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名聲慢慢起來,九龍口上八他的帖子也一個個多起來。楊钊自己忍不住去翻,卻知道他不會看,就算看到了也不在乎,坐住了那麽多年冷板凳,陳舒義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不用別人操心,也不管衆口嚣嚣一把尺,怎麽量。

三十幾歲,演員的黃金時間剛剛開始。但是楊钊有時看着網上他的照片,還是會想起聶華的話,人眼看不出來的,機器看得出來。

陳舒義和他一樣,在慢慢地變化,他最好看、最簡單的年月,已經全部留在了祥園,留在了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裏。

他們這些人又何嘗不是,最後的青春一晌,一一驚醒,一個個起身離場。

而再見時,他覺得陳舒義還是一樣。所以他也努力像過去一樣。

陳舒義回來了。大廳就像退潮的海岸。

錢薇端了殘酒,在桌上叩了一叩:“老楊,真心要敬你。這是真心話,那幾年沒有你們這些人,就沒有舒義今天,說不定,也沒有我。這一輩子,再交不到你們這樣朋友了。”

陳舒義只是笑,揉揉泛紅的眼角,沒有說話。

徐子川也回來了,要和錢薇一道回去,說載他們一程。楊钊一猶豫,陳舒義便道:“師姐早些回去休息吧,我送他就好。”

錢薇也知道,點頭道:“我丫頭在家,不然也多坐會兒。等明年,明年一起回去看你們。”

往外走時,陳舒義拿了一兜東西,讓他帶給李松雲。內聯升,正明齋,吳裕泰,還有一柄宏寶堂的折扇。

同仁堂的至寶丸、健脾丸,說是幼蓮正好托他買的。

“明年回去看看華哥小孩,是不是會走路就會玩三腳架了。”

陳舒義一件件交待過來,楊钊一一應了。走到外面,被風一吹,面面相觑,不知道說什麽好。

明天幾點的飛機,酒店住在哪裏,陳舒義之前已經問過,又一樁樁問了一遍。楊钊又答了一遍。

剛才那桌小孩竟然還有些沒走的,路邊揮手道:“陳老師!”

陳舒義點頭示意,笑道:“早點回去吧。”

那邊喊:“我們有人去唱歌,要不要一起?”

現在的小孩啊。楊钊望天。

陳舒義指他道:“不去了,我送送他。”

剛才和楊钊搭話那小哥也在,問:“金老師往哪個方向?要是北三環,不如和我們一起打車?”

楊钊一想,還真的可以,但又一猶豫。

他看看陳舒義,陳舒義問他:“你要不要一起?我是另一個方向。”

楊钊想說我們去哪裏再找個地方坐坐,聊一聊,附近一時卻沒有看見合适的,時間也不很早了,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他不相信陳舒義不這樣想,但是他們兩個就算坐下來了,聊點什麽呢。

過去他從來不曾有這種恐慌。陳舒義就算不說話,也讓人很安心。

楊钊被風吹得有點鼻頭發酸,扭頭往旁挪了一步,卻正好有輛車擦着過去,陳舒義趕緊拉住他,笑道:“去哪裏?”

楊钊脫口道:“你等等。”

楊钊看到陳舒義眼圈一下紅了。

楊钊一手提着東西,一手拉着他。

陳舒義腿有點軟,身子往下滑。

楊钊将東西放了,雙手扶住他。陳舒義稍稍回過神來,站直了身子,一手捂着嘴,擺手示意無事。

那邊的小男孩過來了,問道:“陳老師,不舒服?”

陳舒義擺手,卻說不出話來。

楊钊道:“沒關系,我醉了。”

小男孩不解:“剛才喝多了?”

陳舒義呼吸很急,偏着頭,眼裏看不清什麽光在閃。

楊钊又道:“沒關系,是我醉了。”

俺曾在黃鶴樓将那鐵笛吹,又來到這岳陽樓将村酒沽。來稽首,是有禮數的洞庭君主。聽平沙落雁呼,看遠水孤帆出。這其間,正洞庭歸客傷心處,趕不上斜陽渡。

——《邯鄲夢?三醉》【迎仙客】

————————《三醉》完—————————

後記:

終于寫完了這個很慢很拖很亂很晦澀的文。

過程其實很難受。某種程度上,硬是把很多回憶從水底翻起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走不出來。

晦澀難懂的部分,或許是因為我一直在回想,當初它們可能是如何被聽到,或者被講述的。希望以後可以做得更好更聰明一點。

我在虎丘上遇見過陳舒義,也看過葉寶生最後的照片。

那天晚上,在開滿碧桃花的亭子裏,聽楊钊吹笛子的,就是我。

我見他們來過。我和他們一起來過。

這文是給我自己的一個紀念。

沒寫多少談戀愛,從一開始就沒怎麽想象那種特別旺盛的荷爾蒙,主角的感情,湮沒在梨園行被人情冷暖雨打風吹去的風流中間。

故事中間的人很少覺得這是什麽痛苦,什麽無奈,無論如何選擇,都不過是一種生活,在繼續。

非常感謝能看完,謝謝大家一直坐到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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