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短蕭說(上)

我是樂器也是刀鞘。

不過,藏在我身體裏的不是什麽絕世好刀,他只是一把名不見經傳的匕首。

他的名字是往昔,更可笑的是,他的顏色是像血一樣的紅色,血紅色的往昔。

我知道以前曾經有一把劍,他的名字也是往昔,他的主人是一個如神一般的男人,可惜,最後他死了,被他心愛的女人,或者說愛她的女人殺死了,那把名叫往昔的劍為他們陪葬,只有那個女人的武器留在了懸崖上。

孤零零的,就像被遺棄了一樣——那個女人的武器就是這把匕首,他繼承了那把劍的名字——往昔。

後來,玄淵把他撿了回來,送給了寒逝,也就是我的主人。

我只覺得從我身體裏傳出來的聲音,該是優雅而美麗的,就像一副連綿的山水一樣。

可是我的身體裏卻偏偏傳出了殺戮的聲音。

他對我說:你是不是從沒有嘗過血的味道。

我不回答。

他說:你真幸福。

我突然覺得我有些可憐他,可是他在血裏卻那麽瘋狂,在殺戮面前,他像是一條永遠不會餍足的野獸一樣。

可每一次回歸我的身體的時候,他卻是無比安靜的。

他總是在對我說:你真幸福。

我不知道他在羨慕我什麽,如果可以,我寧可不要有他這樣的鄰居,寧可不要殺戮離我這麽近。

我和他的主人,是一個名叫寒逝的女人。她美麗而靜默,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安靜地坐着,什麽也不做,偶爾會拿出我,看着我可是她卻很少吹奏我,我幾乎忘記自己的聲音是多麽優美了。

然後,她遇見一個人,一個比女人還美的男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嫉妒——為什麽他的聲音會比我還優美。

可是,現在,我已經很喜歡他了。

因為,他愛我的主人,我知道他會讓她幸福的,只是我的主人一直牢牢地拘束着自己而已。

據說那人男人還是個妖怪,當我知道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因為作為一件物體,我能感受到很多人感受不到的東西——比如,這個男人的身上沒有人的味道,他,很熱,很熱。

當然,居住在我身體裏的他也知道,當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沉默——有時候,我覺得,他和我的主人真的很像。

我曾經有過一個主人,就像那把名叫往昔的匕首一樣。

不過,我曾經的主人和現在的主人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無聊是脾氣,樣貌,氣質,武藝,甚至是性別。

他們唯一的聯系就是,他們是父女。

四城司管暗殺的城主的交替永遠是最快的,上一任鸠越是寒逝的師傅,而寒逝的師傅之前的那一任鸠越就是寒逝的母親。

那也是個美麗的女人,她和寒逝長得很像。

寒逝的父母相遇是在一個僻靜的山村裏,寒逝的母親去那裏自然是為了躲避追殺——那次她傷的很重。

寒逝的父親提着一盞燈籠在山路上走着,看見遠處有一點白乎乎的影子,手一抖,燈籠落地,火霎時明亮了起來。

他終于看清楚遠處的影子是什麽東西了,那只是一件白衣,而白衣裏包裹着一個絕世的美人。

可惜美人已經昏迷。

寒逝的父親跑過去,搖了幾下,她悠悠轉醒,一雙墨黑的眼睛盯着來人,可是手已經掐住了他脖子——可是,下一秒她有昏過去了——如果她的指甲刺入他的脖子的話,恐怕這世上也就沒有寒逝這個人了。

她醒來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一睜開眼睛,看的是破舊的屋頂和簡陋的屋子。

然後,有一個男人推開屋子走進來,那男人平凡而文弱,亦沒有什麽壯碩的身材,甚至連財富都是貧瘠的。他手裏拿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憑味道她就知道那是治傷的藥——受的傷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向他感激地笑笑,他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拿穩。

“狐仙大人,你已經在這裏躺了兩天了。”然後把藥遞給她,“小心燙。”他的語氣很溫柔。

她笑笑:“我不是狐仙,我是人。”

“啊?”男人有些好笑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你這麽美麗,而且,那天明明是鬼節——寒逝節。”怪不得他會把她認作是狐仙。

“哦,那天原來是鬼節啊?我不知道呢,可是,我是人。”

陰歷的七月十五是鬼節,傳說中是放鬼的節日,而陰歷的十月初一也是鬼節,卻是收鬼的節日,他們相遇的日子——那便是寒逝節了。

他們一起生活,一起想愛,于是,她就再也沒有回去。

她知道他們一定會找來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們相遇的第二個寒逝節裏,第一個孩子就降生了,為了紀年他們的相遇,男人把他取名為寒逝。

過了五年平靜的日子,有了第二個孩子,當她以為也許他們真的把她忘記的時候,殺戮造訪。

那一天,是南城微雨的日子,淅淅瀝瀝的雨,仿佛永遠不會停止一樣的下着,天永遠是陰沉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光明。

她撫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看着窗外的雨。他攬着他的腰說:“把窗關上吧,外面冷。”說罷就要伸手關窗。一支箭毫無預警地射過來,她的身手還是一樣的敏捷,那枝箭被硬生生的攔下。

“誰?”

