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0 你別裝了啊
接下來幾天過得兵荒馬亂, 忙碌得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還時常因為觀測實驗數據走不開忘了吃飯,幾天下來人都瘦了點。
師兄很照顧她, 每次見她沒吃飯都會拿黑巧克力給她, 然後耐心地指導她寫研究方向。
奉清囫囵吞了巧克力,一手操作高倍顯微鏡繼續觀測樣本材料。
鐘隐咳了聲, 看着她道:“這次研發的月球觀測器還會在月表進行金屬元素探測, 甚至有可能在爆炸星雲系中進行極微量的元素收集工作。”
“是真的嗎師兄!?”奉清手裏動作都停了,激動得快說不出話來。
爆炸星雲, 這通常是恒星和行星在爆炸中毀滅後産生的碎末塵埃帶, 宇宙總物質保持不變,因此行星和恒星裏的高密物質很可能潛藏在星雲中。
進行探測, 很有可能會發現新金屬物質, 如果成功采集, 這在材料化學上無疑是質的飛躍。
鐘隐看着她的眼睛, 杏眼清澈漂亮, 亮晶晶的, 有星星住了進去。他笑笑,“真的。”,揚了揚手邊的一疊A4謄寫紙, “不僅是真的,而且銘和研究所已經來人了, 讓有意願去的寫一篇論文, 統一審核評判。”
“清清, 你的實驗也快進行到尾聲了,可以着手準備論文的事了,你知道你擅長什麽, 你在MIT的成果和在研究所工作的優秀我們都有目共睹,我相信你。”他把A4紙遞給她,囑咐,“下周日之前提交,電子檔還是紙質檔自己選擇,方向自定,你可以自由發揮。”
……
“《納米金屬在太空中的運用,最堅硬耐溫的航空材料》一文被銘和的人圈了出來,說很期待這篇文作者奉清的加入。”鐘隐站在研究大廳向所有人宣布,“奉清,是這次帶隊去銘和的隊長。”
手指緊緊捏着手腕,奉清微笑着向大家點了點頭,“謝謝期待與鼓勵,我會繼續加油的。”她踩着高跟,腳有點不穩,看景物都有點虛浮。
這兩周連軸轉動,熬夜查資料寫論文,沒睡好過。
鐘隐又一一宣布了其他去銘和的七名成員,說完之後介紹了一下銘和來接待的師兄,“這位是常岩師兄,以後由他帶着你們适應銘和的研究氛圍。”
奉清忍着眩暈感,微笑着和常岩握了握手。
握完手退後一步,眼前一陣黑,奉清伸手抓了抓身旁柱子,倒靠着半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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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微貧血暈倒,注射了葡萄糖,被醫生囑咐一定要按時休息,按時吃飯,這樣才有力氣搞科研。
奉清抿唇笑笑,謝過醫生,拿着幾盒葡萄糖就出院了。鐘隐來接她,直接把她送到了機場,耐心細致地和她說:“常岩他們昨天走了,你到了那邊有事可以找他,他是我朋友,平時會襯着你點的。”
“這期工程約莫還有四十多天,熬過去之後回來,師兄為你接風洗塵。”他遞給她一盒黑巧克力,“還有啊,一定要吃飯感到餓的時候吃巧克力,吃完了問師兄要,我給你寄。”
奉清笑他唠叨,應和着回:“好啊,謝謝師兄,不過我哪有那麽弱不禁風啊。”
一路說笑着進了候機大廳,鐘隐站在外面進不去了,“一個人小心點,你到了那邊常岩會來接你的,記得多吃飯,穿暖點,照顧好自己。”
“好的,謝謝師兄,師兄再見。”她微笑地看着他,在人群中,挺拔帥氣,卻像一個老媽子一樣啰嗦啊。
如果以後師兄有女朋友了,那肯定會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她也會祝福他們永永遠遠的,她這樣想着,在等待的過程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後來半夢半醒之間她隐約聽見了一聲“奉清”,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醒來後尋找卻發現周圍人都低頭看着手機不發一言。
大概是幻覺吧。
——
兩個月後。
銘和天文觀測發射臺。
歷時四個多月,幾千人的共同努力下,“希月一號”終于完成了建造,丞待發射,數十臺攝像機在遠方觀測點錄像,全國人民也都守在電視前為它祈福見證。
數百名工作人員站在發射臺嚴陣以待,直到發射時間,指令下達,輸入命令,而後點火讓火箭升空。
這次的計時人是奉清。
她穿着深灰色工裝衣,素顏明淨,黑發綁成馬尾,清冷而不濯塵埃,攝像鏡頭也擋不了的美。
——倒計時5分鐘。
奉清一手捏着秒表,衣兜裏放着手機,手機在震動。今天才把手機充好電,開了機,沒想到這麽快就有電話進來了。
四十秒後,震動止息,半秒後,震動又重新響起。常岩站在她身邊,垂眸看了她一眼,淡聲道:“接吧,時間來得及。”
奉清轉過身,掏出手機,飛快地接起,通話界面聯系人是國外的號碼。
她有些猶疑地問:“你好,請問你是?”
