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路明虞擦完水跡坐好沒過多久,有人給她打電話。來電顯示是遠在雲遼的伯母。她接通,喊人:“伯母。”
“聽說你訂婚了,我就想給你打個電話道聲喜。恭喜你啊,找到了個好歸宿。”路伯母語調歡快,聽起來很為她高興。
“謝謝。”路明虞表情未變,一點也不關心她打哪聽說的,“到時還請您和伯父來喝杯喜酒。”
“那我們肯定都會去呀。日子定了以後跟伯母說。聽聲音,你們那在下雨吶?我們這可是半個月沒見雨點了。诶對了,我給你們寄的荔枝收到了嗎?”
“今早剛到,謝謝伯母,以後不用那麽麻煩,我們在長寧買更方便。”
“一家人客氣什麽,這是我們這剛出新品種,長寧不一定買得到。”
又繼續客套了幾句,路伯母見唠的差不多,便轉入正題:“明虞啊,伯母想拜托你個事兒。”
“您說。”
“你表哥這次去參加完你的婚禮就不打算回老家了,想在長寧找點活幹,你看你能不能跟侄女婿說一聲,叫他分一兩個工程給你哥帶帶你也知道的,你哥幹包工好幾年了,有經驗,人也老實上進。”
這聲侄女婿叫的比她還熟稔,路明虞調小了通話音量,才繼續說:“他們公司工程部常年有招工。哥哥可以正常走招聘,他本事好,一定能過。”
“走招聘不是還有被刷的風險嘛。你就順嘴提一提,幫你哥多争取一個機會。我給你打電話你哥不知道,他不願意麻煩你,就算是伯母厚着臉皮求你了。你看你從小不在我們身邊,你哥時刻牽挂着你,常常念叨你。不過也幸虧了你沒跟我們一起生活,要不然不就錯過了這麽好一樁婚事。”
面對對方打的感情牌,路明虞無動于衷,“每個公司有自己的規定,不是某一個人能說了算的,我相信哥哥的能力,您也應該對他多一點信心。”
任對方說破嘴皮,她都還是這幾句話。這事不能開頭。爺爺奶奶走得早,她和路家其他人感情薄淡,這麽多年,也就今年能想起來給她寄箱荔枝。她很早之前就看清了他們的嘴臉,也就是這對表兄妹與她之間盈餘出一點交情,但也沒路伯母說得那麽情深義重。
而且就像她說的,表哥能力人品都不錯,即使沒有她的順嘴一提,他也能在長寧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瞧你說的。他自己的公司,他還能說了不算?罷了罷了。”路伯母的口吻不再熱絡,“今晚是伯母叨擾了。同一個祖墳下出來的人,你怎麽那麽有出息,你的好福氣還在後頭呢……”
路明虞假裝沒聽懂她的陰陽怪氣,維持着基本的禮貌和修養,聽路伯母絮絮叨叨地拿她和同歲的表妹比較了一番,聽她用嫌棄的口吻說了一堆表妹的缺點,這場通話才終于在她的沉默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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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東西!”路伯母怒氣騰騰地把電話撂在桌上,“從小到大一個德行,當初又不是我們不養她,放着血親不要,去勾搭段家那隔着好幾輩的微薄親緣,認外姓人作父。這人吶,哪個不是只往高處爬,削尖了腦袋往金窩銀窩裏鑽。不過就穆家二少那樣的豪門少爺,路明虞要是拴住了,那才叫真的有福氣。拴不住,以後有她好受的!她也是怕自己在人面前說不上話,所以才不敢答應吧。”
路表嫂磕着瓜子,搭話道:“栓不栓住的有什麽關系,有錢不就行了。”
“呵,人人都說錢是好東西,卻不知它很多時候最是冰冷,再咋說,人也離不開情啊。沒有人給她撐腰,就那軟骨頭樣,不夠那些狐貍撕碎嚼碎的,到時候骨頭都不剩。”
路表妹從院子裏進來,屁股還沒沾到椅子,就聽見她媽給她出主意:“這次去長寧你也別跟着我們回來了,多去跟路明虞走動走動,她身邊不缺青年才俊,你也争點氣,找個好人家嫁了,省得天天待在家裏惹人嫌。你們路家人,別的不說,就這張皮子,沒幾個人差到哪裏去。”
路表妹小小地翻了個白眼:“我不去,要去你去。還有,別整天說明虞攀高枝了,她自己就是高枝,別人攀她還來不及呢。扪心自問,你們當初想收養她,難道不是圖章老司令留下來的老宅以及叔叔嬸嬸的安葬費?”
