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車內投喂的橋段引得CP粉和網友嗷嗷叫甜,熱門下的嗑糖評論被贊上了熱評。

【kswlkswl,女婿眼神膩死了,十分鐘了,我嘴角還在與太陽肩并肩。】

【哈哈哈哈,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分食一塊小蛋糕,怎麽還走起純情小情侶路線了。】

【他們身上的衣服是定制的情侶款吧,明虞今晚好美好美,穆總裁也帥破宇宙,帥哥美女就要在一起。】

【竟把爺給看哭了,你們懂什麽叫細水流長,我羨慕死這種細膩溫柔的感情了啊!】

最近兩人一出現在公衆視野裏,就是滿屏幕的甜蜜泡泡,就連路明虞的一些鐵血粉絲也禮貌性地跟着嗑一口。

進入十月,舞團直屬下的幼苗班裏新收進來十餘個小姑娘。舞團裏有資質的,可以挑好苗子親自教。

團長老師讓路明虞跟去看看,若是有瞧得上的,可收一個帶一帶,路明虞說她沒經驗,還是不誤人子弟了,不過去看一看她倒是有興趣的。

幾個小女娃壓腿練柔韌度時疼哭,讓路明虞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剛學跳舞那會兒,她也因為壓腿下腰疼哭的稀裏嘩啦,但她生來就堅毅,再疼再苦也都會咬牙堅持。她哭鼻子的畫面被老師拍下傳到網上,底下留言一溜的心疼抱抱親親寶貝,因為她臉蛋漂亮,又乖又可愛,視頻發出去後,那會兒她成了很多人的網絡“閨女”。

這一批裏面有兩個特別有靈氣的。團長指着其中一個紮羊角辮的說:“這個挺不錯的,有靈氣,明虞,你要不考慮一下?”

團長沒發覺路明虞的臉色早就發生了一些微弱的變化,一同來的有個人碰了碰團長的胳膊,小心提醒道:“她是姜挽月的女兒。”

團長有一些驚訝,心說上帝有時候确實愛捉弄人,不過她覺得也沒什麽,就最近明虞和穆二少高調秀恩愛的黏糊勁兒,姜挽月這個初戀恐怕早就被穆少爺踢出了心裏。

團長正暗自想着,就見姜挽月走進排練室,她的穿着打扮如同尋常的全職太太,一件薄款針織衫加一條淺灰色的尼龍褲子。路明虞只是輕飄飄地掃了姜挽月一眼,她沒以前那麽不淡定了,她和穆景綏的感情在升溫,最近能清晰明确的感受到他對她的情誼,剛才只是初見到她女兒,有些詫異罷了。

路明虞的視線很快移到別處,正好與姜挽月的錯開。姜挽月料到會碰到路明虞,但沒想到碰面會來得這麽快。路明虞滿不在意的反應戳到了姜挽月的神經,她以前覺得路明虞很可憐,現在覺得路明虞有一點可憐,程度的降低,讓她覺得有一些不舒服。

這微弱的不舒服源自什麽,姜挽月很清楚,她當初昂首挺胸對白樂松撂下的狠話,現在一句句都在壓迫她的脊柱。

幼苗班的老師介紹姜挽月和團長認識,路明虞兀自走開去幫別的小朋友壓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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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挽月換上笑臉與團長談論起自己的女兒來:“您覺得我家忻忻怎麽樣?”

“目前來看很不錯,很有天賦。”團長實話實說。

“感謝您對忻忻的肯定和誇贊,她就對這個感興趣,我和老公會全力支持她。我會繼續監督她刻苦訓練。”

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多才多藝,正巧了忻忻喜歡,也肯吃苦。他們的基因,誕生了一個優秀的孩子。姜挽月話裏話外,都是作為家長的自豪。只是這份自豪裏,額外強調了自己婚姻選擇的明智和家庭的美滿。

團長全程帶着禮貌優雅的微笑,她有一個親戚,與姜挽月的母親是表姐妹,對姜家和姜挽月比較了解熟悉,正巧親戚前幾天還跟她聊到過姜挽月這個表侄女。

姜挽月的老公唐禹梁出身寒門,但是特別有本事,畢業後用了一年時間當上了大公司的主管,年薪幾百萬,姜挽月堅持自己的驕傲和清高,一直認為自己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不貪慕虛榮,覺得自己嫁給了愛情。