“清清!”姚霜霜抱着手機幾乎哭出來,“清清,我終于聯系到你了,我以為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見了,清清你不知道,這些天來發生了什麽,清清你知道嗎,嗚嗚嗚……”姚霜霜的聲音夾雜着哽咽,真的哭了。
奉清一手緊捏着手機,奉清看着發射基地外坦途一片的碧綠原野,野草連了天,遼遠而廣袤。
有風吹過,吹起她的衣角,她輕輕問,聲音輕柔:“霜霜,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姚霜霜哽咽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在猶豫掙紮,過了一會,她才和她說出實情,“這幾個月南嶼發生了很多事,”她哭出聲來,“奉氏破産了,奉叔叔也入獄了,我媽把我送到倫敦不讓我回去也不讓我聯系你。”
“還有……還有唐硯他告訴我他聯系不上你,沒法告訴你,你,你爺爺他去世了。”她的聲音像一把細密的鐵絲刀,生生把她捅得鮮血淋漓。
“……你說什麽?”奉清不可置信地回問,僵立着身子,背脊手指都在發抖。
姚霜霜又重複了一遍,“奉氏倒了,你爸爸入獄了,你爺爺走了,這些事都發生過去了快半個月了,清清你還不知道嗎?你怎麽樣了……你還好嗎?”
“……啪!”的一聲,手機摔落在地上,屏幕如蛛網一般四分五裂開來。
奉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呼吸好像被人攫住,窒息的感覺籠罩着她,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常岩察覺到她的異樣,拍了拍她的肩,問,“怎麽了?清清。”,溫和提醒她,“還有兩分鐘了,記得計時。”
周圍人笑容燦爛都在期待着那一刻,他們看向火箭也看向她,她手中的計時器如同遙控器一樣,是帶着決定性的東西,是榮光與自豪。
她努力了那麽久,那麽久,只是為了這一刻。
咬着牙,死咬着牙,她沒倒下去,微張着嘴,像溺水的人呼吸氧氣一樣,手指用力掐着手心,指甲陷入肉裏。她勉強對常岩回了一句,“沒事。”
常岩點點頭,走到另一邊去準備協調發射,他低頭看着腕表,嚴謹得一絲不茍。
萬衆矚目,人山人海,熱鬧無匹間,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快死了。
怎麽會這麽難受啊。
那兩分鐘好像在煉獄裏度過。
倒計時結束,最後一聲“點火!”響起,人山人海中爆發出了不絕的尖叫聲和鼓掌聲。
而她轉過身,扔了手中的計時器,身後火箭“轟隆”一聲點火升空,一陣熱浪襲來,灼燒着地皮也灼燒着她的心。
無法消受那樣沉重的消息,她跪下身,伸出手指去找掉下的手機,她要問問,她得問問,問問霜霜,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對不對。
最愛她的爺爺怎麽會死啊!
人潮擁擠,歡呼燦爛,有人擠過她的身旁,毫不留情地踩了她的手,劇痛傳來,有人尖叫,而她咬着唇角,還沒哭。
常岩在遠處看見她趴在地上,大聲喊她,“清清?!”
