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癡鬼篇 入畫
我拽着那姑娘進了畫。
她還想逃,卻被我一把按住坐在地上。我站在她面前,手扶着她額頭,冷冷說道:“我勸你少掙紮。”
蘭若聽明白了這句話,一動也不敢動。
我這才放了心,暗自運氣,替她調理神志。
畫裏靈氣朝我這裏彙聚,通過我的手傳到了她的魂魄裏。漸漸的,她的眼神不再呆滞,有了神采。
“你死了多久?”我問。
“三年。”她答。
我知道她已恢複正常,便收了手,面對她席地而坐。
“你找蘇煜做什麽?”我問。
她淺淺一笑,低下頭去。那笑裏有着尋常女兒家的嬌羞,也有着身為鬼魅的陰鸷。她說:“我要讓他履行諾言。”
“娶你嗎?”我問。
蘭若擡起頭,看着我,輕輕點了點頭。
我輕蔑地笑了:“人鬼殊途,你還是趁早投胎為妙。”說着,我就站起身,拍了拍手,準備送她出畫。
“若他死了,我們可以結為夫妻嗎?”
我的身後傳來這樣一句話。
我不由得僵住了,慢慢回頭看向這個名叫蘭若的女子,只見她眼中盡是希冀。
“你怎麽這樣執着?”我又坐了下來,問她。
她淺淺地笑了:“因為這是他許下的諾言。”
我大概猜出是怎樣一回事了。這兩人生前多半相愛,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後來女方早死但執念不散,男方心灰意冷皈依佛門……這樣的橋段,也不少見了。
“蘭若姑娘,”我微笑着道,“我勸你還是早些放下這段情緣。你魂歸冥界,他也因此皈依佛門,你們二人已緣盡了。”
蘭若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我問。
蘭若微笑道:“他對不起我。”
“什麽?”我一愣。
“這位姑娘,就讓蘭若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麽。”蘭若緩緩說道。
四年前,蘇家。
一個西裝革履、皮膚微黑的男子,拎着行李箱從樓上下來,對正在吃早飯的蘇燃和雲知道:“大姐、雲知,我去杭州了。”
這便是蘇煜。他長得和蘇炟很像,但要比蘇炟強壯很多,也比蘇炟黑了些。
蘇燃忙放下筷子,道:“怎麽剛回來又要走啊?外邊正鬧革命呢,你這次去杭州做什麽?”
蘇煜一笑,吐出兩個字:“你猜?”
“大哥,”穿着睡衣的蘇炟出現在樓上,對下面的蘇煜微笑道,“注意安全。”
“大少爺慢走。”雲知也起身說道。
蘇煜點了點頭,從飯桌上順手拿了一個面包,剛要出門,卻停了下來,對雲知道:“雲知姐,待會讓阿姨來把門口掃一下吧,有頭發絲。”
雲知點了點頭。
雲新已讓司機在外邊等候了。
蘇煜拎着箱子從火車上下來。這裏并不是杭州,而是鎮江。在路邊小攤上買了幾個小籠包便吃了起來。
“客人往哪裏去啊?”老板問。
“城裏。”蘇煜答。
“去城裏做什麽?”老板又問。
“探親。”蘇煜随口謅道。
老板笑了:“看客人這身板,不像普通人。”又神秘兮兮地問:“客人也是來鬧革命的?”
