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丹4
昆吾派的掌門申池一襲灰色道袍,右手臂彎處挽着一根銀毫拂塵,撚了撚胡子,一臉大義凜然:“銜月樓那位樓主這些年來殘害了多少正道同門,吸光了他們苦練多年的修為,真是惡名昭彰、喪盡天良。”
丹霄觀、金羅宗、天河劍派的掌門連連點頭:“申掌門說的是,所以這次咱們名門正派聯合起來圍剿銜月樓,都是為了咱們修真界,若是在任期勢力發展,恐成大患啊。”
“這些年來我只見過那只助纣為虐的鳳凰,他似是銜月樓的護法。這銜月樓的樓主倒不常露面,傳聞這樓主是個手段陰狠毒辣的女人,聽說實力深不可測,已經是合體後期了。”淩雲宗的長老忍不住插話,面露懼色。
他們雖名為修真者,然而這修仙二字說得容易,大道何其難成。
修真者的境界分為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大乘、渡劫,最後便是修成大道、飛升成仙。
但是此方世界靈力枯竭,已經幾千年未曾有過飛升者了。飛升這個詞語,現在只是那些藏書樓裏的典籍字裏行間的傳說故事。
幾乎合體期的實力已經可以在整個大陸橫着走了,所以銜月樓那位樓主才如此嚣張妄為。
他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倒也有幾個合體期、大乘期的老祖,可這些老祖要麽外出雲游,渺無音訊,要麽便是閉了死關,根本無法聯系上。
所以哪怕他們人多勢衆,兵多将廣,對上合體後期的銜月樓樓主卻根本不是對手。
“諸位莫要擔憂,”昆吾派的掌門申池從容地笑了笑:“我既然敢來,便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前段時日,咱們昆吾派那位就差半步成仙的霄琅師祖,從千年閉關裏醒來了。”
一陣唏噓聲傳來,衆人紛紛大驚失色:“就是傳聞中,數千年前那位建立昆吾派,已是渡劫後期的霄琅老祖嗎?”
那可真算是他們保眼福了,竟然能見到這位只存于傳聞裏的大能。
申池享受着衆人驚羨交加的目光,昂首挺胸地進了昆吾派的法器仙府,只抛下一句話:“明日子時,咱們便把這惡貫滿盈的銜月樓一網打盡。”
這仙府乃是昆吾派至寶,相當于自成一方洞天寶地,靈氣充裕。裏面幹霄拂雲,霧氣缭繞,飛檐流,寶殿珠樓漂浮在空中,就如同傳聞裏的仙界。
申池禦劍飛行進入了其中一座漂浮在雲間的桂殿蘭宮,神情一下子變得恭敬謹慎起來。
“霄琅師祖這會可得空?”盧池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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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會起了興致,正在自弈。”守在門口的男人語氣低迷地答道,一臉魂不守舍,臉色慘白頹廢,正對着殿外的雲卷雲舒發愣。
他的瞳孔毫無焦距,像是失了往昔所有光彩,就像具行屍走肉般麻木,幾百年來都是這樣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雲泛月,不是我說你,你之前也是昆吾派最天才的修士,不過三百歲便突破出竅,我一直寄予你重望,甚至這掌門的衣缽,也是想讓你來繼承的。如今你怎就變得這副不思進取、自暴自棄的模樣?”申池一臉恨鐵不成鋼,忍不住怒聲訓斥。
雲泛月呆呆地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卻是答非所問:“掌門,聽霜的魂燈還亮着,可我怎麽都找不着她,你說這些年,她是去了哪裏?她還活着嗎?她到底怎麽樣了?”