然後房門被打開了——有個俊美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是一大幫黑衣人——是玄淵,那時,他的眉心還沒有黑色的一點,光滑地猶如一塊玉石。他皺了皺眉頭看着她的肚子,陰沉着臉看着那男人,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還以為是什麽人讓你不願意回來,居然是這樣沒用的男人。”玄淵說,然後他看到了躲在她身後的寒逝,“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她不發一語。

“你想試試?你以為你能贏?”

“我知道我會輸的,可是我也想偶爾任性一次。”她說。

??????

很快,她就被制服了。那男人掙紮着,怎麽也不能逃離黑衣人的鉗制。他看到在玄淵手裏,像是玩偶一樣被玩弄的她,第一次覺得她是這麽的無力。

然後,她也被制服。

雨,依舊在下,仿佛無休止一樣。

玄淵走到寒逝面前,摩挲着她稚嫩而美麗的臉,然後向下,向下。

“咔”的一聲,折斷了她的手骨。

寒逝尖叫了一下。

然後,他折斷了她的另一根手骨,這次寒逝沒有叫,仿佛早知道他會如此。

在他折磨寒逝的時候,她拼命地沖了過來,在他最松懈的時候,給予了他一個不滅的傷口。

她使的是一把線劍——那如針尖一般劍尖上,還喂了毒??????

那一劍刺在了他的眉心上。

而玄淵的手,伸進了她的胸口裏,輕輕一捏,她的心就碎了??????

他依舊繼續着他的游戲。

他折斷了寒逝手腳上的每一根骨頭,直到她全身鮮血淋漓,傷害累累,可是,她依舊沒有哭泣,甚至尖叫。

玄淵突然笑了,他巨大的笑聲充斥在細碎的雨裏,顯得異常的恐怖。

此時寒逝的思緒早就模糊了,她所能記得的就是父母無力的樣子,玄淵的笑聲,與他眉心的那顆如黑痣傷痕——那是她母親賜予的。

全身都是傷害,卻唯有一刻頭顱依舊高傲地仰着,仿佛一直哀傷的鳥。

恍惚間看到的影子是那個傷害他的人,拿着一把血紅色的匕首刺進自己父親的胸膛,母親的心口依舊不斷地冒着血。

于是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美人在床邊細細的熬着藥,美麗的側臉像極了她的母親。

寒逝差點哭了出來。

那人看了看她,對她笑笑,以後:“我就是你師傅了,我的名字是夙顏。”她旁邊還站着一個冷漠的男人,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叫藩籬。

她想對她說:“我要見我的母親。”可是她發現自己卻說不出話來,甚至連一動都不能動。她這才記起來,自己的手腳,已經廢了??????

“不用擔心的,藥,天下第一神醫的藥已經來看過了,他說你會好的,只是玄淵下手太狠,你的手,恐怕一輩子不能拿劍了,因為劍這種東西對你太沉重了。”名叫夙顏的人,這樣對她說着,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所以,她以後的武器,只能是靈巧的匕首。

幾天後,她能下床了,雖然步履蹒跚。

寒逝從她師傅那裏聽到了一個消息——她的父母此時就在南城裏。

她走出房門就看了她的父母——他們的屍體。玄淵就站在他們的旁邊。寒逝想瘋了一樣地跑過去,用指甲,用腳,用牙齒,就是為了在玄淵身上留下一點傷痕,可是她到底沒有成功。

夙顏從後面攔住了她,對她說:“寒逝,安靜下。”

于是,她慢慢冷靜下來,看着父母的屍體。

突然她看着玄淵,有些不敢置信。

“你母親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他帶着笑意問。

“你把他怎麽了?”寒逝激動地問。

“能怎麽樣?哈哈??????”那男人看到寒逝悲傷,心情大好,居然笑了起來。

後面有個儒雅的男人抱出來一個孩子,明顯是不足月的,小小的,顯得很脆弱,那便是寒逝的弟弟了。

本來那孩子就已經快足月了,可惜,母親就這麽被殺死。

玄淵在她死後,把孩子從肚子裏剖了出來·····

“你知道嗎,如果沒有藥的看護,你弟弟馬上就會死。”寒逝接觸到了那個嬰兒小小的手,冷得就像一塊冰,“而藥,他只聽我的。”

玄淵狡黠地看着寒逝,仿佛知道她一定會答應一樣。

寒逝對着她父母的屍首,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有什麽東西從他父親的屍體上掉下,那是一節短蕭,她突然記起曾經貧寒的歲月裏,他們三個依偎在簡陋的屋子裏,父親就這麽吹着一節短蕭,就過了一個季節。

她拿起它,把它放進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不是把寒逝寫的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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