“清清!”
“清清?你怎麽了?!”他邁開長腿往這邊跑過來,人潮擁擠,他撞到了好幾個人。
這是這兩個月來,最照顧她的人了。
奉清跪俯在地上,發絲胡亂糊了滿臉,臉色蒼白如紙,好像大病中的人,她一手撐着地,握住那個已經被摔爛的手機,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躍動的通話界面,她問她:“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我爺爺怎麽會死?”她眼眶紅得充血,說出的話也沙啞得快要被撕裂,“還有,我們家,我們家怎麽可能破産,奉啓航他為什麽入獄,為什麽入獄?”
“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她聲嘶力竭地哭訴,在現場激起一陣不小的關注。
穿着工作服的漂亮姑娘絕望地跪着和手機說話。四周觀看的人都不自覺地散開,為她留下了一片空地。竊竊私語,覺着這姑娘約莫腦子不好。
姚霜霜握着手機人都傻了,半天說不出話,最後才支支吾吾回了聲:“清清,你沒事吧?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我以為你早已經知道了,以為你看開了……”
深閉眼睫,奉清絕望地開口:“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明明有阿律在啊,他怎麽會讓事情變成這樣……”
姚霜霜聽見這個名字,咬牙切齒,憋紅了臉,沒忍住脫口而出:“清清,你怎麽可以相信他!他是個魔鬼,就是他親手送叔叔進了監獄,清清你趕快離開他吧,離他越遠越好!”
耳邊轟隆一聲,腦海中一片空白,奉清手指甲陷入了泥土,她以為自己幻聽了。
姚霜霜的聲音卻還在繼續,“他設計做空奉氏股票,還誘導奉氏高價買下了塊無用地皮,最後甚至還不息誣告叔叔走私藥品!”
“他蓄謀已久,他接近你只是為了報複,以前他爸爸被奉氏波及遇害,他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帶了意圖的,清清,離開他吧!”姚霜霜抱着手機哭得不成樣子了。
她最好的朋友,怎麽能被這樣的人渣辜負。
奉清眼前好像出現了重影,看着地上的草都變得模糊吃力,世界的聲音消散開去,她好像什麽都聽不見了,也什麽都看不見了,心髒被一把一把小刀插得千瘡百孔,疼到沒有什麽感覺了。
而腦中,只剩下了一句話,“他是來報複的。”
“池律娶奉清,只是為了報複。”
她多可笑。
看着天空,無邊無際的白,厚重的雲層,眼淚還是奪眶而出,順着臉頰大滴大滴地往下滾落,冰冷濕潤,如她一顆心,也冷得透了。
常岩彎下腰,伸手扶着她肩膀以免她倒下去,他問她,“清清,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了?”
有媒體被這邊的事吸引了,架着相機來準備拍攝。
奉清卻只是雙眼無神地看着天空,眼淚止不住的流,她不說話,也不看任何人,只是那樣,活着好像死了一般。
常岩側身為她擋住媒體鏡頭,脫了外套蓋在她身上,抱着她起身便往場外走。
進了越野車,身後是發射基地一望無際的荒原,野草漫天,車輪駛過路邊,揚起層層黃沙。
荒原和壯闊的發射基地都在揚沙中漸漸遠去了。
人群四面八方散去,那些記者也都扛着相機開始折返。
奉清斜靠着車窗,心底如死水一般平靜,她看着窗外,太陽掙脫雲層,日光明媚耀眼,光落到了眼睛裏,刺得眼睛生疼。
她還記得在大雨中最後的那一眼,愛意珍重,他的目光溫柔而深情,是那樣的不舍。
可到頭來,不過都是騙局僞裝。
常岩一手搭着方向盤,見她醒了,遞給她一顆紅色水果糖,輕輕開口:“草莓味的,吃了,就不那麽苦了。”
擡眸看着那顆糖,安然地躺在骨節分明的手心裏,糖紙是彩色的,折射着點點碎光。
奉清伸手接過,手指卻在顫抖,水果糖落在手心中,她捂住臉,俯下身去,近乎崩潰地開口:“這些天,我好像錯過了什麽。”
常岩降低了車速,輕輕開口:“哭出來好,沒有什麽過不去的。”
水果糖硌着手骨,疼得讓人清醒,奉清緩了好久。
越野車快要駛進城區,隐約能看見城市密集的建築群的輪廓,人聲也漸漸在增多,不那麽安靜了。
兩個多月的相處,常岩能看到奉清的那面也就是她工作的那種熱情,能不眠不休連軸轉動好幾天,她那麽堅韌果決從沒有表露過脆弱的那一面,都快要讓他忽略他是個女生了。
難怪她來的時候,他師哥鐘隐就告訴過他,“清清很逞強,很倔強,你盡量別讓她那麽累。”
常岩目視前方,盡量輕松地提起,“要去哪裏?”項目工程到了尾聲,研究所有慶功宴,今晚在首都大酒店定了包廂。
奉清一手抓着車門把手,臉色蒼白無比,她回:“機場。”
改了導航,常岩尊重她,“好。”
随即,他看了一下手腕處的腕表,下午三點半了,如平時每一次問她工作上的事一樣,他問她:“以後還能見面嗎?”
