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4 誰給你的膽子?
九月, 南嶼。
安喬慈善晚宴。
衛生間的女人一襲銀色亮片裹胸魚尾裙,背部深V開叉,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栗色長發波浪卷般側挽在肩頭, 身姿婀娜,凹凸有致, 十分火辣。
她對鏡塗着口紅, 身後有幾人讨好地對她笑。
“安小姐,您穿這件禮服當真是絕色, 出去在宴會上定能豔壓群芳, 讓那些男人走不動道。”
她旁邊一位戴着金耳環的女人局促地笑了聲,言語間也是奉承:“慧慧, 瞧你這說的, 我們安姐是會在乎那些男人眼光的人嗎?這場宴會都是安總辦的, 那些男人算什麽呢?安姐出場定是與我們律哥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的般配, 引得那些人只有羨慕瞧着的份兒。”
這一句踩到安嘉蕊的心尖上了, 鏡中女人彎了彎紅唇,笑吟吟地看着前方,也不打斷她們, 任她們繼續說。
身後幾人見她受用,連忙誇贊。
“蕊蕊姐和律哥家境相當, 門當戶對, 不假時日肯定是要結婚的。更何況現在有安總撮合, 我看呀,怕是好事将近了。”
“就是就是,我還聽安總秘書說今天池總帶安姐出席晚宴是準備了驚喜的。南嶼這麽多媒體都等着你們的新聞呢, 到時候必定上頭條。”
“頭條題目就是:天馳總裁在晚宴上公開池律求婚安家二小姐!”
“到時候可一定是成就一段世紀佳話啊哈哈……”
幾名女生奉承讨好地笑,都在暗暗看安嘉蕊的反應。
這些聲音不小,衛生間并不十分隔音,都盡數地傳到裏間的女人耳裏去了。
她最近剛回來,心裏本來就對那人有氣,現在聽見隔壁這群人嬉笑的聲音,心裏更加煩悶,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腳不客氣地踢了抽水馬桶一腳,恨恨道:“你也配得到愛麽?”
安嘉蕊收起口紅,弄正耳環,擺了擺手,紅唇微彎,笑道:“走吧。”
Advertisement
外間一群人這才轉身離去,都踩着高跟,往宴會會場走去。
裏間。
包裏電話響起,她拉開拉鏈,拿出手機,劃亮屏幕接了那通電話。
“霜霜,今天的慈善晚宴你別去摻和,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姚霜霜握着手機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語氣不好地回:“是,媽,您什麽都不讓我去摻和,都是為了我好,甚至在清清遇到那麽大困難的時候自私地把我送出國去,您口口聲聲說為我考慮啊,其實是根本不顧我的感受,只在乎您自己的利益!”她一口氣說完,不等對面回複就挂斷了電話。
一手捂着手機,半靠着牆壁,姚霜霜擡頭望了望天花板,為什麽才過了幾個月的時間,一切就好像都天翻地覆了呢。她拿什麽臉去見清清啊。
——
宴會如約舉行,穿着得體的男女半舉着酒杯都在會場裏游刃有餘的往來。
宴會主辦人是安氏董事長,安承建,也就是安嘉蕊的父親。
安氏企業近些年在南嶼的地位也是逐日拔高,較天馳差一截,但排名居也能勉強位居前五,前途無限。
在場的都是商場上的人精,說話應承一樣不落,紛紛舉杯祝安董事長生意長虹。
安承建一身深藍色西裝,鬓發隐泛白,臉上有些皺紋,笑起來的時候堆在一起,瞧着也良善。
他舉杯回敬,一番客套話又說得無懈可擊,話語說至末尾,話鋒一轉,說:“煩勞諸位與我一同等待了,今天慈善晚宴的開幕式還得等一人的到來。”
衆人見他笑意不減,眼中頗有致意,帶着欣賞的意味說的這話。一時心裏都有了決斷,紛紛發問:“要等的人莫非是天馳的那位池總?”
