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天在接到醫院的私信,……

第31章那天在接到醫院的私信,……

那天在接到醫院的私信,說看到了溫淺的身份證號挂婦科,身份證照片上,被花紋渲染了的女孩,娃娃臉假裝大人般嚴肅不笑。

溫淺的身份證照大概是她很少不笑的相片,可就算故意不笑,還是能讓人覺得她好開心啊看着心都是暖洋洋的。

沈蘇禦當場就推了手上正在進行的排練,那段時間正趕上東南亞交響樂團聯賽,S音大沈教授帶領的樂團可是勢在必得要奪冠。

那天天很晴,冬天的風在吹。沈教授開着車,一路從S音大直奔市陸軍醫院。醫院那麽大,沈蘇禦都忘記了這裏的領導見了他的面幾乎都是要恭敬笑着喊一聲“沈公子”。

他就這麽一間間找,一個一個走廊找。淺淺懷孕了嗎?她走的時候那麽絕,怎麽會留的下他的孩子?溫淺其實骨子裏是個挺絕的人,是沈蘇禦在接觸了那麽久後,一點一點察覺出來的。

找到溫淺的那一刻,看着那張白白的小臉縮在厚重的圍巾裏,眼圈也紅了手指也在攥着一份單薄的紙張,卻一點兒難過和委屈都沒有,只是死寂的灰白,大大的眼睛中也沒了曾經的熾熱,能讓陌生人都能接收的到,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飛蛾撲火了。

沈蘇禦很想上去抱住她。

孩子留下來也好,想要摘掉也罷,她要是不願意再繼續愛她了……沒辦法這麽去想。溫淺舉起手機那一秒,沈蘇禦想着,懷孕了會不會身體很難受?她那麽怕疼,要是有個小寶寶在她肚子裏亂踢,她該多麽想要哭啊。

全都是亂的。

後來溫成把溫淺給抱走,沈蘇禦才漸漸找回來些理智。醫院院長知道了沈公子過來,一幹領導大動幹戈地出來迎接。替溫淺看病開藥的醫生更是受寵若驚,忙把溫淺的看病病例調出來給沈公子。

沒有懷孕,就是身體受了寒。

第一次的晚上沈蘇禦也是慌了神,溫淺一直在喊疼,他也不是有過經驗的人。溫淺哭啊哭,哭的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做,可是那張小嘴吸的又緊,軟綿綿的手抓着他的肩膀,在他胸前劃出一道一道的血痕,罵他什麽都不好。

坐在車上抽煙的時候,沈蘇禦就覺得自己挺混蛋。

是真的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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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一字一句,如同最鋒利的劍,穿透着眼前男人的五髒六腑。

“淺淺什麽都不說,肚子疼也不告訴我。買了好多暖寶寶,每天要貼好幾片,上課的時候都會打報告出去換一下。她回來後我問她怎麽了,她就捂着腰,說只是身體冷。”

“她真的……她以前最愛你的時候,天天跟我說,要是将來你若真的喜歡上她了,真的有那麽一天,會去娶她。她好想給你生小娃娃,就是那種可以兩個人抱着,戳一戳臉蛋還會笑的小寶寶。”

“可溫淺她自己都還是個娃娃啊……她是我們整個學院最疼愛的大寶貝,每個人都喜歡她,她卻只喜歡你一個人。在宿舍裏疊着小星星,說将來要是生個小娃娃,不要自己帶,她肯定帶不了,讓我過去給她做幹媽……”

“她怎麽就被你給睡了過去,為什麽就會跟你這種人上了床,她還是孩子她還有那麽大把的青春本該可以肆意揮灑的,她天天肚子疼到睡不着,要喝好多好多藥……”

“……”

女孩哭的語無倫次,每句話裏都沒有說她最初吼叫出來的那個問題。醫院的護士讓她先起來,這兒畢竟是別人的病房。趙欣控制不住痛苦的情緒了,蹲在地上,抱着膝蓋淚流滿面。她的溫淺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拉開床簾,問問“欣欣,你要不要我幫你帶飯呀?”。