奉清心中驀的一痛,她似乎不得不離她所熱愛的遠去了。
“大概是,不會再見。”她輕輕答。閉上眼睫,眼角洇濕了一塊。
常岩垂眸笑笑,他以為她會在這條路上走更遠的。
終究還是遺憾吶。
他仍舊回:“好。”
而此後一路無言。
—
機場。
奉清掏出手機掃碼,發現手機屏幕一片漆黑,無論怎麽按都亮不起來,手機壞了。
常岩看見,走上前來,耐心地幫她定好機票,辦好一系列手續,親自送她進了候機大廳,囑咐她:“等會過了安檢,按時上機,到南嶼給我打個電話,報聲平安。”
奉清微笑着向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再見。”
她轉過身往裏走,覺得這輩子沒可能再回來了。
她追逐熱愛了那麽久的航天夢想,好像要就此止步了。
……
到了南嶼已經是夜裏八點多,筆直的機場高速上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偶爾有車經過,一切都顯得孤寂無比。
路邊行人拖着箱子匆匆走過,有姑娘穿着碎花裙子,笑意盈盈地與自己的男朋友擁抱。
斂了斂眼眸,奉清走到路邊,伸手攔出租車。
有涼風吹過,卻并不覺得冷,已經是六月份了,是夏天了。
而她孤身一人,再次回到南嶼好像一切都變了,什麽都不能依靠了。
搭了出租車回城區,奉清報出自家地名的時候,司機明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問:“姑娘,你去哪兒幹嘛啊?那地是奉家的房産,已經被法院沒收了,你一個姑娘,大半夜的去哪裏幹嘛呀?”
“沒收?”奉清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一手握着錢包,肩膀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被沒收了,那媽媽她現在住在哪裏啊。
巨大的無助感籠罩着她,她被壓迫得快不能呼吸了。
司機接着話,侃侃而談,“姑娘看你是外地來的,你不知道吧?我們當地前一段時間破獲了一起走私案,就是南嶼以前的龍頭企業奉氏,唉,資本家是真黑心,以前居然在邊境非法倒賣走私醫藥器材,還非法采礦,把人家一整個村子的水源土地都污染了,害死了多少人啊,造孽哦。”
“那奉氏還在城西拍地皮,建未完工的爛尾樓,安全措施不嚴格導致砸死了一個無辜的工人,那鋼筋從七樓飛下來,直接貫穿那工人的喉管,唉,那場面,別提多血腥了。”
“真是沒良心啊奉氏,那奉啓航被捕入獄也是活該報應。”司機搖頭不住感慨。
奉清僵坐着,如鲠在喉,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她才輕輕問:“采礦的那個地方是叫平樂嗎?”
司機一拍腦袋,想起什麽:“對對對!那個地方就是叫平樂,是在雲城的一個小山村,那裏的人真可憐啊,吃不飽穿不暖,女兒都給賣了,天吶,都是當年奉啓航派人去炸礦洞作的孽。輪回報應,活該他入獄!”