“傳言他與令千金情投意合,已經私下許了終生,看來是真的了?”那人舉杯,奉承地笑:“那真要恭喜安總了,以後安氏和天馳聯合,莫說南嶼就是整個南方的江山也要被你們兩家奪取了啊,那便是前途無量了啊!”
安承建也舉杯颔首向他致謝,話聽着是謙虛,卻隐隐是炫耀:“是小女幸識池先生,也有緣與他一同出席了幾次商場宴會,私下兩人感情如何,我這個當爹的實在不便幹涉,也唯有在今天,介紹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向他們給予支持與肯定而已。”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不少南嶼的企業家聽完了都紅眼得很,都暗恨自己女兒沒有那番好福氣與好運氣。攀上天馳這顆大樹在商場上意味着什麽顯而易見,那便是無往不利,無所不利,錢和權都如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了。
蒲雨真一直悶在酒水區沒出聲,聽見安家老頭得意揚揚的炫耀,心有不平。她們家這些年日漸式微,到現在竟空剩一副皮囊了。
今年本來定好的與袁家聯姻,袁盛訂婚戒指都送來了,結果臨近婚期得知他們家財政狀況,連忙反悔了,又匆匆地把戒指收了回去,害她在圈裏出了好大一番醜話,被人議論指摘好多天。
可奈家裏能力實在空虛,只能打碎了牙和着骨血一起把這些委屈吞了。
捏緊了手指,蒲雨真望向主臺。
歲歲枯榮色。昨年與她一起争得厲害的奉清奉家,現在已經沒落完全,在南嶼城連影都找不到了。如此想來,她或許還算幸運。
不過,去年護她護得那麽狠的她的丈夫池律,現下離婚後倒是樂得逍遙了,功成名就,還有佳人相伴身側,早就忘了她罷。
她彎唇涼戚地笑笑,舉起手中紅酒杯,仰頭飲了一口,紅酒微澀沾着舌尖,澀甜和酒精味一點一點溢散開來,酒還未入喉,就聽見主臺上傳來了一聲嬌媚的女聲,嬌聲細語,撒嬌一樣。
“爸爸,我和阿律來了。”安嘉蕊一手搭在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胸大腿長,撐起一件深V銀色禮裙也不在話下,栗色大波浪側挽在肩頭,安嘉蕊緊緊依偎着身旁男人,舉止親昵,她含笑看着場內的商客。
長相妩媚,身材火辣,可稱得上人間尤物。
蒲雨真放下酒杯,淡淡地看着臺上兩人。
安嘉蕊如火,她身旁的男人倒像塊冰,一身深灰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高定腕表,黑發黑眸,一張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對誰都好像一貫的冷漠。
他不笑,一舉一動都自生威嚴般讓身旁的人點頭哈腰含笑奉承。
果然是錢權使人驕縱,他現在能來也都顯然是給足了安承建的面子了。
池律任手被安嘉蕊握着,也不回握,疏淡冷冽到了骨子裏,擡眸看了一眼安總,他略颔首示意,表示來了。
安承建立馬向臺下的人誇贊介紹他,不多時臺下已是一片如潮的掌聲響起。
蒲雨真手指捏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年不見,他選女伴的口味倒是換了不少。
席間掌聲經久不息,他們全都屈服于他的權勢之下。
安嘉蕊握着他的手,也揚着頭笑,好不驕傲。
好像鬧劇,忽然覺得人間吵鬧。
熱鬧喧嘩中,蒲雨真感覺到自己手好像被人推了一下,她側身尋了眼,一眼望見姚霜霜的影子。
都是好久不見了啊。說來可笑,她小時候還和她和奉清玩得要好過一段時間。
“姚霜霜?”蒲雨真問出口。
