天下第一的神醫都沒有什麽辦法,我又怎麽會有。”焰珏解釋。
“明明你剛才說了。”
“我只是知道一些症狀,即是我不是人,也不可能什麽都知道。”焰珏突然側過臉去,寒逝看不到他悲傷的表情。
可回過頭時,看到的依舊是一張笑顏。
寒逝突然覺得,這個人果然不适合憂傷。可是故作快樂的表情更加不适合他。
“走吧。”寒逝說。依舊踏上自己的路。
後面,焰珏相随。
寂靜的夜裏,更人的鼓聲四散開,回蕩在黑暗的巷子裏。沒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夜枭在枝頭嘶叫。
食腐的鳥在等待獵物的獎勵。
一盞昏黃的燈,照亮黑暗的路,尋夢樓的後門永遠是幽閉而漆黑的,前面的光亮絲毫影響不到這裏。
只是今夜,它突然被開啓,一盞昏燈照亮的一切。
一位如少女般美麗的少年,穿着雪色的衣服,被人帶上一頂普通的轎子,寒逝要做的即是不留痕跡地狙殺這位少年。
本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玄淵又怎麽會如此輕易地下這麽一道平凡的命令。
他的指示是,殺了少年,在少年要去的府邸裏。
這世上,有人愛男人,有人愛女人,而這少年即是為了讓男人來愛的。
本朝雖民風開放,但依舊有很多東西隐藏在黑暗裏,顯貴裏也多的是喜愛男人的,卻不敢放在明處。
上一任的皇帝居然愛的也是個男人。
而那男人不但封侯拜相,還被賜予禦姓,甚至皇帝還允許他留下子嗣。那男人年少時,幾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年老色衰時的落魄,可是一直到他死去,皇帝的恩寵猶在。
那也算是一種神話了。
轎子由最初的疾步漸漸放緩,而後終于停下。
這裏是五王爺府的後門,想不到他居然也是此道之人。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寒逝的身影很快就隐沒在夜色裏,灰色才是最好的保護色,不被黑暗排斥,也不被清明影響。
王府的戒備今日格外森嚴,寒逝在暗處已經不得不殺死了好些侍衛。她從不願意讓往昔染上多餘的血。
可此時,它卻在嗡動,因為過多的血液的滋潤。
少年的轎子一直停在那裏,無人去揭開轎門,亦無人來引導少年,周圍看似空曠,寒逝卻無法接近一步。
突然轎門開了。
出來的卻是寒逝怎麽樣也想不到的人——焰珏。
他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仿佛睡了很久,而後,他向寒逝的那個方向笑笑,一盞孤燈的光,霎時輝煌。
焰珏就這麽走到了寒逝隐藏的暗處,一點都不怕她被發現一樣。
“小詩啊,你怎麽現在才來,樓裏的東西都拿來了嗎,我忘記了,難道你也能忘記。”仿佛訓話一樣,而後,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忘寒逝的手裏塞了一樣東西。
她把匕首藏在了袖子裏,而後被焰珏從暗處拉了出來,燈光下一看卻是一件舞衣。
虧的寒逝妝容樸素,又沒穿黑衣,否則此時早已被射成刺猬。
“拿來了。”寒逝把衣服給焰珏看了看,自然也是給躲在暗處的侍衛們看的。
而後就被拉近了轎子裏。焰珏重重的關上了轎門。
十足十的一個被寵壞了的頭牌。
黑暗的轎子裏,只聽得到焰珏還帶着笑意的喘息,一線光從縫裏射了進來。此時的寒逝的心突然靜了下來。
“你怎麽在這裏?”聲音極淺。她明明已經把他藥暈在客棧。
“藥人的藥,怎麽能弄暈我,不過那時的确實是累,所以睡一會。”
“那個少年呢?”這才是她所關心的。
“喏。”他指了指座位下面。
“活着?”
“死了。”焰珏有些無謂的回答。
空氣裏突然散發出一點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突然沉默。
“焰珏。”寒逝突然叫了下他的名字。
“怎麽?”
“你怕嗎?”
“怕什麽。”焰珏有些疑惑地問她,“怕我座位下的人來找我?”仿佛早知道一樣,他這樣問着。
寒逝點了點頭,她忘記了在黑暗裏,他是看不見她的動作的。
可是他卻回答:“我不怕。”而後他反問,“你怕?”