蘇煜沒有否認,也沒有理會,拿着包子便邊吃邊走。
“小哥你可要小心些啊!”老板在他身後喊道。
蘇煜的确是去鬧革命的。
他在國外上完軍校,本想回國好好幹一番事業,在官府幹了幾個月終于意識到大清已腐朽不堪了。于是他辭了那個小官回了家,等待時機,終于讓他等到了這一刻。
武昌舉事,全國呼應。他的好友也參與了舉事,一封書信寄到蘇家,邀蘇煜一同幹一番事業。
蘇煜欣然應允。
此時,江蘇、浙江已獨立,但江寧卻仍在清政府統治之下。蘇煜加入了江浙聯軍,攻向江寧。
他參與了江蘇軍在雨花臺的血戰,最後身受重傷,倒在了雨花臺。
蘭若嘆了口氣,對我講:“城破之時,我趁亂從城裏逃出來,慌不擇路,跑到了雨花臺附近,只見到漫山遍野的屍體。我吓壞了,便要往回跑,卻被絆了一下,倒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就是他的身上。”
就這樣,蘭若發現了當時還有一口氣的蘇煜。她本想趕緊逃離江寧、逃離地獄,但她的良知告訴她,她不能丢下眼前這個奄奄一息的人。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城裏的大夫。
而她剛從城裏逃出來。她知道,如果自己回了城,多半這輩子都逃不出來了。
可她沒有時間多想了。她費力地背起了蘇煜,全不顧他身上的血污。她從附近荒廢的人家中找了一輛獨輪車,把蘇煜放了上去。然後,她一個弱女子,便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一步一步地拉着蘇煜,朝着城裏的方向。
天氣陰冷,她的手通紅。
“江寧……江寧……”
在路上,她聽見他夢中呓語,便氣喘籲籲地安慰道:“我帶你去江寧,江寧已經是新軍的天下了。”
“好,好……”蘇煜說着,又昏睡過去。
終于,她把他拉回了城裏,送到了一個診所前。
診所內外全是傷者,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她已經筋疲力竭了,一個沒扶穩,獨輪車倒了,蘇煜從車上摔了下來。她也癱倒在地上,想把蘇煜扶起來,卻已沒多少力氣了。只得先拿手帕,給蘇煜擦了擦臉上血污。
“先生,醒醒。”蘭若一邊擦着,一邊輕聲喚道。
蘇煜摔得狠了,被疼醒,微睜開眼,便看見了眼前這個女子。只可惜他眼前都是血和灰,看不清楚這姑娘的面容。
“我把你送來江寧了。”蘭若看蘇煜醒了,忙道。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蘇煜氣息奄奄地說着,然後便又昏了過去。
“先生,別睡,撐住……”蘭若抓住了蘇煜的手,喚道。
可蘭若也撐不住了。她已好幾天沒吃飯,拼盡力氣才從城裏逃出去,這又竭盡全力地送蘇煜回來……她也實在撐不住了,終于累昏過去。
那手帕便留在了蘇煜的手裏。
兩個人就這樣倒在了診所前。
一個新軍軍官來巡視,看見了倒在地上的蘇煜,看蘇煜的軍裝知道這也是一個小軍官,便忙命人把蘇煜送進了診所,優先診療……就這樣,蘇煜保住了一條命。
而蘭若,則被出門讨好新軍的老鸨撞上,帶回了妓院。
沒錯,蘭若是妓。
她本生于官宦之家,十二歲的時候家裏犯了事,一家人流落街頭,她也被人販子賣去了妓院。老鸨看她琴棋書畫還通一些,便捧她做了頭牌。畢竟,她是那妓院中唯一一個官宦之家出身的□□了。
可她怎願過這樣的日子?可老鸨看她太緊,一直沒有機會讓她逃。終于,機會來了,新軍攻城,城裏一片蕭瑟,妓院也沒了糧。老鸨自身難保,哪裏會顧及她?
于是,城破之時,她便找了個機會溜出了妓院,混在逃亡的人群中,出城了。
一個月後,蘇煜身體已大好了。好友陳游來看望他,感慨:“你可真是命大。”
蘇煜躺在床上,把手裏的那方洗不幹淨的手帕塞進枕頭下,笑道:“不是我命大,是我遇見貴人了。”又問:“我想給我姐姐通個書信,不知可不可以?”
陳游道:“如今還沒太平呢,只怕信還沒到你先回家了。況且你姐姐以為你在杭州,你從江寧寄信豈不是暴露了?”
蘇煜點頭道:“也是。”
陳游笑着坐了下來,給蘇煜削了個蘋果,道:“你身體也好了,今晚有興趣去宴會玩嗎?”
蘇煜疑惑:“玩?”
陳游道:“有個老婦,說什麽感謝新軍占領江寧,非要帶着自家姑娘來給兄弟們唱歌跳舞。”
蘇煜擡眉:“老婦?老鸨吧!”