親戚說着說着,把天聊開了,不意外地提及到穆二少——唐禹梁和穆景綏都是T大當時的男神校草,各有各的好,長相和能力不相上下。而穆景綏有優越家世加持,另一個在女孩子眼裏就沒那麽有魅力了。那時大家都以為姜挽月會選擇穆景綏,但是後來的結果,大家也都知道——白樂松早給自己的外孫選定了媳婦。

“代老師,我今天就現代忻忻回去了,改天您有時間,我請您吃飯。”姜挽月出聲打斷了團長的思緒,團長依舊微笑着,說:“不用那麽客氣。”

姜挽月說應該的,然後不再攀談。

姜挽月給女兒穿好鞋子和外套,母女倆走前,姜挽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路明虞,路明虞正在給一個稍大一點的女孩兒示範基本動作,不知道為什麽,姜挽月忽然間産生了一絲絲嫉妒的感覺,嫉妒路明虞鮮活而明亮,而她被生活和孩子磨滅了光芒。

很久以前她和白樂松暗暗較勁的對話一股腦在腦內回閃——

她還記得當時她說對白樂松的話:“白董事長,是您的寶貝外孫喜歡我,對我愛而不得,不是您們白家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他。路明虞被您們捆綁在一個根本不愛他的男人身邊,我都憐愛她了。”

“你這女人,伶牙利嘴。路丫頭怎麽樣,不用你操心。你若是肯早點和唐禹梁舉辦婚禮,那你爸公司資金周轉不開的困難,自會迎刃而解。”

她當時怎麽說的,好像是說:“我和唐禹梁真心相愛,結為夫妻是情深使然,讓你外孫繼續愛而不得吧。有你這樣的外公,他活該得不到幸福。”

現在,那個男人與路明虞在外人眼前,在媒體鏡頭下,耳鬓厮磨,恩愛甜蜜。一張張照片,一個個視頻,皆是他與路明虞愛情的象征。

穆景綏對她示好時,她不是沒有心動過。但比起她的自尊和驕傲,那點心動算不了什麽。姜挽月一直堅持,她沒有要白樂松給的好處,是白樂松硬要給她父母的,她的自尊沒受到折辱。

她多心高氣傲一個人啊,享受着穆景綏這麽優秀的男人的喜歡就夠了,她才不會熱臉貼冷屁股。即使她沒和穆景綏在一起,她也一直高調的活在長寧人的飯後談資裏。

可惜。從穆景綏婚禮以後,她的名字,漸漸與他脫離了聯系。

離開幼苗班,路明虞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一條匿名郵件,只有一句話:【白拓在給小白茶注射含毒|品的藥劑。】

路明虞大吃一驚,先不管真假,她立馬給對方回郵件問:【你是誰?你怎麽知道的?你有證據嗎?】

只等了一分鐘,對方就給她回複:【我沒有證據,信不信由你。】

路明虞思考是誰給她發的,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會有誰。總不會是白拓吧。這麽嚴重緊急的事,她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決定先去找二姐商議。

段君喜聽了路明虞說的話,也是震驚不已:“如果是真的,白拓就是畜生吧。你別聲張,我先去打探一下。”

路明虞于是回家裏等消息。段君喜的打探方式簡單粗暴,她直接找人冒充白家阿姨去幼兒園把白茶接了出來,然後送白茶去了一個秘密的地方,請專業醫生給白茶做抽血化驗。

化驗結果令人寒心酸鼻怒不可遏,段君喜當即破口大罵白拓畜生。

段君喜叮囑路明虞:“你要記住,要是白拓找來,你就說你完全不知情。”

“二姐,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白拓敢打主意在我身上,我就立馬把證據交給警察,把他舉報進去。乖啊,他不一定能查到是我。”段君喜深邃的眼睛裏怒火燃燒,“我會把白茶送到安全的地方做換血治療。白拓是想毀了她。”

路明虞想不通為什麽人心會這麽歹毒黑暗,白茶只是一個還不到五歲的孩子啊,她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碰到白拓這種惡魔。

