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美味棒敲黃濑腦袋，黃濑捂着頭不明所以地看他，“又敲我？我什麽都沒說啊？”

黃濑等着青峰說些什麽，青峰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接了電話，嘴裏喊着五月五月的往外面跑，沒一會兒就帶着桃井和黑子出現了。

“你們怎麽搞的，在場館裏也會迷路，阿哲就算了，五月你也迷路？”

“我又沒來過這個新場館，還有啊，什麽叫‘阿哲就算了’？”

“說實話，我也為這句話感到有些苦惱。”

黃濑撕開美味棒咬了一口，直到他吃完美味棒，青峰也沒對他說出那句頭都沒開的話。整場比賽他都在打瞌睡，迷迷糊糊聽到歡呼聲 ，揉開眼睛看，綠間所在的俱樂部贏了，一分之差，想來一定是一場精彩的比賽。黃濑有些惋惜錯過了這樣一場比賽，他打了個哈欠，起身站起來。一瞬間，燈光全 部被吸走，所有的光芒都被黑暗遮蔽，黃濑下意識地朝青峰坐着的地方看，他誰也看不到，大家都消失了。黃濑低頭看自己，他還在這裏，沒了影子，仿佛置身漆黑的宇宙，星辰殒殁，未知的光源從宇宙的盡頭投射過來。這稀薄，微弱的光，連影子也照不亮。

“有人在嗎？”

黃濑喊了一聲，他的聲音很快被吞沒，他朝着一個方向走，走了沒多久就跑了起來。腳步聲，呼吸聲，全部都不見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不敢看周圍的那些黑。他希望有個人喊一喊他，或者撕開這些黑色的布景，告訴他只是一場夢，所有人都還在，他也還在。

然後他聽到青峰的聲音響了起來，“黃濑，比賽結束了。”

黃濑問： “比分是多少，贏了多少？”

“一分，我說你這家夥該不會睡了整場吧？”

黃濑漸漸又能聽到歡呼聲和喧鬧聲了，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青峰已經站了起來，還問他：“不走嗎？”

黃濑握着膝蓋，四下張望：“等一等，再等一等。”

青峰忽然俯身靠過來，貼在他耳邊說：“對了，生日快樂。”

黃濑對青峰笑，“那生日禮物呢？”

“你不是已經吃了，剛才那根美味棒。”

“小青峰你也太小氣了吧！”

“那你想要什麽？”青峰抱着胳膊一本正經地說，“事先說明，麻衣的寫真絕對不會給你。”

“你把手給我。”黃濑戴上棒球帽，仰着脖子看青峰，認真地說。

青峰朝他伸出手，黃濑拉着他的手站起來，他并沒立即松開，稍微握了一會兒，直到确認周圍依舊充滿着溫暖的白色燈光才松開。

那天開始，黃濑就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一想到在籃球館時做的那個在黑暗中奔跑的夢他就睡不着。

他看田口送來的完整的電影劇本，白天看，晚上也看，青峰在邊上取笑他籃球練習都沒那麽認真，黃濑不太高興，回敬了他幾句，兩人吵了起來。兜兜轉轉 又回到那個永恒的話題，青峰顯然不喜歡黃濑在演員這事上太過投入，黃濑覺得他管得也太寬，再說他也還沒有放棄籃球，只不過是趁假期接拍一部電影，他不覺得 這和給雜志拍照有什麽區別，只是除了籃球之外的另外一份工作，另外一種嘗試而已。

“想當演員就去當演員，要打籃球就好好打籃球，三心二意什麽都做不成你難道沒聽說過嗎？”吵架時他們正在家裏吃牛肉火鍋，黃濑往鍋裏丟了把蘑菇，“這算什麽三心二意，我從中學時就這麽幹了，還不是照樣在籃球上拿到那麽多獎杯。”

“在帝光時你明明就是最弱的一個，之後去了海常還不是一個冠軍都沒拿到？”青峰毫不客氣，黃濑也不甘示弱，“桐皇的戰績也不怎麽樣，說着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的超級王牌還不是敗給誠凜？”

“你想打架是不是？”

“我不想打架，我只是覺得我的人生沒必要按照別人的意思來。”黃濑嚼着牛肉，又給自己夾了塊豆腐，“我之後繼續打籃球，或者去當演員，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青峰的臉色陰沉，換做平時，黃濑一定會縮起肩膀，假裝害怕地說：“小青峰，你的樣子也太吓人了。”