雞同鴨講。
申池像是放棄了一般搖了搖頭,從雲泛月身側大步流星地跨過。這雲泛月自盧聽霜跌落斷域後便變得有些瘋癫了,終日裏神神叨叨的,三言兩語都不離那個女人。
真是沒出息。
還是這位半步成仙,實力深不可測的霄琅老祖是他們昆吾派最可靠的存在,令人折服和仰賴。
行過雲窗霧閣,擡眼便見院內一樹繁茂的桃枝,粉瓣吹落一地。
一身素衣,青絲如瀑的男人在樹下的石桌旁獨自對弈,棋盤烏鷺密布,偶有幾片花瓣跌落,被他輕輕拂去,玉露茶盞泛起幽香,夾雜着草豆蔻和沉水木的氣息。
他戴着一扇桐木面具,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個冷峻的下颌。
此時男人正撚起一顆墨玉制成的黑子,那顏色通透的棋子被他兩根蔥削般瑩白的指尖夾于其中,竟是黯然失色。
“師祖,讓身份尊貴的您親自出馬,去對付一個小小的魔道妖女,實是大材小用,叨擾您了。可這修真界的惡瘤不除,任它獨大,終成禍患。”申池垂首行禮,恭聲道。
[無妨]
男人淡淡地看了盧池一眼,以指為筆,半空中随着他的動作浮現出一行浮着熒光、蒼遒有力的瘦金體。
雖然申池不明白數千年來才閉關出來的霄琅老祖為何戴着面具,似乎還口不能言的樣子,但他不敢多問,畢竟霄琅老祖的實力擺在這裏,僅僅是微微皺起眉頭,威壓便能震得他不能起身。
申池連忙恭順崇敬地點了點頭:“明日子時,諸門衆派恭候您的到來。”
待到申池的腳步聲消失後,男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殘局,發起呆來。
阿昭百無聊賴的時候,便很喜歡和他一起對弈,她很喜歡欺負自己,總是追着自己的棋子絞殺他。
阿昭真是太壞了。
男人禀若冰霜的目光就像是融化了一般,逐漸變得溫柔,臉頰漸漸泛起紅暈。
他從寬大的袖袍裏摸出一個木雕,一邊篆刻木雕的神态姿勢,原本羞赧的表情卻慢慢變得失落沮喪起來,就像是一只四處流浪,無家可歸的狗狗一般滿腹委屈。
阿昭她到底在哪裏,她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望着天邊那一衆黑壓壓的人群,鳳翎忍不住蹙起眉頭,擔心地拽住女人的衣角。
此時盧聽霜的表情有些難看。
對面有一道深不可測的氣息,竟似泰山壓頂般制得她胸口沉悶,有些喘不過氣來。
“鳳翎,今日我恐怕是遇到對手了,開戰在即,你莫要插手蹚了這趟渾水。”盧聽霜沉聲吩咐道。
“姐姐,你說些什麽胡話,非要來故意氣我?”鳳翎難得一臉怒容,大聲诘問道:“你把我當成什麽貪生怕死之徒了?我是被你撿到的,也是被你養大的,這輩子都要和你生同衾,死同椁。”
盧聽霜神情複雜地回頭,與鳳翎無聲地對視,她喉頭艱澀地滾動了一番。
鳳翎雖是神獸鳳凰,但他不過才孵化出來幾百年,離成年歷劫還很久很久,他還只是個小孩兒,不該隕落于此。
“鳳翎,我說的話你現在不肯聽了麽?你現在不過還是成長期,實力低微,待在這裏只會礙手礙腳,白白拖我後腿。”盧聽霜冷聲說道,面容就像覆了一層薄霜那般冷漠。
鳳翎的瞳孔猛然一縮,随即他的面色變得慘白起來,他苦笑一聲,尾音顫抖:“姐姐,你別想逼走我,我知道你是不忍心讓我跟你一齊去死,可是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呢,姐姐,我真的只想跟你待在一處。”
盧聽霜似是動容了一般轉過頭,正欲啓唇說話,似是欲言又止,鳳翎眼底湧起狂喜和期待,可下一瞬他便臉色劇變,後頸的穴位一麻,他的額上緩緩沁出一滴冷汗。
“姐姐……”他唇縫裏掙紮着迸出來兩個字,眼底滿是不甘,可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終究是不情不願地閉上了。
盧聽霜幹脆利落地收回手,對身側的親信吩咐道:“帶護法離開這裏。”
親信的面色有些遲疑,可主人的命令便是一切,由不得他質疑或是拒絕。
眼看親信抱着鳳翎離開,盧聽霜本來還想對座下的左執令囑托幾句,讓他也莫要枉送了性命,此刻卻異變橫生。
一道來勢洶洶的包裹着洶湧悍戾的靈力攻擊直擊她而來,那一瞬間推開她的左執令轉瞬成了飛灰。
盧聽霜怔怔地愣在原地,五指攤開,左執令殘遺的飛灰跌落在掌心,她耳畔嗡鳴作響,第一次感知到,原來死亡就那麽觸手可及。
“霄琅師祖!師祖,求您住手!”
原本游離于人群之外、一臉頹廢麻木的雲泛月,在看清銜月樓樓主的面容之後臉色大變,他連忙推開人群,艱難地行到那個據說半步成仙的男人的身側,凄聲哀求道:“霄琅師祖,求您住手,那是我的徒兒,求您給她一個機會。”
為首的霄琅師祖聞言,這才将漫不經心的目光投向那個女人的臉。
他剛才心不在焉地在走神,只是随手抛了一擊,似乎打中了什麽東西。
桐木面具下,他的目光觸及到盧聽霜的瞬間,臉上的冷漠疏傲再也不見,眼尾瞬即變得通紅。
無論換成什麽樣的殼子,他總能一眼認出她。
阿昭?
他胸口一陣窒息的絞痛傳來,垂下的雙手微微發顫,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和後怕。
剛剛他都做了什麽?他竟然差點便失手傷了阿昭,不,是差點殺了她。
……他究竟,犯了怎樣可怕的一個大錯。
盧聽霜看着自己掌心的飛灰逐漸消失,她緩緩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千琊劍,很是從容地面對着這場死局:“千琊,且随我戰。”
寒光淩冽,直撲為首的一襲素衣、連帶桐木面具男人的喉頭。
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洲。
作者有話要說: 魚魚膽敢走神,後面會被好好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