路伯母被女兒無情拆穿,一時惱羞成怒:“給我滾出去!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
路表妹也不屑和這樣雙标的媽共處一室,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裏,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路明虞裹緊了身上的薄毯,路伯母的這通電話并沒有對她的情緒産生影響,她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冷,至于這股冷意從何而來,不想深究。
後排安靜的仿佛沒人存在,穆景綏從車鏡裏看了路明虞兩回,他聽出了她和伯母通話的大致內容。
既然她不願意跟他開口,他便也不提。
工程問題,重要至極,征和不敢輕易用人,這個崗位從來沒有走後門這一說。就算是路明虞日後跟他吹枕邊風,他也不會輕易地把工程交給一個沒經過考核的人。
路明庭若真想進征和,就自己去應聘,錄不錄用他是HR的事,錄用了一般也是從基層做起,想要帶工程,必須先通過層層考核。
在這一點上,他很欣賞路明虞。她身上具有的一些特質,魅力而又吸引人。
十五分鐘後,他們準時到達長寧機場。賓利停在VIP停車區,“輕和”的員工拎着衣服和藥水等在那。
穆景綏親自下車拿了東西,再次坐進後排。路明虞根本來不及反應,毯子就被他扯下了肩頭。
她愣住,呼吸下意識放輕。
她胸口上方一片泛紅,剛才還不明顯,這會兒有些發腫,還出現了一兩處指甲蓋大的淤青。
穆景綏用消毒水仔細擦拭幹淨自己的手,倒了一點藥水在掌心,搓熱了之後便往她的傷口上抹。
路明虞的耳根迅速紅透。
她生理期啊喂!胸部本就比平時敏感,還有些發脹。他動作間難免會碰到,這哪裏是療傷,分明是折磨。
穆景綏不抽煙,身上的味道清冽好聞,幹幹淨淨的。他一手扶着她身後的椅背,一手在撞傷處輕柔地按壓揉搓。
路明虞輕咬着下唇,屏住呼吸。
他手的膚色比小麥色淺一分。掌心的紋路比起她細膩的皮膚,顯得過分粗糙。細細麻麻的電流從他搓揉的地方向四處蹿開,直抵心髒。
“疼嗎?”
偏偏他還要說話,溫熱的氣息盡數噴薄在她頸部和臉上,路明虞長睫撲顫,說話都結巴了:“不,不疼……”
他使壞,加重了按揉的力度。
“疼!”路明虞險些哭出來。
他的聲音含了笑意:“到底疼還是不疼?”
路明虞氣極:“疼不疼取決于你下手重不重。”天生細柔的嗓音,放輕了,像在撒嬌:“你輕點,就不疼了。”
穆景綏動作稍頓,真就放輕了力度。
好像過了半個世紀,他把手從她身上挪開,說:“好了。”
“先別急着穿衣服。”
“嗯。”路明虞輕輕吐出一口氣,後背出了一層汗。
穆景綏再次用紙巾擦幹淨手,這回沒有看她穿衣服,下了車去等。
路明虞許久沒動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心髒翻湧起醉人的甜蜜。
想起窦曦曾經說過:“你家二哥這人吧,又狗又溫柔,無情又深情,惡劣又沉穩。這種男人段位太高了,喜歡上他的女人,一定會被他吃的死死的。”
那時,窦曦還不知道她的秘密,她心虛地沒有附和。
窦曦這個評價蠻合理的。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他若對你無情,心肝都被他作踐,一陣一陣的發疼發苦。可他一旦溫柔認真起來,會要了她的命。
他以前從來不會像今晚這樣對她。肌膚相親,她想都不敢想。
似乎有些東西正在悄然變化。路明虞覺得自己賭對了,也深知自己陷入到了更危險的處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