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風雨糾纏
“最近你都在想些什麽,老是這麽安靜,好像被寒逝傳染了一樣。”卻奴推了推焰珏,事實上,他是因為太久沒有吃到焰珏做的食物而饞蟲作祟。
不過這幾天,焰珏也确實是安靜過頭了,除了對寒逝的事情依舊認真之外,對其他事情也不再熱衷——仿佛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到一件事情上,可偏偏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是什麽。
他瞥了卻奴一眼,說:“阿筝,我在想不好的事情。”
“切,從你這幾天死人一樣的表情,是個人都知道你想得一定不是好事。”
許是卻奴那句“是個人”刺激到了焰珏,他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開口,張了張嘴之後,卻沒有吐出一字半句。
“喂,這幾天,你很奇怪。”卻奴說。
“我也知道很奇怪,可是我卻無法阻止。”焰珏說,然後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你在想什麽?我猜猜??????”卻奴點了點額頭,說出一個不算熟悉的名字,“夢無真。”
焰珏嘴角微微揚起:“真是,阿筝果然聰明絕頂。”
“說我聰明就算了,絕頂不必,我還要留着這一頭長發呢。”他揚了揚手,“況且這不是聰明,我只是運氣好,猜的。”
焰珏無所謂的回了一句:“你總說自己運氣好。”也不知有什麽意味。
“想他做什麽,莫不是你移情別戀。”心想,你敢回答一個是字,我現在馬上就掐死你。
好在焰珏沒有任何遲疑地說:“自然不是。難道阿筝不奇怪,他為什麽和寒逝長得那麽像?”
“像是像,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相像之人甚多也不足為奇。”
“是不奇怪,怪就怪在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南城裏,而且,出現在最能吸引人的歡樓妓館裏,更奇怪的是,他怎麽會出現在南城最大的歡樓裏,據我所知,尋夢樓可不是這麽好進的——不單單是姿色就可以的。”焰珏似有深意地說。
“我可沒想過這麽多。”
“阿筝,你該想的,如果你想得深了,會比我想得更透。你是那種天生聰明的人。”
卻奴嘿嘿笑笑:“什麽天生聰明啊,我這麽苯的人。”
不過焰珏沒有說話,他只是用手把頭發一點一點地繞緊,然後在一點一點的散開,堅韌而柔滑的紅發,在他如玉的手指間靈巧地像一條蛇。
“焰珏。”在焰珏匆匆經過大廳的時候,寒逝叫住了他。
“寒逝,什麽事情?”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餘下的幾次,便會變得越加順利,比如,當焰珏第一次叫出寒逝的名字的時候——他終于不再用“喂”來代替她的名。
“覺得最近你有些不對。”寒逝說。
“??????”焰珏愣了一下,“我的寒逝居然會關心人啦,這是一個好現象,還好關心的人是我,不然我一定嫉妒到把那人殺掉。”
在後面的卻奴恨不得把焰珏掐死,什麽叫“我的寒逝”,寒逝是你的嗎?什麽叫寒逝居然會關心人了,這不是變着法的罵她以前不懂得關心人嗎?什麽叫恨不得把那人殺掉,你不知道寒逝以前最關心的是雲宣嗎,這樣做不是勾起她的傷心事?
不過,他所在心裏想得一切仿佛完全沒有在寒逝心裏成型。寒逝聽了這句話後,并沒有什麽反映。
“焰珏,你在扯開話題是嗎?”
焰珏“額”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言語。
“這麽大的事情,府邸裏的下人都知道了我能不知?”寒逝看着他,眼裏似乎是有一點笑意的,“我也想去看看,那個所謂長得和我很像的人。”
焰珏細細揣摩寒逝的話,竟然沒有找到什麽破綻,也不知她這番話是何用意,也只好應了一聲。
所謂,在愛人面前的思考會變得遲鈍,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南城煙雨的日子早就過了,那綿綿細雨會成往事,接踵而至的,是陰晦的大雨,與幹淨利落的晴,還有仿佛沒有終止的燥熱。雨後的一絲清明也馬上會被燥熱所代替。
而煩躁的何止是天氣,還有人心。
如今的焰珏一天三趟地往外跑,許是府裏的确燥熱了些,也許是外面确實有什麽吸引他的東西,不過,他這些所謂的異常行動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否則,卻奴一定會把他洗洗送到廚房裏,不是為了讓他做菜,而是讓他被做成菜。
不過,卻奴沒有發現并不代表別人沒有。
寒逝這樣的人,即使再怎麽出衆,對自己也一定是自備的,無關乎容貌,身份,內涵,只是本身的經歷便決定了這一點。
所以,即使再經歷一次背叛,她也不過是再把自己鎖起來,而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能打開她的心扉。
可以說,焰珏是幸運的。
寒逝就像在等着背叛一樣,不做任何事情,只是等着那件事情發生,就像她師傅一樣。
過了好久,都忘記了所謂背叛的感覺了。
然而,雖然焰珏的行動是詭異的,可是對寒逝依舊很好。
每日親自為寒逝做菜,每天笑吟吟地看她吃下去,看她皺了一下眉頭就擔心,看她彎了一下嘴唇就高興,甚至還親自向藥學習藥理,為寒逝診病。
每到下雨天,寒逝都是睡不着的——而人總不能不睡——好在夏天的雨總是特別短。在寒逝一個短暫的皺眉間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寒逝說:“我已經習慣了”的時候。
焰珏是這樣說的:“以前,是因為寒逝心裏沒人,空空蕩蕩的留下一個位子,所有,才會有東西侵入夢裏。現在不一樣了,我有寒逝,寒逝有我,心踏踏實實地有了着落,就不怕夢裏再有什麽可怕的事情了。”
然後他保住寒逝說:“不怕,不怕以後下雨的時候想着我,就什麽也不怕了,夢裏再也不會有血。”他的語氣溫柔地就像在指引着迷途的旅人。
寒逝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阻止那條悲傷的洪流在血液裏湧動。
