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文完結】第二天,Q市下了點點小……

第44章【正文完結】第二天,Q市下了點點小……

第二天,Q市下了點點小雨。

溫淺一早上起床,眼皮就開始跳,兩只眼睛都跳。她昨天夜裏沒太睡好,淩晨左右突然雨下的很大,将家裏的窗戶突然“砰!”地一聲給吹開。

起床關好窗戶,卻怎麽都睡不着了。

早餐溫成已經給準備好,卻不見溫成的影子,東西都放在鍋裏蓋着蓋子,溫成給她留了字條,說有些急事,可能手機聽不到,讓她要是感覺雞蛋和小米粥涼了,自己用煤氣竈熱一下。

溫淺試了試保溫的水溫,的确有些涼。

看樣子溫成出去已經有一會兒了。

爸爸會去了哪兒呢?

自打溫成消失的那年起,溫淺就有個不太好的毛病——很重要的人一旦突然消失,手機電話微信Q/Q統統都聯系不上時,

她就會莫名的心慌。

溫淺一個人熱了早餐,一口一口吃,這邊早上吃饅頭,她将結實的饅頭擰成一個個勁道的小圓球,往嘴裏扔着。

電話嘗試着打了一遍,的确是打不通。

陳聞聽說溫成來不了後,安慰溫淺道,他開車過去接她。畢竟今天還下着雨,人生中最重要的領證時刻,總不能讓女孩子擠公交車濕漉漉的來。

民政局門外,早早地排上了長長的隊伍。

陳聞停下車,見溫淺一直在盯着手機,她用力揉着跳動的眼皮,眼睑下面有一道沒睡好的青痕。陳聞摸摸她的腦袋,問她要不要在車上等會兒?

溫淺擡起頭,她無法隐瞞自己此時此刻的焦慮,溫成還是沒回她消息,這太反常了,她真的已經接受不了最愛的人再一次突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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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嗯。”

“謝謝你。”溫淺握着手機,不好意思道。

陳聞說沒關系,溫淺今天還畫了妝,頭一次塗上了鮮紅的口紅,其實很多年前她也畫過豔麗的妝容,只不過當時被沈蘇禦給用袖子擦掉了。

那個時候的溫淺,畫起妝來就跟小孩子偷了大人的化妝品,稚嫩地撥弄。如今四年過去,溫淺已經可以畫出來很漂亮的妝容。

時間總會改變很多事情。

有情侶從民政局出來,變成夫妻後,洋溢着幸福地舉着結婚證書,新婚的小兩口都很開心,淋了雨也不怕,男孩抱着女孩,在雨中打圈圈。

車內的電子鐘指過了十點。

溫淺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溫淺看到那是屬于S市的方向,心髒猛地揪起,為什麽會是S市?溫成就在S市教書?是爸爸嗎?是爸爸的話為什麽會用陌生的手機號——

“喂,你好……”

“淺淺,我是爸爸——”

與此同時,正在駕駛座上刷着早間新聞的陳聞,

突然就看到了昨天夜裏發生在SQ兩市之間高速公路上的特大車禍報道。

……

……

……

陳聞幾乎是一路狂奔,載着溫淺從Q時趕往S市。

兩個人跌跌撞撞,哦不對,是溫淺走不了路了,陳聞扶着她,才下了車,才上了陸軍醫院的電梯。

手術室外堆積滿了人,一個一個,全都是溫淺認識的,沈蘇禦的父母,徐聽眠,曾教授,羅青姐姐,還有以前交響樂團的學生……

以及跑出來接溫淺的溫成!

溫淺推開陳聞,推開父親想要拉住她的手。醫院的牆面很光滑,也很涼,她一下一下、一步又一步,朝向那緊閉的大門,

紅色的燈,亮的她晃眼。

沈夫人看到溫淺過來了,突然又開始哭了起來,她的眼睛已經腫的很厲害,沈老爺子衣服都沒穿整齊,像是在這裏守了很久很久。

“淺淺……”

羅青姐姐一把抱住了溫淺。

溫淺空蕩蕩的眼睛,

轉頭,

問羅青。

“姐姐,”

“他……呢?”

羅青捂住嘴巴,摸着溫淺的腦袋,對她說道,

“淺淺,肯定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醫生說一定會盡力!”

溫淺繞着白茫茫的空間轉了一圈,耳朵邊是拉長了的鳴聲,仿佛再轉一轉,就可以看到那個人從某個角落裏走出來,

然後蹲下身來,捏捏她的臉頰,

問她怎麽哭了呢?

急救室的大門突然被敞開,沈老爺子立即起身,走了過去,溫淺看到戴着口罩醫生神情嚴肅地跟沈長明說着什麽,還讓簽什麽字,“病危通知”四個字脫口而出那一剎那,沈夫人攥着胸口,

突然給醫生跪了下來。

“醫生啊,”

“求求了!”

“救救蘇禦!”

