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琥珀擡頭看時,林澤早已抽出被放開的斷手遁走。他走上前一步,有些嫌惡看了那把毛一眼道:“簪兒,你要這東西看什麽?”
林簪這時倒正常了。擡頭輕笑道:“給小遙的見面禮呀。”完全不見剛才那個邪魅妖嬈的女子。
林簪看了看周圍,撿了張還立得住的凳子坐下,随手一個小術法将手裏毛皮上的血跡清理幹淨,順了順,竟就編起了什麽東西,嘴裏還輕輕哼着小調。酒樓裏一片狼藉,火燒水淹的痕跡與血跡,襯着殘破的房間格外陰森,卻偏偏有她一身節日出游的裝扮,慢慢哼着小曲做着活計,顯得尤其詭異。
琥珀伸手拎出兩張桌子,拼拼湊湊一番,好歹立了穩,把懷裏的路遙放上去,自己一旁靠着,便打開那把裝了小灰的古怪扇子仔細瞧了起來。
路遙醒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情景。琥珀與個貌美女子坐在一處,黏黏膩膩說着話,卻偏偏恪守禮節,不越雷池一步,自己則是躺在個平平的木板上。掙紮着起身時,琥珀一眼看過來,忙與那女子說了句,便走了過來。那女子将手裏一個金紅的流蘇放下,撿起另一把折扇輕輕一揮,軟趴趴的一只小灰便落在了地上。
琥珀将路遙從桌上抱下,道:“小遙,你怎的弄成了這樣子?”路遙怯怯看了那女子一眼。琥珀道:“別怕,她是林簪,不是外人,你說來便是。那時下山時明明好好的,是那個人欺辱你?”
路遙搖了搖頭,直起身化作人形,将下山後的事總略說了一遍,卻獨獨略過了他與林沂床笫之事。林簪聽到琅茵與林梳事時,擡起頭來仔細看了看路遙,路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哪裏有說錯的,只得硬着頭皮說下去。下山幾月,仔細說起來也不過盞茶的功夫。
林簪走過來,将流蘇仔細挂在路遙腰上,滿意一笑道:“以後沒有誰敢欺負你了。你既是林沂罩着的,以前它們都不知,此一戰後,純魚必會将你之事宣揚出去,除了那幾個與林沂有仇的,一般小妖決計不敢碰你。那幾個有本事的,也不屑和你這樣沒多少修為的小家夥計較。林澤這次又留下來這個,就算是不知林沂名頭的,也沒幾個不長眼的了。”
路遙好奇拉起流蘇,摸了摸,問道:“這個是什麽?”
林簪将手收于袖中,溫婉一笑:“林澤他尾巴。”
路遙與琥珀幾月不見,自小的情誼擺在那裏,又初初受了驚吓,琥珀便棄了林簪在一邊,只管與路遙膩着。林簪年紀大些,又思及他二人自幼相依為命,也不好說些什麽,況且她也見着路遙心裏歡喜,也便随了琥珀。就這樣過了五六日。
收了小灰的那把扇子不知有什麽關竅在,連林簪也看不出究竟,小灰自那日被放出後便一直昏睡着。路遙實在擔心,求着琥珀得了林簪一言,去找林澤來解。因林澤剛受了驚,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路遙心知此事急不得,便也暫時放了。
這一日,琥珀與路遙出門嬉戲回來,正在收拾帶回的物件,林簪抱了個小壇子袅袅走進來。
琥珀鼻子尖,擡頭看看,好奇道:“簪兒,你手裏這是何物,怎的聞着又甜又暈的?”
林簪笑道:“你酒量居然如此之差,看這樣子,這小米酒你是享不了了,今日便全便宜了我和小遙罷。”
琥珀蹭上前去,膩道:“簪兒你最好了,給我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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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簪笑着伸出手指一點琥珀額頭,道:“就你嘴饞!”
林簪送上幾個小菜時,琥珀早迫不及待将泥封拍開,酒香引得路遙湊過去小心揭開封布,等倒出一小碗來,未喝便已醉了幾分。
林簪将小菜布好,待琥珀為她也倒上了酒,三人便說說笑笑開始吃了。
小米酒甚是清甜,酒性并不烈,路遙一碗一碗下去,全然當了水在喝。等不知上了多少碗,才笑對林簪道:“簪姐,我見你剛回來頭上只兩顆珠子,怎的在家裏還又戴了幾顆?閃的我眼睛都花了。”林簪本就見着路遙的軟糯乖巧心喜,這時便借了半分酒意伸手一掐,朗聲笑道:“我哪有這許多的打扮,明明是你醉的過了,連重影都見了,快快放碗自睡去!”
