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整個車裏都是我的心跳聲

白輝的晚餐是西藍花、小番茄和三五片生薄牛肉。周朗夜隔桌看了也心疼,從豬骨瑤柱湯裏挑了些去骨爛軟的瘦肉盛在湯勺裏,放入白輝的餐盤中。

“我不能吃這個......”白輝笑了笑,又連肉帶勺一起還給周朗夜,“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進組了,要是沒瘦下去也不好沒法跟導演交代。”

周朗夜看着他那張已經勾勒出清晰下颌線條的小臉,面露不悅,“本來就不重,再減下去要脫形了。”

白輝從周朗夜的語氣中聽出一絲關切,心頭掠過暖意,一邊往自己嘴裏塞番茄,一邊解釋,“學長,大屏幕都是橫着看的,更容易顯胖。我演的刺客要有那種浪跡天涯的漂泊感,瘦下來才有說服力。”

周朗夜突然有點後悔幫他接這個角色,問,“你要減到多少斤?”

“110左右吧...”白輝看着周朗夜的臉色,又改口,“120斤以內就行。”

周朗夜想象不出來目前看着已頗為清減的白輝再瘦十斤是什麽樣子,滿桌的食物好像也因此少了大半的滋味。

後來兩人發出去往電影院。周朗夜坐在車裏,又和白輝商量了一次,“我重新讓人去給你找本子,這個刺客就別演了。”

白輝笑着說,“這怎麽可以。”略一停頓,揣摩着周朗夜的心思,解釋說,“陳導的戲就算讓我跑龍套我也願意的,能學不少東西。”

周朗夜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放在腿上。白輝伸手覆住他腿上的那只手,“學長開口幫我拿到角色,我已經覺得這次進組走了捷徑。如果再拈輕怕重挑本子,以後哪還有人敢用我。”

大概是日久生情吧,周朗夜覺得以前那個無動于衷的自己正被白輝漸漸軟化。他反手将白輝一雙修長微涼的手握住了,沒再說什麽。

盡管白輝堅持不要禮物,周朗夜還是帶他在電影院樓下的精品賣場裏轉了一圈,給他選了一塊表和一條鉑金細鏈,輕輕松松劃出去一筆六位數的消費。

禮品袋提在手裏時,白輝忍不住感嘆,“這種花錢哄人的方法太老套了,現在都用手機看時間,誰還戴表呢。”

周朗夜也不惱,攬住他的肩,把他往自己懷裏帶了帶,“那你喜歡什麽?下次我也試試。”——一副很有耐心要善待白輝的模樣。

他們說話間走至扶梯口,旁邊一道正在下行的扶梯上忽然響起一道女聲,“小周總!?”

周朗夜和白輝同時擡起頭。

白輝的姐姐白翎、以及周朗夜曾經的相親對象韓琳,正手挽着手,臉上露出毫無二致的錯愕表情,被電梯緩緩送到他們跟前。

出聲叫人的是韓琳,一旁的白翎見着周朗夜與白輝并行說笑的樣子,眼色倏地沉了下去。

白輝心裏咯噔一下,條件反射地往周朗夜身後退了半步。

周朗夜不露聲色地睨他一眼,明知道這時護着白輝只會讓白翎坐實了他們之間的私情,可他偏偏就做了。

他擡手擋了擋掩藏在自己身後的小朋友,淡笑着對白翎說,“這麽巧?”繼而又轉向韓琳,“韓小姐,好久不見。”

白翎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短短幾秒捋清了這裏面的關系。想起自己寶貝弟弟幾個月的出櫃壯舉,再看看周朗夜領着他逛街的怡然自得,還有白輝手裏提着的奢侈品購物袋。白翎氣得幾乎要當場吐血。

她聲音少見地有點抖,視線越過周朗夜,看向白輝,“小輝,過來。”

白輝心裏驚慌,生出一種被捉奸在床的無地自容,腳下卻一點不動,甚至很不争氣地伸手抓住了周朗夜的一只袖子。

他不怕父母,卻很怕這個年長自己八歲、處事雷厲風行的姐姐。

白翎已經無暇顧及身邊的好友韓琳會怎麽看待眼前的一切,又叫了一次,“白輝!”

周朗夜當着兩位女士的面,公然揉了揉白輝的頭,似乎想讓他的小朋友放松下來,然後對白翎說,“白醫生,改天有空請你和韓小姐吃飯。我們訂的電影要開場了,回頭再聊。”

說完,直接忽視掉白翎的崩潰和韓琳的混亂,伸手牽過白輝,走上扶梯時還不忘叮囑了一句,“看路。”

白輝呢就像一個失魂落魄的娃娃,被他領上了位于頂樓的電影院。

周朗夜預先包場了一個五十座的包廂觀影。

他們落座以後電影就開始播放,白輝坐在他身邊始終默默無言。

周朗夜問他,“喝水嗎?”

白輝不出聲,只是小幅度的搖頭。

周朗夜的聲音就冷了些,“後悔了?”

白輝一怔,立刻看向他,說,“不是的,沒有後悔。”

他否認以後頓了頓,又輕緩地說了一句,“朗夜哥,你不要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這下輪到周朗夜愣住。

幸而電影院內足夠昏暗,影片正播放着一個穿過長廊的慢鏡頭,他們彼此臉上的神情都難以分辨清楚。

周朗夜在這一瞬間覺得看似溫和無害的白輝好像把自己識破了,窺見了他心中一直深埋的隐秘的不安。

——害怕承諾、分離和背叛。

他一時間坐着沒動,但能感覺到白輝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的視線,仿佛帶有某種溫熱的實質。而後他轉過身去,扣着白輝的臉,有點霸道地吻了下去。

白輝身上那種淺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氣在他鼻息間萦繞。他吻得不夠溫柔,汲取着白輝口中的氣息,舌尖摩挲過他的犬齒,又咬住他柔軟的下唇來回/碾磨。白輝也沒有拒絕,發出輕微的鼻音,在沒有其他觀衆的電影院裏被周朗夜傾身壓着吻了長達一分鐘。

周朗夜把他松開時,白輝喘得有些急,而且發覺自己下面半硬了,臊得面紅耳赤。不過因為光線原因,周朗夜也看不到。

男人結束了這個強勢的吻,動作反而溫柔下來,用指腹抹着白輝濕潤的唇角,問他,“你和家人出櫃,是因為我嗎?”