“求您了啊……”

沈夫人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一輩子高雅慣了。

但在人的生死關頭,

她卻抛下一切,

只希望醫生能救救她的兒子。

手術室內聚集了整個省最有名的醫生,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竭盡全力,搶救着裏面那游走在死亡邊緣的男人。

醫生說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大門再次被關上。

缺血,

大夫出來問誰是AB型的血。

溫淺想了想,

她好像不認識AB型血的人啊……

哦,不對。

沈蘇禦!

沈蘇禦是AB型的血呢!

沈蘇禦呢?沈蘇禦呢?沈蘇禦呢!

沈蘇禦呢……

她終于想了起來,

早上的電話裏,

溫成顫抖着嗓音告訴她——

“沈蘇禦出車禍了,”

“傷勢很重。”

溫成向來不願意騙她。

溫淺轉過身來,靠到爸爸面前,

問,

“很厲害嗎?”

溫成不說話,

摸了摸她的腦袋。

溫淺從中午坐到了下午,又坐到了晚上。

徐聽眠等人手上還有事情,

陸陸續續暫且離開。

沈夫人哭昏了頭,

被攙扶着進了休息室。

陳聞插不上話,只能在外面車裏等着。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溫淺一滴眼淚都沒流。

急救室的紅燈依舊那麽醒目。

徐教授又被叫回來獻了一次血。

地板的倒影将天花板上的燈照的明晃晃。

第三次還是第四次,醫生讓沈老爺子進去簽病危通知書“的名字後,

一向威嚴的沈長明,

走到溫淺的面前,

像是個進入暮年的老人。

“溫淺,”

“你跟我來一趟。”

溫淺跟着沈長明過去了,

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哪兒。

只能看到他讓她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對面,

放着一大只藍藍的海豚。

沈長明将那海豚,放到了溫淺的手上。

“……”

“蘇禦進手術室前,”

“還是有一絲意識的。”

“他是被夾在兩個車的車縫隙裏,”

“很幸運,因為本身的車很堅硬,”

“幫他擋了當場斃命的那一道。”

“……”

“蘇禦臨進手術室前,對我說,他有句話,一直想跟你說。”

“本來想、送你禮物時,寫在卡片上,等你領完結婚證,再悄悄給你的。”

“他說那句話,實在是太傷你心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不該讓你再為了他這個混蛋難過。”

“他說,”

“‘淺淺,’”

“‘你十九歲那年所發生的事情。’”

“‘對不起。’”

……

……

……

溫淺突然抱起來那海豚,

朝着手術室的大門狂奔。

眼淚大片大片往外湧,十九歲發生了什麽?那本該一生中最爛漫的一年,她都發生過什麽?

她那麽那麽恨他的!

“沈蘇禦——!!!”

溫淺撲在緊閉的大門上,有人過來拉她,她扯着嗓子,什麽形象都不顧地大喊了起來,

“你快去死吧,你不要再醒過來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真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

“明天我就去結婚,後天就懷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娃娃,然後一家三口,幸福地終老。”

“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你就是個人渣!你最好就此死在手術臺上,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究竟多麽恨你,多麽多麽——”

溫成上來就捂住溫淺的嘴巴。

他把溫淺連哄帶抱扛進隔壁的雜物間,大聲呵斥了用牙咬他胳膊的溫淺。他說大家都在期盼着沈蘇禦一定要平安,你怎麽卻在這兒罵他詛咒他要去死。

“沈氏父母還在那兒,這裏是醫院!哪有病人家屬願意聽到你剛剛的話,你剛才怎麽能那樣說!怎麽能——”

“……”

“淺……淺淺?”

溫淺坐在雜物間鋪滿灰的桌面上,

突然就擡起了胳膊,

用手擦住臉。

像是已經痛苦到沒了邊,

不知道為什麽,

沒辦法宣洩,

終于有了突破口,

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就是希望他死!”

“他是個大騙子大騙子!”

“他就是個大騙子!”

“沈蘇禦就是個大騙子!騙子!”

“……”

“他明明說過,”

“明明說過。”

“再也不讓我,”

“傷心難過了的。”

……

沈蘇禦曾經說過,在他眼裏,溫淺一直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孩,

會因為快遞丢了被菜鳥驿站的人吼了而哇哇抹眼淚,會因為跟路邊的燈柱子撞着了而氣鼓鼓地去踹燈柱子,

會因為草地裏長出來一朵嬌嫩的小黃花而開心地蹦跶成圈。

她的人生,本該就是陽光璀璨的。

溫淺的一輩子,或許就遇到了沈蘇禦這麽個污點,

這個污點曾經讓她痛到深夜無法呼吸。

而現在,

污點終于站在離去的道路上,

對她揮了揮手,

“淺淺。”

“希望你,一輩子都能,”

“開開心心的~”

手術室的燈轉變了顏色。

啪!

夏天快要過去了的時候,溫淺專門跟陳聞坐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溫淺跟陳聞很愧疚地說,

“對不起,辜負了你對我的好。”

陳聞望着又将長發剪回齊肩的溫淺,溫和一笑,

“沒關系。”

離開前,陳聞把溫淺送到家門口,他敲着車玻璃,突然問溫淺,

“小淺!”

“嗯?”