——既然最後都是要走的,何必現在還對我這麽好,我不需要這樣的溫柔,虛僞的。這算是在背叛前的一點補償嗎,可惜,焰珏,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不需要。
寒逝心裏默默地說,可是不知怎麽的,心,卻很疼,痛得仿佛有一把刀刺進來,然後又狠狠地拔出去,血流了一地,明明身體都被溫潤的血所覆蓋,可偏偏胸口這個位子卻特別冷。
本來,他們就不該這個樣子。
他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而這一輩子也不過是寒逝的一輩子,他們兩個之間有着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她是人,他是妖。對于妖幾乎亘古的生命裏,一個曾經愛過的人又算得了什麽。
本來,時間就是最好的療傷藥。
也許,根本不需要什麽一輩子,一個年老的,踟蹰的背影就可以打破這一切了,等到寒逝容顏蒼老,紅顏不再的時候,焰珏這樣能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的人,又怎麽會看她一眼。
此時寒逝依舊是美麗的,可彼時那個蒼老的容顏又能預見多少。
所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焰珏,一定會喜歡上別人,離他而去的。
這種猜忌不是憑空産生的,所以,才越加顯得可怕。
可是,寒逝不說。
直到有一天,焰珏鬼鬼祟祟地又要出門的時候。
卻發現牆體坐着寒逝,她孤單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映在牆頭,像一株倔強的草一樣,迎風而坐。夏天的風總不是很大的,從風裏能問到焦躁的氣息。寒逝的頭發被揚起,然後落下。
“嘿嘿,那個??????寒逝,你怎麽在這裏?”像是偷糖的孩子被抓住了手一樣,焰珏手足無措地問着。
“等你。”寒逝說。
風有些聽了,空氣裏滿是枯燥的氣息,周圍的溫度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看不見陽光,看不到寒逝的表情。
“寒逝,不是你想得那樣。”
寒逝的眉頭皺了一皺,随即出現一個算是哀傷的表情,雖然她臉上的神情沒變,可是眼裏卻有什麽東西閃過。
“如果,真的想放手的話沒什麽關系的。”寒逝淡淡的說。
“說什麽混帳話,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們才能在一起的,說什麽分開。”焰珏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卻發現她手心理都是汗。
“焰珏,我會老,我會死。”
“廢話,是個人都會老,都會死。”說的急了,焰珏竟然不自覺地說了髒話,而後,他的表情突然舒展開了,“你是怕你老了,死了後,我就離開了?”
寒逝沒有回答,她說的是別的事情:“焰珏,像我這樣的人,死後,一定是進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的。”
“不。”焰珏保住他,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額頭,用他溫潤的聲音這樣說着,“寒逝是不同的,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在我第一眼見得寒逝的時候就直到,碧幻綠洲裏來的人多了,那些不是帶着貪婪的惡臭——只有我的寒逝,雖然一樣是尋找碧幻的寶物,卻不是為了自己。”
他看着寒逝說:“這一點就夠了——我的寒逝,不會永不超生的。”然後,他笑,如昙花般璀璨而美麗的容顏綻放,那是一種誰都會動容的美麗。
“焰珏。”寒逝的手指摩挲着焰珏的眉毛,她說,“我突然想哭。”
“寒逝放心,黃泉裏沒有十八層地獄,它就像人間一樣美麗,只是所有的顏色都是沙黃色的,中間一條綿長的河穿過整個地獄——那就是黃泉了。
“所有死去的人都會到那裏,沒有所謂成仙的說法,所謂的仙,永遠只有一個,好人能夠立刻投胎,而壞人,會一直在忘川裏,最好的懲罰就是回憶,他們生前的罪孽會變成記憶的時間,每一天都輪回地記起一生中最哀傷的事情。
過彼岸花海,聞過千遺薰香,聽過弱水汀歌便可以去投胎了,不過卻要遺忘所有前世的記憶,這三個步驟就是為了讓人遺忘的。”
焰珏看着寒逝笑,他說:“寒逝,地獄下面沒有酷刑,但卻有比酷刑最可怕的東西,那就是記憶。可是記憶,不也是最讓人覺得最高興的事情嗎?”然後他抱住了寒逝,并吻了她。
那不是一個溫柔的吻,它濃烈的就像一杯陳年的酒,一場已至的暴風雨。
天真的下雨了。
傾盆大雨淋在他們兩個身上,可是他們彼此火熱的軀體融化了彼此。
仿佛一場盛大的狂歡要總要有一個激烈的開始,他們在雨裏相擁相依——從牆頭到牆角,再到房間裏,而後是床上??????
接近于噬咬的吻,仿佛要把對方吞進肚子,溶入血脈,與對方融為一體。焰珏纖長的手指在寒逝的身體上游弋,長長的指甲劃過軀體,引起的不只是疼痛,還有讓神經都為之顫抖的顫粟。
兩個人的衣服都在對方的手指下化為碎屑,紅的,灰的,散落一地,仿佛一朵朵零落成泥的花,但依舊訴說着芳香。
仿佛兩條幹涸的魚,用彼此的身體滋潤着對方,延長對方的生命,也仿佛延續着自己的生命一樣——這就是所謂的相偎相依。
直到最後,寒逝的一聲尖叫終于使一切都回複平靜。
焰珏摩挲着寒逝已經沉睡的容顏說:“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但愛這個字太苦太苦,與你與我,都是一樣的。所以,這些所有的苦難都由我來承擔吧。因為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本來就這麽簡單,你又懷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寫H的人飛過,CJCJ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