陳游笑了:“你說那麽明白做什麽?”
蘇煜嘆了口氣:“剛攻克江寧就飲酒作樂,我總覺得不安。”
陳游笑道:“你又多想了。把這當作江寧百姓給我們慶功,不好嗎?聽說今晚很多兄弟都要去,你不去,豈不是讓人多想?”
蘇煜微笑道:“好吧,那我給你個面子。”
陳游一笑,把手裏的蘋果遞給了蘇煜,笑道:“對了,我哥哥陳顯,前段時間來信說他就要從日本回來了。他是學經濟管理的,你還記得吧?”
蘇煜點了點頭,道:“見過一次。”
陳游接着道:“嗯,是這樣。我兄陳顯,他知道你蘇家的企業有意擴大規模,便想着去你們蘇氏搭把手,你看如何?”
蘇煜笑了:“這個要問過我姐姐。管理企業,我可不懂。我是個粗人,只懂打仗。”
在宴會上,他們就這樣相遇了。
來參加宴會的新軍,多半都是西裝革履,只有蘇煜穿的家常衣服:白襯衫外套了個灰色羊毛衫、下面是灰長褲。
陳游打趣他道:“你可成了這宴會上最特別的人。”
蘇煜擺了擺手:“就說我傷重未愈,穿不了那樣板直的衣服。”
陳游拿起玻璃酒杯,倒了一點香槟,晃了晃,笑道:“那這酒你也是沾不得的了。”
蘇煜一笑:“聰明!”
老鸨的聲音響起:“各位爺,這是我們家最會彈唱的姑娘,今日便讓這姑娘獻醜了!”
蘭若面無表情地抱着筝走上了臺。
老鸨低聲督促:“笑一下,彈好點。”
蘭若便條件反射地露出了那勾人的微笑。
陳游看着,用胳臂碰了碰背對着舞臺的蘇煜,道:“快看,這姑娘還挺标致的。”
蘇煜頭也不回:“風塵女子,有什麽可看的?”
話音剛落,他身後便響起了筝聲。
蘇煜正吃着糕點,聽聞筝聲頓了一下:“漁舟唱晚?”
陳游笑道:“這裏估計也就你懂音樂了,我哪裏知道呢?”
蘇煜把嘴裏的糕點咽了下去,用紙巾擦了擦手,飲了口茶漱口之後,才回頭看向了舞臺。只見那個穿着墨綠色旗袍的姑娘,正撫弄着琴弦,臉上還挂着足以攝人魂魄的微笑。
蘭若很美,在這樣的場合裏,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的妖豔非凡,
“可惜了,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奏出了這樣的曲子。”蘇煜感慨。
可在座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懂曲子。一個辮子剛被剪了的中年男子大飲了一口酒,沖舞臺上笑着吆喝:“姑娘,有沒有惹火的曲子啊?”
蘭若停下了撫筝的手。老鸨滿臉堆笑:“自然有了,不知軍爺想聽什麽?”
中年男子笑了:“我也不難為你,來個大家都會的《十八摸》,即可。”
“聽軍爺的。”老鸨說着,給了蘭若一個手勢。
蘭若早習慣了如此,她近乎麻木地改彈《十八摸》,口中也随着音樂唱了起來。
“夠了!”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蘭若停下手,擡眼望去,只見是個穿着随意的青年。她只覺得這人眼熟,可并未在意,畢竟她做這行的,見過的人太多了。
喝止之人正是蘇煜。
他站起身,對衆人道:“我們好容易攻克江寧,是來享樂的嗎?雨花臺的兄弟們屍骨未寒,而我們卻在這裏飲酒作樂?對得起那些死在江寧的兄弟嗎!”
他的話擲地有聲。人群中也有些人早就對此不滿,聽聞此話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中年男子有些尴尬:“後生,這是百姓給我們的慶功宴,不好不受啊。”
“百姓?”蘇煜冷笑,指了指臺上,“原來先生喜歡聽普通百姓唱十八摸。”
中年男子一時說不出話。
蘇煜轉過身,對衆人道:“我們剛攻克江寧便貪圖享樂,傳出去,讓人聽見,在別人眼裏,我們同那些腐朽無能的清政府官員有什麽兩樣!”
