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初戀

“誰?”奉清一手端了杯水,輕抿了一口。

長眉緩慢蹙起,他在忍耐,一點一點的,手中鋼筆筆尖被折斷,冷白長指上沾了漆黑的墨水,食指被劃破了一條口子,點點殷紅鮮血流了出來。

松了筆,池律低垂眉目,極淡笑了笑,他得再等等。

話鋒一轉,他問她:“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奉清放下水杯,想了想,如實回答:“我媽讓你今天晚上回來吃飯。”

放了筆帽,他拿了張紙巾細致地擦拭手指上的鮮血,溫和地回:“好。”

奉清心裏微動,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也溫柔地回了聲:“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很奇怪的感覺,和他對話會忍不住去想他的神情,去揣摩确認他的情緒,去想象他的模樣。

有多喜歡?奉清不清楚,只是能感知到自己在努力地不去在意他。

在房裏寫了一下午實驗數據,寫完之後她把數據發給了自己的研究所對接的師兄,他說他叫鐘隐,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他。

奉清發了報告之後,猶豫着敲下一行字:[鐘隐師兄,我想請問一下,研究室在納米材料這一方面有研究嗎?]

沒一會就收到了回複。

鐘隐:[納米材料在航天飛機的防熱瓦上應用很廣泛,怎麽師妹,你有興趣?]

內心忐忑,奉清抿了抿唇角,敲字:[我想走這方面的研究,師兄你看可以嗎?]

鐘隐:[可是你的履歷上寫,你專業是有機化學高分子複合材料的聚能應用。]

奉清咬了咬手指頭:[所以,我想提前征求一下研究所的意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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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一會,對面才回複。

鐘隐:[可以,到時候師妹你來航天所,我帶你做這方面的研究。]

奉清捂住嘴差點尖叫出聲,放了鼠标,還沒來得及激動,樓下就傳來塗珍的聲音。

“清清?你爸來了,人呢?這孩子。”

奉清心情好,汲着拖鞋就跑出去,在二樓,彎唇笑得好看:“媽,我在呢。”

雕花圍廊,莊重古樸,古樸的雕花裏卻露出了一雙小兔子耳朵的粉色拖鞋。

奉清穿着随意,一身淺粉色睡衣,脖子上還松松垮垮地挂了條小兔項鏈,溫柔潔淨。

順着池律的目光看過去,正好能看見她耳垂旁慵懶的兔子耳朵,粉粉嫩嫩的,可可愛愛,沒一點平時高傲的攻擊性了。

奉清沒注意到他,蹦蹦跳跳下樓,直接給了塗珍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笑着開口:“媽,我做到啦。”

塗珍被這一抱吓了跳,拍拍她的頭,溫柔回:“做到什麽了?”

“一天在家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你爸和我都是想要你好一點,別一天像個孩子一樣,不知道輕重。”

“你擡頭看看,今天誰回來了。”

奉清懵懵擡頭,看到池律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穿一件黑色西裝,領帶打得周正,碎發有點長了,垂至眉心,眉眼英俊,帶了點倦怠,一雙長腿筆直修長,坐在沙發上,此刻正擡眼看着她。

奉清愣了兩秒,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上二樓,飛快地換了件露肩小裙子下來,然後得體優雅地對他說:“這麽早,就到了啊。”

池律垂眸,為她倒了杯水,遞過去:“不早,現在七點半了。”

奉啓航拿了瓶未開封的珍藏紅酒過來動聲色地做到餐桌主位上去,餘光一直看着他們。

“渴了嗎?”池律站起身,遞給她水,溫柔道:“這個不燙。”

奉清怔怔地看着他,他很高,站在她面前,擋住了燈光,只能看見他的影子。

嗓子有點澀,奉清接過那杯水,囫囵吞下去。

掩飾着情緒,耳尖緋紅,她選了個角落裏的位置。

堂廳裏傭人上上下下來回上菜,奉清不停喝水,掩蓋手心裏的汗。

這人真是長在她的審美點上啊,偏偏說話還一字一句踩着她的心尖,讓她心口一陣酥麻。

第一次聚餐,池律坐在了她身邊。

奉啓航動筷,“吃啊。”

餘下三人材料才陸陸續續開始。

奉清埋頭用刀叉分牛排,還沒開動,池律就自動把自己分好了的換給了她。

拿刀叉的手僵硬了,臉頰也漫起一陣紅暈,她很輕聲地回:“謝謝。”

塗珍切着牛排,問池律:“你這兩年有聯系清清嗎?你們相處怎麽樣。”

池律如實回答:“我們很少聯系。”

薄唇微動,他低聲回:“媽,是我的錯,對不起清清。”

塗珍面色微動,賠笑回:“沒事,當年你也是有苦衷的嘛,啓航說……”

“吃飯吧。”奉啓航打斷她,淡淡下結論。

奉清心底詫異,他有什麽苦衷啊。

“爸,什麽當年啊,當年怎麽了?”她探究提問。

奉啓航倒了杯紅酒,面無表情,甚至帶了呵斥:“你管這麽多幹嘛?”

池律護着她:“爸,是我的錯,清清她不懂,您別怪她。”

奉啓航嘆了口氣:“池律,你現在發展得好,有考慮過回我們自家公司發展嗎?”