姚霜霜側頭驚愕地看了她下,一手往酒水處那邊的空氣裏抓了下,姿勢有點怪異。她不自在地“嗯”了聲回答。
蒲雨真見她一襲淺紫抹胸短裙,裙尾褶皺到了膝蓋處,層層疊疊,一點不正式,倒不像來參加宴會的。
掌聲終于停歇,安承建又說了一番客套話,宣布慈善晚宴正式開始。
慈善晚宴,顧名思義總有個噱頭在,就是做慈善,裝腔作勢也罷,但總是要捐點什麽,來顯示自己身為企業家的慷慨。
有司儀拿着捐款箱出來,臺下的人也都開始準備支票,都四處觀望大家的捐款數額,絕不能給人比了下去,太拂面子。
蒲雨真也拿了張支票出了寫,寫下數額,覺得羞愧,便把帶數額的那面藏在手心向內,不讓外人瞧了去。
她擡頭看着臺上,池律正半彎着腰一手抵靠在紅木桌上寫支票,黑色鋼筆筆尖劃過雪白的紙頁,他一點沒停頓,指骨修長,好看得像是玉琢過一般。
一筆落下,他把支票遞給安承建,目光淡淡地掠過臺下的人潮,他一手插兜,一手任安嘉蕊挽着,散漫而倨傲。
安承建念出了支票數額,“一千萬。天馳總裁池先生為這場慈善晚宴捐款一千萬人民幣數額整。”
下面的人都有些佩服又隐隐不安起來,池總的大手筆他們哪比得上,後面的捐款可不就上出醜了嗎。
安承建将支票投進捐款箱,而後宣布規則:“池先生是我們慈善晚宴的特別的客人,做了表率因此透露了捐款數額,但各位也不必擔心,我們接下來的捐款都是藏匿金額的,請大家依照自己的心意量力而行。”
話一出,四下響起一陣掌聲,都對這項規則表示贊同。
人群自動排成了一隊,依次走到捐款箱前面投下手中支票。
安承建拿着話筒,繼續宣布:“此次慈善晚宴籌集的資金,将會以我們大家所有人的名義全部捐贈給南嶼那些身患重大疾病的孩子,幫助他們戰勝病魔,重獲新生。”
“這是善舉,也是我們身為南嶼企業家的責任心。”他退卻一旁,掌聲卻如潮般響起。
蒲雨真看着池律,他還站在一旁,倒也算盡心,不過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想來是快要不耐煩而後離去了吧。
隊伍移動得很快,百來號人都差不多投完了支票,下了臺,舉着酒杯四散開來,等着他們宣布接下來的事。
安嘉蕊握着池律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裏忍不住地期待着雀躍着,今天是她二十二歲的生日,父親說了會給她一份她最想要的禮物,而閨蜜好友們也與她通了耳語說池律給她準備了驚喜。
他們當然知道她想要的禮物是什麽,是啊,她想要一直站在他身邊,成為他身後的女人。
半年前第一次在金融雜志上看見他,幾乎是第一眼,她就認定他了。可是那時,她有妻子,她自然不便打擾,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該是他們的開始了。
安嘉蕊翹着嘴角,微笑着看着臺下的人,她期待着等待着他宣布與她正式在一起。
人潮漸平息,安承建把話筒遞給池律,長指按了下話筒開關,磁性的聲音響起。
“感謝諸位的慷慨之心,我謹代表那些孩子們向大家說一句,謝謝。”
姚霜霜一手握着拳,咬着牙恨恨地看着臺上的男人。呵呵,他多正義而慷慨啊,在那麽絕情地傷害了別人之後倒在這裏冠冕堂皇地做起了慈善之舉了,真是虛僞至極。
她伸手去拿酒杯倒酒。
酒水區的服務員,見她這不正式穿着,斬釘截鐵拒絕她:“不好意思女士,我們酒水區只配備給受邀出席慈善晚宴的企業家和他們的家眷們。”
畢竟這些酒可都是價值不菲的,不是什麽小貓小狗都能來喝一杯的。
姚霜霜尴尬地收回了手也不好發作,不好亮出自己的身份。今日是自作主張來這裏的,她瞞着她爸媽,連邀請函也沒有。可是她來這裏為的就是要替清清出一口氣啊。
憑什麽傷害她那麽深的人現在能這樣心安理得地喜歡別人還受衆人敬重?
