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民國篇 魂去

我來到醫院,遠遠地看見他們把蘇炟推進了手術室。我不敢靠近手術室,只有心急如焚地在遠些的地方等着。

姚墟安慰我道:“放心。”

我點了點頭。可我怎麽能放心呢?

沒一會,我看見蘇家的車到了醫院門口,蘇燃、雲新還有那個道士一起下了車。

我暗暗握緊了拳頭。

姚墟道:“若有什麽事,我幫你擋着那道士。”

我點了點頭,可看到那道士手裏的東西時,不禁心中一緊。

姚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擡眼望去,也不由得低低驚呼:“你的畫!”

我顫抖着嘴唇:“他知道我的來歷。”

我看見蘇燃和長鈞一起奔進了醫院,來到了手術室前。蘇煜簡單地向蘇燃說了下目前的情況,蘇燃眼圈便紅了。

“他還這麽年輕……”蘇燃忍不住,眼淚落了下來。

蘇煜把自己姐姐攬入懷中,安撫道:“大姐,醫生已經在救了,阿炟一定可以撐過來的。”

蘇燃點了點頭。

可是話剛說完,手術室的門便開了,醫生走出來,摘下了口罩,搖了搖頭。

蘇燃登時癱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失聲痛哭。

我看見手術室中正有陰魂散去,我知道那代表着什麽,心中忽然一痛。

“小狐貍!”我叫着,然後便不管不顧地朝手術室的方向飛去,耳邊盡是風聲。

姚墟忙緊跟在我身後,對我喊道:“當務之急,是跟上那殘魂,看看他會去哪裏!若能找到他遺失的魂魄,興許還有一線希望!”

好容易到了手術室前,我看見了面上覆蓋着一層白布的蘇炟。他正被護士推出手術室,蘇家人早已一擁而上。

“小狐貍。”我念着他,也向他奔去,卻不想面前金光一閃,那長鈞道士又出現在了我面前:“大膽孽障!竟還敢來犯!”

我停了下來,看着那道士,冷冷地道:“讓開。”

長鈞自然不會理會我,我看見他手上捏了個訣,就要對我施法。而他身後,蘇炟的魂魄正一縷一縷地離開身體,不知要向何處去。

“你若是得道之人,便該知道蘇炟的特殊。若讓我過去,他興許還有一線生機!你最好讓開,不然我可不會客氣。”我急道。

“何必同他廢話!”姚墟趕來,一柄劍直沖長鈞而去,破了他手中的法術。

長鈞停了下來,看着我,義正言辭:“你害的蘇施主命喪黃泉,如今竟然還好意思談什麽‘生機’?”

姚墟低聲對我道:“我來對付這個道士,你去追蘇炟的魂魄。”

我點了點頭,一躍而起。那道士自然不肯放過我,剛要施法,卻被姚墟一劍刺來。

長鈞躲閃不及,肩膀上受了傷,一點一點滲出血來。一旁的護士看見長鈞受傷,不由得一驚,叫道:“呀,這還有個傷員!”又跑過來對長鈞道:“急診室在一樓右手邊。”

可長鈞哪裏有工夫搭理這護士呢?他只看見我已飛到了蘇炟身側,正追着蘇炟的魂魄而去,一着急,便甩出了手中的帛畫,大喝一聲:“孽障!還不速速歸位!”

我只感覺眼前金光大作,瞬間頭痛難忍,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然後便控制不住地要被吸進畫裏。

我知自己抵擋不過,便沖姚墟喊道:“別管我!你去追他的魂魄!”

姚墟要去救我,卻為時已晚。他看着長鈞手裏的帛畫,猶豫了一下,冷哼一聲,最後還是按照我的吩咐,去追蘇炟的魂魄了。

我在畫中,匍匐在地不能站起,隐約聽見外邊蘇燃的哭聲。霎那間,悲傷再也抑制不住,我也随着蘇燃一起哭了起來。

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若姚墟沒能找全蘇炟的殘魂,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得等到六十年後,蘇炟再次轉世時才能見到他?

六十年,一甲子。太久了,太久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聽見了長鈞的聲音。

“你可知罪?”他問。

我冷笑,回問道:“那你呢?你可知罪?”

畫外的長鈞問:“我何罪之有?”

我低了頭,強忍着自己的憤怒和悲傷:“他有八十三年的陽壽,而今不過二十三歲。若你放我去找回他的殘魂,他還可以壽終正寝!”

“休要花言巧語,”長鈞道,“你以為我會上當?”

我冷笑不語。

只聽長鈞接着說道:“你這害人不淺的厲鬼!今日,我便要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我不屑地笑了,“天下,還沒有哪個人能将我就地正法。”

長鈞道:“那可不一定。淨元道長便可以。”

我聽見淨元的名字,不由得一愣:“你說什麽?”

