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武旦。

陳舒義只得去找錢薇,當然挖不起她團裏的牆角,只問有沒有合适的師姐妹願意來。錢薇痛快道,給你問着,要一時找不到,我有空去唱。

陳舒義驚道,這個不敢,讓你們領導知道了,不好。

錢薇擺手,我不挂牌,不拿錢,愛帶師弟練功,誰管得着。

雖然總共也沒來幾次,但後來真推薦了個小師妹,從縣裏調了上來,祥園上上下下對錢薇印象都不錯,仗義。

錢薇當時有個男朋友,在外企,生意人,贊助她們團,做了個臺海交流項目。

交流回來,錢薇人不見了。陳舒義幾天才打通電話,說病了。陳舒義道,那先休息,不急,是小師妹轉正,請師姐一道吃個飯。錢薇馬上應了,不礙事,什麽時候。

那天錢薇來了,沒什麽異樣。聶華和楊钊本來想着人家單位的事,不湊熱鬧,結果小姑娘熱情,一定要他們來,說場子倒有一半是戲迷牽頭的功勞。吃完了,他們幾個另外找地方喝茶。陳舒義問錢薇,臺灣怎麽樣。錢薇臉就變了。

他們以為戲演砸了,聶華便打岔道,現在統戰吃香得很,這種項目上面非常容易說話,怎麽樣好搞,你們說了算的。

結果錢薇臉色更不好看。

他們趕緊閉了,卻不知道怎麽回事。

楊钊回頭悄悄問陳舒義。陳舒義嘆氣道,就是統戰統出來的事,請他們吃飯,想着統戰,才去了,結果哪裏當官的人都一樣。

楊钊就明白了。過陣子看九龍口論壇,竟然有人八卦,錢薇差點當場掀桌走了,說的和親眼見的似的。

後來錢薇的戲漸漸少了,起來個更年輕的新花旦當家。九龍口上又有人八起來,錢姑娘終究鬥不過錢夫人。

這個錢夫人,可不是《大富翁》裏做夢也會笑的交際花,具體參見白先勇《游園驚夢》。

還有人做起了事後諸葛亮,錢姑娘要是先變了錢夫人,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沒過多久,錢薇和男朋友分了。

真假不論。世态炎涼,這種事,說不得。

陳舒義是男的。可惜是個男的,還好是個男的。

那天葉寶生低聲道,钊哥,不瞞你說,我看得出來,義哥他……和你一樣。

楊钊雖然震驚,但長到這麽大,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探問,只道,我和他……可沒有什麽。

葉寶生舉起手,安撫地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不算個事情,我們都不在意的。

楊钊頭腦有點空白,只道,他不容易。

葉寶生平時伶牙俐齒,那會兒卻斟酌再三,道,說實話,你也懂的,義哥這個人,要說算計人家女孩子,他不會的,我只是覺得,有點太委屈自己,或者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楊钊問,他再沒和別人提?

葉寶生搖頭,他要和家裏打電話,瞞不過我就是了,我問他,他說,爸爸身體不好,一直要他回去做個樣子,沖沖喜。別人就不知道了。

楊钊不答。

葉寶生又道,钊哥,我告訴你,沒有別的意思,這種事,我不大好問,說實話,到底也不懂。義哥是個老實人,如果真有什麽難處委屈,也只有你能幫他一點。

楊钊還沒全回過神來,只得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

葉寶生不再說話,玩着手指,半晌道,還真是各有各的操心法。

楊钊順口道,他結也操心,你結也操心。

葉寶生道,瞎說什麽大實話。

楊钊兩個月沒去祥園。

也沒人叫他,開年都忙。

忙是一方面,他确實沒想好怎麽面對。

這個圈子八九成要結婚,他有數,不可一概而論。各取所需的,收心的,他沒意見;又當又立,得便宜賣乖的,實在看不起,不來往就是了,別人真有本事把水端平,把船踩穩,也沒什麽可說的;處心積慮,用完丢,弄到把病過給人家的,楊钊也想知道,哪家律師接這個,他去送塊金匾。

可那是陳舒義。

葉寶生說得對,陳舒義不會幹不像話的事。但要他沒意見,天地良心。

坐實了,他一瞬間竟然有點輕松。

本來沒他什麽事,按理結婚了,更沒他什麽事。

再一想,卻又怎麽也輕松不下來。

索性蒙頭在家睡覺。

睡也睡不好,聶華短信來,有空沒?滾過來。

這個點,在祥園無誤。楊钊回,幹什麽?