“不過姑娘,你是怎麽知道的啊?你才剛來南嶼啊。”司機撓頭,不解地看着她。
汽車向前行駛,駛過車水馬龍的街道,到了熟悉的那片別墅區停下。
司機好心提醒:“姑娘,那裏面被封了,進不去的,你看看就回家啊,這大晚上的,注意安全啊。”
奉清沒說話,只是付給他車費,獨自下車。
她還穿着白天那身灰色工裝服,膝蓋處有泥土,右手有傷手指還紅腫着,隐着疼痛。
沿着記憶的路往前走,平日裏燈火闌珊的那棟別墅隐在夜色間,一點燈光也沒有。
走到大門處,黑色鐵門被一把巨大的銅鎖鎖住,鐵鏈粗壯,有她的兩根手指大小。
奉清站在門口,往裏看,目光平靜帶着心死的悲哀。
此刻才意識到,她啊,好像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彎起嘴角嘲諷地笑,奉清往旁邊走了走,找了塊石頭,靠着牆坐下。
眼神空洞地看着路邊來來往往的行人,霓虹燈在遠處亮起,璀璨美麗。
她一手握着錢包,一手撐着冰冷的石頭,溫度散失,氣溫一點一點降低,有冷風吹來,她的手心和手背都冷透了。
在這偌大的城市裏,她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多可笑啊。
曾經衆星捧月,萬衆矚目的她,也會落到此般下場,卑賤如泥。
她很累了,靠着石頭,一手抱着肩,慢慢地睡過去了。
……
再次醒來時是淩晨了,她渾身冰冷,手裏什麽也沒有。
朦胧着睜眼,她看見不遠處有個穿着五彩POLO衫的半大小孩,正在低頭數什麽東西,口中念念有詞。
奉清定定看着他,他手裏拿的東西正是她的錢包。
“你為什麽拿我錢包?”她掙着站起身來,在淩晨的街道裏和那個小鬼面面相觑。
那小孩轉過身看了她一眼,嘀咕了聲,“長得還挺好看的,就是腦子不太好。”
随後朝她張牙舞爪大聲喊了句,“當然因為我是小偷啊!”說完這句,他轉身拔腿便跑。
奉清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沿着他跑的地方追了很久,最後腳一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街上空無一人,而她還被人偷了錢包,身無分文。
空氣中浮動着一股垃圾發酵的惡臭,随着風陣陣襲來,熏得她想吐。
奉清往旁邊一俯,手指觸及了垃圾桶冰冷的桶壁,臭味愈加濃烈。手往回收,腕骨卻不小心撞上了什麽東西,一陣疼。她抹黑摸了一陣,摸到了一塊長方體的東西,有點重,也有按鍵可以按。
奉清把那東西抓過來,抓在手中,她看了很久,摁了摁鍵,一方小小的屏幕發出了亮光。
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好像是個手機。
她摁了摁撥號鍵,偶然想起自己似乎在電視裏看見過這個東西,好像是叫老人機。可以打電話,也可以看小說。
又想起走的時候常岩告訴她讓她給他打個電話報平安。她便打開了撥號界面,手指不自覺摁出一串數字,等到回過神來,發現電話已經播出去了。
她打給了池律。
不及片刻,那邊的電話便接通了。
奉清握着手機沒說話,靜靜地聽着那邊的動靜。
“是清兒嗎?”低啞一聲,磁性好聽。
他就這麽篤定是她嗎,明明這不是她的號碼。奉清垂了眼睫,沒有回答。
“你現在在哪裏?”池律問得有些焦急,他在擔心她。
可不可笑啊。
奉清擡頭看着天,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她輕輕說出的話,好似羽毛一樣輕,沒有分量。卻像一把鈍刀紮在他心上,一寸一寸撕裂開來,鮮血淋漓。
她說:“池律,你別裝了啊。”
你別裝了啊,騙了我這麽多年,還不夠麽。
還是騙了這麽多年,你自己都以為真的愛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