這個名字我是記着的。一千年前,就是被一個名叫淨元的老道封印在這畫中的。

我看見長鈞自畫外走來:“淨元道長,便是小道的祖師爺。”

長鈞立在我面前,我怒從心起,一掌就要拍過去,卻見到眼前的長鈞登時消散了。

“幻象!”我明白了怎麽一回事。

“道長,可否讓我同她說幾句?”我聽見蘇燃沙啞的聲音響起。

長鈞道:“自然。”

然後便是蘇燃的聲音:“楊姑娘,你方才說,阿炟陽壽未盡,可是真的?”

我忙道:“确實如此!”

長鈞卻冷冷道:“蘇施主,莫要相信她的鬼話。”

“你懂個屁!”我忍無可忍,終于爆了粗口。

“楊姑娘,你所說的,可是真的?”蘇燃又問了一遍。

我道:“我發誓,若我有半句虛言,叫我登時魂飛魄散!”

蘇燃猶豫了一下,對長鈞道:“道長,請放楊姑娘出來。”

長鈞不肯。

蘇燃道:“道長,請恕我直言,放她出來并沒有壞處。她若所言屬實,則我弟弟便還有一線生機;她若使詐,道長把她再收了便是。我知道,道長有這個本事。”

長鈞仍是不肯,只是他這次軟和了許多:“蘇施主,貧道也請你好好想一想,人死又怎能複生呢?你可以去探探令弟的鼻息脈搏……還望蘇施主節哀順變。”

蘇燃也十分堅定:“我要我弟弟活過來。”

我雖在畫中看不見蘇燃的神情,但想必她此時和我一樣,一樣地通紅着眼,卻又堅定的可怕。

都說人死不能複生,可那失去至親至愛的人,有哪一個不想讓他們活過來呢?

就算希望渺茫,就算聽起來荒誕至極,也要一試!

可長鈞仍舊不打算這樣。我聽見長鈞沉吟:“這樣做,有違天道。蘇施主,請恕貧道難以從命!”

說罷,我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只有蘇燃的聲音:“道長,不要!”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但仍拼着最後一絲清明對蘇燃喊道:“一定要保全他的身體,等他回來!”

再次清醒時,我已身處一個道觀。想必這就是明源觀,破破爛爛的。

周圍遍布金光,那長鈞道士就坐在金光外烤火。

“放我出去!”我喊道。

長鈞嘆了口氣:“不滅了你就夠不錯了,還想讓我放了你?鬼不會睡覺,也會做夢嗎?”

“那為何不滅了我?”

“你太頑強了,我功力不夠,做不到。”他倒是坦然。

“既然如此,便放我出去!”

“你可真是吵,比沐姑娘還要吵,” 長鈞不滿地扔下了手中火鉗,轉過頭來看着我,“沐姑娘會做夢也不說夢話,你倒好,一個不會睡覺的鬼,失了神智的時候簡直能吵翻了天。”

“這麽嫌棄,那便放了我!”我道。

長鈞搖了搖頭:“這事免談!放你出去危害人間,我才不幹呢!”

“他真的能活過來!只要找到他的殘魂,他就可以活過來!”我急得想跺腳。

“李淩是誰?”長鈞突然問道。

我一愣,不禁握緊了拳頭:“你問這個做什麽?”

長鈞道:“方才你神志不清之時,滿嘴裏喊的都是這個名字。一會讓他去死,一會又讓他快逃,一會又讓他別走……我倒是挺好奇的,這李淩究竟是個什麽人?”

我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你最好別問。”

長鈞聳了聳肩:“我本不想問的,可實在是好奇。按理說來,你此時應滿心撲在蘇炟身上,如何又念着另一個人的名字呢?”

“你住口!”我發了狠,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道,“我叫你別問了!”

長鈞卻是滿不在乎,依舊在一旁碎碎念着:“其實你也叫了些別的,叫着什麽‘小狐貍’。狐貍好啊,長的漂亮暫且不提,有靈性是最重要的,它們很容易就成精的……”

“啊――”我不由得厲聲尖叫,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別說了!”

我的千年怨氣再次迸發出來,形成黑氣籠罩在魂魄周圍;長發也散開了,就那樣随風飄蕩,遮擋住我的面容;眼裏登時布滿血絲,眼睛通紅,仿佛噬血的惡魔;胸口的傷處再次不停地往外冒血,很快,整個道觀都彌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金光因被這暗紅色的血侵蝕,也消失了。

長鈞目瞪口呆:“千年厲鬼,果然了得。”

“若蘇炟不能還陽,我便要你為他陪葬!”我憤怒地說着,就要從他身側飄過去。

“等等,”長鈞又叫住了我,“李淩是誰?”

我一怒,回頭便要打他,他卻又甩出了那張帛畫。

那一瞬間,我似乎在那畫上,看見了李淩。

他還是最初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長安的燈會。

與此同時,蘇燃正在收拾蘇炟的“遺物”。她看到了蘇炟的畫本,便打開來看。翻到其中一頁時,她忽然愣住了。

“這莫不是,楊姑娘?”她喃喃道。

畫中的女子挽着發髻,正立在花燈之下,盈盈笑着。

畫中的女子的确是我,但卻不是如今的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啓唐朝篇,看女主生前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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