陳聞看着轉過頭來的溫淺,23歲的年紀,依舊像個小娃娃,雖然消瘦了不少,但怎麽看都是一朵要養在溫室裏的花,

傾盡一生去呵護。

他突然愣了,到嘴邊的話,終是改了方向,

“那你今後……”

“再說吧。”

溫淺看了眼手機,是沈夫人給她發過來的,說沈蘇禦今天也是跟昨天一樣,

沒有太大的起伏。

“現在我只想着,”

“走一步,是一步。”

“那要是沈教授他一輩子都不能——”

溫淺跟他說了聲“拜拜”,轉身進了家門。

夏天過去,秋天過去,到了隆冬臘月,S市的路邊又落滿了飄雪。

溫淺從郁金灣的院子裏折了一株臘梅,插在醫院窗臺上的瓷瓶裏。

潔白的病床上,躺着一個沉睡的男人。

旁邊都是規律擺動的儀器,沒人告訴她,究竟要在這裏待到多麽久,溫淺也沒去想,只要這裏的儀器示數還顯示着,還沒有拉成一道筆直的線,

她就會在這裏呆下去。

溫成又把她的檔案轉回了S理工。

大三的課不多,每天下了課,就背着書包跑來醫院的病房,有時候會碰見沈夫人,沈夫人憔悴了不少,醫生跟他們說,沈蘇禦命雖然保下來了,

但,

“因為顱內受傷很嚴重,”

“所以可能沈先生,會一輩子就這麽……”

“沉睡下去。”

“……”

“但也不一定,”醫生也沒把話說死,“萬一哪一天,他就奇跡般地醒了呢?”

溫淺從來不相信奇跡,

她只覺得,

那就一天一天地過吧。

人在沉睡的時候,指甲還是會生長,胡子也會冒茬。溫淺看到沈蘇禦的嘴巴邊緣又長出一片青色,她有些生氣地踹了一腳沈蘇禦的病床。

“明明幾天前才給你刮過的!”

儀器嘀嘀嘀地有規律響。

溫淺找來刮胡子刀,一點一點給沈蘇禦刮胡子,以前沈蘇禦逗她的時候,還挺喜歡拿長出來的胡茬紮她細嫩的脖頸。那個時候溫淺就會用拳頭去敲他,說他就是大壞蛋。

“大壞蛋睡着了,就是大睡蛋。”

溫淺摸了摸沈蘇禦的下巴,刮完胡子後,果然順眼了不少。

她又坐在床邊,拿着瓷盤裏的剪指刀,給沈蘇禦修指甲。沈蘇禦睡了那麽久,手指還是那麽好看。

掰斷一根行不行啊QAQ。

溫淺用力掰了一下,這個弧度應該是正常人都會疼的嗷嗷叫的,

可床上的男人,依舊什麽知覺都沒有。

滴答滴答滴答。

溫淺戳了戳沈蘇禦,問他什麽時候醒,

“你怎麽還不醒來啊。”

“……”

“你醒來吧,醒來繼續氣我。”

“……”

“我把你院子裏的山茶給薅了,不好看。”

“……”

“我昨天又摔着了,腿都磕破了皮。”

“……”

“……”

“……”

沈蘇禦一句話都沒回複過她,溫淺覺得好離譜,以前明明她不讓他哔哔,他都跟個孔雀似的跑到她面前來各種開屏。

嘟囔了一會兒,溫淺拍拍臉,把眼圈裏的酸澀都給拍回去,一個春天一個夏天加上一個秋天都過來了,

還在乎下一個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麽。

她看着沈蘇禦頭頂上的吊瓶似乎快到底,放下指甲刀,拿着手機起身準備去喊醫生。沈蘇禦現在人不人鬼不鬼、半死不活的,張不開嘴,連口飯都得通過營養液吊入體內。

呸!

活該瘦了那麽多!

看以後醒來,還怎麽抱得動她!

“你信不信我吃胖了,吃成球,”

“累死你!”

“把你累死了,我就可以順勢去換下一個男人!”

“咯咯咯!”

……

溫淺轉了一個身,想着明天該給病房裏換一束什麽樣的花,沈蘇禦的衣服是不是好換洗了,車禍後沈蘇禦的病號服就是溫淺親自洗的,盡管還是洗的一塊白一塊黃,但她堅持相信,沈蘇禦要是醒着,他得高興上天!

衣擺擦過病床邊,臘梅落下一片紅色的花瓣,窗外陽光靜靜地躺在花瓶前,窗簾微微蕩漾起。

突然一只手,

抓住了溫淺垂在床邊的胳膊。

……

……

……

“淺淺……”

溫淺猛地回頭,還以為是在做夢。

氧氣罩內升起白色的呼吸,病床上沉睡了好幾個月的男人,微微睜開了眼,

溫淺手中的手機瞬間砸在了地上,“啪嗒“好大一聲,她的胸口急速起伏起來,雙眼中啜滿了淚水,

“沈、沈……”

“醫生!醫生!!醫生!!!”

沈蘇禦卻用力道微乎其微的手指,

死死勾住溫淺的袖子。

然後張開嘴,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一字一句道,

“順着去找別的男人,”

“想都別想。”

“溫淺……”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放你,”

“離開我的身邊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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