可現在他不想再演這樣的戲碼，他只想弄明白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家夥哪裏來的自信這麽幹預他的生活。

他憑什麽突然出現，自說自話要将他往別的道路上推，黃濑已經沒了笑着應付青峰的心思，苦惱，煩悶的心情不知不覺占了上風。

“所以你不和我去美國。”青峰的話聽上去不像在提問，反而像是在給出什麽答案似的，黃濑對他笑，“你真是除籃球之外一竅不通。”

青峰皺起眉，黃濑繼續說：“我是我，你是你，我又不是你的影子，為什麽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說到這兒，他也不吃了，放下碗筷靠在椅背上，放松身體，接着說道：“我喜歡你的籃球，然後我也去打籃球，我拿你當偶像當目标，我想贏你，一次也 好，可我總是輸，後來我發現是因為我太把偶像和目标當回事了，擺上了神壇似的。你說，人怎麽可能超過神，不可能，太崇拜了，崇拜的把自己看得太渺小，太卑微。神會看到崇拜他的人嗎？這麽這麽多人，怎麽可能看到，”黃濑笑了起來，“那麽如果我也成為神呢，成為能和他平起平坐的那一個，大概就能分到些許目光了 吧。我也一直在努力，這麽說自己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真得有一直在努力，受傷的時候以為再也打不了籃球了，擔心得要命，覺得不是在籃球上和青峰大輝平起平坐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要是籃球不行呢，那就沒辦法了嗎？”

黃濑停頓了片刻，擡起頭青峰，這一眼的距離有些遠，仿佛一下就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冒冒失失拿籃球砸中他腦袋的少年。

“起碼，成為別的什麽有名的人也可以吧？”

“一直跟在你身後，我真是受夠了，沒有人會願意一直看着別人的背影過日子吧？”

“明天我還有訓練，抱歉不能送你去飛機場了。”

黃濑說完就躲進了房間裏，好不容易說了些心裏話出來，可在面對青峰時他本質上還是個膽小鬼。他躺在床上聽外面的動靜，青峰收拾了餐桌，他還洗了碗，後來他開始看電視，再後來電視沒聲了，他睡下了，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就離開了。

5.

黃濑剪了個清爽的短發，以前發尾還能稍稍遮住耳朵，現在兩只耳朵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前額的劉海也修短了，跳躍時能看到一小片白淨的額頭。事務所的前輩都稱贊他這個造型清爽，适合這個煩悶的季節。拍電影的空檔他還以這個造型接拍了一組主題為“夏日海邊”的雜志照，攝影師是之前合作過多次的熟 人，拍完之後還對黃濑說，這回發現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他。

他們在一起挑選照片，除了符合黃濑一貫陽光形象的照片入選外，攝影師還特別挑出了兩張背光的照片。這兩張相片裏黃濑都坐着，低着頭，身上輕薄的白 襯衣被風吹得略微鼓起，胸前三顆紐扣沒有扣好，露出的皮膚上光影交錯，隐約還能看到他鎖骨的輪廓。兩張都是攝影師趁黃濑休息時抓拍到的，他說他臉上的表情很棒，從未見過。他試圖形容這種表情，斷斷續續的用了很多形容詞，後來打了個比方，“像煙火，一下就不見了。”

黃濑沒看到什麽煙火，他只看到自己日益嚴重的黑眼圈。

如果非要讓他自己形容自己在那兩張照片上的表情，他大概只能想到一個詞：陰郁。他覺得自己的眼神有些像K。他感覺自己正在一點一點變成另外一個 人，這事和田口讨論過，田口說他太入戲了，等電影拍完就好了。要是這樣最好不過，黃濑自我安慰地想道：等電影拍完，失眠大概就能好了。

他有大半個月沒睡着過了，有時候實在是太累了，在片場趴一會兒，以為自己睡了很久，醒來才發現不過打了十分鐘瞌睡。電影拍攝倒無所謂，本來扮演的就是一個整天睡不着的角色，可拍雜志照就沒辦法了，黑眼圈能在後期處理時修改掉，可他的精神狀态卻沒辦法調整過來。那次海邊特輯似乎耗 盡了他所有活力，之後在攝影棚拍的一系列照片都沒辦法再給人那種陽光帥氣的感覺了。田口擔心黃濑在電影上耗費太多精力，太累，就幫他推了些工作。黃濑心裏 過意不去，和田口保證，等電影拍完一定在模特工作上加倍努力。說完他就打了哈欠，田口拍了拍他肩讓他自己多保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