“我不怕他們來找我,我怕他們找我弟弟。”
“你還真是愛護你弟弟。”焰珏的語調是吃味的。
她說:“這是我母親和我欠他的,母親不能再還了,我總要還上。”
門被打開了。
來人居然是五王爺,他居然親自來接個小倌!
當他看到焰珏的臉時,居然愣了一下,而後連叫:“可惜啊,可惜???????”
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麽。
而後便來了兩個傭人檢查他們身上是不是藏匿着武器。
焰珏把舞衣放在位子上,張開了雙手示意其中一個來檢查,兩個人你争我,我争你的,最後有一個擠了出來,焰珏皺着眉頭被檢查完了,中途還被吃了好幾下豆腐。
而後輪到寒逝了,不過,她沒有忘記袖子裏還藏着名叫往昔的匕首。所以早就準備好了架勢,等待它被找到的那一瞬間。
可是沒有,那人檢查好之後,居然沒有發現往昔。
寒逝正疑惑之際,卻發現焰珏正對着她狡黠地淺笑。他拿起位子上的舞衣把她放在寒逝懷裏,而後跟着他們離去。
舞衣裏似乎有什麽,僅是憑着那份寒意,寒逝就猜到了——那是她的匕首,往昔。
寒逝看着焰珏遠去的背影,漸漸隐沒在黑夜裏,一點一點的消失,斑駁的紅色像是一株株在黑夜盛開的曼珠沙華,又仿佛會迅速枯萎一樣。
寒逝突然追了上去,她喊:“公子,你的舞衣忘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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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廳裏,只剩下寂寥的空寂,只有焰珏跪着,其他人,如此時身份是丫鬟的寒逝也能站在一旁。
焰珏的眼前出現了一雙腳,他擡頭,看到的是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和玄淵有着幾乎一樣的臉。
他擡起焰珏的下巴,依舊是一分驚豔,一分震驚,即是是看慣了天下美人的他也不能免俗。
“可惜阿,可惜??????”這句話五王爺也曾經說過,可是他沒有說可惜了什麽,那人看着五王爺說,“老五,你一定沒見過他,若你見過他的話,他便不會見過我了,老五,我為你可惜。”
“您言重了。”
他的手指挑起了焰珏的下巴,就這麽仿佛在端詳着一件名器。
焰珏起身,很簡單得躲開了他的手指,然後移步到寒逝所在的地方。他對着她微微一笑,好像在對她說,一切都會好的一樣。
寒逝的心突然筋攣了一下。
那人好像也注意到了這裏的情景。在幽黑的影子裏他居然發現有一個少女在那裏,她灰色的衣服幾乎融進了每一寸影子裏,那稀薄的存在感使她仿佛在這個空間裏消失了一樣。
焰珏在寒逝的幫助下穿上了舞衣。
那是一種無聲的舞蹈,不需要聲音,衣服婆娑的影子即是最好的音調,焰珏美的如一只炎蝴蝶般翩跹地舞蹈,那種美麗幾乎震撼人心。
她突然想到了他們初見時的場景,不是在玄淵的府邸裏,而是在荒涼的大漠中,美麗的海市蜃樓裏,他也如此時一般美麗的舞蹈——四周是凄涼的風。
“你的舞蹈真美。”男人誇贊,一種不言的威嚴自明。然後他的焰珏扶起。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焰珏附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話,男人的臉色不變,只是笑笑,他說:“今晚先送他回去吧。”然後他看着焰珏笑笑,“明晚我們繼續。”
焰珏不語。
與來時的轎子一樣的黑暗。
焰珏說:“我知道你一定在奇怪為什麽那人會送我回來。”
他看了看寒逝,雖然在黑暗裏看不到她的臉,但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他是當朝的皇帝??????”
“我知道。”寒逝打斷他,“他和玄淵長得很像。”
“我只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我說,我現在不想呆在這裏,我的指甲在你們都看不到的地方抵住了他的喉嚨。我知道他怕,這個位子上的人都怕的。可他又不能殺了我,寒逝也知道吧,美麗即是一種武器,不能殺人,卻能迷惑人,他不會舍得我在他面前死掉的。”他看着寒逝,“但外面的人,卻是要我們死在路上的。”
“這便是我們的生路。”仿佛為了印證焰珏的話一樣,門被打開了——明晃晃的刀??????
······
作者有話要說:
5萬了,冷冷清清地地過了5萬,為自己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