漁農需要休息,趙欣被人攙扶着,出去了。留下沈蘇禦一個人,依舊站在病房裏。是啊,那可是沈蘇禦,一只手,掌控了一座城半邊天的人。

護士也都出去,漁農不敢惹這位一看就是大人物的男人,他對沈教授道,“先生,我能說的,真的就都全說完了……”,沈蘇禦站在窗戶邊,有什麽東西在改變着,窗外遠洋的海浪潮起潮落,胳膊被砸了,只是用另一只手抓着。他一句話都沒說,一直看着更遠處的一片海。

那是溫淺出事的地點,縮小成一個看不清的白片。

時間是經不起倒退的。

……

……

……

五月初的一天,什麽日子都不是。趙欣背着書包一個人去上課,旁邊的桌子自動給空出來,海洋生物學院還是處于一種悲沉的氣氛中,所有的學生和老師都很愛溫教授,哪怕他只回來教了不到兩個月的課,

他們不願意承認溫教授再一次的離開,

更不願相信,可愛的溫淺,也一并消失在了遠洋的海浪中。

下了課,盛院長突然讓趙欣來一趟。趙欣過去了,開了門,看到了沈蘇禦的身影。趙欣已經沒了力氣去罵,淺淺走了,這人應該不會悲傷與難過吧。

沈蘇禦的胳膊被幾個月前她用椅子砸的那一下,真的砸出來毛病,骨折,還在用繃帶吊着。屋內沉默了好長時間,盛院長也沒開口發話,趙欣就那麽站在門口。沈教授低着頭,打繃帶的胳膊抵在膝蓋前,另一只手裏,是燃燒的煙。

他把煙熄滅在煙灰缸,突然就站起了身,跟盛院長說了句“我回去了”,然後推開門,直接離開。

盛院長躺在寬厚的老板椅裏,長長地吐了口氣,

讓趙欣回去吧。

趙欣不明白,滿臉的呆滞。

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卻最終還是沒能說得出口,趙欣想了要是沈教授問她要斷胳膊賠償費,她也認了。他沒愛過溫淺,他就不是什麽人,都是陌生人了,把陌生人給砸傷,是該賠錢。

等了好些個月,也沒見着來找她算這筆賬。

趙欣背着包回宿舍的時候,手裏提着兩份飯,她依舊覺得溫淺還活着,每天早上還會搖搖她的床簾,催她別睡了要上課了。

可她也再也沒遲到過,每天上課都早早的到教室,再也沒有卡着點踏入門框。

再也沒有人幫她提前了的去占位。

宿舍樓下,停着一輛車,車前是四個圈。趙欣直直地忽略地走了過去,往宿舍樓門口走。車窗裏,落着煙灰的手指,突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趙欣腳步一頓。

沈蘇禦抓着她的胳膊,一句話都不說。

趙欣手裏還提着給淺淺買的飯,她突然就情緒失控了,拿起那肯定不會有人吃、每天放在那裏到深夜、她要意識到溫淺真的不會回來坐在旁邊的桌子上把那盒涼掉了的飯菜給啃完的盒飯,

砸向了沈蘇禦的西服上。

“你他媽還要幹嘛啊!!!”

湯汁染髒了沈教授的白色襯衣。

他松開了手,很長一段時間,最後輕輕地開了口。

沈蘇禦跟趙欣說,

淺淺她,晚上還是難過的、睡不着麽?

趙欣一愣。

沈蘇禦擡起了頭,望着遠處的天邊,春天已經過去了,夏天熱烈地奔來,滿世界的五彩燦爛,楊柳葉在藍天下跳躍。

“她喜歡那個大熊,”

“我幫她找來了。”

“你去跟她說說,這樣她就不用再去電信營業廳要那個混小子拉業務下軟件才能送的海豚娃娃……”

“……”

