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火之劫
一條紅色的錦被蓋在兩個人的身上。
焰珏睡着,寒逝醒着。
她的額頭抵在焰珏光華的胸膛上,溫潤而潮濕的鼻息噴在他的胸口,靜止的時間裏,她能聽到他的心跳,和自己慌亂的喘息——即使似乎一切都已經過去。
她擡頭,看見焰珏美麗的下巴,他的嘴角微微揚起着。
寒逝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他的笑容,可當手指觸摸到他的嘴角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麽地冷,而他,卻火熱的猶如在燃燒??????
一陣冷風吹進被子裏,焰珏是活活被凍醒的。
睜開朦胧的睡眼,就看到寒逝已經整理好了行裝,正準備推門出去。
“寒逝。”焰珏叫了她的名字。
寒逝愣了一下,擡起頭,卻并沒有回過頭看他。她說:“焰珏,天還在,再睡吧。”
不是太清明的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朦胧而倦怠的美,她的眉并不舒展,甚至似乎有一些哀傷的東西夾雜其中。
只是那哀傷很淡很淡,淡的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但焰珏看到了。
然後,他當機立斷地從床上躍起,迅速跑到門口,抓住了寒逝的手腕。
寒逝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拉進了房間裏——到不是因為焰珏拉的力氣很重,也不是因為此時寒逝不想離開,而是焰珏身上未着片縷,就這麽赤條條地沖了出來??????
一進屋子,寒逝關門,焰珏鑽被窩,動作一氣呵成,協調無比。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這麽默默地看着對方,卻誰也不說話。
終于,是有一個人敗的。敗的是那個最先開口的人。
“寒逝。你為什麽要逃?”
“我沒有逃。”寒逝這句話,說得很快,很急。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在某一類人面前撒謊,比如寒逝。
焰珏想了一會兒,然後笑笑,他說:“寒逝,你後悔嗎?”
寒逝沒有說話。
“可是,無論你後不後悔,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了,我會陪你生,陪你死,妖怪百年的歲月也已經夠了,與我來說,你比活着重要多了。”
“焰珏,你知道的,我不會相像這些甜言蜜語的。”
“可是你會信的。”焰珏說,“因為你知道,這不是甜言蜜語。”
焰珏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眉毛,像一直偷腥了的貓一樣,有些奸詐地看着寒逝,等着她的回答。
可是,他沒有等到寒逝的回答,因為——寒逝又逃了。
這次她逃得很快,快到他都不能抓住。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寒逝沖出門後,有一個人從門外沖了進來。
他現在還未着片縷,雖然不建議讓寒逝看到自己的身體,可是別人就??????尤其是——
“哇,焰珏,你剛剛做了什麽事情。”來人是卻奴。剛一進來就讓他看到了這麽火辣香豔的場面——焰珏的上半身還露在被子外面,上面紅紅點點的,好像是傷痕,又好像是吻痕,再看他一臉餍足的表情,白癡都能猜到。
“你們做了對不對,你怎麽這麽快就吃了她,味道好不好,你怎麽這麽快就下手了?”然後一臉急色鬼的樣子,正欲上前拔下焰珏身下的被子,一探究竟。
不過事實證明,還是焰珏技高一籌。
在卻奴魔爪的掠奪下,被搶走了被子,卻拿到了挂在床頭的內衣。
焰珏來不及穿,就只好把內衣裹在了身下——上面已經失守了,好歹下面能保住一點是一點。
卻奴眼睛發亮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還以為他是纖細型,原來是精瘦型啊,瘦是瘦,可該有的地方一點也不缺,身材是典型的寬肩窄腰,皮膚細膩且白,卻又不是過于蒼白的顏色,有一種健康的質地。
此時卻奴的眼睛更是全神貫注地盯在眼睛的胸口,試圖把他盯出兩個肉包子來,不過,他失敗了。
也虧的他這麽盯着,焰珏終于把衣服系在了下身上。
“卻奴,你看什麽?”
“肉包子。”
不過,最後一雙纖細的手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那雙手有着幾乎完美的形狀,而手背上卻有一道猙獰的傷痕。一股似笑非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筝兒小色鬼。”
卻奴很快掙脫了那雙手,不過,也只是很短的時間,這很短的時間裏,焰珏穿好了裏衣裏褲,還順便把卻奴的外套扒了下來。
“焰珏,你這個混蛋,踟蹰,你怎麽也這樣啊?”
踟蹰有些別扭地說:“本來只是不想讓你看見他的身體,沒想到他的手這麽快,連你的衣服。也帶了下來。”
“哼。”卻奴嘟了嘟嘴巴,不過看着自己的衣服,在焰珏身上滑稽的樣子也就沒什麽怒意了,焰珏的身體雖然消瘦,在卻奴的衣服裏并不顯得緊張,但是卻短了一截,露出一節裏褲,甚是好笑。
然後他真的笑出來了。
“阿筝笑什麽。”然後看了看焰珏就知道了。踟蹰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卻奴身上,“阿筝莫要自己着涼了。”
“我能找什麽涼啊,倒是你這個文弱書生。”然後甚是有些不接受他好意地把衣服遞了回去。
“喂,焰珏,你知道那個夢無真是誰嗎?”
“我知道,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
“那你還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卻奴試圖去扒下焰珏的外套,但不知道為什麽,手老是往裏面伸。
焰珏往後面退了一退:“也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我只是想把他弄明白而已。”然後他看了一眼卻奴,“你也是吧。”
卻奴應了一聲。
“尋夢樓裏,最近常常有人失蹤。”卻奴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哦?”
