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9 “我想再看你一眼
奉清離開離開南嶼城區去工作的那天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烏雲密布,籠罩在城市上空,鋼筋水泥森林都被如注的雨水沖刷着。
池律沒去公司, 徑直去車庫取了輛車, 在晦暗不明的天色裏親自驅車送她去研究所。
雨刷器不停來回擺動,車流不止息, 世界浸泡在大雨中, 路燈的燈光在這樣的環境裏也顯得無比黯淡。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用了近兩個小時才到。空氣濕冷,冷風一吹, 冷意便侵進了骨子裏, 奉清穿了件薄薄的靛藍色高領毛衣,下襯米白色針織裙, 一雙白色小高跟皮鞋綴口處畫了只銀色的蝴蝶, 蹁跹着, 在這大雨中似乎要飛出來。
池律單手開車, 一手抓住她細白的手腕, 長指扣緊她手心, 一路沉默無聲。
唯有雨水噼裏啪啦砸下,砸在車窗上,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雨勢愈烈,像要将城市颠倒。
行至羲禾研究所大門前, 前面設了車障, 不可再往前了。
池律熄了引擎, 将車靠着路邊停下。
車燈穿透晦暗的天色,映着四處飛濺的雨滴,将畫面渲染得陰冷而暗沉。
奉清擡頭看着研究所的木質招牌, 招牌往裏白色的建築群浸泡在雨水中,燈光從建築裏漫出來。
是了,他們要分開了。她要去的地方在前方。
一直沒松開的手忽然又扣緊了一分,他握着她,手心幹燥溫暖,似乎是如此的珍惜不舍。
奉清側身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輕輕笑了:“我該走了。”
池律沉眸看着前方雨幕,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唇色很淡,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點蒼白。黑發黑瞳,冷白皮膚,英俊冷淡,仍是讓她心動。
空氣靜默一瞬,他側身擡眸看她,目光深微不辨,低啞開口:“好好照顧自己。”
奉清笑笑,點點頭,抽出手指,打開車門撐了雨傘只身走進雨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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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籠罩在頭頂,冷風裹挾了全身,這樣糟糕的天氣,手心還殘留着他的餘溫,似乎在一轉身的瞬間就開始想他了。
她往前走,走向那扇門,那麽近的距離卻好像走了很久。
還是不舍,讨厭別離。
“清兒。”溫柔而沉冷的一聲,夾在雨聲中傳來。
奉清轉身看他,她在傘下,而他不知何時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站在雨幕中。
黑西黑褲,挺拔俊朗,在大雨中,黑發濕透了,一束一束耷拉在額角,透出一種頹喪的帥氣。
奉清急了,“你幹什麽呀?回車上去,別淋雨感冒了。”
池律卻笑笑,一手握着脖頸處那根銀色的項鏈,項鏈末端是他們的素圈鹿角戒指,在雨水中,冷冷地折射着光。
“我想再看你一眼。”
鼻尖一酸,眼眶犯了濕意,她站在薄藍色傘下,毛衣長裙,亭亭而立,如淤泥裏掙出的藍色鳶尾花,美得惹人動容。
奉清忍着哭意,笑着露出嘴角的酒窩,對他說:“阿律,你快回去,我要走了。”
“再見。”輕輕一聲。
她轉身走進黑色鐵門裏面了,指骨捏着傘柄,手心都冷透了。
而他站在大雨中目送她遠離的目光,好似含着不能說悲戚。一種無聲的悲哀蔓延開來。
可是奉清告訴自己,他們會再相見的呀,她還是他的妻子,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
一進研究所第一眼就看見鐘隐拿着數據報告站在實驗室門口仔細對照,其他員工也紛紛收了雨傘換上了白大褂開始檢查儀器設備。
奉清去洗了個手,把頭發用頭繩紮起來,穿上白大褂,拿磁盤對接了上次的數據,去遞交給師兄。
鐘隐接過,前前後後又比對确認了二十分鐘,才放下報告,擡頭看向他們。
人差不多到齊了,都是冒着雨來上班的,一路風塵攜了潮濕的雨汽,但大家的眼睛裏都是有光的,随時準備齊心奮戰。
鐘隐拍拍手,将鋼筆插進胸前衣兜裏,召集好大家,清了清嗓子,他笑笑:“假期結束了,大家做好準備迎接下一輪的挑戰了嗎?”