她看了服務員一眼,諷刺地開口:“你最好記住我這張臉,認得我這個人,以後見着我繞道走。”她微微一笑,而後轉身離開。
“喝我的。”蒲雨真遞給她一杯自己沒喝過的紅酒,彎唇對她輕輕笑了笑。
姚霜霜一怔,看着面前的酒杯,猶豫片刻而後接過,輕輕說了聲:“謝謝。”
蒲雨真:“不用謝,如果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是需要一杯酒解決的話,那麽我很樂意幫……”
話未說完,她身旁的姚霜霜就沒了影子。
再一回過神來,人群中傳出了一陣驚愕的呼聲。
她錯愕地把目光投向不遠的半尺議事臺上。
姚霜霜穿着短裙背對着她,她的一手被捉住,酒杯摔在地上摔碎了,杯中紅酒四濺打濕了羊絨地毯。
而那杯紅酒裏面的半杯酒現在已經盡數灑到了池律價值不菲的高定西裝上,甚至下颌也沾了些,玫紅色的酒滴順着他流暢的下颌線一點一點滴落下來。
天馳總裁何時在大衆面前有過這樣的時刻。
他被人當衆潑了紅酒,在安嘉蕊期待着宣布他們的關系,在企業家期待着探聽天馳下一步的合作對象時,他猝不及防地被一個穿着短裙端着酒杯來勢洶洶闖上臺來的姑娘潑了整半杯酒。
現場記者飛快摁下快門拍下這一幕。
而池律冷着臉,垂眸看她,他起初也是震驚的,但後來看見來人是她時居然隐隐有了一絲開心。
她還記着他,還派自己的好朋友來替她出氣。
手上力度沒松,鉗制着她的手腕,逼視她的眼睛,他看着她,沒說話。
安嘉蕊見這一幕驚愕極了,連忙拿來手帕替他擦衣服,不客氣地問姚霜霜:“你是誰?誰給你的膽子?”她言語中有生氣:“保安?來把這位來歷不明的姑娘請出去。”
“退下。”冷冷一聲,池律道。
安嘉蕊松了手,看着他們的姿勢,心裏不是滋味,酸溜溜地站在他身旁不出聲了。
臺下的人見這一幕也都不敢說話了,只剩那些記着瘋狂摁快門的咔嚓聲。
姚霜霜咬着唇角,忍着痛,冷冷地看着他,反問:“開心了,你可滿意嗎?”
薄唇輕啓,他壓低了聲音,聲音很冷:“是她讓你來的?”
姚霜霜聽見這個“她”字,心底砸了石子一樣難受,冷冷笑着反問:“你也配提清清嗎?”
兩個月以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心底像被針紮了下一陣刺痛傳來,手上力度加大了一分,池律逼着她,要讓她自己承認是她。
姚霜霜手被捏得疼了,叫出了聲,她諷刺地笑着反問:“怎麽?池總是想在這打我嗎?”
漆黑的眼珠看着她,狹長的鳳眸,冷而沒有溫度,他又問了一遍:“是她嗎?”
“你不配!”姚霜霜忍不住吼出聲來,“你不配得到愛,池律你個僞君子!”
手指一松,他放開了她,擡頭看着臺下那麽多人,彎唇不怒反笑,一手摟過身旁女人的腰,冷冷開口:“那好,你聽好了。”
“我,池律。正式和安嘉蕊交往了。”
姚霜霜氣得發抖,冷眼看着他,不甘居下:“那要多謝你啊,放過了我們清清。”
呵。池律眼底閃過一絲凄涼,想着過去種種,心愈發狠硬起來,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我以後會和安小姐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