很久之後,趙欣才知道,

原來溫淺曾經去學校對面的電信營業廳,想要重新辦理張電話卡,然後得到當時電信正在搞促銷贈送的大娃娃。

只是後來沒成功,

還跟數院拉業務的那個學長鬧的不太愉快。

就是那天晚上,沈蘇禦答應了她,

送給她一個很大的輕松熊。

在學校裏工作,特別是當老師的人,每隔幾年都會進入一個很傷感的時期。

沒錯,自己一把手帶出來的小孩們,要畢業了。

S理工大的海洋生物學院每年的畢業典禮,盛院長都會給每個學生進行撥穗,恭喜他們畢業,然後還會有優秀畢業生的發言。

本來趙欣他們這一屆,從大一那年,大家都堅定不移等到他們畢業之時,優秀畢業生上臺發言的人選,非溫淺莫屬。

盛院長也是一直都這樣想的,甚至要比絕大多數人都要考慮的早。S理工大背後裏其實很有錢,每一屆學生的畢業學士服都是當年請設計學院親手設計,每人發一套。溫淺的那套很早以前就開始做了,花紋都是最獨特的。

但當趙欣他們那一屆真的畢業了之時,

臺上站着的優秀畢業生發言人,卻不是溫淺。

那套做完了的學士服,

也再也沒有人去穿上。

趙欣坐在畢業生第一排,看着盛院長講完話,優秀畢業生講完話,然後往屆優秀校友也來講了兩句,這兩年海洋生物學院跟隔壁生科院終于關系緩和了些,吳瑄學長做為學校傑出創業人材,站在鮮花簇擁的講臺前,微笑着跟即将踏入社會的學子們介紹着未來的希望。

在溫淺離開後的兩年裏,趙欣和吳瑄好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學長終于願意回頭看看,那個默默跟在他身後很多年、從豆蔻年華到成熟歲月,都一直暗戀着他的那個女孩。趙欣還見到了那個讓吳瑄學長喜歡了很多年的女老師,據說漂亮的老師現在也很幸福。

拍完畢業照,扔完學士帽。在一片片人群歡呼湧動中,趙欣拉着吳瑄學長的手,準備去跟院長告個別。

起身間,突然在禮堂的最角落裏,

看到了一個、已經很久很久,都沒見過的身影。

趙欣大二結束的那個七月,聽說了一件事。這件事本來是在S市上流圈裏傳的,按理說不應該被再進一步地傳出來。

可後來,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中音協的人,以及國際上穿着紳士服的老外,都去了S音大。

沈蘇禦辭去了S音大交響樂團總指導的事務,哦不對,他是直接不幹了,連着他所熱愛的音樂,整個S音大音樂教授的職位。

統統不要了。

大概接近兩三個月的時間,S音大沸沸揚揚。本來沈教授跟Oly千金退婚的事情,就已經淪為笑柄,每天都會有人來勸沈蘇禦,那可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樂團啊,他可是樂團的主心骨、靈魂,

不能沒有!

然而到了九月份開學,趙欣他們大三。

沈蘇禦已經不在S市。

北方的小城鎮冬天挺冷的,溫淺出事前最後呆在的育苗場,還開着。海上失事那件事,本該對場子的打擊很大。但後來就在出事的那年冬天,突然就有人出手買下了整個育苗場。

沈蘇禦也沒有隐瞞他買育苗場的事情,有人去找他,他也不會閉門不見。依舊是硬朗帥氣的模樣,依舊會穿着呢子大衣,戴着昂貴的腕表,看不出來什麽悲傷。

但見過的人都說,沈教授的氣質跟以前大變,雖然還是那麽不易近人,

卻不冷清了、沒有那麽高高在上,不是會微笑了會溫和待人,他變得有些頹廢,穿着的西裝白襯衣會解開兩三顆領子紐扣,

看起來像是英倫沒了紅玫瑰的雅痞紳士。

育苗場的老板跟沈蘇禦說了很多關于溫淺的事情,都是沈蘇禦問的。老板大概知道沈蘇禦是溫淺曾經的男人,挺同情。沈蘇禦第一次聽到老板說“溫小姐的男朋友啊”的時候,

還笑了好半天,

笑的眼尾的褶子都出來了。

連續兩年冬天的年沈教授都是在育苗場過的。沿海小城的冬天又冷又潮濕,老板給大恩人燒了暖爐,還炸了很多豆沙麻球。

老板說,這可是小溫當年最愛吃的年貨,

“一口氣能吃好幾個哩!”