段君喜一再叮囑路明虞與這件事撇清關系,然而當路明虞從訓練樓出來被白拓堵在路上,憤怒就燒毀了她的理智。在道路的拐角處,她被白拓拽到了車裏,白拓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你二姐把我女兒交還回來。”

“你女兒?你怎麽有臉說白茶是你女兒?”路明虞火冒三丈地厲聲質問:“為什麽要把大人的恩怨愛恨轉移到孩子身上?她才四歲,你給她注射那種東西,你真是畜生不如。”

“連最基本的表面客氣都不想維持了,看來是極度讨厭我了。”

路明虞氣得狠了,怒目道:“不是讨厭,是惡心。之前你設計做的那些肮髒事,只是讓我讨厭你。而你現在對四歲的小女孩實施報複犯罪,讓我覺得惡心極了,你會坐牢的。”

“別天真了,你們手裏除了一張驗血單外,還有什麽其他證據嗎。”

路明虞覺得白拓的笑陰險又變|态。

“她親生父母都不要她。為了保命,把她留給我,不就是讓我随意玩的?”

路明虞握緊了拳頭。

“我就是要看她發病,受盡折磨。”白拓無視路明虞要噴火的眼睛,自顧自地說:“我本來都想好了,等我厭倦了這個游戲,等我對那個女人的恨意消融,我就停手。把她送進戒毒所,她要是有本事解毒成功,我會好好培養她,讓她做我的接班人。”

“你和段君喜,還有那個通風報信的人,破壞了我的計劃。你們最好一輩子藏好她,不要讓她再落到我手裏。”

“多管閑事是會被我報複的。”白拓詭異一笑,拿出手機來,“要不先給你聽個東西。”

路明虞捂住耳朵,“不聽。”

“你不想知道穆景綏為什麽娶你?這裏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路明虞還是說:“不聽。”

她摸到車門把手,卻被白拓捏住手腕,力氣不及,被男人死死困在座位間。

白拓語氣兇狠起來:“這可由不得你。”

路明虞瞪着白拓,被迫開始聽錄音。她告訴自己白拓不懷好意,無論聽到的是什麽都不要相信。但白外公病弱卻清晰的聲音回蕩在車內。錄音全程只有白外公在說話:“……只要你娶明虞,輕和的股份白嶄新不會得到一分。她外公替我擋過子彈,救了我一命,我們欠路明虞,只有把她交給你,我才能安心瞑目……”

話音戛然而止,白樂松咳嗽起來,按此推斷,應該是他第一次從鬼門關回來的時候,而在那不久後,穆景綏找到了她,問她願不願意跟他結婚。

如白拓的願,路明虞黑色的眼瞳裏劃過一抹悲傷:“聽完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現在需要找個地方療傷。”

白拓審視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悲傷差點騙過了他,若不是她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瞬間慌亂的表情讓他警覺。他立刻搶走她的手機,看到錄音開着,錄音時間在他出現之前就開始了,合着她早看到了他,卻自投羅網,故意來套他的話。

白拓冷呵一聲,在路明虞憎恨的直視下,删掉了錄音文件。

路明虞氣極怒罵:“混蛋,混蛋!”她差點就收集到證據了。

下一秒,下巴被男人緊緊捏住,路明虞吃痛,噤了聲。

白拓的臉在她視野裏靠近放大。

“是我小看你了。路明虞,你這個賤胚子。穆景綏娶你不過是利用你,同情你,你怎麽不生氣?你愛他愛得失了骨氣,卑微到塵土裏。”

路明虞用力掰開白拓的手,低吼出來:“不用你管!”

趁男人松手間隙,路明虞打開車門逃走。她一路奔跑,跑到行人川流不息的開闊馬路上才急剎車停下來,手撐着膝蓋彎腰直喘粗氣。

路明虞改變了回麒園想法,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回自己的公寓。她徑直走進練舞房裏,四面牆鏡鏡子映出失魂落魄的身影。

仰着頭靠着鏡子時,路明虞自欺欺人地想,若她不去管白茶,也許就不會聽到錄音了。但是,她問了自己,她能做到不管那個可憐的小生命嗎?答案是否定的。她不能不管。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心裏一團亂麻。

他們的婚姻關系夾雜着其他東西,最初時,本來就沒有感情的婚姻裏夾雜了脅迫和不願意。

她之前完全沒聽人說過外公和白老爺子之間還有那樣的緣分。穆景綏對她沒感情時,她不害怕,可是今晚,害怕卻從心底源源不斷的竄出來。

路明虞懷疑糾結,不自覺地為他辯解,說不定他不是那樣想的。她可以相信他嗎?

