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語暗自拭離殇

第十章:不語暗自拭離殇

——宇文夏:停筆俯身吻韶光,為君卻機防

乞巧又稱為女節,女子持針線,結喜珠,來祈求祥光。文人則在院中曬書,或是祭拜魁星。

因此這詩會雖說是談蘭夜的風月之事,到場的卻有不少欲求功名的文人雅士。要是放在過去,宇文夏決計不當回事的,可現在他扮演一個窮書生的角色,自然要謙卑地在旁傾聽以求得一個名士認同。

郭盛朋友很多,這詩會上也大多人都認得他,郭盛雖然看起來大大剌剌,但為人直爽,跟這些世家公子都還不錯。

至于夏公子過去就不是這樣了,他太狂太能惹人生氣了,滿座哪個不是自命清高的,被他壓得無言以對也就罷了,偏偏他還是一臉不屑的樣子,任誰都會生氣。

不過生氣歸生氣,夏公子的雅名仍是豔蓋京都。曾經也有人試圖招惹過他,也是被堵得滿臉通紅,遭到一番奚落。從此再沒有人敢質疑夏公子。

至于他偶爾一句句驚豔的詩句,還被各家小姐耳口相傳

“佳人舞劍繪凝光,一筆畫疏狂。”

“停筆俯身吻韶光,為君卻機防。”

其他文人聽了卻有些不敢相信,看不出來心高氣傲的夏公子還有傾心之人,他不是只看得起自己嗎?是誰家小姐這麽本事?

想來想去也只有顧語恩的女兒,有才女之稱的柳從秋了。

因此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兩人互相傾慕,就連郭盛也是這麽認為。當年夏公子娶了郡主後他爹說他的親事是柳從秋,他當即就答應了,心裏只想讓他生氣,卻沒想到夏公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沒再找過他。

他卻不知從成親的那一刻,夏公子早就換人了。

郭盛還在胡思亂想,宇文夏則是饒有興致地聽這些文人吟詩作對。

過去輕狂不屑,現在卻有點懷念單純的舞文弄墨的日子,想氣誰就氣誰,沒有爾虞我詐。然而不是他低調,卻有人來招惹郭少爺。

“郭少爺過去都和夏公子一同,今天怎麽身邊換了個人?”

郭盛脾氣不好,态度不冷不熱地介紹,“這位宇文夏。”

沒有多餘的介紹,但來這裏的人若是連他是郭盛納的男妾這件事都不知道,那也太孤落寡聞了。

其實在那之前就有不少人偷偷地把目光瞄向宇文夏了,他實在太漂亮了,氣質又高雅,讓他們很容易想到那個離開兩年的夏公子。當年夏公子每次出現時也必然是在郭盛身邊,他們交情相當不一般。

但他看起來似乎溫和得很,似乎比夏公子要好欺負得多。

宇文夏舉目示意,不卑不吭,配得那絕世容貌讓人幾乎呼吸一滞,倒吸一口氣。過了半天才有人接着道:“不知道他有沒有夏公子的風采。”

郭盛冷哼一聲,不說話。

而他這反映就算是默認了。

“夏公子雖然胸中有才,可也太恃才放曠,才會丢了性命。”

有人開口,在座的人都有些沉默,夏公子死後沒人再敢提他,他不止是文人的頂端,更是一種壓迫般的存在,有他在根本沒人敢放肆。

“夏公子是有才,可終是不能和天命抗衡……”

郭盛一拍桌子,險些把矮桌掀翻,一雙眼睛幾乎瞪裂,“你還能算出天命不成?!你配說他嗎?!”

他從未當場發火過,那人也不會被欺負。

一時間氣氛尴尬,卻是默默地靠向主流的一方。

郭盛咬牙眼睛紅得滴血,心裏委屈萬分,自己沒有那伶牙俐齒,沒法替他争辯,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後受人嘲諷。想起他還在時,哪裏受過這樣的欺辱?他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突然有一只手輕落在他肩上,宇文夏臉上仍是笑意盈盈,目光卻是望向剛才開口的人,溫聲笑道。

“珍珑局,持天地為棋。”

聲音恍若玉珠滾地,清潤流華。

不知為什麽,郭盛本來被怒意沾滿的眼睛也恢複了冷靜,眨了眨眼中的水光,他這句話明顯說得是那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人酷愛對弈,幾乎是成癡,常自诩天地為棋。

這一句如破雲之雷,驚得一陣輕顫,只讓人覺得——那人回來了。

郭盛脫口便接道:“花零落,甘為春風泥。”

他用的婉約,沒有半分戾氣,落紅不是無情物,他已化作春泥。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郭少爺難得的輕聲細語,帶着那股柔情,帶着對他拳拳思念,讓人幾乎潸然淚下。

就連他自己也是滿目水光,沒人再去懷疑他們之間的友誼,夏公子在他心中永遠是白玉無瑕,無論生死。

宇文夏唇角笑意更濃,目光中眼波流轉,美得不似凡物,說出的話卻殺氣橫生。

“斷柔情!做黃沙一抔。”

全場氣氛更加沉靜,卻覺得這弱書生只是一眼,就殺意彌漫,更是讓人答無可答。

這樣的氛圍下,郭盛突然笑了出聲,“你一弱書生怎麽成天想着打打殺殺的?”