沈蘇禦低頭看着那一個個圓圓的麻球,炸的很酥。他想也是,溫淺那麽小小一只,笑起來那麽甜,當然應該每天都吃很好吃很好吃的開心果。

海水那麽冷,又苦又澀,她肯定不喜歡。

沈教授在S市除了那個每年回去看一兩次的本家,就剩下夢斯維龍和郁金灣的房子。後來他很好的朋友帶着未婚妻來夢斯維龍看過他,沈教授看着朋友那長得很可愛的未婚妻,無名指上戴着很大的一個鑽戒。

他也買過鑽戒,在溫淺還沒離開前。那個時候他成天在為怎麽跟溫教授說想要娶人家的閨女而煩惱,溫淺沒懷他的小寶寶,可能從來都只是把他當作溫成的替代品,

那個時候,沈蘇禦總覺得,溫淺會不會不要他了。

然後的然後,她真的不要他了。

參加完S理工大的畢業典禮,沈蘇禦又回到了育苗場。去年開始,育苗場的養殖又有了些起色,幾百萬的賺。沈蘇禦什麽都不懂,看不明白為什麽那麽點兒的一個小顆粒,居然能長成人們平日裏飯桌上那麽大一個的扇貝鮑魚。

他跟着育苗場的老板出過兩次海,海浪颠簸,他趴在船板上,吐了好久。

育苗場的老板見沈教授回來了,忙跟他說,今年這行情,感覺養海參應該能賺。沈蘇禦有大把大把的錢,就算育苗場什麽都不幹或者虧了本,他也可以把那些漏洞都給填補上。

沈教授點點頭,說,可以。

碼頭每天都有漁船出海歸來,老板請沈教授一起去對岸的小縣去看一下海參的選苗。中國那麽大,總有些地方是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那裏的人以什麽為生每天吃着什麽經濟來源是如何,

都沒見過。

沈蘇禦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在對岸的沿海小縣城裏,還有那麽小的一個漁村,對外交通與網絡通信都很不發達。其實這種地方在全國各地特別是經濟落後的地方,是相當常見的。

那個小縣城,沈蘇禦也去過,因為是沿海,所以也翻了個遍。

卻沒有任何信息。

小漁村今年突然長出來一茬很棒的海參苗,育苗場的老板是從他的發小那兒聽說的,說那個村子的海參苗,絕對能育出來東西!

他們乘船過去的,浪花拍打着船身,沈教授依舊适應不了航海的生活,上岸前臉色都是慘白的。他捂着胸口,站在碼頭上,緩了好半天。

好半天之後,他擡起頭來,

突然就看到了一個穿着粗粗拉拉工裝踩着黑色雨靴的小身影。

那是個女孩子,紮着短短的馬尾辮,手裏抱着好大一筐子的銀色刀魚。

刀魚是深海魚類,上岸就會被撐破肚子而死亡,所以那筐子的刀魚沒有半分掙紮。女孩軟軟地笑着,一只手摟着筐子網格,另一只手在髒兮兮的褲子上抹了把手掌的泥,

接過對面船夫遞給她的單子。

沈教授抓着的手機,

突然就“啪唧”砸在了腳底下的海水坑裏。

……

……

……

溫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從她被沈蘇禦扔掉這件事裏走出來。

是的,雖然每天表面上看起來,她還是開開心心的,也可以跟趙欣打鬧也會跟同學們掰扯着腦袋讓他們別老抄實驗數據,甚至過年在場子裏,都會蹦蹦噠噠到處看車間裏的小扇貝,

但仿佛就像是處于一種很詭異的靜态平衡,明明就是感覺已經不難過。

可有的時候,一個人蹲在沙灘上,

總會腦袋突然放空,然後就突然開始了不開心。

她試圖着去想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最愛的爸爸也都回來了,她應該又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心髒還是會難受,那些悲傷,真的不是說一下子就能丢掉,