白輝曾經說過自己的出櫃與周朗夜無關。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周朗夜的這個提問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是一種聽似疑問句的陳述句。

白輝再沒什麽可否認的,垂眸道,“你明明知道的。”

周朗夜沒有逼他承認,攬着他的肩,慢慢地說,“你家人那邊交給我,你就不用管了。”

白輝知道自己不該過度依賴眼前這個男人。

周朗夜如果是一本書,白輝大概只翻看到扉頁的部分,或者最多讀到序言。那後面還藏在什麽玄機,白輝心裏沒底,恐怕也不願多看。

周朗夜保留得太多,就算與白輝同吃同睡,甚至偶爾也拿出耐性哄他吻他,心裏卻始終隔着一層。

可是愛情總歸是雙向的。白輝就算心甘情願奉獻多達90%的熱情,周朗夜說出一句“交給我”這樣的話,也好像那為數不多的10%裏增添了一點真情實意。

白輝一直期待着周朗夜的這種反應,期待了很久。所以他一時也顧不上細想,周朗夜會怎麽替他向白翎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

電影播放到後半程,白輝靠在厚實的椅子裏睡了過去。

他近來的确很累,身體上的疲倦是因為節食健身、學業壓力和排練話劇占據了太多時間;而精神上的疲倦則大都來源于自己執意為之的這份看不到前路的愛情。

周朗夜把他叫醒時他一臉懵然,剛一睜開眼,就見周朗夜俯近了身,說,“我從來沒見過有誰睡覺都像你這麽好看。”

白輝因為初醒,聽了周朗夜的誇獎,神情略帶迷懵,唇角卻依稀勾起一點笑。

電影放映結束好一陣了,周朗夜示意工作人員不要亮燈,其間還走到包廂角落裏回撥了一通給梁卓的電話,等他折返回座位,白輝仍然偏頭睡着。

周朗夜在一旁坐下,端詳着身邊人。白輝閉目沉睡時顯出幾分嬌憨可愛,這時醒來了,眉目間又透出慵懶昳麗,周朗夜無法否認自己的心動。

白輝頭靠着座椅,擡手在男人側臉輕劃了一下,說,“好看也沒什麽用,學長一樣坐懷不亂。”

他們住在一起幾個星期了,除了偶爾一個親吻擁抱,周朗夜稱得上是真紳士。

有一晚白輝趁他開完一通越洋電話會議、靠在轉椅裏閉目養神時,突然進屋抱住他又跨坐在他腿上,技巧生澀地撩他,周朗夜被他搞得有了反應,最後卻還是将他摁住了,讓他聽話別亂動,說他還太小。

白輝掂量不出周朗夜的心思,這時一聽他誇自己好看,脫口就說了出來。

周朗夜抓住白輝撫臉的那只手,自己先站起來,順勢将白輝也拉起,說,“你明天還要上課是不是?回家了。”

白輝跟着他往外走,深夜場的電影院裏只剩零星的客人,他們在挂滿海報的空曠通道裏走了一小段,白輝找着話說,“電影很好看,後來我睡着了...大概是最近排練太累。”

周朗夜轉頭看他,口氣很溫和,“下次如果覺得累了我就陪你在家裏看,不要什麽都由着我。”

白輝覺得周朗夜今晚有些不同往常,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同。一直到兩人坐進了車裏,周朗夜忽然說,“禮物也給你買了,選一個戴上。”

白輝怔了怔,想想那只名表的價格,于是選了低調些的鉑金鏈,“......就項鏈吧。”

說着,伸手去拿袋子,周朗夜卻把他剛掏出來的珠寶盒截在自己手裏,對他說,“過來一點。”

白輝聽話地靠近,周朗夜的手指從他頸間摩挲過,在他眼下解開那條水紋狀的鏈子,繼而替他戴上。

男人将這一系列動作做得緩和細致。白輝屏着呼吸,覺得自己快瘋了。不過就是一個戴項鏈的過程,怎麽能這麽迷人,還有一絲秘而不宣的色情。

周朗夜的指腹若有若無地觸在他的皮膚上,鉑金鏈戴好的一瞬,白輝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淪陷了。

車內的柔光照着白輝修長白皙的脖頸,周朗夜一時沒忍住,低頭在美人的後頸處咬了一口,力度不輕,随即就感覺白輝輕顫了一下。

他随即松了口,伸手揉了揉那處咬痕,平聲說,“進組以前都戴着,不準取下來。”

白輝答應“好”的聲音細弱蚊吶。周朗夜知道他肯定臉紅了,沒再欺負他,側身過去替他把安全帶扣上,然後發動了車。

這一夜輾轉難眠的白輝在淩晨時分第N次摸出手機看時間,突然決定注冊一個微博小號用于存放心事,又把周朗夜送他的那瓶Diptyque香水設為頭像,随後發布了第一條更新。

——我們去看電影又買了禮物,回來的路上學長替我戴項鏈,開車時還握了幾次我的手。我太沒用了,感覺整個車裏都是自己的心跳聲。

作者有話說:

嗯,先吃糖~(小周總也是動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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