奉清生着悶氣,他爸總是這樣,在某些地方獨斷專行得厲害,嚴厲得不留一絲餘地,對于她的前途,她的工作來說也是如此。

越想越氣,她放了筷子:“我就要管!你決策的是關于我的事,憑什麽不和我商量?”

奉啓航冷冷地放了酒杯:“憑你是我女兒!就得聽我的。”

死咬着牙,奉清放了刀叉,憤憤看着他,一字一句回:“行,我會知道的。”

池律側身看她,瞳眸裏平靜無波,心底卻好像被柔軟的東西觸動了,他伸出長指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安撫她:“乖。”

轉身還能平靜不卑不亢地回:“我暫時沒有回奉企的打算。”

兩年前,他走出奉氏企業大門時,就沒有想過要回來。

奉啓航沉聲,面色帶了不悅,但看着池律如今,也不好說些什麽,只是旁敲側擊試探:“行,你如今年輕有為,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拘束着你。只是清清,她脾氣犟,你還要多擔待着,麻煩了。”

池律應聲回:“我會好好照顧清清的。”

塗珍這才笑着給他們盛湯:“都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有什麽事,飯桌上說開了也就算了,我和你爸爸都是開明的人,尊重你們的想法和選擇。”

“只是池律,公司那邊離家算近吧?”塗珍掉轉話頭,問他。

“不遠,開車二十分鐘能到。”他的新公司位于南嶼著名的金融圈,離這裏很近。

塗珍和藹地笑:“那好,你呢和清清結婚也有兩年了,還沒同居吧?”

奉清拿筷子的手一頓,擡頭看着她:“媽,你要幹什麽?”

塗珍剜了她一眼,“我和女婿說話,你一邊玩去。”

奉清:“……”

“我們清清以前也沒談過戀愛,你是她初戀,知道嗎?”塗珍看着池律。

“媽,你說什麽呢?”奉清臉紅得沒邊了,不敢看池律的半分反應。

“知道了。”低啞一聲,池律認真回答,“我也是。”

“艹。”奉清沒忍住,低聲罵了出來。

“哎呀,那就好。”塗珍給他舀了一碗銀耳湯,順便還瞪了奉清一眼。

“你們兩個也算初戀,清清她喜歡你,池律。現在兩年沒接觸了,也不知道感情淡了沒,但媽看來啊,你們以後還有一輩子那麽長呢,有什麽芥蒂也就消了啊,好好相處。”

“清清,你一天,別那麽驕傲啊,适當的讓步挺好的。”塗珍放下湯匙,手擺放在餐桌上。

“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們的事,池律回來得早,沒告訴你,不過,我和你爸都知道,他也問過我們,清清你就別生這個的氣了。”

奉清震驚了:“媽,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啊?不是還勸我別去參加宴會還埋怨他來着,你也騙我嗎?”

“夠了啊。”奉啓航敲了敲桌子,“他回來我們都知道,清清你別別扭了,你們好好處。”

“池律別住酒店了,搬回來?”

池律兩手交叉,放在潔白餐桌上,他側身看着奉清,看着她耳垂緋紅,發梢柔軟,心底也軟了,他問她:“清兒願意嗎?”

奉清捂着耳朵:“你們煩不煩啊。”

“還有你,池律。”她擡頭對上他的眼睛,眼底的痣一覽無餘,像小星星一樣對她眨呀眨,她一點都看不清他。

又是做戲麽?

終究還是沒問出來,她輕輕回:“我,我沒有意見。”

“好好好。”塗珍笑着拍了拍奉啓航,“池律啊,明天就搬回來吧。”

奉啓航也點點頭:“行,就這樣決定了。”

話鋒一轉,奉啓航問:“清清年後去池律的公司吧。”

奉清脖子僵硬了,半晌,支吾着回:“我……哪能啊,他不願意的吧,我什麽都不會。”

池律明顯也是一頓,不過此刻卻表現出從未有的體貼和溫柔:“可以。她想來的話,我可以教她,從頭開始也沒關系。”

奉啓航滿意地看着他們,對着池律說:“我沒看錯你,後生可畏啊,以後企業早晚是你們年輕人的。”

奉清還不知道怎麽說自己要去研究所工作的事,這下父親蓋棺定論更沒有可能了,只得硬着頭皮回了聲:“好。”

……

一頓飯吃得驚心動魄的,奉清消化了好幾個消息。

她以後要和池律共處一室了。可是她好像更加看不透他了,為什麽僞裝起來,他能裝得那麽溫柔那麽深情,那麽愛她啊。

吃完飯,父母特地創造他們獨處的機會。

奉清和他并肩在花園裏散步。

月光皎潔地鋪灑在地面,落在他的肩頭,融入他的眉眼裏,清冷孑立。

夜裏的風有些冷,奉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子,鎖骨若隐若現,她冷得縮了縮脖子。

池律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奉清擡頭看看天,也看看他。

眉峰深刻,鼻梁挺直,刀刻一樣深邃漂亮的五官,英挺帥氣,他穿着白襯衫,清清冷冷的氣質,讓她動容好多年。

“池律。”奉清輕輕喊他,聲音帶了點軟。

池律低頭,靠得近,要貼近她的耳邊了,他回:“嗯?”

奉清垂眸,眼睫毛顫了顫,又擡眼看着他,斟酌許久,問他:

“剛剛有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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