路遙真個放了碗,站了一半才念起:“簪姐你好端端的怎掐我!這酒好喝,我還要……”琥珀插嘴道:“小遙你說的簪姐,你前些日子對那狐貍是怎麽想的,簪兒你認識?”林簪臉頰上紅暈未退,又自倒了一碗,道:“林沂那貨心倒是不壞,若是對你用了真,那小遙倒是好福氣的。有機會我幫你探探他心思便是。倒是小遙是怎麽想的?”
路遙熏熏坐下,又倒了碗小口小口啜着,慢悠悠想了一會兒道:“我也不太好想。就是在他身邊很高興,離了他也沒什麽。”琥珀道:“那你昨日裏還惦記?”路遙道:“不想他時也還好。想他時也還好。可有時想到他,心裏會酥酥麻麻的癢。前幾日裏我在路上走,心口猛地跳上一跳,氣都喘不過來,才知想見的是他……”
這一小壇竟似喝不盡的,路遙與琥珀兩個全趴了。
林簪卻未醉,頂多只是微醉,臉頰的紅暈遲遲不褪,快活地拿筷子一顆一顆數花生。門外一人靜靜推門進來,林簪也好似沒看見一般,數盡了花生又轉手去數千層絲去了。那人也不惱,只在路遙身側坐下,将手中衣物抖開,輕輕披在路遙身上。
林簪擡眼道:“你什麽時候領走?”
林沂小心為路遙調整了下姿勢,笑笑道:“你帶琥珀來見世面,小遙也正是出來見見世面的,豈不正好?”
林簪笑的溫柔:“是正好呀。過幾日到了深山老林裏,我送你張上等皮毛如何?”
林沂也不言語,只意味深長看了同樣好睡的琥珀一眼。
林簪惱道:“你是看準了的?”
林沂笑道:“那是誰沒管好自家妹子的?害我不能在小遙面前出來。你幾時與她說明白?”
林簪自鬓發上拔下一只發梳,道:“那就勞煩您再躲藏幾日罷,小梳幾時到,我可是不知的。”
停了停又道:“以前我倒是想說個明白,小梳愣是聽不進,現在有了琥珀,但願她能明些理。”
林沂想了會兒,皺眉道:“現下小梳的事先不急,銀狼王事該了結了,你可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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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醒時,天色已微暗。沉沉的灰紫色壓在碎絮般的雲絲上,臨近的天空陰沉沉的紫紅色晃眼的緊,大開的窗沒栓好,林簪坐在一邊拿筷子堆花生。
林簪見琥珀醒來,笑道:“你量可淺,這酒不過幾年的新釀,也能喝倒。”琥珀擡手苦笑着捂了捂臉龐,半件衣服從左手側滑下來,看去時才發現身上被披了件女式的鬥篷。桌面除了花生以及那個被蓋好的小酒壇外已無它物,顯見是收拾過了。路遙仍趴在桌上,身上也披了件大鬥篷,遮得嚴嚴實實,卻是男式的。
琥珀見狀道:“這麽些時日,我倒沒發現你心是偏的。”聲音大了些,路遙迷迷蒙蒙擡起頭,眼裏水汪汪看向琥珀。
林簪輕輕将剛疊起的花生推倒,笑道:“我的心便是偏的,也是偏你,偏心小遙的另有其人。小遙可知曉我說的誰?”
路遙坐直身子,抓過鬥篷正欲疊,猛地身子一僵。聽到林簪問話,眼睛才從領口移開,林簪又問了一遍,路遙才僵僵點頭道:“……我,我知。是……我知道。”
琥珀見狀開口道:“你……”話未出口,院子裏門砰砰作響,林簪起身開門,一道灰色的影子沖進來。
幾日後,路遙便帶着小灰與琥珀林簪告別。
琥珀這兩日與小灰倒是玩的極好,一虎一狼鬧得依依惜別,倒将路遙扔到了一遍。路遙也不急着上路,便與林簪一道閑閑看戲。林簪約莫是看戲看慣了,坐下便順手摸出一把瓜子,分了路遙一半,兩人邊磕邊悄聲點評,說得高興了,一起捂嘴憋着狂笑,背後靠的大樹枯葉掉的嘩啦啦。
總算告別告的夠了,路遙領了小灰一路往南走,背後是林簪并了琥珀朝北去,再見也不知是幾時了。
路遙白日裏與小灰聊天打岔走路,到夜裏,因不必擔心危險,小灰睡得死,路遙一只鹿坐在火堆旁或是床上,出神地看着月亮。
路遙一出神便忘了時辰,往往到四更才睡下,因此,不出幾日,便瘦了一圈,白日裏也沒什麽精神。小灰鬧不拎清,刻意守了兩夜,才看出問題所在。
南方氣候溫潤,樹林子裏小山頭上各式各樣的果子也格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