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時才九點半,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個時間還很早。但路明虞今天又是中暑又是出車禍的,再年經,身體也經不住這樣造。

穆景綏大概也看出了她滿身滿臉的疲倦,對她說:“去休息吧。”未了,想起來問:“你和外婆睡一張床還是單獨睡?”

“我跟她睡。”路明虞說,她喜歡和外婆睡。小時候她一年跟着段守清去海滬小住三回,其中兩回是寒暑假,另外一回,是她爸爸媽媽和外公的忌日。江外婆每晚給她講故事,摟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海滬的老宅子裏,種了三大缸睡蓮,她身上總帶着蓮花的淡淡清香。江外婆的懷抱,溫暖香甜。

穆景綏把婚前協議和畫紙随意一卷,拿着一截圓筒起身,邊走邊告訴她:“床下面的隔板裏有儲備的被子。”

走到門口,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接起:“媽。”

白慕荷上來就問:“明虞看了房子怎麽說?”

母親的語氣與平常不太一樣,有點試探的意味,這通電話十之八·九是來數落他的。他陳述道:“什麽也沒說。”

這話落在白慕荷耳朵裏就成了敷衍,“你找找看,你的紳士風度還在不在身上?你真好意思讓明虞等你那麽久。我不信那種小級別的會議離了你會開不下去。明虞和你身邊的那些女人不一樣,敷衍了事絕對不行。老婆是你的,又不是金秋替你求的婚。”

若是讓白慕荷知道路明虞就在兒子旁邊,她絕對不會說的這麽直白。

走廊寂靜,不見其他聲音。房子太大,半天走不完,路明虞都沒地方回避。

白慕荷的聲音就這麽飄進她耳朵裏,她有些尴尬。穆景綏像是沒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他停在樓梯口邊,慵懶地靠着華麗圓柱,有些好笑地反問對方:“我身邊的哪些女人?”

這話毫無意外地讓路明虞雙腿生了根。

“少跟我裝糊塗。”白慕荷不和他嬉皮笑臉,“你小姑明天就到長寧了,帶上明虞,回來吃飯。”

“我明天沒空。”穆景綏說,他輕飄飄地望了路明虞一眼,她神情呆呆的,眼神沒有焦點,不知道在看哪裏。但他知道,她耳朵是豎着的,小兔子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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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飛一趟歐洲,等我回來再說。您要是沒其他事交代,我去睡覺了。”

通話音暫停。路明虞從茫然中回神,拾步走了兩步,被穆景綏輕聲叫停:“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白慕荷隐約聽到了明虞的聲音,心下微驚:“明虞現在跟你在一起?”

“是。”

“有你這麽坑媽的嗎?”

白慕荷心裏那個悔啊,也不知道她剛才的話叫那丫頭聽去了多少。

關鍵是老二還吊兒郎當地問她“他身邊的哪些女人”,這這這,一分鐘談幾百萬生意的人,此時卻不知道怎麽挽回。

罷了。

橫豎是穆景綏自己作死,要是明虞生氣了,他自己去哄吧。

白慕荷挂了電話。

一口悶氣憋在心口,不吐不快。旁邊的丈夫遭了殃:“婚期沒幾天就到了,景綏怎麽還要出差,你們公司這麽缺人?”

穆铮耐心地跟她解釋:“我們剛和安聖簽訂合同,安聖的董事長邀他去總部參觀交流。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拿下安聖的合同,和安聖直接合作,一年可以省下至少兩億的裝修成本。景綏最多三天就回來,來得及。”

這個解釋白慕荷勉強接受,喝了口水,想起什麽,又問:“你今天在公司,怎麽不提醒一下兒子,讓他晾明虞一下午。”

穆铮無奈,心頭暗道:老二不僅坑媽還坑爹。

“我讓他多抽出時間陪明虞,培養感情,他倒好,完全不當回事。讓和禮和守清知道了,他們怎麽想。人家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到了我們這,平白受委屈。”

穆铮也不跟老婆大人争辯,主動給出了一個能讓她滿意的解決方案:“等他們辦了婚禮,我給景綏放長假,明虞假期也還剩一個月,讓他們出去度蜜月,到時候只有他們兩個,朝夕相處,還愁感情不升溫。”他幫白慕荷捏着肩,寬慰道:“別太着急,慢慢來,景綏有分寸,結婚後他們磨合磨合就好了。”

“但願如此。”

這邊,路明虞垂頭喪氣地問:“要說什麽?”

“明天下午抽個時間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好。幾點?”