人群中有了附和之聲。
蘇煜接着道:“如此慶功宴,蘇某無福消受,蘇某告辭。”說着,蘇煜就要走。
“呵,”中年男子冷着臉,“你走了,這個宴會還繼續還是繼續。你以為你是誰,少了你,這宴會還辦不下去了嗎?”
蘇煜站住了腳步,想了一想,回頭道:“少了我,這宴會也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可少了她,”蘇煜說着,走到蘭若面前,扭頭看向蘭若,“可就不一定了。”
蘭若一愣:“先生這是要?”
話還沒說完,只見蘇煜自己取下了腕上的金表扔給老鸨,道:“這姑娘我買了。”
老鸨沒反應過來:“什麽?”
蘇煜不理會衆人,抓起了蘭若的手腕,就往外走。
蘭若也沒大明白事情的走向,但她莫名相信眼前這個青年,便順從地跟着他走。
出門時,兩人聽見背後傳來中年男子的諷笑:“說了那麽多,還以為是怎樣一個正直義士,原來是自己看上這女子了,要自己享用啊……”
出了門,蘇煜拉着她坐上黃包車,說了一個地名。蘭若就坐在他身側,心中一團亂,但她明白,她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她終于擺脫了之前屈辱的生活。
“先生,”她看着她英俊的側臉,“我們這是去哪?”
蘇煜卻像沒聽見一般,一言不發。
蘭若有些無措,低下了頭。
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言,到了蘇煜的住所。
到了地方,蘇煜對蘭若道:“你在外邊等着。”
蘭若便乖乖地現在門外,蘇煜獨自進去了。
等了一會,只見蘇煜拿了些錢出來,對她道:“你拿着這些錢,雇輛車趕快走,離開江寧。”
“為何?”蘭若疑惑,沒有接過那錢。
蘇煜道:“我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我在江寧待不長的,我一走,你一個人留在江寧,他們肯定會再把你抓回去。除非,”蘇煜冷笑,“除非你甘願堕落風塵。”
蘭若一聽,使勁搖了搖頭:“蘭若不願,”又跪了下來,“先生買了蘭若,蘭若便跟着先生。先生去哪,蘭若去哪,天涯海角,默默相随。”
蘇煜背過身去:“可我若說,我不願你跟着我呢?”說罷,蘇煜便進門了,還順帶着把門鎖上了。
蘭若呆呆地站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
月色朦胧,她擡眼看向那新月,想了一想,終于下定了決心。
回憶到這裏,蘭若對我嘆道:“若我聽他的話,走了,以後就不會有那麽多事了。”
我問:“後來怎樣了?”
後來……
第二日,陳游上門探望蘇煜,便見到蘭若蜷縮在門口,昏睡着。
陳游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叫醒蘭若。
蘭若睜開眼,見是昨晚宴會上的人,忙驚恐地起身行禮。
陳游笑道:“你別怕,我是蘇煜兄的好友。”
“蘇煜。”她在心裏默默念着這個名字。
陳游敲開了蘇煜的門。蘇煜拉開門的一瞬間,看見蘭若仍站在那裏,皺了皺眉:“你怎麽還沒走?”
蘭若支吾道:“你救了我,我要跟着你。”
陳游也勸道:“她一個弱女子,好容易才出了火坑,無依無靠的,能去哪裏呢?你暫且留她些時日,等她找好了去處再打發她走也不遲。”
蘇煜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讓開了門:“進來吧。”
陳游一笑,進去了,而蘭若還在門外猶豫。
“你也進來吧。”蘇煜說着,便進了門。
蘭若一愣,反應過來,心中一喜,便跟着進門了。
進門後,蘭若便聽見陳游和蘇煜說些什麽:“如今新軍中,有幾個是革命黨人?又有幾個是正經新軍出來的?你再數數,有幾個是最近才加入我們?又有幾個之前曾在清政府為官?如今在新軍,我們才是少數人啊。”
蘇煜道:“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讓這些人把新軍的風氣帶壞了。”
“話雖如此,可你不能這麽直啊……有許多辦法,可你偏偏選了最激烈的。”陳游道。
蘇煜低下頭:“我們起事,不也是用的最激烈的法子嗎?”