他當初對她說的是,年紀到了,要娶一個妻子,他說是她幫了他。

可現在,不是她幫了他,而是他承擔了白外公的報恩責任。是他在同情她可憐她。她只是他一個無法甩脫的精神包袱。

好亂好亂。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路明虞不停地對自己說,可思想不受控制。她只好起身,對着鏡子,一遍一遍地跳舞,汗水從額頭開始向下滑,凝結成豆大的汗滴,滴落在地,綻放開來。

穆景綏接連打了三個電話,路明虞一個也沒聽見。

穆景綏問了一圈,最後從公寓保安那兒得知,路明虞回了公寓。于是他一刻不停地趕往公寓。他用路明虞給的鑰匙開門進來,在練舞房看見她的時候,她全身汗濕坐在地上,精疲力竭地靠着鏡子,頭低着,下垂的嘴角,顯露出委屈和傷心。

他走過去,像在醫院那次一樣蹲在她面前。路明虞一動未動,穆景綏用指腹擦去快滑到她眼睛裏的汗水,路明虞因為他的舉動,眼皮和睫毛同時動了動。穆景綏問的溫柔又小心:“怎麽了?”

路明虞沒吭聲。

從來沒見過她這樣,頭頂好似飄着一朵濃黑的烏雲,一個不妨就要下雨。穆景綏的心情跟着低落下來,依舊耐心地哄着她:“不管是出了什麽事,我都希望你能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硬抗。”

聽到這話,路明虞緩慢地擡起頭,她眼底的懷疑和掙紮讓他感覺到不安和恐懼。她遲遲未出聲,就這麽安靜地望着他。可這片安靜的海域裏,注入了激流,使她眼裏蕩起漣漪。

穆景綏有強烈的預感,她今晚這樣,與他有關系。可他想不出自己這兩天做的哪裏不對,惹她這般委屈難受。而且早上起床時,她還給了他一個甜蜜的早安吻。

慌亂爬上心頭,他急切地想知道原因,便又問了一遍。

路明虞何嘗看不出他的急切,她也很急,可是問不出口她又能怎麽辦?她的嘴巴被兩種情緒控制,一邊是他們好不容易越走越近的距離,一邊是對她對親人的愧疚和難受。

亂了的麻線,一時難以理清,于是她沉默着起身,因為過度運動體力大量耗損,身形虛晃了一下。穆景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急道:“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如果是因為我的原因,就直接說好麽?”

緩了緩,路明虞張口說:“我現在腦子很亂,我想要想一想,給我點時間。”停頓兩秒,她循環了一遍:“我想要想一想。”

路明虞佛開穆景綏的手,獨自去浴室洗了個澡,頭發胡亂吹吹,就躺上了床。

穆景綏取來吹風機,想把頭發給她吹幹。路明虞沒拒絕,甚至坐起來配合他。

房間裏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吹風機運作的聲音。

他的手指穿過她柔軟的發絲,路明虞的心緒竟然在這單純的聲響裏,有了一點平複的跡象。

吹幹頭發,穆景綏放下吹風機,從後面抱住了她,他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輕聲對她說:“我可以給你時間想,但你不能離開我。”

路明虞依舊說不出話,他看出來她萌生出了想躲避想逃離的心思。

還不到十點,兩人便各懷心事的睡下。穆景綏一條胳膊以一種警警性的力度圈住路明虞的細腰,所以半夜她一有動作,他就立刻醒了過來。

他打開了所有的燈,從黑夜驟然變得無比明亮,路明虞不适地擡手遮住了眼睛,穆景綏嗓音有些冷硬:“你要去哪?”

