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記憶如痛

她不是沒有過不信任玄淵的心思,可是,于這個人來說,幾乎所有詭異到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只要他一說,都有可能變成現實。

那不是運氣好的湊巧,而是胸有成竹的認定。

寒逝從來不會懷疑他的話,也不願懷疑,對于一個從來不會錯的人,你又去質疑他幹什麽?

于是,倔強變成了一種可笑,堅持變成了一種愚昧,除了屈服,似乎真的沒有什麽更好的方法。

可是,為什麽偏偏那個人是寒逝呢?

已經算不算是夏天的夜裏,風是微涼的,寒逝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夕陽,腦子裏突然一片混沌,那如血的顏色仿佛慢慢浸漬到她的眼裏一樣,讓她有一種深刻的無力感和哀傷感。

她把匕首拔了出來,放在眼睛前面,不只是夕陽吹落的夕陽是紅色的,寒逝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豔麗而動人的紅色——仿佛身處一個滿是血腥的環境裏,卻渾然不知着。

寒逝把匕首放下,依舊是一個本來的世界。

她撫摸着匕首冰涼的身體,指尖傳來的是一種讓人脊背發涼的寒意,寒逝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此時,她非常需要冷靜一下。

她看了看匕首的刀鞘——那是一節短蕭,在嘗試過很多種刀鞘後,往昔最後的歸宿居然是一件樂器。

寒逝凝視着它,然後拿起它,再吹奏它。

風裏,蕭鳴。

那一刻,時間都為之駐留。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流淌,包括生命,包括命運。

那個詭異的命令是該執行的時候了,因為要等的人來了,就像玄淵說的那樣,不需要你去找他,他就會來找你。

寒逝突然覺得這句話很像是在形容命運。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人,有着一種撼人心魄的美麗,眼裏流淌的是顧盼神飛,每一個動作都有一種風情流露出來。

本來,風情這種東西是掩蓋不住的。

他來的很快,在寒逝幾乎沒有察覺的時候,他就已經站在了她面前,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可他卻沒有再走上前一步。

“寒逝。”那只是在叫她的名字,就像很多認識她的人一樣,可是寒逝的心口突然痙攣了一下——痛。

寒逝的匕首還在身旁,本來它還沒有進入刀鞘。

她慢慢移動着身體,就像在夜裏蟄伏着,尋找獵物的野獸,等待着最佳的時機,對獵物實施致命的襲擊。

可是,眼前的那個人,居然在微笑。

當他笑的時候,仿佛太陽還沒有落下,滿屋子都是餘晖燦爛。

其實天早就已經黑了。

“妖怪。”寒逝突然輕輕說出這句話。

不是嗎?火紅色的衣服,火紅色的頭發,火紅色的眼睛,如果這世上真的能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的話,也真的只能用一個妖怪來形容了。

可是那個人依舊在笑。

——然後他張開了手臂。

??????

寒逝的匕首毫無無礙的刺進了他的胸口裏,灼熱的血濺出,滴在寒逝的手上,是一種幾乎被炙烤着的疼痛。

疼痛如潮水般湧來,也有什麽随潮水而來。

寒逝向後退了一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還是一樣的表情——在笑,仿佛重新找回了珍寶一樣。

可是寒逝沒有忽略她的匕首刺入他胸口時,他的表情。

于是,她問:

“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她想了一下說,“我以前一定很愛你。”

他張開手臂的動作,不是攻擊,而是擁抱,就像所有失散的戀人一樣,可是擁進他懷裏的,卻是鋼刀,他一樣欣然接受。

“啊???????”那是寒逝的尖叫,她捧着頭,倒在了地上,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頭顱裏支離破碎,又有什麽東西開始新生一樣。

只是她現在能做的,只有掙紮。

曾經,她也有這樣痛苦的時候,那時,她還小,有人折斷了她的手,她只叫了一聲,接下來,無論多麽大的痛楚,她也只會在心裏嘶聲吶喊。這個樣子仿佛已經成了習慣。

所以,接下來的,是寒逝無聲的掙紮。

仿佛有千萬根針紮進頭顱裏,可是他卻動彈不得。

然後,是一個溫暖到幾乎讓她想要失聲痛哭的懷抱。

這個人就像很多次做的一樣,把她抱緊懷裏,無比溫柔在她的左耳邊慢慢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的。”

他一直重複着,重複着,就像古老的咒語一樣。寒逝的疼痛居然慢慢平複了下來,她的心似乎随着在慢慢蛻變。

她終于安靜了下來,閉着眼睛,什麽也看不到,只有那個人溫潤的聲音在日邊回蕩,就像一種誘惑,又像一種安慰一樣。

在他懷裏異樣的,是血的味道。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個人還流着血。

她慢慢地退出了他的懷抱,就像平常那麽冷靜。然後在床頭裏找出一個藥箱,繃帶,金創都已經準備好了。

那人仿佛知道她要做什麽,然後撕開了自己的衣服。

傷口的血已經奇跡般的止住了,只是依舊猙獰。

寒逝在周圍撒了些金創,又喂了他一刻帶有異香的藥丸,将繃帶按在傷口周圍,就開始拔匕首。

這些動作依舊輕車熟路了。

不知是相信寒逝,還是完全不去理會自己的傷口,那個人在寒逝所有的動作裏,都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匕首□□了。血染濺出來了,紅了寒逝的半張臉。

那人悶哼了一聲。

寒逝迅速陌上金創,以适當的力道壓着傷口,一捆繃帶濕了,就換另一捆,直到第三捆的時候,血才被止住。

一般人早就該昏厥了,可是那個人居然還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只是臉色稍微有些蒼白。仿佛完全不知道傷痛一樣。

受傷的人并沒有把傷放在心傷,而傷人的人,在治傷的時候,心已經痛了不下千萬遍。

“寒逝。”他依舊叫着她的名字,沒有一絲責怪。

“好了,你可以走了。”寒逝說。卻是沒來由的沖動。

“走?去哪裏?為什麽要我走?”

“我本不認識你,你在我手下能留下一條性命不是該逃?”

“本不認識我?”焰珏修長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眉毛,“寒逝,我可以走,可是,請你不要在悲傷了。”

這個人,突然這樣說,悲傷突然從縫隙裏衍生出來,一陣苦澀。

他有些踉跄地從地上爬起來,身體是從沒有過的狼狽。

他終于沒有再說什麽,就這麽離開了。

寒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他是不是該說什麽?可是又一想,他又該說什麽呢?

然後,那個人突然回頭。

他說:“你忘記我沒關系啊,只要我記得你就好,只要我記得你是寒逝,我是焰珏,焰珏愛寒逝,不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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