“唉,你啊,這個性子,可怎麽辦啊。”陳游道。
蘭若便暫時在蘇煜的居所住了下來。
蘇煜身上有傷,需要人照顧,而陳游自然不可能時時都在這裏,于是照顧蘇煜的重任便落在了蘭若身上。
蘭若很盡心,但蘇煜總有些不樂意。
他是不願意和蘭若太過接近的。
蘭若知道二人地位懸殊,便也不在意。每日仍是勤勤懇懇地照顧蘇煜。
“蘇大哥,請用茶,”蘭若說着,捧過一盞茶,“這是老君眉。”
蘇煜坐在沙發上,接過茶,卻不飲,只是道:“不曾想你還懂茶。”
蘭若微笑。
她畢竟也過了十二年大戶人家小姐的生活,有些事情,她還是記得的。雖然那些事情已經很遠了。
她又起身,去幫蘇煜洗衣服。
蘇煜放下了茶。他本想倒掉這茶的,可還是沒行動。
他以為自己不能忍受和她生活的日子,沒想到,此時他竟沒有那般抵觸。
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喜歡這樣的日子?
不,不能這樣想!
她是妓!
門鈴又響了。
想也不必想,便知是陳游了。
蘭若忙跑去開門,只見陳游出現在了門口,他對蘭若微微一笑,問:“他在嗎?”
蘭若忙點頭:“在!陳先生這邊請。”
陳游進了門,便脫掉了帽子和大衣,順手遞給蘭若。蘭若接過,挂在了衣架上。
“升官了?”蘇煜問。
陳游道:“是升了一級,倒沒什麽。只是替你可惜,得罪了大人物,險些把命丢在雨花臺,結果落了個這樣的結果。”
蘇煜倒是一臉無所謂,笑道:“正好給家裏有個交代。姐姐不讓我上戰場的,如此便可徹底瞞過了。弟弟身子弱,不能給大姐分擔什麽,我回家去幫她做事,她也心安些。”
陳游笑着拿起了桌上的那杯茶,那杯老君眉:“你倒是看得開。”說罷,便飲了一口,嘆了一句“好茶”。
“那件事還是沒有進展嗎?”蘇煜問。
陳游嘆了口氣:“實在難辦。你不知人家姑娘的姓名,又記不清人家姑娘的模樣,只有一方手帕,誰能找到啊?”
蘇煜緩緩道:“我記得她的聲音。”
陳游笑了:“聲音?”
蘇煜擡眼,似在回憶:“很好聽的聲音。如果再讓我聽見她說那句話,我一定能認出她。”
“什麽話?”
“先生,醒醒。”蘇煜一本正經。
陳游“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若她真能在你身邊說這句話,只怕你倆已修成正果,還用我幫你找嗎?”
“不瞞你說,”蘇煜低下頭,“如果我遇見她,我一定會娶了她。她看不上我,我就一直追她,總有一天,那手帕的主人,會成為我蘇家的夫人。”
陳游拍了拍他肩膀:“有決心是好事,但首先,你要找到她。”
蘇煜十分堅定:“我一定能找到她。我知道,我們有緣。她應當是個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姑娘,我們在一起,應當很幸福。”
“那蘭若呢,”陳游壓低聲音,“我可看出來了,這姑娘傾心于你。”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蘇煜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看她人還不錯,你收了做小也不是不可以。”陳游道。
蘇煜被這話氣到了,咬牙低聲道:“別人不懂我,你還不懂我嗎?她曾、她曾是個……”他說着,便說不出口了。
陳游一笑:“好了,我不打趣你了,知道蘇少爺愛幹淨。”
這些話,斷斷續續地傳入了蘭若的耳中。彼時,她正在給蘇煜洗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不小心寫了六千字,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一章內容太長會不會讓人看的累啊?
我還是要控制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