“我去喝水。”睡覺前出了太多汗,她口渴得不行。

“我去給你倒。”

“這麽晚了,我也不會去哪。”

穆景綏不由分說,出去給她兌了杯溫水返回來,看着她喝光。

喝完水,房間重歸黑暗,路明虞主動伸手環住他,穆景綏身子僵了一秒,心裏透出微弱的喜悅。他極力穩住自己不去回抱她,感受着她熟稔地摸到他腰腹上的刀疤。她的手指又軟又暖,他的肌肉鼓了起來。

她很快就收回了手,在他粗重的呼吸裏,幾近呢|喃:“你說過,我是自由的。”

喜悅和情|欲倏地消失,穆景綏緊緊擁住她,聲線發了顫:“不行。”

“我想出去想,一個人。”

他固執地重複:“不行。”

“你說過的。”

“我說不行。”

“你說過的。”路明虞音量低緩了兩分,穆景綏這次沒再接話,沉默蔓延了好久,路明虞才又含糊地開了口:“你要是攔我,我就離婚。”

這話一出,穆景綏猛地收緊了手臂,她被他勒得生疼,他無奈地威脅:“路明虞,你敢。”

“不要逼我。”

穆景綏失了聲。

深秋初冬交替之際,路明虞乘着飛往北歐的航班離開了長寧。穆景綏失眠了一夜,最終親自送她到機場。

“你要飛哪裏?”

“不知道。”

“你可以再敷衍一點。”

“……”

“你不知道怎麽跟我說,我回去查,查完我會帶着我的态度和答案去找你。”

路明虞轉身離開。

兩人之間隔的人越來越多,穆景綏的聲音穿越人群,流進她的耳朵裏。

他說:“路明虞,不照顧好自己,等我找到你,一定好好收拾你,絕不留情。”

路明虞拉着行李箱堅定不移地往前走,心髒卻狠狠的痙|攣了起來。

一回到市區,穆景綏就去尋人打探昨天路明虞身上發生了什麽。穆芊芊總是消息最靈通的那個,聞着零星的風聲趕過來,氣沖沖地問他:“你怎麽又把明虞姐姐氣走了。姜挽月回長寧了你知道嗎?唐禹梁工作調動,她們以後會長住于此,她和嫂嫂昨天下午在盛華宮碰上了。”

穆景綏眉峰一動,答案貌似浮出了水面,但遠遠不夠。

穆芊芊把穆景綏的沉默當做了不在意,她憋了又憋,氣急之下把埋藏多年的秘密抖了出來:“因為你不在乎所以明虞姐姐才會離開。”

穆景綏眼裏有一絲茫然。

“姜挽月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麽你知道嗎!”意味着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和朱砂痣,意味着她八年的喜歡漂浮不定,落不了根。”

“你說什麽?”穆景綏碰倒了手邊的杯子,咖啡流到他手上都沒感覺到燙,這一刻他的腦子好像忽然間鏽鈍了,無法再運轉分毫。

“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她喜歡了你整整八年。很多很多時候,你根本不值得她喜歡。如果你不是我哥,我一定一定會勸她放棄你。”

震驚和心痛壓垮了零星的喜悅,從昨晚到現在,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措手不及。他甚至輕易就把穆芊芊的話認作為真相,穆芊芊從十三四歲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頻繁提及她。他一直只以為是穆芊芊喜歡她。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婚前告訴你,你還會娶她嗎?不會的,對不對?明虞姐姐太清楚你了,所以她不讓我告訴你。結婚以後不告訴你,是她怕你有心理壓力。你扪心自問,你難道真的一點也沒感覺到她對你的愛意嗎?”

穆芊芊的嚴密邏輯來源于路明虞,穆景綏不自覺地跟着思考,心驚地發現,她真的很懂他。

回憶以前的種種,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她不舍得扔掉的壞手表,婚禮現場顫抖的吻。拍婚紗照時問他喜不喜歡,大約不是問喜不喜歡婚紗而是問喜不喜歡她。七夕節那晚,不是酒後迷糊,而是酒後吐真言。戈壁灘的星空下,哭着問他愛不愛她……無數個鏡頭,拼接成一部時長八年的電影。

“你知道她在哪對不對,告訴哥哥。”他迫不及待想見到她。

“我不會說的,我答應了明虞姐姐。趁這個時間,你好好認清自己的心吧。”

“我認清了。”