宇文夏和他對視了一眼才笑道:“丈夫生當為國赴死,抽屍斷骸,又不是在這裏嚼人舌頭。”

說着目光一凜,聲音也冷了下來,“他埋骨于大文邊境沙場,理應受到敬重。還請諸位莫讓英魂心寒。”

說罷舉手作揖,擡步便走。

再看剛才的人滿面通紅,郭盛沒忍住大笑了出來。

這下所有人都确認了,讓全場下不來臺,這小白臉果然比那人還不好惹。

宇文夏才離了幾步,郭盛就跟了過來,見他還是一臉笑吟吟的溫和表情嘆氣搖了搖頭道,“怪我沒忍住脾氣。”

宇文夏當然不會怪他了,他本來也沒打算參加這科舉。他唇角依舊揚着,表情柔和,“錯過了科舉沒什麽,誤了花會可不行。”

郭盛覺得脾氣都快被他磨沒了,只好應了,“好。”

花會上有猜字謎的小游戲,猜中了便有獎品。過去那人對這個還挺有興致,總會贏個頭籌,讓他拿去換獎品,只是如今換了個人。

郭盛突然覺得,如果宇文夏就是那人該有多好。

和他一模一樣,甚至,其實宇文夏比他要好,沒那那麽狂傲……郭盛突然驚住,為什麽他會這麽想,他怎麽配和那人比?!

他這樣走神,連宇文夏都看出他不對勁了,聲音溫柔地問:“怎麽了?是不是累了?還是不喜歡這個?”

……為什麽有種會把人家老板弄哭的感覺?郭盛趕緊道:“沒什麽,今天起得太早,困了。”

宇文夏也沒再多問,送他到了他屋門口。

郭盛總感覺宇文夏每次盯着他的時候除了慣有的柔情,還有一種難以莫名的欲望,這幾天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他不敢多想,迅速地到了句晚安關了門。

宇文夏靜靜地立在門外,望着屋內的搖曳燈火,眼裏滿溢着愛意。

“主子。”佩生又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下面彙報,有人在查夏老爺的去向了。”

“譚溪是吧?”宇文夏眼裏閃過狠意,“若不是他是太子,我早就……”

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算了,由得他吧,少爺我怕他不成!”

“主子啊,您到底是為什麽如此傾心郭少爺?”佩生又開始多嘴,“恕屬下直言,郭少爺他的确沒有什麽突出的地方。”

宇文夏輕蔑地嗤笑一聲,“你懂什麽?他的好我寧可沒任何人知道。”

想到他的好,宇文夏輕笑着搖了搖頭,眼底全是溫柔的光,“你們都道我看中他是他好運道,卻不知全天底下只有他能忍我。我恃才放曠,從小就誰也不放在眼裏,那時除了他根本沒人願意理我。只有他即使是再生氣,只要我道了歉,就會不計前嫌。”

“你們說我看中他是他的福分,卻不知他心裏有多苦。除了他,誰能對我這樣上心?人人都道見夏公子一笑足矣,可除父母之外,唯一對我真心相待的只有他了。”

佩生斟酌了一下,忍不住道:“主子,這一點柳姑娘不亞于他呀!”

“柳兒?”宇文夏仔細想了一下,才道,“佩生,你今天怎麽這麽多話?!”

佩生:“……”沒話說了就拿身份壓人,這樣真的好嗎?

“隐了去!沒我吩咐別出來!”

宇文夏斜了他一眼,才慢條斯理地進屋阖門。

其實這也不能怪宇文夏,柳從秋雖然深情有才,可這脾氣……實際上是傲得和夏公子一模一樣。

郭盛借着燈火的光,拿出那本有他題字的書,輕聲道:

“雁折翼,獨身再難飛。”

話裏再沒了柔情和殺戮,剩下的只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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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盛對昨天的事只字不提,對待宇文夏仍然是忽冷忽熱,宇文夏則一直是極為溫和。既然不求什麽功名了,也就耐心地給他講不懂的地方,郭盛也是一改這兩年的頑劣,很少跑到外面惹事了。

郭将軍悄悄注意到了,嘴上不說,心裏暗自還挺高興,心想這小白臉和那人一樣能管住他了。

郭盛偶爾也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好像又回到了過去他還在的時候。宇文夏待他甚至比那個人更要體貼,更少捉弄,也極少自傲。

只是他時不時的明顯調戲讓郭盛有些心煩,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幾日相安,卻到了中元節。

該祭拜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一首歌,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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