“而且,失蹤的都是女人。”尋夢樓是南城最大的歡館,裏面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女人的。有美麗的小倌,也有美麗的歌妓。
“說說。”焰珏摩挲着眉毛,饒有興致地說。
“一共失蹤了三個人,都是尋夢樓裏的女仆。”卻奴坐下,說,“而且,這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我猜猜。”焰珏的嘴角突然有了笑意,“都是夢無真的丫鬟?”
“哇,焰珏真是厲害。”卻奴驚叫。
“自然不是我猜的,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你覺得奇怪了,會去查訪,我自然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方法不同而已。”
“哦,那你用的是什麽方法啊?”
焰珏的回答不過是一抹神秘的笑??????
今夜的風很冷,也許是因為下過雨的關系。風帶起的的寂寞的味道,還有很多夜枭在枝頭上等待。
沒有光的夜晚總是陰沉的可怕,所以路上鮮少的行人也裹緊了身子,快步走着。他們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頭上有一陣紅影飛過,像是一顆墜落的流星般迅速。
焰珏停下的地方就是尋夢樓的舞蹈,屋頂上,他的足尖輕輕地,如舞蹈般游弋着。不帶起一點風,也不帶起一點塵埃。
在某個地方,他突然停下,閉上眼睛,安漠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仿佛在聆聽風的聲音。
然後,他突然睜開眼睛,血紅如朱砂的眼睛裏有一條纖細的紅線在緩緩游移。
一時間,風和時間都是凝滞的。
焰珏就這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他從來不曾出現一樣。
不過,他不是去來處,他已經在去處。
尋夢樓最大的香閣裏。
新到的美人把一節香扔進銀質的香爐裏,動作優雅而慵懶。
香爐裏很快就滿溢出響起,他滿意地嗅了一下,聞到的,卻是危險的味道。
他沒有回頭,就知道他已經在那裏了。
“你到底要逼我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夢無真面無表情地說,他這個樣子像極了寒逝,在焰珏眼裏卻厭惡至極。
“離開。”
“每次說的都是這樣的話,你殺不了我,只能傷我。可是,你看我身上可有一點傷痕。”他的手腕上沒有一絲傷痕,明明昨夜,焰珏的火,把他的整個手臂都燒成了焦炭。
“這是在徒增殺戮。”
“殺戮,哈,我怕什麽。本來就已經不是人了,又怕什麽罪孽,我只是把自己的傷轉嫁到別人身上而已。”他揚起頭看着焰珏,“說起來,你才是罪魁禍首,誰叫你傷了我。”話音剛落,一直細如針尖的冰劍就向焰珏射來???????
只是沒有一根接近焰珏的身體就紛紛落下。
焚城的火焰在的身上燃燒,每走一步,都是灰燼的痕跡,他的頭發張牙舞爪地在空氣中肆意舞動,四周浮動着殺意。而他的眼睛,也早就不知不覺地變成了黑色——只有在極高興,極悲傷,極痛苦?????這一系列至極的情感裏,他的眼睛才會有變化。
迷疊香氣越加濃郁,不是因為香爐裏的溫度,而是因為它四周的空氣都在燃燒。
這次燒毀的是他的臉。
當夢無真周圍的冰雪都融化的時候,雪與火的交融,發出的是一聲無比尖銳的聲音,夢無真悶哼了聲,左手迅速捂住自己的臉,蒼白的液體從指尖裏滲了出來——那不是血。
夢無真面無表情地看着眼睛,只用一只眼睛,可是,那眼裏卻湧動着駭人的殺意,幾乎能将焰珏千刀萬剮。
可是,他的聲音是依舊平靜的:“我輸了。”
“知道自己輸了,便該回去。”
夢無真突然狡黠地笑了:“回去?你以為你是誰?我輸了,和你贏了是不一樣的。”然後,他無聲地笑。
夢無真的輸,和焰珏的贏,真的是兩種不一樣的東西——
門突然被敲響了,有個年輕的聲音試探着問:“夢公子,裏面怎麽了嗎?我好像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夢無真的速度,從來都是很快的。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打開房門,然後,把那個婢女拖了進來,一口咬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婢女甚至連驚呼都沒發出,就已經死去。
這一口,咬得準,咬得狠,就像很多次做的那樣。
焰珏就這麽無能為力地看着,看着夢無真的背影生動地動着,侍女鮮活的生命流逝——他看不到夢無真的表情,卻能看到那婢女的,她的頭架在夢無真的肩頭,仍舊是一臉的不置信,而這個表情,迅速的變了。
婢女的臉,仿佛時間在快速流逝般潰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漸漸腐敗。
等夢無真仿佛餍足的時候,把她放下,他的臉,依舊完美的勘稱美麗,而她的臉,早就污穢的不成樣子,脖子上一個巨大的血洞,已經不能在冒出一絲血了。
他彎起嘴角,挂在嘴邊的,卻是一抹嗜血的笑。
“徒增殺戮不好。是會遭報應的。”
“哦,報應?呵呵,那是百年之後的事情吧。”
“不,也許,下一秒,報應就會到來。”
夢無真哈哈大笑,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看到一抹鬼魅般的影子出現在焰珏身後,也許,她早就在那裏了,只是對于危險的明銳讓他只注意到了焰珏。
他無法說什麽,甚至連呼吸都停滞了——寒逝
一時間,沒有人說什麽。
只是寒逝突然開口:“雲宣。”
于是,所謂殺戮的氣息突然灰飛煙滅。迷疊香味飄散,因為血的味道越加好聞,空氣裏面,是若有似無的糾纏。
焰珏已經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絲綢般美麗的頭發纏繞在他的手指上,像是一條靈巧的蛇一樣。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而他,早就知道身後跟着一個寒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