“不夠。你現在是一時半會的感動和震撼。”

“不是。我愛上了那個傻姑娘。”他聲音底下去,臉上布滿心疼:“那麽傻,那麽讓我心痛的姑娘。”

穆芊芊連連嘆氣,再也不說一個字。

穆景綏去找自己的母親,懇求白慕荷告訴他路明虞去了哪。

“明虞沒告訴我。”白慕荷也是才知道,“你找人之前,得先找到症結所在。”

穆景綏跟母親說姜挽月的事,第一次對母親坦白他早就對姜挽月沒有感覺了。

白慕荷聽後都想罵人了:“那你那麽多年是什麽意思呢。你行事風格大變,我當以為你是為了姜挽月反抗你外公。”

“不是為了她,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明虞。”

“不喜歡姜挽月,你得跟明虞說啊。”白慕荷第一次覺得自己兒子真笨。

一句話讓穆景綏醍醐灌頂,他沒留下吃晚飯,編輯完長長一條道歉信息,發到路明虞的微信和郵件上,然後就啓程回了麒園。

他在酒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直到醉倒,也沒等到路明虞的回信。

此後,穆景綏每天都會發一條信息給路明虞,每條信息最後一句都是:【明虞,我很想你,可我還沒找到你。你能告訴我你在哪嗎。】

足足發了半個月,長寧徹底入了冬。

路明虞走後的這半個月裏,穆景綏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給她留言。

所有人都知道女主角在哪,但沒有一個人把女主角的藏身地告訴思念成疾的男主角。因為路明虞不讓他們說,大家口口相傳,一致決定幫她狠狠虐一下穆景綏。

穆芊芊得知路明虞在外面過的還算不錯,心情也開朗起來。她因為常澤那事兒,和段君溯建立了革命友誼,有一天還挺好笑地跟段君溯說:“我以前就說,火葬場遲早會來的。”

穆景綏最後抱着微薄的希望去求段君喜,段君喜說她也答應過妹妹,但是看在他這次還算有誠意的份上,可以給他透露一點點信息。

段君喜告訴穆景綏:“明虞在挪威。”

穆景綏于是托挪威的人脈關系和情報網幫忙找人,兩天後把範圍框選在挪威西北部的一個小鎮,他當晚就啓程,在小鎮上花了三天的時間,鎖定了一個森林村莊。

足足二十天,他終于找到了他的傻姑娘和乖寶。

風雪漫天裏,他一身是雪地敲開一對挪威老夫婦的小洋房門。

老夫婦瞧見異國男人,露出好奇神色,不過不是好奇他來這裏幹什麽,而是好奇他和住在他們屋裏的姑娘是什麽關系。

他們這裏太偏僻,一般本國人都不太會來,更別說是異國人了。

屋主奶奶去房間裏叫正在畫畫的東方姑娘。她們語言不通,屋主奶奶不會說英語,路明虞一直是通過他們的女兒和屋主爺爺用英文翻譯後和奶奶對話。

不過這不妨礙她看懂奶奶比劃的意思,有人來找她。

路明虞以為是這裏的朋友,結果出去看到的是風塵仆仆的穆景綏。屋主爺爺暫時沒讓他進屋,他站在門口,微微彎着腰,避免碰到頭。

男人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睛紋絲不動地凝視着她。

屋主爺爺問她:“他說他是你的丈夫。”

路明虞點了點頭。

屋主奶奶用本地方言說:“你們可真般配。”

不遠千裏追妻,老夫婦瞧見男人的目光不離妻子半分,眼神如饑似渴。老夫婦體貼地給他們留空間,熱情地招待他們吃完飯後,出門去鄰居家,說今晚不回來了。

等待許久的種子,如今得見它的雨露和太陽,抑制不住的野蠻生長。

路明虞還沒來得急開口說話,便被男人推倒在屋內唯一的沙發上,焦急而慌亂的吻密密麻麻落下。

她沒見過他這麽瘋。

那次喝了下料的酒都沒現在這麽瘋狂。

很快,血鏽味在口腔裏散開,她的舌頭被吮破了。

可是她細細的雙腕被他單手握住,放在頭頂,她壓根躲避不了這份疼和羞,急得眼圈都紅了。

“芊芊把所有事都跟我說了。”

“小騙子。”

“還說沒喜歡過人,你在罵我是不是?”