聶華只道,報銷你打車錢,速速地滾過來。

楊钊有點懵,不是出了什麽事吧,趕緊爬起來。

沒出事,只是那一天聶華紅鸾星罩了頂,退休老幹部的表象下,那文藝青年的熱血,又稍微起了一點波瀾。

他的鏡頭不小心擱到了前座女孩子的頭上,還歷時五分鐘,轉了九十度。姑娘耐心倒好,待臺上一出唱完,冷冷道,新手,碳纖三腳架,思銳T1205X,不重,買個試試?

聶華趕緊賠笑道歉,姑娘看他一眼,轉回頭去。

聶華心裏默默道,五百年前活冤孽啊。立馬掏手機發短信,己方人多了,才好勾搭,而且根據他的經驗,不知道為啥,帶上楊钊,特別好勾搭。

幾年以後,聶華的求婚臺詞是,你願意做我一輩子的三腳架嗎?

衆人曾經問聶華老婆,當初你第一眼看上他什麽,是不是看上了他怒斥醉漢的英姿?

聶華擺手,那天勇鬥醉漢的是老楊,有我什麽事。

楊钊過去的時候戲已經唱了一半。他從角門張望了一眼,臺上是葉寶生,表演區人不少,看得到聶華的炮筒在前排伸着。

門口檢票的小妹認識楊钊,示意他進去沒關系。他擺擺手,心想能有多大事,等裏面唱完了再說。祥園的桃花已經開了,空氣裏有股濃濃的草木味道,外面坐坐,心情也不壞。

一轉頭撞到個人,揣着手,也要往裏進。楊钊擋了一擋,指指旁邊窗口,道,票房在那邊。

那人道,你買票沒有?我看她叫你進去。

楊钊道,我沒買,不進去。

那人道,那她幹嘛叫你進去?

楊钊認真一看,紅着臉,一股酒氣,知道不能和他講,于是不理,往外走,去叫保安。

沒走兩步,聽檢票小妹驚叫,哎哎你幹什麽?

楊钊看他拉扯女孩子,趕緊過去攔,不是說了嗎,先買票再進。

那人一甩手把他推一個趔趄,這裏什麽時候賣票了,我怎麽都不知道。

楊钊火有點上來,拖他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那人又當胸猛推他一把。

聲音大了,裏面臺下便有人回頭,葉寶生都沒忍住,往這邊看了看。

楊钊憋着口氣,好久不來,一來就遇到耍酒瘋的,火噌噌冒,正要還手。膝蓋彎裏一痛一軟,眼前一晃。

他還沒摔到地上,上臂又被一手兜住,用力往上托了一把。

他坐在地上,看見是陳舒義出來了,半身擋在他倆之間,又是剛剛唱完的模樣,粉白黛青,眉心一點紅豔豔的橋子,只穿個水衣,高底都沒脫。

外面保安進來了,看楊钊坐在地上,問,幹什麽?

醉漢指陳舒義,不是我,是他!

聶華聞聲跑出來,看看,穿得倒整齊,心裏有數,故意冷了聲音道,喝醉了跑來,你是哪個單位的?

他年後升了個小官,這種事還是比較上道的。那醉漢罵罵咧咧被保安扯走了。

陳舒義看了聶華一眼,攙了楊钊去他辦公室。

陳舒義倒了杯熱水給他,自己出去洗臉換衣服。

收拾停當回來,坐在他對面,好像帶了點笑,等他說話。

楊钊心裏有點亂,當然不是生氣,這事倒是陳舒義見機快。工作人員,不能和游客動手;那人要是打了陳舒義,比打了他麻煩,多半也沒有那個膽子;那會兒要拉架,只能摔他一下,他是自己人,先摔十塊錢的,沒關系。

何況陳舒義沒真下狠手,那一下子不輕,不托他一把,直接一個屁股坐子,換誰都半天站不起來。陳舒義說學戲的時候小翻能連翻十八個,不是假的,平時看不出來。

但楊钊突然不想和他說話。

平日不用說話的都是陳舒義,多看幾眼,楊钊什麽都招了。但今天楊钊就是想賭個氣。

沉默,大眼瞪小眼。陳舒義終于溫柔地投降,沒摔着吧。

楊钊梗着道,沒事。

陳舒義笑道,你好久不來,一來就撞見耍酒瘋的。

楊钊道,也沒多久。

陳舒義道,我回來還沒見過,華哥說挺忙的。

楊钊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陳舒義似乎算了一算,道,早回來了。

楊钊無話。陳舒義起身道,外面差不多完了,要不要出去。

楊钊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手已經扯住了他衣角。

陳舒義微微驚訝,問,怎麽?

楊钊自己也驚訝了一下,甩了手,仍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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