它們還會在某個瞬間突然就打開,

突然就開始啃噬着你的內心深處。

……

所以在溫成抱着溫淺,被救上岸後,溫淺在醫院裏被秘密搶救過來,她睜開眼睛,第一眼,

看到自己還活着。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所有人都那麽愛她,所有人都希望她好好的,她的好朋友還在岸邊等着她回去,她的爸爸才從醫院裏昏迷四年蘇醒不久。

可溫淺卻突然就崩潰了,救他們父女二人的是國家海洋局的第二批搜救隊,溫成的情況稍微好一點兒,正在跟曾經的同事領導彙報海上出事的全部經過。

溫淺哭着跟溫成說,

“爸爸,”

“為什麽我還活着啊……”

“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活着啊……”

準備帶女兒跟着搜救隊回家的溫教授,

突然就愣了。

原來一個冬天都快過去,

溫淺依舊沒能從那個男人帶給她的傷害裏走出來。

……

溫成這輩子曾經經歷過一次死亡,很多事情他都看淡的差不多,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開開心心的活着。

他不能沒有溫淺,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溫成在體制內很多年,後來又進入了國家海洋局工作,

國家海洋局一直忌憚着溫成的能力。

隐瞞住兩個人還活着的消息,對于高層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這可比向全世界瞞住一個人秘密昏迷四年要簡單的多。

在黑暗中,白紙黑字紛飛,溫淺沒再回到那個讓她疼痛的城市。溫成帶着女兒,兜兜轉轉,徹底開始了放飛的流浪。

希望有那麽一天,溫淺能夠從難過中走出來,如果一輩子就這樣,一輩子都忘不掉他,那溫成覺得,他就養着他閨女一輩子。

一輩子很短,但還是要開心的。

父女倆去了很多地方,有着高層的庇護,也沒多少人知道他們還活着。溫淺的身體在那一次海上失事後,也越來越不好,本來內分泌就不行,加上發着高燒嗆了水,感染了肺炎,經常走到一個地方,走走停停,

要喝很長時間的藥。

第二年春,溫淺在旅途的路上,突然生了場大病,很嚴重,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單。那一刻,溫成突然就害怕到至極。

溫淺醒過來後,溫成紅着眼圈,摸了摸女兒的臉頰,

“……”

“淺淺,爸爸真的很害怕有那麽一天,你突然就走不動了……”

“爸爸求你了,我們能不能停一停……”

到處走走轉轉,是溫淺要的,旅途可以讓人忘掉很多事情,溫淺想要趴在車窗下,看着海邊一大朵一大朵的粉紅色雲彩,去讓自己開心一點兒。

溫淺的呼吸充斥在氧氣罩裏,很久很久,她點點頭,

“好……”

就這樣,父女倆在一個小縣城很隐蔽的小漁村裏定了下來。

不再到處游逛後,溫淺的身體好了不少,小漁村以養殖業為主,溫成父女在這裏幫助當地人指導育苗,很快腰包裏嘩啦嘩啦填滿了金錢。

漁村的通訊并不發達,溫淺每天都在忙裏忙外,在碼頭上幫着搬新打撈上來的小魚小蝦,手機也不太用了。有時候想想自己好像大學都沒畢業,但人生短暫,她似乎也不太想回去把書給念完。