“兩點,我讓浦濱去接你。”

“不用了,我明天回家拿戶口本,直接從家過去。”

如果沒有白阿姨剛才那通電話,她也會邀請他明早去她家。段守清總念叨什麽時候約他去家裏吃飯。既然他有事,就改天再說。

話音剛落下,聽到前院傳來車聲,是浦濱從修理店回來了。

穆景綏說:“早點休息,我下去看看。”

路明虞留在原地,看着他走遠,消失在樓梯拐角。她嘆了一口氣,心情浮躁又微妙。

穆景綏沒有親自去看,路明虞那輛小破車根本不值得他跑一趟。

蒲濱給他發了兩張車的照片,她的車外表煥然一新,其他之前剮蹭到的地方也重新噴了漆。

蒲濱說她的車發動機有些問題。

這姑娘是個活菩薩,舍不得換車,只舍得把錢大把大把送進慈善公益裏。

傻裏傻氣,笨蛋一個。

穆景綏在心裏罵完人,跟吳嬸安排道:“明早我有事會早走,估計明虞還沒起。浦濱會留在這裏,若是老人家想去段阿姨那,安排浦濱送她們。”

“诶好的。放心吧少爺。”

把一切安排妥當,穆景綏上樓洗澡準備休息。走到樓梯口,想起路明虞沒有睡衣。

前兩天叫金秋挑了一些女士衣物送到這邊,放在三樓次卧的衣帽間。

他又折回去叫住吳嬸,讓她挑一件給路明虞送去。

吳嬸擔心自己挑的路明虞不喜歡,她曉得路明虞對貼身衣物的要求級高,便說:“我帶明虞上去,讓她自己挑。”

穆景綏說:“都是她平日穿的牌子,随便哪一件都可以。”

吳嬸這才沒了顧慮,立刻上樓去取衣服了。

穆景綏在主卧搭配的浴室裏洗了澡。

濕着頭發,從濕區走到幹區,消毒烘幹裝備發出細微的嗡嗡聲,他站在洗漱臺前,擠了牙膏。

洗漱臺上的鏡子裏,映出他帥氣的臉。

劍眉斜飛,眼尾勾挑。鼻梁骨高而挺,皮膚挺白,襯得唇色紅潤。女娲給他捏了一副好骨相。歲月也很眷顧他,這副模樣,正裝一穿,是精英總裁,成熟穩重,脫去西裝,少年感滿滿,說他剛大學畢業也會有很多人信。

走出浴室。

主卧藍灰色調,床寬五米,被子整齊的鋪在上面,沒有一絲褶皺。

上了床,他睡眠一向很好,很快入睡。

一陣鈴聲把他吵醒。

他眯起眼,心情有些不爽。今晚忘了開勿擾模式。

鈴聲锲而不舍。

他摸過手機開了鎖,是辛子實。

這麽晚這人不在溫柔鄉裏待着,打電話擾他清夢。

他接起,對方比他先出聲:“景綏出大事了!”

他的耳朵慘遭蹂|躏,把手機稍稍拿遠了些,揉着耳骨問:“怎麽了?”

“沈霄親自捉了他小女友的奸。”

穆景綏徹底清醒。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圈子裏誰不知道沈霄和他小女友如膠似漆。

“那小子喝了不少酒,失手打了那姑娘,跟精神分裂似的,一會兒悔恨一會兒拎着刀嚷嚷着要手刃奸夫。你過來看看吧,他現在氣昏了頭,真鬧出人命來可不好收場。”

穆景綏太陽穴突突的跳,不省心的家夥。

不能真的放着不管。

于是叮囑道:“先找人按住他。我馬上過去。”

他很快換好衣服下樓。

吳嬸給路明虞送完衣服回來,在走廊上遇到他,但沒來得及問他要去哪兒。

路明虞聽到樓下的車聲,走到窗邊,看見穆景綏的車已經駛出了前院。

江外婆睡眠淺,這會兒也醒了,問她:“是有人回來了嗎?”

“不是。”路明虞收回視線,“應該是二哥出去了。”

江外婆操心道:“這麽晚了,別是出了什麽事。”

“外婆你睡吧,我去問問吳嬸。”

路明虞去床邊拿了手機要出門,江外婆伸手拉住她。她低下頭去看着她。

江外婆和她對視,緩慢而嚴肅地問:“明虞,你實話跟我說,穆家老二心裏是不是有其他人?”

路明虞閉了閉眼,她這人很擅長僞裝的,但面對着江外婆的目光,卻一個假字也不敢說。

好半天,她才從口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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