“準備好了!”衆人回答出奇的一致。
“那好,這一項目的研發階段已經進入最後最重要的階段了,所以這次的工作期可能會有點長,這也就意味着你們可能連續幾個月都沒有假期,能忍受嗎?”鐘隐問他們。
“哎,又是段苦日子哦。”有人雖然無奈抱怨,卻也還是表示,“不過我是甘于奉獻好青年,苦點就苦點吧。”
“就是啊,不過說好了啊隐山師兄,做完這個項目給我們放長假啊,我們要去旅游啊!”有人提議。
“沒問題,一定放長假讓你們能出去旅游那種,”鐘隐開玩笑,補充道:“不過都簽了密協的出國就別想了哦。”
“哈哈哈那是當然,祖國大好河山我都沒逛完,哪想出國啊。”
大家說說笑笑卻也還是鬥志滿滿的,奉清站在人群中感受着這種熱鬧氛圍,心也變得熾熱溫暖起來。
鐘隐伸手從一旁拿出一個文件袋,打開拿出了一疊文件,簡短宣布:“這次登月觀測器的研發具體部署文件下來了,已經定好了發射位置在首都銘和研究所的發射基地,全程直播發射,等到工程進入末期的時候,所裏會派幾名優秀的研發人員去首都協助觀測記錄發射任務。”
“每個人都有機會,大家加油。”他放下文件,耐心而溫柔地看着眼前這群年輕熱血的戰友,“大家收拾一下,等會開個短會。”
……
一天忙碌到了頭,晚上回公寓,外面雨已經停了,天空中出現了寥少的幾顆星星。
奉清抱着手機站在陽臺靜靜地看着星星,她開了機,首先跳出來的是姚霜霜的消息。
【我放棄了。】
【彭柯鳴死一邊去吧!】
奉清看着這兩行字很久,心底也為姚霜霜感到高興。
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驀的腦海裏閃過這句話,奉清抿唇笑笑,打字回她:
【慶祝你苦海抽身。】
頓了頓,如此真誠的帶着希冀,她繼續發:
【霜霜,希望你一生幸福。】
姚霜霜看到這兩句回應直接眼眶就紅了,矯情傷感着扔了酒杯就跑出去和她打電話,這電話一打就打了快一個小時。
聊到淩晨一點,奉清還得早起,不得不挂電話了,卻聽見姚霜霜說:
“清清啊,你聽好了,你和池律一定要幸福啊。”
“帶着我的祝福一直這樣走下去。”
手指捏着手機殼,抿了唇角,奉清微笑着回:“好的,謝謝霜霜。”
挂了電話,一看時間,池律應該早就睡了吧,嘆了口氣,奉清關掉手機。
而後抱着自己的史迪仔玩偶獨自躺床上睡了。
…
第二天的工作量巨大,金屬高密度和鎳銅延展性的測試兩個實驗同時進行,計算量大得驚人。
奉清一直埋頭測數據觀測計算,盡量不出錯,可實驗數據密密麻麻的,還一串一串數字都到了小數點後七八位,她算得頭昏腦漲的。加上昨晚睡太少了算着算着居然打起了瞌睡。
鐘隐路過看見,趕在導師到來之前叫醒了她。
奉清迷迷糊糊的睜眼,臉上還印了點筆墨,顯得滑稽可愛。
鐘隐無奈,遞給她紙巾,耐心提醒:“這兩天還只是開始,以後任務只會更艱巨,清清你這樣的狀态不行。”
奉清紅着臉,窘迫極了,支支吾吾道歉:“對不起師兄,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昨晚是沒睡好?”他俯身為她改實驗數據,“這裏算錯了,”筆尖往下一移,“這裏數據謄抄錯了。”
“這裏,這裏,這裏……”
一頁紙就出現了七八處低級錯誤。
奉清低着頭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鐘隐看着她的頭頂黑發,無奈卻也是溫和的語氣,“休息的時間要好好休息,我們平時睡眠時間本來就不夠了,沒有精力再分給其他的。”
“清清,你好好斟酌斟酌。”
“這一個多月來,你的優秀我們大家都看得到,你在這方面也非常有天分,師兄希望你能走到更高的舞臺去,知道嗎?”鐘隐拿過她的數據報告開始一頁一頁粗略查改。
奉清耳朵尖都紅完了,窘迫承認:“對不起師兄,我昨晚确實沒怎麽睡,我打電話了。”
鐘隐嘆了口氣,“午飯我給你帶,你抓緊時間在實驗室睡會兒,下次別這樣了,希望你能快速調整過來,別讓我們失望。”
“這次還好撞見的人是我,要是是導師的話,不知道怎麽批你呢。”
奉清羞愧難當,看着面前電腦屏幕上的數據,還是忍不住問:“更高的舞臺是指哪啊?師兄。”
鐘隐拍拍她的肩,如實回答:“過兩周銘和研究所的人會來,會挑選幾名研究員過去,進行最核心的芯片和納米材料在集成電路上的研究。”
“我希望你去。”
奉清瞌睡全醒了,擡頭看着師兄眼睛都閃閃發光,“真的?我可以去。”
“讓我們看見你值得。”鐘隐笑笑,“加油。”
他轉身走出實驗室,走到門口想起什麽,問她:“中午吃什麽?”
“啊?”奉清回:“麻辣兔頭!”
“謝謝師兄!”
而後一天都工作得鬥志滿滿,數據差錯也都差不多糾正了。
靠喝黑咖啡續了一天的命,回公寓倒頭就睡了。
睡前都還在想。
參與國家最高層次的研究發射任務,那是多少研究員的夢想啊,是無上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