要是有那麽一天,還會再碰見那個他。

……

外地來了一群人,要來小漁村買海參苗。那天溫淺剛好收了一大筐新鮮的刀魚,她抱着竹編筐子,老遠就看到了那艘從對岸來的外地漁船。

溫淺沒有看清楚來的是何人,與她也沒什麽關系,這兩年她越來越平靜,醫生說情緒大起大落,對身體不好。

她開心地簽了購買賬單,抱着竹編筐,蹦蹦噠噠往家走。刀魚她不能吃,但爸爸可以吃啊,新鮮的刀魚,每次收船擺出來的海貨裏有刀魚,必定會被村民們一搶而空。

隔壁好多平日裏天天跟她玩的小朋友,也喜歡吃炸的金燦燦的刀魚。

溫成正在廚房裏給溫淺煎着藥,海邊的秋天還是有些潮濕的,溫成把家裏一年四季開滿空氣幹燥器,保暖措施也做的很到位。

晚飯溫淺跟溫成說起來,村子的碼頭居然來了外地人!她面前是一碗稀薄的玉米糊糊、炖的很爛的雞蛋羹,還有一大杯冒着熱氣的藥,大大小小的藥片放在牛皮紙上,空氣中中草藥的味道揮散不去。溫成看着溫淺慢慢地一口一口吃飯,給她削着蘋果。

“好苦啊……”飯後喝完藥,溫淺直接癱在了桌子上,像只小倉鼠,滿臉不開心。

“爸爸,你知道那些外地人是從哪兒來的嗎?”

溫成不動聲色摸摸她的臉,給她遞過去蘋果,

“可能是今年來收海參苗的?”

“……”

“嘿嘿,有錢真好!”

“我今天還看到漁船上有新鮮的鲳魚呢!”

“可惜今天沒帶夠錢,下次帶夠了,我買回來呀!”

“……”

“好。”

第二天一早,溫成就不知道去了哪裏,廚房的鍋裏溫着煎好的藥。溫淺以為爸爸只是出去有什麽事,就像往常那樣,自己喝了還熱乎的藥,吃了飯,

在床上躺躺,看了會兒書,待到藥勁兒過去了,

便穿好衣服,出門迎接新的一天。

海風吹着,溫淺的膝蓋有點兒疼,好在沒有那麽疼,果然中藥就是要比西藥效果好太多!中午午飯的時候,溫成給她買的老年機發了條短信,說晚上晚點兒再回家,讓溫淺不要熬夜早睡覺。

溫淺有點兒奇怪,但只要不是出海,她也就沒怎麽擔心,回了句“爸爸注意安全”,又用小推車,拉着海上收來的海貨,去各家小冷庫裏送。

這邊的小孩都很喜歡溫淺,冷庫的老板還給溫淺送了一箱子的海鴨蛋。溫淺很喜歡這裏各家養的海鴨蛋,那是她為數不多能多吃一點兒的東西。

“大姐姐!”冷庫老板的小孩給溫淺編了一大串狗尾巴草頭圈,非要給溫淺戴腦袋上。溫淺蹲在地面,小孩給她按好裝飾,笑盈盈地親了口溫淺的臉蛋。

“淺淺姐姐真漂亮!”

冷庫的老板怪不好意思的,綠色狗尾巴草頭箍,跟綠帽子好像。好在溫淺也不介意,也跟着親了口小男孩的腮頰,用小推車拉着海鴨蛋,蹦蹦噠噠往回走。

天色已晚,溫成果然還沒回來,家裏沒有一點兒亮燈。溫淺搖晃着頭頂的狗尾巴草,想了想明天該幹嘛,

再去超市裏買顆南瓜,做個鹹鴨蛋焗南瓜條?她都好久沒吃了!每天都過的很平淡,流水般,很安逸。

就這麽敲定了蛋黃焗南瓜,溫淺将小推車拉進對面的小倉庫裏,然後轉身摸出家裏大門的鑰匙。走到門口時,她看到屋內的燈一下子亮了。溫淺以為是溫成已經回來,跺了跺腳,熟練地上前去開了門。

咔嚓咔嚓,

“爸爸爸爸爸爸——”

“我明天一定要吃到蛋黃焗南瓜——好想吃好想吃——”

屋內亮着燈,

沙發上坐着一大片人,

黑壓壓的,像是讨債的名場面!

“……”

“……”

“……”

溫淺腦袋頂上的綠油油狗尾巴草又搖晃了兩下。

也來了,盛院長也來了,溫成坐在一側的小沙發上,閉着雙眼。

而在他們所有人的正中央,

那抹最最熟悉的身影,手指掐着煙,西服領子敞開,胳膊架在膝蓋前。

深不見底的眸子,

靜靜地望着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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