“罵我也沒事。”

“只要你消氣,怎麽罵我都可以。”

“打我也行。”

他每說一句話,就要吻她十秒。

他松了手。

路明虞真的打了他,因為她的嘴巴和舌頭都太痛了。

他锲而不舍轉而去吻她的鎖骨和肩頭。

路明虞放棄反抗,任他胡作非為。沒一會兒後他就停了下來,與她交頸相擁,語氣有些可憐:“我想你,想得生了病。”

他确實瘦了,路明虞忽然就有些心軟。

她碰了碰他瘦削的下巴,一碰即收,聽他繼續一遍接一遍地說:“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在他說到第四遍的時候,她出聲打斷了他:“你沒錯。”他只不過是可憐她,撿起她這個包袱,又有什麽錯。“是我錯了。”

“不,你沒有錯。”穆景綏慌不擇路,幹燥的手掌覆在她嘴上。她說錯,豈不是覺得愛他也是錯。愛他确實讓她經歷了許多難受和痛苦,是他該死,沒早點發現她的愛,也沒早點愛上她。他不想聽到她說後悔,如果她放棄了他,他會瘋的。

路明虞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穆景綏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他吻去她眼角的薄淚,低啞着聲說:“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做夢夢到你,吃飯工作時想到你。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你打我罵我吧,把怒氣都發洩完。”他擡手輕輕撫上她的心口,哀求道:“只是這裏,別停止喜歡我好嗎?”

路明虞潰不成軍,眼角滑出更多的水液,看她無聲隐忍的哭,穆景綏又一次體會到心被撕裂的痛。

他真該死。

路明虞花了十分鐘時間緩和下自己的情緒。

屋外雪絮紛紛,整個天地白茫茫的,壁爐裏的火燒的正旺。

她看着火焰發起了呆,穆景綏見她情緒穩定,心稍稍回落,問了衛生間的位置後,起身離開。很想很想她,方方面面都想。他不敢強要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路明虞沒拒絕穆景綏跟她一起睡的請求。兩個人都沒睡着,路明虞翻個身的功夫,把穆景綏吓出一手冷汗。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根紅線,幼稚地把紅線兩頭纏繞在兩人的手腕上。

她借着壁爐的火光望了一眼兩人綁在一起的手,想起七夕那晚去月老廟挂紅條的場景。

苦中加了甜,像一杯加糖的黑咖啡。

穆景綏見路明虞眼神柔軟下來,心上一喜,他以為她此次情緒失控是因為遇到姜挽月,所以不厭其煩地說:“我對姜挽月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對她沒感覺了。我現在只愛你。”

路明虞嘆息。

他們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聽他表白,她不見得有多高興,也不見得多難過。不上不下的,有點兒分裂。

這邊因為下大雪通訊不好,她收到他的消息已經是好幾天之後了。看完他的信息,她看着落雪發了一下午的呆,越發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他不喜歡姜挽月,卻從不解釋和澄清。她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白月光”,被人取笑嘲諷。

她不是不委屈的。

她的沉默讓穆景綏再次陷入惶恐,他忙不疊道歉和保證:“對不起明虞,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此後一生,我會用盡全力去彌補我過往帶給你的傷和痛。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放棄我。”

他所有的卑微姿态全用在了她身上。

舊賬重翻,不完全是他的錯,她也是幫手,她編織了一個謊言讓他娶了她。憑良心講,她不能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他身上。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也有一點在意他的态度。她知道自己現在很別扭,整個人被割裂成了好幾瓣。

一段天長地久的沉默後,暗夜裏響起路明虞的一聲輕嘆,她慢慢地将手放在穆景綏的刀疤上,棱痕硌着她的掌心。

她瘋狂的心軟。

穆景綏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出了汗,不再幹燥。

她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他跟她一樣,也害怕失去。

愛情會讓人變得軟弱,也會讓人變得堅韌。

入眼皆是黑暗,看不見他的眼睛,她終于鼓起勇氣完成了心裏建設,輕聲開了口:“外公救過白外公的命,你也救過我一命。其實,你們早就不欠我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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